“…”清修?

我枕在他的腿上,看着轿顶摇晃,“我早上一直想问你,你原本不是说,你有说服太子的方法?此次是父皇醒了真相方能大白,若父皇依旧不醒,你意欲如何?”

宋郎生道:“反正…是有办法的…”

我坐直身子,皱起眉头,“所以是什么?说说看。”

他的声音徐徐入耳,“自然不是什么沁人心脾的好办法,事情都过去了,何故再去回想那些?”

我一琢磨,觉得颇有道理,也不再追问,只叹道:“我只希望经此一役,太子弟弟能够看得开一些,不要再因为你是瑞王的儿子就针对你了。”

“皇上金口已开,文武百官皆是信服,太子深明大义,自不会再难为我了。”

“那是因为他还只是太子,”我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些扫兴事,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过我们自己的好日子,什么国啊民啊的,再也不操这份心。”

他嘴角微微一扬,笑着挑起我的下巴,“说得正是。”

这话原本也只是说个痛快,毕竟我与驸马都不是那种能够眼见战祸缭乱而躲起来闲云野鹤的人,风离虽除,却还有势力更大的聂光,而如今竟得知聂然才是嫡系的前朝皇嗣,宋郎生回到朝廷之后,只怕天下旧朝余党便会齐齐聚往聂家。

真正的战争才要开始。

进宫前,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见了父皇切不可哭哭啼啼,得让他安心宁神慢慢调养为佳,可一踏入父皇的寝宫,望见龙榻之上坐卧的父皇深陷的双眼,所有抑制的情绪轰然崩塌,我热泪盈眶的跪下身:“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朝我招了招手:“襄仪…过来给朕瞧瞧。”

我抬袖擦干眼泪挪到父皇床边,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是瘦了…”

我被看得心头再一热,哽噎道:“父皇如今醒了,襄仪很快就会胖回去的…”

父皇被逗得一笑,岁月无情的在他脸上刻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可他笑起来的模样仍有几分风采,“这么久以来,苦了你了…”

屋内侍奉得人都知情识趣得默默退下。

父女两人促膝长谈了许久许久。

大多数是我在说,父皇在听,朝事国事家事还有琐碎的儿女情长,说到后来,我甚至觉得像是回到了儿时,依旧是我滔滔不尽的说,父皇耐心的听。

父皇说他醒来有几日了,我问他何不召我来见他,他道在他醒来的时候成公公奉太子之命前来探望,恰好几位太医也在场,都觉得成公公面色有异,一查之下才知他是中了毒。

成公公是父皇一手调教出来的内监,连他都在不知觉中中了奇毒,不由让父皇疑心东宫有鬼。故而父皇勒令在场所有人决不能将他醒转之事传给任何人,而他就趁此机会派人顺藤摸瓜。

我恍然,“原来父皇比襄仪还要更早一步查到真相,那之后也是太子弟弟配合的将计就计?”

父皇微微颔首,“朕确实未料想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引你上钩,若非如此,朕也决不让你涉险其中…”

我道:“万事皆有两面,我若不入虎穴,风离与聂光也不会掉以轻心,暴露京中所有势力与兵力…能一举扫平这最大的隐患,即使日后打起战来,也会省下不少兵力。”我自然没提及自个儿差些被那什么,否则,还不知父皇得气成什么样。

父皇淡淡一笑,“能平安最是难得,朝中诸事交予太子,你也勿要操太多的心。朕听闻你与驸马此前闹决裂,连朕赐的府邸都炸了?”

“那,那权是我与太子中了风离的计…”我把眼神瞟向别处,不过经此一提倒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父皇,您让驸马只身周旋于敌方阵营倒也罢,可弟弟毫不知情,若非您醒的及时,只怕太子最后会把驸马当作是反贼给处置了。”

父皇沉吟道:“太子情性温和,处事优柔寡断,如他知悉真相,必会处处留情,反叫人看出端倪。至于驸马…朕早在此前赐给了他一道旨意,若太子真要动手,此旨能保他平安。”

我诧然,“那他怎地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父皇皱了皱眉,淡淡道:“或许驸马有他自己的想法…事情都过去了,不必追根究底了…”

这话听着甚是耳熟,我那夫君几时与父皇会如此的口径一致,配合默契的?

我耷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看父皇的样子是真的乏了,我也就不敢久留,恋恋不舍的交待了几句,请了安这才缓缓退下。

一出寝宫见太医署规规矩矩站了一排,遂上前询问父皇病况,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神色,道:“皇上能醒来已是天之鸿福,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话音方落,屋内的侍奉内监传召太医,我来不及多问一句,他们便匆匆踱了进去。

怔忡之际,东宫太监奉太子之命传我过去一趟,左右无事,我便随之前往,未料一跨入书房发现宋郎生也在,他与景宴正神情肃穆的盯着桌上的木盒。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景宴见我来了,用指节轻轻点着桌面,“皇姐,大事不妙,当日你从万坟岗的地窖带回的前朝兵符,竟然有假。”

我微微一惊,“怎么可能?”

宋郎生捻起一块兵符,“前朝兵符乃为鱼形,君主与将领手中各持一半,合则为一可率万军。乍一看去这几个兵符并无不妥之处,可我幼时曾见过父亲把玩这兵符,符的底缝所刻之字与此并不相同,应当是有人伪造的。”

我端起来细细看了一番,知他所言非虚,“可我当时确是从瑞王的秘地中取出,岂会有假?”

宋郎生道:“这兵符刻纹尚新,不似被尘封数年,十之八九是后来被人给换了。”

我看向景宴,景宴摇头道:“从皇姐你带回宫时,这兵符我看了百次千次,就是眼前的这几个,再者,此物事关重大,我当即藏在一处极为隐秘之处,不可能会给别人任何可乘之机…”

我大惑不解,宋郎生忽然问我:“公主从地道出来后,这兵符可有转过他人之手?”

他人之手?

当时我被风离追杀,到了崖边跳崖自保,然后…

“是聂然!”我终于回过神来,“那时我被树枝扎得浑身是伤,几欲晕厥过去,后来聂然出现救了我,可那会儿我根本无暇顾忌什么兵符,待我清醒了,聂然就把兵符还给我…”

景宴猛一拍案,“果然是奸诈之徒,他分明已换走了真的兵符,却还惺惺作态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宋郎生慢慢道:“聂光让聂然留在京中让我们掉以轻心,利用风离在京城兴风作浪让我们无暇顾及于他,而他们只怕早已用那几个兵符暗中联络忠于旧朝的藩王,集结更多的兵力蓄势待发…”

景宴沉着脸道:“最让人难以料及得是那聂然竟是前朝皇帝的子嗣,聂光隐藏他身份那么多年,利用驸马与皇姐取得瑞王的兵力,随后定会为聂然正名,打着复国的旗号公然起兵…呵,他果然是前朝的好臣子!”

宋郎生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增大追捕聂然的兵力,聂然身中软骨散,应当跑不了太远,若能及时将其擒获,聂光欲行此事,便是出师无名,纵有那前朝兵符,也未必能号令群党。”

景宴连连点头,起身与宋郎生商议起调兵遣将之决策,我偏头看了锦盒之中的兵符,想起聂然为了救我把解药给我服下,而他明明应当连夜逃走却为了守住我在禹王府待至天明,若他当真被捕,父皇与太子必然会杀鸡儆猴,以除后患,可那时,我真能狠得下心肠么?

“阿棠…”宋郎生拍了拍我的肩,“你在想什么,一直走神…”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我们已然从东宫走了出来,今夜无雪,却依旧是天寒地冻,我道:“…只是在想父皇和我说的话…”

宋郎生替我拢了拢袍子,拉着我的手道:“太子还是希望能由我亲自领兵去追捕聂然,毕竟我在聂光身边已久,对聂家一干护卫的惯行路线较为熟悉。”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你这就要走?你不是说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

“所以我才想问你要不要与我同行?”宋郎生望着我,见我有些为难,“是我疏忽了,你应当不愿见到他…阿棠,反正公主府还未修葺好,你就留在宫中,好好陪着皇上,我争取十日内赶回来陪你…”

他的眉眼间蕴着笑,叫人移不开眼,我忍不住搂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你还记得…”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我们成婚的日子我岂会忘?”

我鼻头一酸,抱得更紧了,只听他道:“那年我被你硬虏到府中,成婚当日我告诫自己勿忘今日之耻…”

我:“…”

见我怒目而视,他俯身在我耳边,轻道:“好在今日在玉龙山庄时我已一雪前耻…”

我手中一用力,捏着他的腰。

他嘴角一抽,“过几日回来,我会再雪前耻,公主记得等我。”

“…你可以走了,不送…”

接下来的几日,我如他所言乖乖的留在宫中,陪陪父皇,见见母后,找找嘉仪,散散步,倒过得安逸平静,辗转而过。

父皇身子有所好转,亦能上朝议政,但他更多时候是让景宴处理朝政,把诸多大权交予景宴手中,满朝文武但凡不是瞎得都看得出他已有了让贤之意。

经祭天大典之后,景宴行事也愈发有了王者作风,再加上内阁赵首辅与李次辅一力支持,他未来的帝位已是固若金汤。

虽然令我略感不安的是他的身体因繁重的政务更弱了些,除上朝以外的时间暖炉不离身,日日以汤药奉之,夜深露重咳嗽不止,太医皆说太子体弱,应多加休息切勿过于操劳。

我想,父皇始终面有凝色,若太子不堪重负而倒,那才真是前景堪忧。

这就是父皇开始考虑太子娶妃的原因,得让皇室尽快添加子嗣。

原本景宴就有个心仪的女子,后因家世平平只是个六品同知的女儿,纳为良嫔,这两年来亦无所出,太子妃之位悬而未决。

赵首辅千金赵嫣然自然是一个理想的人选,父皇听闻赵庚年此前应允了这桩婚事,本是颇为喜悦,谁知赵庚年匆匆进宫哭诉道:他的女儿被叛贼聂然所绑架了,求皇上与太子派兵前去营救。

赵嫣然被聂然给拐了?

我觉得颇有些荒唐,不过见赵首辅那般焦虑痛心,又觉不似作伪。

父皇安慰赵庚年,说太子早已派兵去追,若真见到令千金必然会把她平安带回来。

我在一旁揉着眉毛想,只怕见到了令千金,也未必能将她带回。

果不其然,下了朝之后,赵庚年前来我长乐殿,道有要事与我相谈。

我屏退众人,还未开口相询,赵庚年便跪下身,颤颤巍巍道:“老臣恳请公主救小女一命…”

我连忙搀他起身,“赵阁老何出此言?本宫既视嫣然为友,自会救她…”见赵庚年摇头苦叹,我问:“是否,并非聂然虏走嫣然,而是嫣然自己跟他走的?”

“当日公主同老臣一番言辞,令老臣苦思良久,终向小女道破,若她不愿嫁予太子,老臣不会强迫,只要老臣忠于皇上忠于太子,赵家也不会受到牵连…”赵庚年垂下眼,“小女得闻后自是开怀不已,谁知京中没几日便传来通缉追捕聂然的消息,当夜她便留书出走,说是要确认聂然的平安再回来…”

我轻叹道:“嫣然啊嫣然,她是何等的聪明,本宫以太子婚事为胁答应留聂然一命,如今聂然逃出京城,她料想我未必还会遵循诺言,故而才亲自前往,若她能到聂然身边,便是一个很好的人质,纵使追兵追上,看在赵府千金的份上也不敢赶尽杀绝,她不是去确认聂然平安,却是去保聂然平安的…”

赵庚年正欲张口,我道:“以我对聂然的了解,他不会为难令千金的,若是嫣然要走随时可以回来,可她的心在那儿,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

赵庚年沉默半晌,终道:“正因如此,老臣才前来求公主相助…也只有公主你,才能带回小女啊…”

“这…”

“公主,”赵庚年往后倒退一步,再度跪下身,“老臣只有嫣然这一个女儿,若她有什么闪失,老臣…”

我终究还是应允了赵首辅。

他确实是老谋深算,知晓我与聂然素日的那些恩怨,只消我能让聂然对赵嫣然说出什么绝情的狠话,嫣然自然会死心离开。

可如此一来,我就要再一次面对聂然了。

就在我离京三日后,青州传来消息,宋郎生已擒获叛贼聂然,现押于牢中。

我所距离青州不远,赶了一夜的路,终于抵达了所在。

第五十五章

一到青州衙门,便得闻赵首辅千金在官兵擒拿叛贼时受了伤,好在宋大人及时救下,已无性命之虞。当我问及她是如何受的伤,青州知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只道赵千金已安顿在他府邸内休息,派了人贴身照顾,不会有什么大碍。

已是二更时分,宋郎生一行中军营的人都还在驿馆内歇息,我稍加思付,还是决定先去探探赵嫣然,若她并无大碍,我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谁想一进府邸宅院,就传来极大的骚动,府内的丫鬟们神色慌张,更有大夫们匆匆赶往内院。

原来赵嫣然在闹自尽。

或许不能说她是在闹,大夫说,她割腕的力度毫不含糊,单是止血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是迟发现一步,恐怕就真的能够自尽成功了。

知府早已吓得面色铁青,除了狠狠叱骂伺候的丫鬟,只得哆哆嗦嗦的求我恕罪。

我觉得这种事当然不能怪他,毕竟在自杀方面我也是一个极有丰富经验的人。一个人要是真想死,头埋被窝里咬舌都能死的了,哪是旁人能阻拦的了的?

好在赵嫣然命不该绝,止了血灌了药后沉沉睡去,短期内她应该是没有力气把自己的舌头咬破的。

我让那些吓得找不着北的小丫鬟们退下,独自进屋陪赵嫣然坐一坐。

床上的赵嫣然面无血色,身子毫无意识的打颤,左手手腕间厚厚的绑带仍渗着丝丝血,而脖子上也有一道细细的剑上。

我闭上双眼,仿佛能想象到当时赵嫣然让聂然手持长剑挟持自己,眼见宋郎生步步逼近,她不惜靠上剑身想要胁退围兵的场景。

她颈上的血痕极浅,应当是聂然及时挪剑的结果。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要怎样才能说服嫣然放下这个执念,连我自己都是不撞南墙心不死性子,说的话哪会有什么信服力。

我替她拢好了被褥,正待起身离开,见她缓缓睁开了眼。我没料想她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一时没想好说什么,她却已咬牙撑坐起身子,静静看着我道:“公主…你怎么会在此处?”

“我…是受令尊所托来带你回去的…嫣然,事已至此,你又何苦…”

赵嫣然闻言敛下眉睫,她低声问道:“然哥哥是否…难逃一死?”

我不愿欺瞒她,沉默须臾,点了点头。

她寂然的脸上出现了痛楚之色,情不自禁的抓住我的袖子,“你可以救他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你分明答应过我…”

“此一时,彼一时,”我打断她的话,“聂然乃是前朝皇嗣,且有谋反之心,举事在即,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赵嫣然微微一颤,“若然哥哥死了,我也无法独活…”

我不忍道:“此事关系国之安危,百姓之安宁,即便是你爹也无法改变,又岂是你使使这些儿女情长能够动摇得了的?你若就此轻生,只能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遗恨往年,你何其忍心?”

“国之安危…百姓安宁…”赵嫣然跪坐在床上,勾了勾嘴角,眼中却蓄满了泪,“我听闻,你的驸马爷也曾被指认为叛国的前朝皇嗣,可你宁死救他,带他脱逃,那时的你,怎么不想想国之安危与百姓的安宁?”

“因为我相信驸马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然哥哥!”赵嫣然哑声怨道:“你心中早已给他判了死罪,从来没有给他机会过!”

我道:“事实摆在眼前,他诸般所为,皆…”

“他诸般所为?你看到什么了?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看到了么?”赵嫣然截住了我的话头,“他是为了谁才中了软骨散,又是为了谁宁可不服解药也要置身于险境之中?哦,你多抵还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抓到的吧?是你的好驸马放出你在京城被叛贼所害消息,他明明已经快要与夏阳侯会合了,却放不下心,说要回头确认你的安危,谁知陷入了层层箭阵之中!我想要让他以我为人质挟我离开,他推开了我,不再做丝毫抵抗,你说他一心叛国,可我看到的是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复国大业更重要!”

我倏然起身,“你不必再说了…”

“公主殿下若心中无愧,有什么不敢听的?”赵嫣然望着我,惨然一笑,“反正今日到了这个份上,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就都说了又何妨?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一年前他一夜之间失去关于你的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心头一颤,怔怔看着她。

“或者…我应该要从两年前开始说起…”她道:“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给然哥哥下的忘魂散,让他流落在民间的?”

“是当今皇上,你的父皇。”她一字一句道:“他命我爹给夏阳侯世子下此奇毒,我爹寻不到机会,就假手于我,他在我为然哥哥做的糕点中下了药,你知道么?然哥哥的毒…是我亲手喂下的…”

赵嫣然见我一脸震惊,反而一笑,“这些都是我爹前几日刚刚同我说的,他说皇上想让夏阳侯为此奔波而无心增兵,我爹甚至派了杀手暗中将然哥哥逼入绝境,最后杀手被杀光了,可是然哥哥也不见人影,自此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我微微启唇,声音轻的几乎自己都听不清,“父皇…”

赵嫣然的双眼渐渐失了焦距,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在我们所有人都倾力寻他的时候,然哥哥流落在一个小村庄里,他没有记忆,成了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小渔民,直到他在一场天灾中救了一个女孩…”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嫣然,“你…你怎么…”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静静地说:“那个女孩腿伤颇重,为了救人,他与青姑达成了试药的约定,饱受呕血疾心之痛,终于得保性命,可那个女孩却要走了,走之前,她给了他一个名字,叫煦方。”

“女孩走后,煦方在海边枯坐一日,直待夜幕时漫天天灯升起,他远远的看到了一只色如彩虹的灯,毫无理由的,他便随着天灯的方向一路奔去,却看到了女孩与她的心上人相拥而泣…”

“他才知道,那个女孩,竟然是当今公主,那个风姿绰约的男子,是她的驸马。”

“没过多久,夏阳侯找到了他,把他的身世经历都告诉了他,希望他能随他回去慢慢调养好身子。但他无意得知夏阳侯要加害公主的消息,便悄悄赶往京城,同公主一齐跳下山崖,带公主远远逃离。”

心头某块巨石沉沉压下,我睁大眼睛,久久不能相信此刻所耳闻,“这些…这些事为何你会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再抬眼时泪水滑落脸颊,“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浑身僵了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声音落下,“你那个时候,那么喜欢煦方,要是他没有变回去,没有忘你舍你而去,到最后你恢复所有的记忆,你会离开他么?”

这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问我,可我从来不愿深想下去,每次想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可今日赵嫣然寥寥数语,却不知为何仿似揭开了早已埋藏在心底的答案,我闭上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不敢回答,是因为你怕答了就无法面对你的驸马,”赵嫣然道:“可是我知道,如果煦方对你不离不弃,你也一定会和他走下去的…”

“嫣然!”

“公主…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煦方,不,是已经想起所有关于聂然记忆的煦方,是有多么的努力想要和你在一起…他为了你,可以抛却他的全部…”赵嫣然两眼通红,“你们抵达绥阳的那夜,在聂家,所有人都朝他跪下,连老侯爷都磕头求他那一幕…”

所有聂家的人,所有从小扶持他保护他到大的长辈、族人、忠仆,都在用他们的生命,去恳求他留下来。

那是重如泰山的责任和恩情,却在那一刻摧得他体无完肤。

“纵使如此,他依旧要走——为了你,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你舍弃了什么!”赵嫣然面色苍白,“你可否知道…青姑本已清除了他身上最为致命的毒,哪怕不服解药,也暂不会有性命之忧,如不是那颗突如其来的解药,你们原本是不会分开的!”

听到这里,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震惊,毫无意识的倒退了两步,“解药?”

“是,解药,你的好驸马为了取信于夏阳侯,命人送来了皇上所下之毒的解药,”赵嫣然冷笑道:“就是那颗解药,重燃了聂家的希望,他们让无数护卫拦住了去路,硬是让人制住然哥哥,把解药生生的给他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