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就是刀子,片片向她飞来。

她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只是很想让他摸一摸自己的肚子,让她的孩子知道,它也是备受父亲的期待,反而那个男人却不肯给予她这样一个机会。

为何敢做不敢当?

“宋嘉誉,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何要当?”

但她得承认,宋嘉誉爱慕的女子,果然非同凡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周佩璇甘心和亲嫁到塞外,既保住了宰相府不受皇室过分打压,同时也让宋嘉誉对她再次厌恶,甚至一生都不可能原谅她犯下的这个罪恶,毕竟比起安和公主威逼周佩璇和亲,谁能够想到周佩璇愿意主动和亲到孟国?

或许那就是周佩璇的目的。

宋嘉誉成为了驸马不要紧,她可以用一辈子来恶心安和公主,让安和公主这一生都无法得偿所愿。

这才是周佩璇留给安和公主的噩梦。

第六章

慕西得承认,周佩璇是名副其实的才女,她的盛京第一美人的美名毫无注水,琴棋书画对她来说不过只是最基础的才华,她还爱读野史看兵法,并能够将兵法运用用战场,这就不只是聪慧了,还有果敢和绝对自信,最关键的是她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宋嘉誉一人。

他们一人和亲在孟国,一人留在盛京,如此远的距离都没能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守着别样的默契,完成了他们相爱未相守但情却深重的一生。

西边是宋嘉誉一生的执念,也是慕西在感情上的噩梦。

安和公主慕西的名字在大盛朝可以名垂千古,受万人敬仰,以一己之力生生改变了国运,建造了她想象中的大盛朝,然而谁会知晓她在感情世界里输得一塌糊涂?

哪怕夫妻多年,慕西记得最清楚的也是宋嘉誉看向自己那冰冷的眼神,没有厌恶,没有不屑,就是冰彻骨的寒冷,生生的在他们之间划下一条银河,牛郎织女能靠爱情每年七夕之夜共渡一日,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于是这条银河隔着的就是永远了。

沈慕西醒来之时,大脑浑浑浊浊,无数记忆扑面而来,让她再一次从记忆里体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此陌生,如此新奇,随后是全面碾压来的兴奋。

没有皇权,拥有大范围的自由,男女平等,男人女人都在社会中寻求机会生存,靠着自身能力运气际遇拥有不同人生,换言之,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上,夫妻感情不和睦可以选择离婚,男女之间可以自由恋爱,合则进入婚姻,不合则分手…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国家发展到最终极时候才能呈现出来的景象,她激动得满眼通红,为自己见证了这奇迹的世界,她的大盛朝会不会也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火热的心慢慢的退却,那已经不再是她的大盛朝了,既已放权,她这个公主就没有再把持朝堂说法,大盛朝会在灏儿的管理之下,拥有另一种属于大盛朝的盛世,书写另一种历史。

她只在几分钟之内就冷静下来,现在想太多显然无用,最关键的是弄清楚自己的现状,之前她一个人时自然可以思考如何回到大盛朝,如今她得面对这个身体的家人,甚至是朋友同学,就不容她继续沉浸在要回大盛朝的执念中了。

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沈慕西,是沈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沈慕西在这个家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疼她,哥哥姐姐也喜欢让着她,至于她自己,完全没有被宠坏,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小孩子,长得精致可爱,性格也温和善良。沈慕西在高考结束时原本就有出国的打算,一切也准备妥当,偏偏她的奶奶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国,一定要陪她一起去。奶奶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奶奶又不会说英语,出国了没有办法和他人交流,沈慕西心疼奶奶,最后放弃了出国,选择就读于长明大学,这样离家近,可以常陪伴在奶奶左右。

可以说沈慕西的生活非常简单,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生活里唯一有的波澜壮阔,也就是中学时期,那个被同学们私底下谈论的学长给她写了情书,她收到情书时红了脸,虽然也有旖旎的心思,终究是输给了不能早恋的执念之下。

沈慕西的生活对于来自大盛朝的安和公主慕西来说,那就是一张白纸,她很快就知道沈慕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做好装成沈慕西的打算。

她打量着自己房间,很快就发现自己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身体本能的僵硬,嘴里下意识就想喊“来人”,好在她还知道自己的现状,用手捂着自己嘴,禁止自己叫喊出声。她一直一个人睡,和宋嘉誉也是分床而睡,加上她的身份特殊,身边有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有此刻,来自于骨子里的警惕心如影随形,让她没有办法立即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到对方的脸,愣了两下,就知道是这个身体主人的母亲。

她想了想,轻轻的喊了一声:“妈妈。”

庄雅晴心里藏着事,一点轻微动静立即吵醒她,立即坐起身:“小西,你醒了。”

慕西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对这种母女情深的感情感到陌生,她的母妃是高贵妃,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是母妃争宠的一个工具而已,母妃嫌弃她是女儿,如果她是一个儿子,母妃就能够在皇宫横着走了,因为父皇子嗣十分艰难。尤其是后来新进宫的夏妃生下了父皇唯一的儿子慕炎,高贵妃大发雷霆,既恨自己是个女儿,又恨夏妃那个贱人,于是一边笼络父皇,一边想尽办法生儿子,就那么瞎折腾了好几年,母妃也死心了。母妃知晓不会再有孩子后,又开始笼络住唯一的女儿,因为这时候她突然发现,哪怕只是一个女儿,在皇宫里也非常珍贵,就凭着这个女儿,她在皇宫就不会失宠,至于夏妃那个贱人,生下了儿子又能如何,慕炎不过只是个病秧子罢了,她就看看皇上会不会把皇位传给慕炎。

在早年的时候,慕西和高贵妃的关系不远不近,母女关系不亲密不疏远,当慕西拒绝高贵妃提拔高家人后,两人关系就越发疏远了,到了最后高贵妃怂恿慕西自己称帝时,两人关系彻底破裂,高贵妃想控制住她,她怎么可能如高贵妃的意?

慕西在父皇去世前就答应过父皇,会好好辅佐弟弟称帝,父皇给予慕西的回馈则是皇家的暗卫和影卫,这相当于将整个皇室最重要的力量都交给了她,她怎么能辜负父皇的意愿?何况她和父皇都清楚,慕炎身体羸弱,根本活不过几年,让慕炎荣耀归去远远好过让他凄惨死去,毕竟慕炎才是名正言顺继承王位的人,这样才能给慕西时间将权利收回。

皇家未必没有亲情,却更多的建立在利益之下,考虑具体得失,没有纯粹的关心疼爱,如今对上庄雅晴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爱,慕西竟然有点不能适应。

“妈妈。”这两个字喊出来后,如同触碰到了某种机关,一下子就敲散了某些以为无法跨越的鸿沟,慕西努力的笑笑,“你看起来好憔悴,你去休息好不好,不用陪伴着女儿,女儿保证,绝对不会做傻事。”

庄雅晴摇摇头,满脑子都是女儿受苦受累了,没别的想法,否则她如果看到女儿的表情,一定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但她现在没有心思思索其它,抓起女儿的手:“是妈妈的错,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庄雅晴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慕西懵了懵,才开始反应过来,在她来到这个奇怪世界时,她正和一个陌生男子躺在床上。虽说在这个世界里女子失身并不像大盛朝那般严重,但也有前提条件,那便是男女双方是夫妻或者恋人,甚至是男欢女爱的一夜情也行,但如果女子是被强迫这种关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里,女人仍旧是弱势的一方,一旦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这个女子是名声依然会被毁,一些懦弱的女子甚至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这一切。

她失身了吗?

当时太慌张了,满脑子都是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完全忘记了去计较其它,她好像是和一个陌生男子发生关系了。

“妈妈,我没事,你不要这样。”慕西说完就立即闭嘴,她真不知道真正的沈慕西面对这种事会如何反应,或者说要如何反应才不惹人怀疑。

还好庄雅晴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女儿实在是太过懂事了,从昨天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给女儿带来了多么大的创伤,如今竟然因为害怕自己担心选择逞强,还要来安慰自己。

庄雅晴抹了抹眼泪:“小西,你不要害怕,妈妈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不会让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慕西点点头,只低着头。

有人敲了两下门,很快的门就被推开了,接下来沈家一家人都待在了这屋子里,面对这么多人,慕西的背脊不由得挺直,习惯了要打一场硬仗的本能反应,抬眼快速的将屋子里的人打量了一遍。

沈慕宸看看自己父亲,发现父亲紧抿着唇,知道父亲是不好问妹妹这件事,只能够他自己出马了:“小西,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们都会为你做主,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此自责,就算有错,那错的也是别人,要惩罚的也该是别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慕西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当下也放松了一些,从沈慕西的记忆里来看,沈慕宸这个哥哥对沈慕西是真好,只是双方都长大了,交流不像小时候那么频繁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沈慕宸对她的好,从小时候的陪伴变成了送礼物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抬头看了沈慕宸一眼,扭捏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和同学去了酒吧,喝了点酒…我醒来…醒来就发现躺在酒店里…”

庄雅晴赶紧抱住女儿,瞪一眼自己曾最看重的儿子:“不要问了,不准再问了,小西又没有做错事,来问她干什么。”

沈慕宸立即闭嘴,看一眼自己父亲,发现父亲没说什么,干脆的退后一步,既然小西这么说,那就是这件事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苏嘉誉那边…

沈慕宸想到小西并未被引荐出去,也就是说别人根本不知晓这是沈家的小姐,如果真是苏嘉誉见色起意,他沈慕宸不管苏嘉誉是不是苏家的继承人,也会让苏嘉誉付出代价。

慕西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们不会拿这件事打扰自己了,只是她偶然对上沈慕诗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是沈慕诗发现了什么?

在沈慕西的记忆里这位大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是从小就敢对上沈慕宸的人物,然后把父母都召集起来给父母讲道理,现在男女平等,让他们不能重男轻女,怎么培养沈慕宸就得怎么培养她,沈父沈母被说服,也尽心尽力的培养沈慕诗,沈慕诗也没让人失望,优秀的和沈慕宸并驾齐驱,而且并不玩什么心计,兄妹两共同管理家里的事业,让别人都知道沈家有一个好儿子,也有一个了不得的女儿。

因此慕西绝对不敢小看沈慕诗,并检讨起自己刚刚是做了沈慕西不会做的事让沈慕诗怀疑了。

第七章

沈慕诗在小西的房间里一言不发,首先感到奇怪的就是沈慕宸,就连大大咧咧的沈慕琳都知道关心小西一句,这么一对比之下,沈慕诗的表现就有点突出了。沈慕宸和沈慕诗一同走出房间后,沈慕宸就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沈慕诗一脸的若有所思:“你不觉得小西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沈慕宸着实认真的想了想,“是有点怪,她竟然没有抱着妈哭,她高三时第一次模拟考试没有考好,回家来都抱着妈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怎么着了。”

这也说明小西被他们保护得很好,否则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觉得天崩地裂一般,一次考试而已,还不是高考那种关乎人生选择的考试,竟然都能够打击到她。不过小西骨子里也很倔强,考差了,那就认真的复习,并检讨会考差的原因,在下一次考试里,迅速的把丢的分捡回来。

沈慕诗没忍住,对这个优秀的哥哥翻了个白眼:“是小西的眼神。”

“什么眼神?”

“很陌生。”

沈慕宸被沈慕诗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得了,沈慕诗看他一眼就明白和他说也说不清楚,干脆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沈慕诗仔细回想着刚才进小西房间时小西的眼神,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他们进去时,小西看他们的目光与其是看不如说是在审视,那是一种本能的扫视,如同上位者对人的打量,审视中又有一点警惕感。当沈慕宸问小西问题时,小西那姿态,就如同被宣战后迎战的姿态…

不仅仅如此,小西还是那个样子,但那种姿态和感觉,完完全全就不对,沈慕诗也说不出具体的感觉,但让她很陌生,甚至升起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那个躺在床上的只是一个和小西很像的人而已。

沈慕宸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看你是这些日子忙坏了,又发生了小西的事,这才疑神疑鬼的。小西的事你就别管了。”

沈慕宸给了沈慕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慕诗接受到这个眼神,心里一梗,她对苏嘉誉那点心思,沈慕宸也是知道的,甚至还为此劝过沈慕诗。

沈慕诗恨恨的瞪了沈慕宸一眼,她又不傻,哪里还能对苏嘉誉有那心思,如果这件事和小西无关,她还能够以看热闹的心情看苏嘉誉和叶佩璇之间的连续剧,现在哪还有那个鬼心情?

慕西在沈慕西的记忆里搜索到在这个世界里有“重生”和“穿越”的说法,只不过是针对小说和电视剧,如果有谁真的相信什么重生穿越,一定会被人认定为傻子,就别提什么魂穿了。简而言之,妖魔鬼怪之类玄幻事迹都是一些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的展示,真实生活中只有单纯的生老病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所以她是那个另类。

至于大盛朝,在沈慕西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听说过那个朝代,这个世界里有历史书籍,沈慕西高中学的文科,大部分历史也学过,从未接触到有那么一个朝代,这一点慕西自己也想不通,难道大盛朝并非是历史上的一个国家?也有可能是没有被记录,毕竟距离很多历史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事了,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让慕西感到有点庆幸,如此一来,沈家的人就不会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他们感觉自己有所不同,也不会因为这点不同就去搞封建迷信,顶多是找心理医生来安抚自己。

但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怀疑自己,她太清楚人性了,还利用过这种人性。一旦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人产生怀疑,那么这个人便是处处不对劲,处处都值得怀疑,她不想自己陷入这样的沼泽中。

所以沈慕诗那个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慕西借口洗澡,把自己关在浴室当中,这浴室虽说没有她皇宫的浴室大和舒服,但显然更加方便,她皇宫的浴室专门引来了温泉水,可以说是劳民伤财,但这里的浴室显然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一开始没有感觉出什么,多看一会儿,整个人就一僵。

镜子里的人是安和公主慕西还是沈家的沈慕西?

长着同样的一张脸,气质却是南辕北辙,沈慕西五官精致无比,性子却是温和至极,身上的气质也极为柔和,安和公主却不是如此,随着接手了权利后,她不再故作天真,拿出了上位者的姿态,只一个眼神就可达到让人浑身颤抖的地步,到最后,连敢同她对视的人都没有几个。

沈慕西柔和的气质虽说中和了一些她强势的气场,终归也让沈慕西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眼神,一双眼睛充满了审视和挑剔,哪里有少女的纯净?

她很快发现了这点,后怕的觉得幸好自己发现得及时。

这镜子很得她的欢心,想着当她回到大盛朝,一定要弄来给自己,就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自己的眼神,习惯了高高在上,要收敛气势,降低存在感,这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毕竟这不是虚伪的做作假装,而是要改变自己身体的小习惯,看人时应该是什么眼神,感到疑惑时应该是怎么样子…

慕西一张脸都快僵硬了,没有收敛住自己,反而弄得个四不像,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看人了,完全一塌糊涂。

浴室外有人敲门:“小西,你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出来?”

慕西跟卡了壳似的,眼见敲门声剧烈起来,这才反应过来:“妈妈,我没事,我就想多泡一会儿。”

“嗯,好,那你多泡一会儿。”庄雅晴是真被小西的事给吓到了,这会儿才想起小西洗澡原本就需要许久。

慕西叹一口气,继续和镜子里的人做斗争,她是一个不服输的人。

大盛朝的历史上也只有一个女皇,且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诞生,女皇生下儿子后,立即就被大臣逼着退位,可以想象女人继承皇位有多难,很多人骨子里就不愿接受女人成为统治者。慕西想要说服盛和帝让自己管理这个国家,其中花费的辛苦自不必多说,若不是她对权利的喜欢多于对皇位的喜欢,若不是她不愿意瞎折腾,更多的想让大盛朝国富百姓安定,她大概真会将大盛朝闹腾得天翻地覆,成为大盛朝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只是她总归没有那么自私罢了。

凭借着那股儿不服输的劲儿,还有她原本就聪明,一旦捕捉到那么点契机,便真的收敛住自己的气息,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的少女。

她匆匆洗了澡,走出浴室。

庄雅晴看到女儿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妈,你去休息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她脸上尽是忧心。

庄雅晴的神经确实紧绷的厉害,看到女儿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妈妈去休息,你不要担心妈妈,把你自己照顾好。”

慕西点点头。

慕西心里叹气,要扮演一个柔弱少女,简直心累得不行,身体简直像有千斤重。

她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她只愣了一下,承重着千斤的重担看向沈慕诗:“姐姐。”

沈慕诗打量着她,这会儿又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这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小西吗?哪里有什么强大的气场和凌厉的眼神打量。

第八章

“小西。”沈慕诗难得放下高傲的姿态,爱怜的摸摸慕西的脸,她比小西大了六岁,自然不可能像沈慕琳那般和小西争夺父母长辈的宠爱,反而是做好姐姐的身份,毕竟琳琳不知道当年的事,她和沈慕宸可是心知肚明。

慕西怯怯的看了沈慕诗一眼,没有说话。

沈慕诗让小西坐下,她亲自拿了吹风机给小西吹头发。

暖呼呼的风吹来,慕西从沈慕西里提出关于这东西的记忆,她舒服的挑挑眉,如果大盛朝也有这东西,就不用为冬日洗头发烦恼了,哪怕是她洗头也得宫女用干帕子搅干,然后用火慢慢烘干,这样似乎比较伤害发质?

沈慕诗替她把头发都吹干了,这才面对面的和她坐下,上上下下的把慕西打量了一遍:“小西,如果觉得难受痛苦,就狠狠的哭一场吧,姐姐永远是你的依靠。”

沈慕诗淡淡的笑着,眼神透露出来的却是心疼,小时候也不满母亲为何整日都围着妹妹转,但当看到襁褓中小小的婴儿时,就不由得理解了,如果母亲不好生照料,她是不是就活不下来,而自己是不是也就会失去这个妹妹?

“姐。”慕西红了眼睛,倔强的摇摇头,“没什么好哭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太多也没用。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件事,一点都不想。”

沈慕诗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小西。姐姐也希望你不去想这件事,让我们去处理,对你来说,这件事就从未发生过一般。但小西,人生还那么长,我们虽然都是你的亲人,但父母已经上了年纪,哥哥已经结婚成家,我和琳琳也会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我们当然会在你遇到挫折的时候出手相助,可是我们都有自己的事处理,没有人可以完完全全以你为中心去保护你。所以小西,你得自己去面对这些事,因为人生中必然有各种各样的痛苦挫折,你不可能一直逃避。”

慕西愣愣的看着沈慕诗。

“小西,你会明白的。”沈慕诗摸摸慕西的头。

慕西这会儿完全体会到沈慕诗对自己的担忧,不自觉的向沈慕诗靠近,这种亲情真的好温暖,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缺了一个洞,怎么填补都补不满,但那种渴望却是如此激烈。

慕西对灏儿自然有母子之情,可是当灏儿出生时,就注定灏儿会是大盛朝下一任国君,她自然不能像一般母亲那般对待灏儿,于是这母子之情也变了味道。至于她同高贵妃之间的母女之情,不提也罢。唯一的那点亲情,大概就在卿儿身上,但卿儿更喜欢靠近宋嘉誉而不是她。

如此想起来,慕西自嘲的想自己是不是活得有点失败,儿子对自己恭敬多于爱,就连女儿也对自己恭恭敬敬,至于丈夫,一心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大盛朝的安和公主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这大概也算是笑话?

沈轶和庄雅晴这会儿已经脸色难看的坐在苏家大厅里了,庄雅晴将报刊狠狠的甩在桌子上,一出口就是斥责苏家教出来的好儿子,她这般愤怒的姿态,将“前因后果”说明,然后让苏家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苏宏和向茜这会儿比沈轶和庄雅晴脸色更为难看,儿子闹出这一出事,他们直接就震惊了,谁不知道他们对这个儿子满意得不行,却没有想到会在快结婚之际闹出这样的轩然大波,如今他们还想着把真相找出来,然后去想叶家赔罪。在他们还没有拿出具体方案的时候,沈家又来人了。

这会儿就连把苏嘉誉当成眼珠子来疼的向茜也想狠狠的揍苏嘉誉一顿了,生儿子就是来讨债的,以前还不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向茜深呼吸一口气:“二位的愤怒我能够理解,但现在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未弄清楚,现在就认定是我儿子强迫了你女儿,这不好吧?”

苏宏没有说话,但态度和向茜一样。不怪他们对自己儿子的魅力有自信,实在是对苏嘉誉要死要活的女人太多,那个尚瑜欢就不提了,现在都还有一个左莉凑上来,就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了,说难听一点,多的是女人扑到苏嘉誉怀里,说他强迫女人,谁会相信?

庄雅晴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茜皱皱眉头:“我只是想着你们就算想要算账,也得等我们查出真相来再说,现在就给嘉誉定罪,这算什么?”

苏宏也难得的开了口:“我们都是老相识了,你们这么突兀的找上门来,是想让我们给出一个什么交代?”

庄雅晴脸色大变,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他们找上门来是想通过这件事逼迫苏嘉誉和小西结婚?庄雅晴太生气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轶倒是冷静下来,觉得对方并不是托词,这样去想自己,也情有可原,当初他们的确希望琳琳和苏嘉誉联姻,结果被苏嘉誉直接拒绝,这会儿产生这样的联想,也有这个因素。

沈轶拍拍庄雅晴的肩膀,让她不要激动:“现在我们的确应该先找出真相来,不能让背后之人坐收渔人之利,现在自相残杀算什么?”

苏家的家教沈轶还是很信任,再加上苏嘉誉他也接触过,话说难听点,苏嘉誉真要女人,也不会去强迫,毕竟他有那个资本招招手就有了。所以出现这样一件事,还恰好被拍到,要说其中没有隐情,谁信?

沈轶这态度,倒是让向茜不太好意思了,她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实话告诉你们,嘉誉现在都在找那个无辜的女子,你们找上门来,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会是你们女儿。我是嘉誉的母亲,说这话不应该,但嘉誉对佩璇很认真,也不是那种胡来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种没人性的事。我说调查此事,绝对不是托词,而是觉得嘉誉这些年在商场大概得罪了人,有人想借这事对付他。当然了,你们女儿无辜牵扯进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但当查出真相后,我们再商讨具体事宜,可以吗?”

苏嘉誉现在都焦头烂额了,向茜是真的不忍心再把这事压在他的身上。

庄雅晴看向沈轶,沈轶点点头。

苏宏也松了一口气。

一直观察着楼下动静的苏嘉芯抱着手机松了一口气,幸好快走了,刚才庄雅晴气势汹汹进来时,她都以为对方要打人了。苏嘉芯担心自己弟弟,也有点看好戏的心思,只是这会儿还看好戏实在不近人情,于是好心的给苏嘉誉发了条短信,把大致情况告诉了他,让他不要回来,否则她怕伯父伯母要杀人。

就连苏嘉芯都听闻了沈家这个小女儿有多受宠爱,沈老太太在过世时就不放心这个小孙女,还将她放了大半辈子的首饰都给了这个小孙女,那可是传了好几代人的珠宝,放在一般家庭里随便一个都可以当传家宝,所以苏嘉芯相当理解沈慕琳的叛逆,上有优秀哥哥姐姐下有得宠妹妹,就她一人什么都没有,没有堕落已经算性格很好了。

就在这会儿,有引擎声传来,苏嘉芯扶额,那小子回来了?不早不晚选这个时候,这是故意的吧?

沈轶庄雅晴以及苏宏向茜也是一愣,似乎都猜到了。

回来的的确就是苏嘉誉,只是大家看到他,谁都没有说话。

苏嘉誉那张脸当真是精致无比,哪怕是庄雅晴,看到明显没有休息好胡子都没有刮的苏嘉誉,也是心里一跳,这般颓废都能换个样式的帅气,怎么不让那些小女生着迷?女人太美是祸水,男人太好看了也是祸害。

苏嘉誉这两日都没有睡觉,眼里有了红血丝,他走到沈轶和庄雅晴面前:“伯父伯母,您二位难得来一趟,不如多坐坐,我新得了一点好茶,正愁没人懂得品味,还请伯父您不要嫌弃品一品。”

苏嘉誉的姿态摆得很低,沈轶那点子气也降下来了。

沈轶和庄雅晴都不是瞎子,苏嘉誉嘴角那伤虽然不明显,也看得出苏嘉誉刚和人打过一架,这会儿对苏嘉誉直接招呼的除了自家那小子还有谁?

沈轶和庄雅晴留下来,向茜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还不去收拾收拾你自己?就你那样子坐在你伯父面前,我怕他喝水都没胃口哪还有心情品茶。”

苏嘉誉这才回自己房间洗漱一番,收拾妥当再下楼来。

这会儿沈轶和庄雅晴已经喝上了茶,他们自然没有心情品茶,但也聪明的没有提苏嘉誉嘴角的伤。现在的孩子打架,都有规矩,打人不打脸,免得双方都难看,如果脸上都带了伤,就可以想象身上有多少伤了。

苏嘉誉很快就坐到了沈轶和庄雅晴面前,他这些天已经将酒店里的监控录像反反复复看了多遍,一直想要找到那个陌生女子。

“伯父伯母,将你们的女儿牵扯进这件事来我感到很抱歉,我也一直在查这件事,如今有了些眉目,但有些地方还是不解,我能够和你们女儿面谈吗?”

庄雅晴迅速冷了脸:“不行,我怕小西看到你会做噩梦。”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