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这是一篇武侠文了。老子拳头大,谁要跟你讲道理了?

第81章 惊呆了

全场都懵逼了。

将领们虽不说话,却也觉得完颜承裕的规划并不算错。完颜康确实有些“妇人之仁”,联想到他的身世,想到他那个中都有名的妈,很多人觉得自己真相了:这货是被他妈影响到了吧?再一看碎成稀巴烂的桌子,又都闭了嘴。仔细回味一下,这般拍死老板的气势,还挺振奋人心的。也许他另有谋划也说不定。

本地士绅心中闪过一阵狂喜:有救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改换门庭,与入侵者合作的,尤其是小有家业的人。金国现在犹是庞然大物,谁会想到它将于不久分崩离析?况且,正如完颜康所言,来的可都是饿狼。谁能保证自己家不被毁于兵火?不被后来者劫掳?自然是能守就守。

惊喜过后,心中又是一沉:主帅不愿意打,如今不过是被人制住了。

一时之间,竟是人人希望完颜康能够取而代之了。

虽然被完颜康背后骂作猪,完颜承裕并不是真的蠢。至少,他的行事中规中矩,他的军事布置如果不是遇上了铁木真率领的蒙古骑兵,也不会败得太难看。完颜承裕见势不妙,心道:如今坚守孤城并不利于战局,你年轻人只凭一腔热血,例做下这等蠢事来,真是有负国恩。然而我现落在你手里,说不得,只好虚与委蛇。待你不备,我再走脱出去点兵召将。

当下慨然道:“如今自然是有进无退的了。”

暴力威胁下的妥协,完颜康知道这并不能长久。自己在勇义军内是有威名,大家都服,然而放眼四十万大军,既无深厚的资历,更无朝廷任命,想要压住阵脚,还是缺乏机遇。完颜承裕当然能够看明白这一点,他肯定是在虚与委蛇,要的是麻痹自己,趁机脱身召集将士。

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虚与委蛇。

【你不怂,怎么能显出我来?】完颜康的头脑很清楚,四十万大军,今时今日,他是掌不住的。既没那个经验,也没那个条件,只能还给完颜承裕,自己领自己的兵马。当着许多人的面威胁主帅,虽然有风险,却也是个高回报的行为。一则士绅有眼有嘴,回去必能为自己宣扬美名。二则以强势的态度,杜绝完颜承裕对自己的指挥。

这两个目的很快便都达到了,士绅们劳完军,带着忧虑与安心交杂的心情回去了。虽未大肆宣扬,亲近之人却渐渐知晓了内情。

完颜康却故意在完颜承裕及诸将面前演戏,强制完颜承裕召集将士,作好迎战的准备。将桓、昌、抚三州的工事再行加固,又分拨粮草、兵马与三城。完颜承裕再不愿意,在他的紧迫盯人之下,也只得照做。除此而外,完颜康就不敢再对如此庞大的军队做更多的指示了。这般大的规模,他是外行。除开提醒一句“我军可倚者,人多而已,不可分散”,余下的便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完颜承裕的指挥,积累着大军团指挥的经验。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着痕迹地放松对完颜承裕的人身限制。

完颜承裕很郁闷,也很耐心。往来中都的公文被完颜康卡住了,无法向外传递自己被制住的消息,只好听命于完颜康。好在完颜康毕竟心软,并不曾折磨于他,也没有取而代之之心。初时,他与自己形影不离,但有一丝想逃的意思,总被他拦住。

渐渐地,自己装作灰心,不再有异动,完颜康也有自己的营盘要处理,每日便有了不少的时刻是分开了的。初时,完颜康离开,必命亲卫“陪伴”完颜承裕。过不几日,连亲卫也松懈了下来。完颜承裕只以为是人之常情,并不知道这些卫士乃是“奉命松懈”。

这一日,陕西来了急报,完颜康去处理,两个亲卫却同时不幸闹了肚子。完颜承裕心下暗喜,面上却作平静无波状:“不要弄脏了我的营帐!”拿起本书来,背过身子去读。

二亲卫急奔而出,完颜承裕转过身来,快步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却从帐后钻了出去。一身鲜亮的行头也不及穿戴,一身青衣,怀揣印信,在完颜康的放水下脱离了控制,疾行而去。

两名亲卫一直跟到完颜承裕安全出营,奔回来向完颜康汇报。完颜康也在看书,笑道:“知道了,去领赏吧。”两名亲卫笑吟吟行了个礼,一齐道:“谢节帅。”开心地结伴领赏去了。

他们走后,帐内将校才开腔说话。完颜康在勇义军里威望日隆,他做的决定,很有少质疑。有疑问,也只会在不太公开的场合里讲。比如现在,要等闲杂人等退后,才会有人提出来。

耶律阿旺疑惑地道:“节帅,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

完颜康反问道:“不然呢?”

耶律阿旺道:“节帅何不趁机收拢大军?”

完颜康再问:“然后呢?带得动吗?我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统领过这么多的人?抢人我不怕,又不是没夺过主帅的权。此一时彼一时,四十万大军,不是开玩笑的。与其要不能掌握得了会出纰漏的四十万大军,不如顾好自己能处置妥当的人。”

有人出头了,魏三才跟着说:“可这…若是放元帅回去,恐怕于您不利呀。”

完颜康道:“他还得有那个功夫。从扣下他开始,到如今,多久了?铁木真眼看就要杀到了,不然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放他走?先想办法扛住了铁木真再说吧。他要先打赢了再说,否则,就只好先哭一哭他自己了。我只要守住三城,拖住了蒙古兵力,打一场小胜,定会安然无恙。”

这一仗,只要自己扛住了,无论完颜承裕是胜是败,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了。有识之士会发现自己的价值。大军败了,自己胜了,对比明显,还能收束残兵,趁机壮大自己,在战争中锻炼自己指挥更多部队的本领。大军胜了,那也是自己襄助有力——我在朝廷里有人支持。

有三城在此,蒙古人必然分兵!拖住了蒙古人的部分兵力,使之以更少的兵力与金军主力作战,自己的作用也就显现出来了嘛。

“再说了,他能将我怎么样?领兵过来灭了我?他要有这个决断,事情就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了。顶多跟中都哭一哭。呵呵,哭有什么用?怎么跟中都说呀?说我太体恤百姓?”

“这…您不遵号令?”魏三小心地说。

完颜康一脸无赖地反问:“他给我下什么令了?”

并没有!完全被你的无耻给吓走了,什么命令都没有下。

完颜康幽幽地道:“要是不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我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唉,龙椅上坐的,毕竟是我大伯啊…”

众人恍然,对哦,你是皇帝他侄儿,等闲不会有事啊!登时心头一松。耶律阿旺却想:你要是想造反,那也是挺不错的。

自己阵营不再提心吊胆,完颜承裕果然没有再向他下什么命令,而是自顾自地往野狐岭收缩。双方都往中都去信告诉,完颜承裕说完颜康自行其事,困守孤城,是拿手下将士的生命开玩笑。

完颜康说完颜承裕未败先退,有辱国体、不恤百姓,他的方略是有问题的,他才是要坑害无数将士,并且举例——完颜承裕的做法与独吉思忠一脉相承,独吉思忠已经败了,完颜承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对不起,大伯,我又不傻,才不陪着去死呢。

金主看着双方的说词,心里是倾向于完颜承裕的。完颜承裕的做法,是深得他心的,老成谋国,多保险呀。仆散安贞等却认为完颜康这么做更正确、有可能奠定胜局,丞相也认为这样的做法才能不失民心。太子也比较支持完颜康的做法。

完颜康以偏师之将,敢与大军主帅阵前翻脸,如此奇葩的行为倒没在朝廷上引起过多的攻讦——铁木真来了!

谁对谁错,战场上见分晓。

完颜康本来是在后方,乌沙堡之后,完颜承裕率军后撤,他反而成了前方了。便是这样的地理位置,两处却同时遭遇到了蒙古大军。

号角吹起、铁蹄震地的时候,完颜康登上了城楼。他已经迁到城内,决定坚守了。在他的判断里,蒙古人不会放任这三城安然呆在那里,自顾自地往前冲,让三城成为背后的尖刀。但是,若被三城拖住了脚步,则容易被金兵以优势兵力包围。蒙古人最好的选择,便是分兵。以少量兵力拖住三城军队,不致对蒙军背后造成威胁,主力却与金兵主力决战,奠定胜局后,再回过头来啃这硬骨头。

三城之中,会主攻哪一个?自己在哪里,哪里就是战场,不是么?超级mt。

他所料不差,大战前夕,出了完颜康这么个与金廷画风不符的坑货,铁木真也是被噎到了。然而铁木真头脑冷静,并没有被气昏头,先去与完颜康死磕。或者心存侥幸,以为金廷一定会坐视自己拿下完颜康部而不加以救援。反而是分兵两万,一路由赤老温率领,拖住完颜康部,自己却亲率大军与完颜承裕决战与野狐岭。

远远望去,蒙古兵铺天盖地而来。完颜康却没有多少畏惧的感觉了,因为数目不对!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连三万都勉强。蒙古人分兵了!还分了很少的一部分过来拖自己。这样自己就不会很担心了,这些人马,自己完全扛得住,并且能够小胜。

完颜康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经过乌沙堡之战,蒙古兵的数目基本能够确定了,约摸有十万多一点。这里如果有三万的话,也就是说,铁木真还有十万左右的兵马不在这里——他去找金兵主力决战去了!

完颜承裕危矣!野狐岭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压下叹息,完颜康抬起了手,一名亲卫举起了号旗。火器营待命。

其时战争也会用到火药,但是像完颜康这样天上地下乱使的,还是头一份儿。两刻钟,完颜康将存货用去了将近二分之一,赤老温所率骑兵也损失了一小半战力。这样的埋伏,也就用这一两回了。蒙古军知道了自己的打法,下一回可就不会拿兵士来人工趟雷了。所以完颜康这回并不吝啬使用存货,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完颜康询问了火器营的布置,确认埋下的地雷被引爆,不会误伤己方之后,下令打开城门,率军出击了。

人数占优(两倍),又使出了出其不易的武器(火器),勇义军以比较少的伤亡,击退了赤老温部。人人欢欣。

完颜康心里却发愁:这样的胜利,短时间内可能就只有这一次了。而全体金军,这一回面临的,有九成可能是大败,大溃败。

望向尸横遍地的战场,完颜康道:“打扫战场,派人往野狐打探。就地休整,三日后奔袭蒙古后路。还有,关注中都消息。”

魏三奉承道:“节帅此番大胜,中都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完颜康摇头道:“我总觉得不会太好。”

魏三肚里吃惊,还没打呢,信誓旦旦讲没事的是您,这打了胜仗反而说不妙的,怎么还是您呐?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完颜承裕大败,损兵十数万,余者溃散无数。暂时是没有人追究完颜康了,因为皇帝南逃了!

这情况要是能说一个“好”字,魏三能把地雷给吞了!

第82章 你大爷

巨大的地图,三面围立着十余个高矮胖瘦不等、老少不一的武将,人人面色凝重。完颜康面南而立,一身白色箭袖,清清爽爽。他在做一个疯狂的决定——不再困守孤城,而是主动走出去,趁机收拢一些兵马。作出与铁木真大战一场的样子来。

原因很简单,自己兵少,并且铁木真已经击败了完颜承裕,别指望金国有人来接应了。同时,完颜康不确定自己如果一路奔逃回陕西,会不会被人袭击后路。现在唯一的求生选择,就是一鼓作气,一路捡着完颜承裕那边的败兵,扩大自己的军团。遇上了蒙古人就打一架,至少自保没问题。

这个想法近乎疯狂,诸将并不支持。大家打了胜仗,心情很好,却也明白,勇义军连续两次没让蒙古人讨到好,靠的可不是战斗力,而是人数和装备。现在虽然士气上来了,士兵的战力有所提高,同样的兵力,不借助其他,赢面依旧是小的。

再者,耶律阿旺很不客气地指出了一个问题:“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败退下来的士卒,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不带他们,我们或许还能跑回陕西,带上了,到时候一乱,嘿嘿。”

完颜康手中马鞭点点身前,道:“看,完颜胡沙并不是将所有兵马集结于一处决战的。”

这是一张很大很清晰的地图,比起后世的高清地图是差远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仓促之间能找到的比较不错的了。上面红、蓝两色的线条乱作一团,团成了双色毛线球。蓝色的是蒙古军,红色的是金兵。

现在这片地图上的情况是这样的:完颜康在侧后(前),与一路蒙古碰了一回,对方碰了钉子,划了个弧线转身找铁木真了。在他们南一点的地方,铁木真把完颜承裕虐惨了,完颜承裕也是划了个弧线转身跑了。完颜承裕三百里防线,除了他自己的中军,左右翼等没头苍蝇似的在打转儿。后头还有赶过来的兵马,走到半道儿上也是圆润转身。铁木真这里,先是往前冲了一阵儿,似乎是收到赤老温的消息,又放慢了脚步,两处并作一处。再分出部分兵马,掉头来冲完颜康部而去,木华黎部却直插中都。

完颜康打算做的,就是在这张图上再画上几笔,让线条显得更乱一点。完颜承裕所部都被打穿了,隔着蒙古兵,还能拣到什么人啊?但是其他部分,还没上战场就听说主帅被打爆了,现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怎么办好、并没有被虐成狗的人,就可以拣一拣了。

那还行,士气没败到底。耶律阿旺不再接出反对意见了。

魏三却又问:“节帅,收拢完了士卒呢?请遣使赍金珠,贿赂大臣,您的官儿也该升一升了,名正言顺地统军,多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说着与耶律阿旺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几天,诸将私下也有些串连,在全国被打爆的局面下,自家连赢两场,真是一枝独秀。底下人没点想法,也是不现实的。离陈桥兵变还远了点,想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他们被打爆了,咱们老大打赢了,做个元帅不为过吧?节制诸路兵马,不为过吧?

完颜康道:“知道圣上现在跑在哪段路上吗?”野狐岭一败,傻子都知道金国崩溃在即,这时候再接受册封,再当忠臣?那就要被捆在船上下不来了!不如做“一朵公忠体国但不被理解反被压制的苦菜花”,到时候“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地自立门户了,也有得说道。

皇帝跑路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到达了汴梁,到哪里找他,真是个难题。魏三沉默了片刻,道:“咳咳,这个,圣上南巡,确实,哈,啊?找不到他老人家,那咱怎么办啊?”他似乎现在才想起来,本国主心骨怂了,未来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国家被打烂了,如果皇帝跑掉了,是给大家信心,国家还没被打穿,皇帝跑了,那是给大家漏气啊!】完颜康扶额,良久,方道:“碍事的走了。”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要他回来?

还是算了吧,不回来更好。

诸将齐惊。目光一齐望向了完颜康,也许他们还没意识到,但是心里已经十分相信他了。

完颜康从容地道:“临行前,太子对我说过,他会尽力留在中都主持大局。到时候,我便促他行唐肃宗之事,也不失为良策。”

听他这么说,帐内将校无论女真、契丹、汉,都松了一口气。对哦,不回来更好,太子跟咱们更亲近,为人也比皇帝靠谱多了。至于唐肃宗灵武称帝,远远地把亲爹唐明皇搞成了太上皇架空掉什么的,在这里,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弑君!已经很给面子了!

完颜康心里的计划,至此终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大军已败,完颜承裕也会沿途收整兵马,完颜康能拢到手的顶多能有大军的一半,不不不,或许更少,能拢到十万就不错了。并且是逐渐收拢来的,不断地锻炼提升着完颜康的领兵能力。这是一件好事。

现在,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以勇义军三万余人(有战损)为底,后续收拢来的一共大约十万人,能不能扛住蒙古军?大家都不太相信的…

数十道目光集在完颜康的身上,等他的答案。完颜康道:“铁木真是下天下棋的人,他会算账的。上次我们的战损是多少?两个、三个换对方一个,这一次呢?不到两个了。我现在手里骨干有三万多人,单是这些,铁木真就不会小视。他要算一算账,硬拼划不划算。大金国一次能征集十万兵,蒙古不行。就算我手里的人都拼光了,两个带一个走,也是他不愿意承受的损失。试探着打,他会打,拼血本,他会避。何况,铁木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我们一定不能退,退了,十死无生,拼一拼,海阔天空。经此一役,勇义军将是国之柱梁,诸位随我,前途光明。如果中都太子那里配合得好,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耶律阿旺皱眉,不知道铁木真达到什么目的了。天下棋,眼前这位节帅,是不是也想做棋手呢?至少他好像看明白了棋手的套路了。

铁木真的目的,与当初金太宗南下打汴梁是一样一样的,试一下,抢得了多少东西就抢。如果太好抢,就把人家首都给拿下来。不太好抢,抢完就走。反正一次大会战,已经将敌人的胆气打散了,以后只剩鲸吞蚕食的事儿了。

这也是完颜康敢收拢人马,作出追击决战的姿态的倚仗。以相同的兵力跟一代天骄正面刚还想活?开什么玩笑?当然是看中了空子钻的!

底层将士并不知晓他这隐讳的想法,朝野就更不明白了,真个将他当作了国之柱梁、中流砥柱,挽救危亡的大忠臣。

蒙古军过处,比昔年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金国朝廷已经无力抗衡,恐怖的阴云笼罩在士绅的头上,乡野间不得不依附宗族、大户,自发地抵抗。这样的抵抗,在小股蒙古军面前犹有可为,大股蒙军面前,直如土鸡瓦狗,一个粉碎的命。

完颜康一路南下,汇合了找不到主帅的懵逼状态的好些队伍,让他窃喜的是,居然还拣到了左路一支万人左右的胡里改路猛安人的队伍。这可是女真各部里现在仅的战斗力最强的队伍啊!没得说,拣了!

拣着人,从一些不及撤出的蒙古军手里抢回城池、安抚民众。完颜康一路得了不少美名。

与此同时,他与在中都的太子,终于联系上了。追责的事情,太子给拦了下来。?何况,完颜康现在手里的势力,也是不是轻易一纸诏书就能追责得了的。朝廷毕竟还有几个能人,他们无奈之下,建议:允许各地士绅自组民壮、守家卫国。

完颜康捏着邸报,心里划过一道闪电:此令一出,大金国崩溃在即。

然而自己该做的,还是要做。比如,与掉过头来的蒙古军干一仗。

这一仗的规模并不大,双方都摆足了阵势。完颜康以一个万人队压阵,勇义军为前锋,新收拢之兵马分为两翼,火器营开路。蒙古军则以硬弓弩箭为先,后接马队。

双方都不敢大意,沾上即走,竟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完颜康认为铁木真要算账,他猜对了。已经大胜,再被这一部拖住,打赢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铁木真要核算一下成本,计划一下被完颜康部拼死重创之后,还有没有余力继续控制广大草原部族、完全他的伟大志向。不划算。不如暂且放他一马,自己再聚力量,吞并金国。反正,现在金军举国应战,主力已经被自己击溃,皇帝求和而南遁,主动权已经拿到手了。迟早,会有一战的。

然而,铁木真毕竟是一代天骄,试探之后,很快发现完颜康也没有很强烈的战斗的意愿。

对手很小心。

铁木真会心一笑,即使不大战,也要撕下你一块肉来,留点记号。

双方再次相遇了。

完颜康:…卧槽!猜错了吗?

即便猜错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完颜康很快冷静了下来,在面带迟疑之色的将校面前装作十分冷静的样子:“就这么偃旗息鼓了,他的面子何在?送客人走,我们总要为他壮一壮行色的。”

两军对阵,完颜康一马当先,不拼命也不行了。底层士卒或许不知道,高层将校都听过他的判断,现在判断显示失误,这一场再不身先士卒将士气提升上去,将校里有一、二临降脱逃者带动逃兵,那才是真的要完蛋的!

铁木真立马远望,看远远飞来一个金色人影,与诸骑士战作一团丝毫不见胆怯。不由赞道:“金国如今还有这样的人吗?给狗皇帝用倒是可惜了。”待赤老温告诉他,这便是狗王的儿子的时候,铁木真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借机将狗王儿子拿下,一报前仇。

然而,金兵紧随其后,一拥而上,这一回,完颜康固然奋勇,却保持了冷静,并没有与本部脱节。铁木真叹道:“下一回吧。下一回,必有一战。等我西征归来…”

完颜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次认真的试探,却接到了才到汴梁的金主的手诏:两国已经议和,不要打了,伤了和气不好,跟主帅唱反调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

不用血拼气势如虹的铁木真,这是完颜康目前希望的,要拼也要至少给他个三五年练练兵。但是被金主这么叫停,怎么越想越不是滋味呢?辗转半夜,完颜康才恍然大悟:【你大爷的!老子不姓岳!】腹诽过,正考虑如何回复的时候,金主真的来了第二道手诏:你别回陕西了,回中都去看家,替换你太子哥,让他来见我吧。

完颜康打好的草稿胎死腹中,重新斟酌措辞,试图挽留太子。这一回,奏本写好了,正要发出,第三道诏书又来了!这一回是正经的调令了:去东北。

一瞬间,完颜康真的想造反了!

第83章 回中都

朝令夕改,近乎乱命。

除了“乱命”完颜康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金主的行为了。这几道命令,单说哪一条,都可以说只是不太高明的见解,轮番上阵,如果不是皇帝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就是朝廷的决策层角力出了问题!

这么想的时候,完颜康没有意识到,出现这种情况的一大原因正是他自己。

原本,金国与蒙古的国力对比是确定的,军事力量的对比是确定的,外交形势也是确定的。结果应该是铁木真出兵,金国抵抗之后被打跪。由于国力等原因,百足之虫挣扎一阵,再被蒙古彻底消化掉。甚至蒙古军队的推进,也是有迹可寻的,自北而南,层次分明如沉积岩,一层一层。

现在冒出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货,首先,作为开了武侠挂的历史军事同好,他推动了西夏的局势变化,让夏金不再对立,成为铁木真不得不顾虑的因素。然后,他居然不听主帅号令,滞留孤城,拖住了蒙古军的部分兵力。还因为他弄出了比较新的武器,战斗力有了不小的提高,以至于能稳拿下他的预判出现了失误。最后,他还收拢了部分金兵,试图解中都之围。铁木真收买了金国的议和使者,使者为他提供金兵的情报,这也是铁木真调度兵马的依据——可惜,遇上了一个自行其是完全不在情报掌握内的愣头青。

沉积岩被砸碎,搞成了一堆水泥砂浆,一切都乱了套。这一点,地图上杂乱的行军路线就是最直观的体现。表现在金国,就是已经被打缩,准备掏钱买平安的朝廷,突然发现好像还能抢救一下。然而皇帝已怂,有志救亡图存的与鼠目寸光的、已经暗中投敌的、只考虑自己的吵作一团。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要问完颜康一个不听号令的罪,可怜徒单丞相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病倒了。沉稳有度的太子留在中都,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金主越发没了主意,发出的命令自然乱七八糟。

与之相对的,蒙古人却表现出了他们的决断。铁木真很快调整了策略,本来的打算也不是一战灭国,金国毕竟不小。在击溃金军主力,给予金国上下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记,并且秉承着一贯作风,沿途大发利市之后,铁木真果断挟裹着战利品,会老家消化壮大之后再来。

比较蛋疼的是回家路上拦着一个愣头青。

当此之时,彼此都有点骑虎难下,完颜康也不愿拼掉内裤去跟士气正盛的一代天骄死磕,铁木真人口兵马都少于金国,也有自己的顾虑。金主的命令,倒是很好地解了双方的尴尬。两场拼杀,双方各有损失,铁木真下令,以自己的士兵为要,牛马人口财物,丢了可以再夺回来,勇士才是根本。

深深地望了完颜康一眼,铁木真道:“惯于阴谋诡计,不敢战场相见的狗王,居然养出一个堂堂正正的儿子,这次是我们都疏忽了。让我们的探子和内应多多打探他的消息!”一鞭马,率先奔向了草原。

完颜康下令,夺回百姓为先,不要过分追击(追上了也很有可能打不过)。待抢回人口,第一件事便是进行登记分类。到了这个时候,一视同仁也是不可能的。第一要将内里读书识字诗礼之家挑出来,送回故里。这些人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是可以做重建秩序的帮手。其次才是将百姓分门别类,按照户籍等分营遣归。一时间,人人称颂。

完颜康却带着无上火气,下令全军修整停当,直奔中都——他要换皇帝!跑了的都是太上皇,他不介意给便宜大伯升个职!

战场离中都原就不远,铁木真本部由于被完颜康横插一杠子,尚未拿下中都,只在周边劫掠一番,又收了金主的礼物,并且定下了岁贡而已。一切的一切,除了没有被打穿,简直就是当年金国下汴梁的翻版——除了金国有打爆老板的传统。

完颜康憋着一口气,冲到了中都,迎接他的只有留守抹捻尽忠。此君在对付纥石烈执中的时候与赵王府有过联手,见到完颜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太子殿下前脚走,小王爷后脚就来了,臣可算有了主心骨了!”才不要说他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准备见势不妙就弃城先逃!

完颜康一肚子暗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失声道:“什么?大哥走了?”那我还抓谁来登基架空便宜大伯啊?卧槽!靠谱了一辈子的大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抹捻尽忠心里抹了一把虚汗,解释道:“圣上思念太子…”

那我大哥也不会走啊?“究竟怎么一回事?”

抹捻尽忠道:“妃子们尚在宫中,小王爷您要不要见了她们再问?”总觉得小王爷情绪不太对,还是让他见了妃子们,他们自家人自己说好了。

完颜康道:“也好,你随我同去。”或许有什么不好说的隐情,自己一个人入宫,这个时候还是要避嫌的,拖上一个人作证也好。何况此人目光闪烁,似有隐情,拿住他同往也是个后手。正待举步入宫,却远远听到马蹄声,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忽都!”

多保真!

完颜康颇为诧异:“你怎么还在中都?”皇帝走了,徒单丞相也走了,怎么多保真还留在这里?

多保真纵马奔来,双目尽赤,鬓发散乱。近了,滚鞍下马,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往抹捻尽忠抽去!完颜康似乎也被这神来之笔惊呆了,待她鞭子落下又扬起,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阿姐,怎么能鞭挞大臣?”

多保真顺势大哭:“他算什么大臣?听说蒙古人来了,他自家备了车马要先逃,却骗我们留在城中!娘娘们信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好人。我在宫外,消息灵通些,这才知道的。亏得你来得早,不然…呜呜…”剩下的话被完颜康捂住了。

完颜康目光四扫,大声道:“我既来了,便不会私逃,随我入宫吧。”说着,顺手一捞,将抹捻尽忠也攥住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多保真闹了一场,弟弟又回来了,多日来的惊慌、怨怼、愤怒渐渐平复。踏入宫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从没想到会被抛下,还好,你回来了。”完颜康低声问:“我不信大哥会丢下大家伙,究竟怎么一回事?”

多保真道:“他开始留下来的,有一天却突然不见了。”说着,又咬牙切齿了起来。恨恨地瞪着抹捻尽忠,似乎又将一切怪到他身上了,先前自己只是个并无权柄的公主,只能忍,现在手握重兵的弟弟回来了,看她饶过谁!

完颜康看了抹捻尽忠一眼,抹捻尽忠忙说:“我并不知情!”完颜康心道,作为留守,预谋先逃,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命吗?抹捻尽忠心下难安,却又想,自己与他父子曾是盟友,于是低声道:“据臣猜测,太子殿下是不得已才南行的。世子想,殿下不在圣上身边的小人焉能不蒙蔽圣听?野狐岭失利,人心惶惶不说,好些人也是十分不满的…”将话头往纥石烈执中身上引,以期令完颜康记起旧事,毋信妇人之言。

完颜康听着双方的言辞,面上波澜不兴,心中计议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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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近百年后略复繁华旧观。军民人等的脸上却有着与繁华无关的慌乱——“又”要亡国了,“又”来一个跑路皇帝。

汴京在金国也是一座重要的城池,赵宋年间格局犹在。金主自打想逃亡来此,已派人先做修葺,到得此地,分门别类住进去,但是有条不紊。东宫里,太子咳得满脸通红:“阿衡,忽都那里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