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我要是你,得乐翻天,这随便一个直播,带来的价值无可计量,比打多少广告都管用。我看你们‘东爵’以后也别找明星打广告了,只需要你直播一下,凭着那张脸就有无数让你为你花钱。”

苏嘉誉嗤了一声:“羡慕?你也可以这么干。”

陈奕邦竟然还真去想了想这可能性。

苏嘉誉拧着眉头:“别掉以轻心,看着点。”

“嗯,我明白。”

苏嘉誉挂了电话,睁开眼睛,把手机拿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休息室,转身离开这栋大楼。

苏嘉誉没回“东爵”总部,尽管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他坐进车里,闭上眼睛休息,司机则直接开车回去。

慕西在家关了好些天,看自己的屋子,都觉得像住在牢笼里,人果然还得出去放放风。她在电脑前,随意的搜索了一下关键字,就知晓苏嘉誉的这一次直播有多成功,让无数对“东爵”路人态度的网友彻底变成了死忠粉,而苏嘉誉的名字热度空前的高,甚至超过了一些热门明星,而这件事持续发酵后,一些有热度的明星和营销号纷纷加入,使得“东爵”几乎零□□。

她把电脑关上,起身洗澡,换了衣服,这才准备出门。

她刚打开门,就那么巧,苏嘉誉正在门口,正准备开门。

多天不见的夫妻两,互相看着彼此,几秒后,慕西侧开身,让苏嘉誉进来。不过苏嘉誉没有动,依旧挡在大门口,疲惫的眼神里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某种深沉的东西。

“去哪里?”苏嘉誉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出去。”

“一个人?”

慕西抬眼盯着他,却没有出声回答。

她就是在家待的时间太长,想出去走走而已,吃点东西,再随便逛一下。觉得无聊的时候,大概会给王玉秋她们打电话一起出来吃饭聊天,如果她们没有空的话,她大概就会给沈慕琳打电话,但这肯定是很无奈的选择,因为她真的不想听沈慕琳单方面的秀恩爱。

不过慕西一点也不想和苏嘉誉说这些。

苏嘉誉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似乎漫出了一丝笑:“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慕西诧异的挑挑眉,随即也跟着他一样笑了起来。

不想和不能之间,差距就很大了。

苏嘉誉抬步进屋,伸手便将大门关上,目光依旧锁定着她,如同她是他的猎物一般,然后他向她靠近,短短几步的距离而已,却让他演变成了某种侵略的氛围。慕西没动,站立原地,旁边是放置各种小玩意的架子,她的后背几乎抵在了上面。

苏嘉誉单手撑在架子上,将她圈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不准出去。”

那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执拗的命令,不容反驳。

其实这个时候的他并无盛气凌人之感,甚至因为长久未得到充足的休息,有一点虚弱之意,虽无病美男的气质,但也隐隐有点内虚气场,如同一个深受重伤的武林高手,即使知晓他身体健朗时危险强悍,如今身受重伤,危险度早已打折,可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会担心他有着后招。

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们,即使在死前的一刻,也没人敢掉以轻心,因为他们总能够拥有无数杀手锏,即使结局已定,也不会束手就擒。

这大概才是这种人最为恐怖的地方,在最为虚弱的时候,也不可能完全无害。

慕西微微抬起下巴:“我偏要呢?”

苏嘉誉神色中依旧带了笑容:“我说了,不准。”

慕西瞪他几秒:“你不准我就不出去?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

这固执强硬的态度让她突然就恼怒起来,伸手就去打他的手,然而这行为对他来说仿佛只是小打小闹,他就随她折腾,也笃定只要他不让开,她就绝对逃不出去。

慕西推打了一阵,自己也觉得累,这时候干脆利落的狠狠猜了他一脚。她的鞋子有跟,不高,三厘米左右,但她后悔极了,如果能料到这一刻,一定穿高跟鞋,最高的那种,可以当武器使用。

“别把自己弄累了。”苏嘉誉笑笑,仿佛在放纵她的无理取闹。

“苏嘉誉,你让开。”

“不让。”他嘴角浅浅的笑意仍在,“除非你带我一起出去。”

慕西干脆又靠在了架子上:“哦…你知道我出去见谁?”

苏嘉誉在这个时候,终于收回了撑在架子上的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的让慕西看。

不用多看,慕西就知晓这些相片里的画面是什么,都是她和林景行在一起的画面。

“这一张,是你们在酒吧里的照片。这一张是在鬼城。这一张是在广场,你看他们表演…”一张又一张,他似乎全都认真看过,甚至研究过一般,“你们在一起的过往,都再次去回顾一次了,甚至还有弥补性的出海…你今天如果还去和林景行见面,是要去哪里?又去纪念哪个地方?”

“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十字路口,还没有去过呢,谢谢你的提醒。”

“那现在去?我给你们拍照?”

慕西狠狠的瞪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他这态度而恼怒不已:“苏嘉誉…”

这是在告诉她,她做的一切,他通通都知晓,然后看透了她,通过现象看清楚了本质,于是完全不需要当一回事?虽然知晓,他肯定会猜到,但发生的这一刻,她就是很不爽。

他们都清楚,她在用这些东西宣告她的不满,这些照片的出现,价值也就在于让他过目而已,根本不可能真正流传出去。

苏嘉誉把她轻轻一推,让她全身力气似乎都压在了架子上,而他欺身向前,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睛紧闭,双手将她彻底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他把自己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我都知道…”

在慕西愤怒的前一刻,苏嘉誉继续道:“我知道你只是在发泄你的不满,在你用的方式抗议,也知晓你不会和林景行有什么关系,我通通都知道,但看到这些照片,我还是会不爽,很不爽…”

他自己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不过如此,以为自己聪明无敌,能高高在上把一切看透,然而真正面临某些事时,才会知道,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他可以告诉自己,那些通通都是假的,却无法骗自己,和林景行在一起的她,却是真正的开心,不涉及感情的微笑,没有机关算尽,也没有隐情和尴尬,就是那么自然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样的微笑,才是像针一样射过来的暗器,轻易的将他射伤,形成暗伤。

慕西身体僵了一下,却是偏开了头:“是吗?我还以为你打算成全我们呢!”

“不可能成全。”苏嘉誉仍旧轻轻抱着她,“我…自以为是的想着,让你去选择…但如果你真的去找林景行,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谢谢,谢谢你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待在我们的家里。”

是的,她哪里都没有去,看似在他面对最低谷的时候不曾出现。可换一个角度来想,这时候的她,没有选择和林景行在一起,而是在家里,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苏嘉誉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很懦弱,不敢去问她,哪怕她做这些事是故意让他不爽,可是她在和林景行一起说笑时,她的心有没有动摇过?如果她真的选择林景行,那她就真的从沼泽地里彻底解脱,前尘往事如青烟如梦一场,最终消散而去,那些耿耿于怀和无法获得的一切,也跟随着一起离开。

“对不起。”苏嘉誉闭着眼睛,他在此刻才懂得,他们在一起,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总以为,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才是天生应该在一起的人,命中注定,有共同的追求和执念,他们会有一生相伴,好像旁的一切就可以完全忽略了。

“对不起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有所反应。

“我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请你给我时间,让我努力,争取达到你的要求。”

慕西嗤笑一声,是给他时间达到要求,而不是给他一个机会达到要求,这人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固执得厉害。

“看到我和林景行在一起的画面,有想过我们会做出超越界限的事吗?”

“没有。我相信你。”

“那你高兴吗?”

“…”

“高兴吗?”

苏嘉誉这才又重新与她对视,迎上她不善的目光:“不高兴。”

“所以呢,你现在才能理解我的感觉吗?我也知道你和叶佩璇没什么,也知道你有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和林景行之间没什么,我和他见面也有合情合理的理由。但你高兴吗?”

“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么一堂生动的课。”

“苏嘉誉,你不要和我如此轻描淡写,我讨厌你这样的姿态。”

“那应该如何?你告诉我?”

慕西看了他半响,无奈的扯扯嘴角:“算了。”

她推开他。

在她的手刚从半空中垂下时,苏嘉誉再次拉住她,不管不顾的亲吻上她的唇瓣,在她的挣扎中,仍旧强势的掠夺,手也不规矩的摸着她身上隐秘的地方,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他表现出来的欲、望。

当然,最后依然偃旗息鼓。

苏嘉誉抱着她低低喘气,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最介意的事,他都知道。

慕西从他的呼吸中,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他的话,也感受到了那沉重背后的隐藏着的一切。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这样问他。

“苏嘉誉。”他如此回答,“只能是苏嘉誉。”

慕西在他锁骨的位置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咬出了血,还在加深那个伤口,这样才能够发泄出她的不满。

他只能是苏嘉誉。

所以他真的懂她在逼他承认什么,但他仍旧拒绝回答,这个该死的男人。

第九十八章

他的呼吸, 就萦绕在她的脸上,像是故意一般,在她脸上笼罩着他的痕迹,于是可以向人展示,这个女人就属于他, 只属于他。他微微低头,再一次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不是唇, 是他的舌尖,在一点一点舔掉她唇瓣上染上的血, 轻微的血腥味,在他们口中交缠萦绕。

慕西就这样看着他,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睫毛。睫毛又长又翘, 仔细看, 根根分明,每一根都茁壮有力的覆盖在眼睛之上,然后是那双带着轻微疲倦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周佩璇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他的滔天怒火, 连一个人死前的意愿她都冷心冷肺的不肯成全,还是要插手, 要故意让他为难,是选择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还是对他如同慈父一般的长威大将军, 他最终选择了长威大将军。当他回到盛京后,便每日陪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长威大将军,那时候他就该明白,长威大将军身体状况的确差,但绝对没有差到需要他丢下一切立即赶回来,他哪怕和周佩璇见面后归来,也可以回来当孝子。

但那时候他是怎么表现的?

他只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没有表达出不满,也没有预言上的指责,不知道是因为早已经了解,她就是这样的人,还是知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

可在这一刻,慕西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是不是他也如此想的?他并不想去见那时的周佩璇,或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分隔多年,不愿意再以现在的面貌面对彼此。

可这一切全都是慕西自己猜测的。

终于她唇瓣上的“胭脂”尽褪时,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慕西讨厌这种感觉,什么都只能凭着她自己猜测,因为他不愿意说,为了他该死的执念和某种责任。

但凭什么,她就得如此配合他?

慕西看向他锁骨的位置,唾液和血液交织,齿印深陷,青红交织,竟然很像一副诡异的画,以身体为布,骨肉添色,牙齿为笔,血和唾液为墨。

“苏嘉誉,我们各退一步,只能各退一步。”这是她的底线。

她可以不去逼问他,为何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不是去找叶佩璇,反而来同她纠缠不休,将她的人生再一次禁锢。她有所猜测,但那只是猜测,只要他不承认,就永远是无解,而这没有答案的人生,对她来说就属于不清不楚。

他脸上闪过犹豫,终究点了点头。

他以宋嘉誉的人生为天盘的筹码,而她用的是自己这一世被牵制的一生为筹码,让那诡异的天平两端略平稳。

“你说你是苏嘉誉,我信了。”

苏嘉誉身体微微一僵,神经也一同紧绷起来,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的内容了。

慕西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应该做过一个梦吧,关于宋嘉誉的梦,既然你是苏嘉誉,做了一个关于别人的梦,不至于连梦中所发生的事都难以启口吧?”

苏嘉誉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嗯。”他的呼吸沉重。

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向她脸。慕西的手不自觉的去拉扯他的手臂,眼神变得锐利,手上的力度越来越用力:“那你告诉我,当安和公主掉下山壁时,他有没有救她,有没有。”

苏嘉誉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想要移开:“没有。”

慕西恢复记忆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这“没有”两个字,却如同汽油一般浇进火里,让她心口发烫:“为什么?”

她问为什么,而不是直接给他判刑,这是理智残余给他的机会。

苏嘉誉却比她更沉重:“他以为安和公主是故意的,要让他着急,要逼他手足无措,就像他们之前生活中的相处一样,更重要的是他以为安和公主身边有影卫和暗卫。”

慕西愣了半响,露出个十分无奈的笑。

这是说她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因为总想看到他发怒的样子,一而再激怒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惯性。而她又因为对他的防备,或者说是对所有人都防备,毕竟没有暗卫影卫后,她身边的危险就大大增加了,若被人知晓,她会陷入危机之中,所以除了她和灏儿,谁都不知晓这件事。

“那如果他能救的话,会不会拉住安和公主的手,不让她掉下去?”

苏嘉誉闭了闭眼睛:“会,因为他希望她活着。”

“他”希望她活着?慕西深呼吸一口气,却没有再问什么,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深究,太复杂了。

“那安和公主死亡后呢,大盛朝…”

“安和公主从未传出死讯,对世人而言,她只是为了把权力交还给她的儿子,从而彻底隐退,不再出现。”

慕西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变:“宋嘉誉做的?”

“是。”

至于原因,和上一个问题一样,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回答。

“那慕灏知晓这件事吗?”

“不知晓,对他来说,大婚之日是母亲忌日太过残忍了,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他对皇后或许会有些冷待,宋…他知道安和公主很喜欢这个儿媳妇。”

慕西嘴角翘了下,她不是喜欢那个女孩,而是灏儿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身上有着不属于深宫的阳光美好,虽然不知道,当这样的美好进入皇宫后,能保存多久。

慕西眯了眯眼睛,笃定一般开口:“他们父子两后来关系很差。”

苏嘉誉默然,这就是默认了。

慕西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自然能了解几分他的性格,若是她死生不知,灏儿不可能不怀疑,偏偏宋嘉誉的身份又特殊,那既是她的敌对势力,又是他心中曾最渴望的父亲,两种情感交织起来,不可能让灏儿对宋嘉誉翻脸,却也回不到过去的君臣和谐。

“那安和公主被埋葬在哪里?”

“没有埋葬,在你挖的地下室的水晶棺里。”

慕西眨眨眼睛,眼里起了一层浓郁的水雾,不知道是为了上辈子的自己,还是为了什么,到这一刻,她也得承认,宋嘉誉是最了解她的那个男人,最知道她希望做什么。

水晶棺,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连她儿子也不想留。男权社会下,女子活得太过艰难,她没能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什么,也没有为女子的权力地位做出什么贡献,她就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恶心恶心那些人,千年之后,当她的遗体出现,她会成为超越一切国王最辉煌的历史人物。

最终她还是用上了那水晶棺了吗?

苏嘉誉的情绪比她好不了多少,在那地下室石屋所待的每一天,是他生命的延长和继续,又何尝不是他的一个噩梦,那种无力,那种死气沉沉,让他觉得其实连同自己也一同死了。

就这样吧,一切就在那个时候彻底埋葬掉,对与错,爱与恨,谁都不欠谁。

了空大师的到来,提出能够复活她。

诱惑,天大的诱惑。

可是若只是她回来,他们依旧如此相敬如冰的生活,他突然就厌倦了。

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为何不能舍弃身份,舍掉这些恩恩怨怨从新来过?可是天下却没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彻底摒弃一切,从新生活。若有下一世仍旧遇上彼此的人,一定是因为前世的关系,前生缘,今生遇。

前世依旧没有办法彻底摆脱,那就得对一切释然,再行今世之果。

“后来呢?”慕西继续问道,“后来呢?了空大师去找了宋嘉誉了吧,聊了些什么?”

“现世和来生,他选择了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