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他低头看着剑尖,冷笑道:“皇妹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本王当真图谋不轨,自有蛛丝马迹可循;倘若没有,满朝文武谁人会信这荒唐之言?”

我抛下长剑,“庆王言之凿凿,称并无谋害圣上,我与成公公所言皆是对你凭空的诬陷…不错,成公公确实没有任何能够指证你的证据,皇后娘娘当日的遭遇也不能说明是庆王你有心陷她于险境…只不过,世上本无不透风之墙,你当真以为今日本宫是空手而来?”

话音方落,我解下腰间束袱,将景宴所给我的遗诏从白色裹布之中抽出。

明黄色的遗诏呈在大殿之中,我侧首道:“此乃皇上亲笔所书之遗诏,本宫今日来,正是为了将此遗诏公之于众。”

群臣的身形俱是一震,景岚在短暂的愣愕之后恢复常态,他道:“遗诏?且不提皇上重病不起,便是他当真写了遗诏,朝中重臣岂会无人知晓?又怎会落在你的手中?”

我并不急着打开遗诏,“诏书在我手中,自然是皇上亲手所予,朝中诸臣何以无人知晓,自然是皇上无法令他们知晓。”

景岚冷笑道:“焉知此诏是真是伪?”

我缓步踱至赵庚年跟前,将遗诏递给他,“赵首辅,你曾为太子师,皇上的字赋书画自幼便是受你辅教,这诏书究竟是否皇上亲笔所写,您一看便知。”

赵庚年在展开遗诏之时,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慎之又慎的看了三遍,忽然重重跪地道:“此遗诏确是圣上所书无误!”

众臣震惊不已,此时的景岚终于有些慌了神,他试图掩饰满眼的怒浪,嘲讽道:“公主与皇上一起长大,常同食同读,公主会模仿皇上的字迹又有何出奇?”

我看了他一眼,再度借用他说过的话道:“倘若这诏书乃是本宫伪造的,自然有人能够分证清楚;可你看都未看此诏书,又凭何认定此乃本宫锁伪造的?”

景岚:“你…”

赵庚年徐徐道:“公主的字迹清和秀雅,皇上的书法却是遒劲有力,实难伪之,此其一;这份遗诏之明黄绸缎乃是户部织造所特供,其绣路针工亦是独一无二,此番只要将织造专人传召上殿,自可分辨真伪,此其二…”

说到此处,户部尚书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赵庚年又道:“其三,这诏书所印确是当朝国玺,除陛下以外,无人可使…”

景岚冷笑道:“国玺在尚宝监,陛下昏迷期间若有人居心叵测…”

“此节也并非毫无可能,”赵庚年道:“只不过庆王却是不知,在陛下重病昏迷之前,曾传召朝中大臣们入宫,除了嘱托朝中事务外,并告之诸臣国玺已从尚宝监挪至他处,除陛下以外无人知晓,此举本是为防他人趁陛下昏迷之际有所图谋,而如今,恰恰证明此遗诏乃是真正的遗诏!”

我心头一窒。

难怪景宴只让我将遗诏公布,却从未担心过会否有人质疑其真假,原来他早有决断,把所有的路都已铺好。

这时,殿中有不少朝臣都纷纷点头表示当时他们也在场,能够作证确有其事。

景岚怫然道:“此遗诏纵是皇上所立,可既乃襄仪公主所呈,便做不得真!”

我想所有人都没听懂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庆王这话倒是令本宫汗颜了,本宫是做了什么逆天之事,连上呈陛下遗诏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已不再掩饰周身不可逼视的气势,盯着我的脸一字一句道:“一个隐瞒自己真正身世的逆犯之女所呈的遗诏,何足为信?”

真正身世这四个字,犹如一道雷电劈下——

他居然知道,这怎么可能?

难道——

念头一出,有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庆王所言不错,襄仪公主并非元宗皇帝与哀家所生…”

太后自侧门从棺木后绕了出来,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淡淡地道:“她乃前朝叛党林丹青之女。”

四周充斥着一股森然之气,那殿中的朝臣究竟是何反应我已无心去留意了。

景宴分明同我说过,宫中的太后是假的,可眼前的这个太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徐道出当年的真相——关于父皇和她、林丹青与太医徐留芳之间的种种,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天底下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又怎么会有人知道的如此详尽?

若她当真是太后,何以对景岚的身世绝口不提,难道她甘愿把皇位献给一个害死自己亲儿之人?

殿中,隐约有混乱的骚动,待我从摆脱混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之时,景岚看着我问道:“太后所言,皇上根本毫不知情,而你有心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蛊惑皇上拟下那道遗诏,又如何能作真?”

我一时语塞,倒不是无从辩驳景岚的话,只是一时间仍没能洞悉他的意图,“太后所言,本宫闻所未闻,倘若太后当年欺君在先,这么多年绝口不提此事,将所有人蒙在鼓里,何故今日突然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了?难道是见父皇不在了,皇上也去了,这才良心发现了?”

太后骤然怒道:“你——大胆!”

景岚抬起眼,他俊秀的双目微微闪动,“母后早在父皇在世时,便已同父皇主动道明真相,父皇念及养育之情不愿将你治罪,只让你离开再也莫要回京,谁知你仍贪恋权位,意欲重归朝野兴风作浪…若非你走上了这一步,本王原本也不会提及此事——”

看样子,这个太后应当不是真的,而景岚是当真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否则理应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触动这根弦。

只不过,他们是从何得知我的身世呢?

景岚见我沉默,只当我不愿承认,他道:“既如此,传上人证罢!”

我原以为,所谓的人证不过是为了作伪的可有可无之人。

可当可两位士兵架着那浑身伤痕累累、神智恍惚的女人进殿时,我整个人忽然就站立不稳的摇晃了一下。

青姑,林丹青。

她看上去受过重刑,在士兵放手后,竟连跪也跪不直,她有些茫然的不敢抬头,仿佛对这陌生的殿堂感到害怕,此时的她与昔年在陈家村中那个身手灵敏、目中无人的古怪大夫简直判若两人——我的心冰凉一片,我不敢想象一个人究竟是受过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被摧毁至此。

景岚把目光停在她身上,一顿,冷冷道:“罪妇林丹青,抬头看一看她是谁?”

青姑愣了一会儿,慢慢仰起头,看到我的时候浑身哆嗦了一下,我下意识要踏前一步,她突然拽住景岚的衣尾,狠狠摇头道:“不,不,谋逆之事与她无关…她,她毫不知情…”

“她毫不知情?可她明明是你的亲生女儿…”

“不,我们,我们多年未见,是我,一切是我一人所为…”

我双拳紧紧攥起,如今我终于明白,景岚曾做了数年聂光的谋士,而青姑也一直跟随在聂光身边,他乔装成风离青姑认不出他来,可在那段日子里,他却从青姑那儿得知了皇宫中的那个襄仪公主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他在青姑因谋逆案被抓获入狱之后,对她进行轮番的逼问和折磨,并诱导暗示她所有人都已知道我同她之间的关系,只怕这两年来我的失踪,都已被青姑误解为是我逃脱朝廷的追捕。所以,她才会一见到我的时候就否认我与谋逆案无关,而不是急着撇清我们的关系,她已彻底乱了方寸,甚至不记得至关重要的一点——谋逆者罪当满门。

待青姑被带出延福殿时,我看到景岚满是挑衅的眼神,恍惚中他与山巅之上的风离重叠在一起,都是那么擅于…操纵人心。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他对我再清楚不过,哪怕是死路一条,我也绝无可能会狠得下心肠置青姑于不顾。

景岚问我:“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强制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的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看了太后一眼,又望着远去青姑的身影道:“即便确有其事,可这又与皇上的圣旨有何干系呢?庆王殿下…”

“你大可佯装此刻方知,”景岚截住我的话头,“来人!传他入殿!”

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宛然踏入殿门,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可我却一眼认出了他。

寒风穿门而过,那人朝着这个方向迎面而行,他一身布衣再朴素不过,但每步入一步,我的心就下沉一分。

殿内有人甚至脱口而出:“是…驸马…”

驸马。宋郎生。

一别一月有余,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本应还在广陵的大牢之中,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他不知道,景岚随时可以对他这个逃亡的将军治罪。

我怔怔望着他的眼,却看不懂他眼中的涟漪是何样的心绪。

我听到景岚问他:“宋郎生,你与襄仪公主乃是夫妻,这些年来,可知她真正的身世?”

宋郎生默然了片刻,缓缓启唇道:“知道。”

“是何时得知?”

宋郎生的眸色深沉似海,他静静地望着我说:“两年前,在泽州,她同我说她并非是先帝之女,因担心身世暴露后会有劫难,让我…带她离开。”

万事皆有因,可我猜不透他这样做的因。

他的话就像刀子,是天底下唯一能够刺痛我的人。

眼前的一切化为一片朦胧的雾,蔓开,滴落,我从未试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哭过。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想,他终究是有他的苦衷的,可我也不能忘记我要做的事。

我微微偏头拂去了眼泪,勾了勾嘴角,朝景岚道:“不错,我确是非父皇与母后的女儿,两年前宋郎生之所以离开军营,也皆是我所迫,那又如何?”

这番话说出来,连成铁忠与皇后都难免震惊不已,更别提殿中那群目瞪口呆的臣子了,景岚见我就此承认,亦是怔住,旋即冷笑道:“然则皇上并不知实情…”

我说:“陛下自然毫不知情,否则又岂会将遗诏放心交给我。”

景岚道:“你如此欺君,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诱他写下此诏,如此,诏书之中的内容…”

“诏书之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何以庆王连听都不愿一听,就急着否定呢?”我回过身,望着殿内的群臣们,心中明晓得很。这般老臣早在我监国之时就因我对他们的压制而对我有所怨言,那么多年下来明里暗里找我麻烦的也不在少数,那都还是看在有父皇恩宠的面子上,如今突然让他们得知我根本只是一个逆贼之后,这要如何让他们咽得下那口气?

我重新回过身,道:“诸位大臣都是我大庆两朝元老,辅佐过两位君主,对陛下的忠心自然不言而喻…或许有人与庆王一样质疑此诏,不过诸位大人切莫忘了,不论我的身份是何,不论陛下知晓不知晓,你们身为陛下的臣子,岂可轻视陛下亲笔所书之诏书?”

见他们露出退却之意,我淡淡道:“今日庆王既证明我乃林丹青之女,是谋逆之罪也好欺君瞒上也罢,待今日事毕之后将我已大庆律法处决我也绝无怨言!”

饶是他们方才得闻之时震怒不已,此时听我这番说法亦是不知从何驳斥,正是此时,赵庚年肃然道:“皇上遗诏在此——”

殿内殿外之人终究跪下了身。

景岚之所以一次次阻止,揭穿我的身世,试图让所有人都质疑这遗诏的内容,只因他唯恐景宴在诏书中昭告他的罪行,把皇位传给小皇子,并让我来辅政监国。

然而遗诏上,没有提及我,也未有提及景岚,甚至没有提及小皇子。

所说的只有一件事——父皇当年所写下的两份诏书。

景宴愿在他驾崩之后,将父皇的第二道诏书公之于众,遵父皇的遗愿。

第二道诏书所安放的位置正是在上朝的皇极殿之上——皇极殿三个字的牌匾之后。

不论父皇传位于谁,满朝文武皆应全力辅佐,不得有违元宗圣意。

这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当赵庚年念完遗诏之时,连景岚都难免露出惑然的神色。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隐约的不安与欣喜,毕竟在他的认知中,父皇只剩下他这么一个“血脉”了。

除了宋郎生。

他由始至终都在看着我,仿佛对周遭的所有没有半点兴趣,当殿中所有人同往皇极殿时,他猝不及防的握住我的手,轻轻道:“阿棠。”

我浑身僵了僵,乏力的望着他,“不论你与景岚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纵然是为了我,你也不该来的。”

他还待说些什么,我已抽开手转身而去,到了这个地步,我已改变不了任何事了,但至少,可以让他离我远一点,不必拖累他同我一起死。

父皇的第二份传位诏书嵌于皇极殿匾额的夹层之中。

宫中的侍卫费了很大的劲摘下匾额,小心翼翼的撬开背部的夹板,在众人亲眼所见之下取出了圣旨。

这大庆的江山是父皇打下来的,若说,朝中尚有人对景宴并未那般忠心耿耿,但他们对父皇确是忠心臣服的。

所以当赵庚年颤着手展开圣旨之时,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我早已知悉,父皇这道诏书所要昭告天下的,是那个当年遗落民间真正大皇子。

父皇素来是个处事谨慎之人,他既要取信于天下臣民,自然已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故而,他将他与太后当年所种下的因果与诸般相关之人卷案,都分别匿存在刑部与大理寺各处,只需稍稍查证,便绝无有人再心存疑虑了。

而自此刻起,不仅是我,连景岚在这朝中就再无方寸立足之地了。

“…皇室血脉遗失,朕痛自克责,夙夜祗惧,所幸天有所感,终辗转寻回皇长子…”

赵庚年念着诏书,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如一潭死心,直到我听到宋郎生的名字。

“…庐州儒商宋氏,育养皇长子成人,皇长子功德宜之,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改名萧景桓。朕深思付托之重,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竭力辅佐之…”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然听不入耳了。

天地间蓦然空无一物,连周围的骚乱与景岚愕然的面孔都化作空茫。

天边的浓云滚滚而来,一寸一寸将人心吞噬。

往日有许多无法解释的支离破碎,终于一片一片拼凑起来,铺在我的眼前,组成了一副崩坏的真相。

原来,到头来,他,才是父皇真正的皇子。

这就是为何,当年父皇愿放君锦之一家一条生路,给他们逃亡的机会;为何,父皇明知宋郎生的养父母是谁,仍愿招他入朝为官,入宫为婿;为何,最终宋郎生还是被父皇说服,愿放下仇恨,去做那凶险至极的内应;为何,宋郎生对我的身世毫不意外,想要远走高飞的心比我还要急迫;还有为何,父皇会千叮咛万嘱咐景宴,要由我来公开这道圣旨。

父皇深知宋郎生无心权位,他一心只想同我在一起,绝不愿牺牲我而去成就这所谓的天下大业。

唯有我来了,才会因我叛党之后的身世所困,当我揭开父皇的这道圣旨之时,诸公诸臣也就定了我的死罪。

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力挽狂澜。

那人,只能是继任皇位的新君。

而宋郎生为了救我,纵使千般不愿,也会甘承此重。

我终于恍然大悟,这天下大争之局,我也好,景岚也好,宋郎生也罢,到头来,都没能逃出父皇的掌控之中。

景岚终于卸下他的伪装,他变得面目狰狞,欲望尽显无疑,口中一遍遍喊着:“谎言!这是阴谋,这道圣旨是伪造的…来人!将此逆贼替本王拿下!”

只是,被宫中的禁卫军拿下的不是宋郎生,却是他。

他的千秋大梦,是时候该醒了。

在这空荡荡的暗色里,我望着宋郎生,他漆黑的眸子粼粼如玉,依旧如当年那般雅逸目秀。我们仅距三步之遥,然而当文武百官齐齐唤他“皇上”之时,我终于明白,从今往后,三千繁华,独独无法取这一瓢饮。

屈膝跪下的时候,我看见宋郎生踏出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我的这番动作,我垂下眼眸,慢慢的俯下了身。

那些关于襄仪公主的传奇,也到了终结的这天了。

第六十五章 一手遮天番外四

大理寺的牢房环境总归是比刑部那边的好上一些的,至少在这方寸之地内不必铐上铁链,配上一桌一椅,木板床上有铺有盖足以御寒。

想当初提出改善大理寺囚犯生活的就是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万万没想到的是多年后竟然造福了我自己。

虽然我认为如今的我只是一介平民,根本够不上政治犯的待遇,不过仔细一想,毕竟这里是宋郎生过往当差的地方,上下关系也都熟络,大抵把我放在这儿他心中也会踏实一些。

我在天牢里已待了有那么四五天了。

大理寺丞几乎天天都拎着篮子来看我,顿顿都摆满了酒菜,且没有一次重样的,我看着他也不像是要审我的样子,如此殷勤,多半是因我与宋郎生的关系,琢磨着没准我这假公主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一国之母了,这才好好伺候着。我有几次是想好好与他探讨一下大庆的律法替他分析一下朝廷结构好让他死了这条心,转念一想,只怕我也过不上几日安稳日子了,又何必白白辜负这一桌美食佳肴。

就这样混混沌沌又待了两日,终于有人来探监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陶渊。

狱卒退下的时候陶渊几乎立刻跪下身,道:“陶渊来迟,公主受苦了…”

我从床上站起身,“陶主事,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公主了,你唤我的名字便好了…”

陶渊道:“不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明鉴司的主人…”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他扶起身来,“现下外头是什么状况?”

陶渊道:“这几日,萧景岚因辱骂犯上暂被软禁,皇上着大理寺彻查,竟查出那宫中太后乃是萧景岚所找人假冒的,朝中上下无不震惊。更不料,其党羽趁机带兵作乱,意图逼宫篡位…自然,最终还是被羽林卫所制服,如今萧景岚也正关押于这天牢之中…皇上之所以并不急于救你出去,也是因为此地最为安全,待风波稍息,他便立即遣属下来此同公主详述…”

听陶渊一口一个“皇上”,明知他所叫的是宋郎生,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讷讷道:“他…真的当上皇帝了么?”

陶渊慢慢点了点头,“如今诸方斗得厉害,三言两语亦难断言,两位先帝的遗诏皆如此授意,纵使不少人不甘臣服,却也寻不到更适合的继位之选…眼下皇上尚未登基,朝中几党蠢蠢欲动,各藩地王爷侯爵都在赶往京城的途中,皇上的一言一行稍有差池形势随时可能不利,还需过了这段日子方能定心…”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怕…朝中至少有半数人都奏请‘皇上’要将我处死罢…”

陶渊闻言稍稍一惊,赶紧道:“皇上必会在最快的时间内保你平安出去,公主不必过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真的太后可找到了?”

陶渊怔了怔,摇了摇头,“萧景岚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怕…”

“不会的。他当日还不知真太后并非他的生身母亲,不至于下得了那样的狠手…我想太后现下应当是被软禁在某一处…”

见陶渊做出沉思之态,我抬眼望向他:“不知可否安排让我与他一见?”

景岚被关押在天牢最深最底里的一间贵宾房里。

所谓贵宾,即几年都难出这样一号身份尊贵的谋逆党来。

虽然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得到了大理寺丞的首肯来见景岚一面。可大理寺丞坚持认为景岚是个头号危险人物,说什么也不肯狱卒开锁,我索性把我那屋的凳子搬来,坐在门外,继而屏退诸人,想要单独同他说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