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打个激灵,瞬间清醒,张嘴便问,“姑娘饿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尼楚赫心神大安,胡乱挥动的胳膊“砰”一声摔在床上,小丫鬟吓一跳,“姑娘怎么了?要不要奴婢扶您起来?”

“水……”不禁呻/吟一声。

“好,姑娘稍等。”小丫鬟手脚麻利走到外间,一手端着灯一手端着茶杯,把灯放在旁边桌子上掀开床罩,“姑娘,来,喝水,慢点啊。”

尼楚赫看到亮光,周围还是熟悉的场景,热泪盈眶,吓得小丫鬟手一抖,“姑娘,姑娘,哪里不舒服?要奴婢喊大夫?”

“没事。”尼楚赫摇摇头,“困得眼睛发酸。”一想自己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脑袋又钻心的痛,吓得不敢再瞎琢磨。

小丫鬟瞧他皱紧眉头,欲言又止,“……姑娘真没事?”

尼楚赫难得冲她笑了笑,示意自个好着呢。

小丫鬟见他笑了,脸色一喜,做梦想不到他家姑娘因为胡思乱想差点把自个的脑袋累炸,“姑娘还要么?”

尼楚赫摇头,“什么时辰了?”

“四更天,姑娘还睡么?”小丫鬟轻声问。

“不,睡了一天,浑身发酸,扶我起开。”尼楚赫哪敢继续睡,一想到昨晚那会儿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睡,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得死死的,恐怕再闭眼到了阴曹地府。

小丫鬟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喊人打洗脸水。

尼楚赫坐在明亮的穿衣镜前,浑身还有点使不上力,看着镜中苍白绝美的人,忍不住朝脸色掐一下,“哎呦!”

“姑娘干么呢?”小丫鬟好笑。

“我昨儿真中暑了?”尼楚赫有点不信,他以为阎王爷发现他带着记忆投胎准备收他回去呢。

“是呀,大夫说姑娘再喝一次药就没事啦。”小丫鬟边给他梳头边打量着自家姑娘,胸前饱满,玲珑身段,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胖,秀发光滑如缎,肤如凝脂,忍不住赞叹,“姑娘一定是最美的皇子妃,四爷能娶到姑娘这么美的美人儿真真好福气啊。”

“胡说什么!”尼楚赫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小丫鬟却当他害羞,“是是,奴婢说错了,姑娘和四爷乃天作之合。”

“就你话多。”端着洗脸水进来的丫鬟打断他的话,“小蹄子今天吃了什么,四爷和姑娘也敢非议,皮又痒了?”

“奴婢才没有呢。姑娘,奴婢一想到你后年就要嫁到宫里去,奴婢替您高兴啊。”小丫鬟快言快语。

尼楚赫一愣,“你说什么?后年?”

“是呀,姑娘不知道?”小丫鬟奇怪。

“公公宣旨时我有点头晕没听清。”尼楚赫非常疑惑,没工夫再胡思乱想,“为什么放在后年?”

“三阿哥明年成亲,据说皇家没有一年办俩的说法,把四阿哥的婚事往后推了。”大丫鬟边为他洗脸边说,“后年好啊,时间宽裕,夫人可以好好给姑娘准备嫁妆。对了,夫人让姑娘去她那边,她有事跟你说。”

尼楚赫站起来,拢拢衣袖,随意道,“什么事?”

“夫人昨儿挑出四个最漂亮的丫鬟,说是给姑娘当陪嫁丫鬟,让你看看是否合心。”大丫鬟道。

“为什么?”尼楚赫奇怪,“你们跟我嫁过去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们伺候。”

大丫鬟见他一脸无知,“姑娘啊,夫人说她们是留你身子不方便时替你伺候四爷。”

“身子不方便?”尼楚赫如遭雷劈,猛然想到每个月都有几天不舒服,“伺候?不是我想的那样!?”

大丫鬟不忍打击他,“是的,替你承宠。”

尼楚赫一个踉跄,俩丫鬟急呼,“姑娘,姑娘,怎么又晕了?来人啊,快去喊大夫!”

话说回来,胤禛送走一窝兄弟回到堂屋,白芨一边指挥小宫女收拾桌子一边说,“爷,赐婚的旨意已下,皇上还没准您开工建府?”

胤禛:“不急,汗阿玛羡慕我,等他心里那股酸味淡去就同意了。”

白芨暗暗叹气,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皇上。

“四阿哥,皇贵妃请你过去一趟。”景仁宫的小太监突然而至,胤禛收回去卧室的脚。

胤禛还没进来就说,“额娘,儿子要午睡啊。”

“小四啊,额娘想跟你说件事。”皇贵妃边斟茶边道,“能不能换个福晋?”

“为什么?”胤禛瞪大眼,“尼楚赫不好?她冒犯了额娘。”

“没有,先听额娘说,”皇贵妃非常温柔地说,“你觉得额娘看人的本事怎么样?”

胤禛伸出大拇指,“厉害!儿子身边都是你安排的人,这多年来,没见过谁敢偷奸耍滑。还有这后宫,只要你坐镇,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露头。”

皇贵妃非常高兴,于是说,“尼楚赫此女心机深沉,性子极其不安分,先不要急着解释,儿子,本宫知道你小时候见过她两次,那时候你们都是孩子,我儿没变,拿什么保证对方一直未变?”

胤禛一时语塞,而他想到前世的老婆每天把科室当家,不禁问,“额娘没搞错?”

“儿子不信额娘?额娘和富察家可没有什么恩怨,而且富察大人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额娘会拿这事跟你开玩笑?”皇贵妃问。

胤禛摇头,“额娘不会。您知道汗阿玛给儿子赐婚前问过儿子,儿子出尔反尔会惹汗阿玛生气,您比谁都不希望看到儿子受责罚。”

“所以啊,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我儿的幸福最重要。”皇贵妃道,“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本宫去找皇上。”

胤禛见她说着话便想起身,确定皇贵妃没开玩笑,如此大事,搞不好额娘会被降为贵妃,“额娘别忙,您说她,她心机深沉,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吗?”

“这点不就够了?”皇贵妃道,“我儿心思单纯,合该娶个心地纯良的姑娘,和和美美过日子,那等整天想着钻营的女子不适合我儿。”

“嘎?”胤禛睁大眼,“就因为这个?”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皇贵妃也问。

胤禛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在她的催促下,吭吭哧哧道,“我听,听你说她不安分,以为,以为她做了什么事呢。”

“她敢!”皇贵妃一拍桌子,“这里是本宫的地盘,还轮不到她来耍。”

“所以,额娘从面相上看出她不安分,然后不希望儿子娶她?”胤禛不敢置信道。

“对!”皇贵妃铿锵道,“你还希望她做出点事来?”

“我去!”胤禛扶额,“额娘,我的福晋我做主,一准把她收拾的老老实实的,你啊,好好享福,儿子去校场。”

“回来!到底换不换福晋?”皇贵妃追着他问。

胤禛扭脸,“不换!她只要是个女人能生孩子,儿子就不换!”说完拔腿就跑。

皇贵妃气得跺脚骂娘,佟嬷嬷一众人不忍直视,“娘娘啊,您这又是何必呢。再说了,四福晋以后嫁进来不安分,你收拾她呗。”

“你们懂什么!小四就是个不着调的,再娶个不着调的媳妇,日子还有法过么?”皇贵妃狠狠瞪众人一眼。

药菊嘀咕道,“四阿哥住在南三所多年也没见他饿着,娘娘昨天多吃的一碗荔枝还托了四阿哥的福。”

皇贵妃一噎,“你,你闭嘴!”

第103章小四爷被禁足

尼楚赫说什么都不要美艳丫鬟,丫鬟不如他漂亮又怎样,前世身为男人,自觉比谁都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亘古不变的真理。他自个都没十成把握搞定那位混不吝的四阿哥,这还没成亲呢,就出来四位小妾,是亲娘么?

尼楚赫愤怒,石氏莫名其妙,不知道姑娘气什么,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不要她们你要谁?皇贵妃安排的宫女?”

“谁都不要!”尼楚赫冷声道。

石氏错愕,好像听到了天大笑话,“别说傻话。你,你最近是不是看了纳兰公子的《画堂春》,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那都是哄你这样的小姑娘玩的。”

纳兰容若去世时非常年轻,又是纳兰明珠的长子,在京城闹出很大动静,街头巷尾都可惜文武全才的纳兰大公子英年早逝。

石氏对此印象很深,族里几个小姑娘跟风买了容若的作品,看到《画堂春》差点误终身,搞得石氏听到“容若”俩字就有气,“他自个妻妾一堆,一时脑抽写出这么一首词来,你们个个奉为至宝,傻不傻!”说完让她选出的四位丫鬟下去跟嬷嬷学规矩。

尼楚赫不依,“嬷嬷是额娘特意为我从宫里请来的,不准教这些小贱人!?”

“富察.尼楚赫!”石氏拔高声音,“真当自个是四福晋?你现在还不是!”

尼楚赫见她脸色吓人,心里咯噔一下,石氏生了四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平时宠上天,遇到不能妥协的事满族贵妇的款一下子就出来了,“来人,送姑娘回房,让嬷嬷好好教教她皇家规矩!”

“额娘!”尼楚赫气得跺脚,好想豁出脸一哭二闹三上吊,然而他干不出来,以后还指望娘家人,又不敢跟石氏交恶怕惹家人不喜,憋憋屈屈,眼泪不知不觉出来了。

石氏能理解,哪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不奢望丈夫的身和心都属于自己一个,“傻孩子,哭什么啊。额娘安排的人是咱家的奴才,不听话你想打打想杀杀,可是不要她们,皇贵妃势必往四阿哥府里塞人,娘娘的人你敢打杀么?

“不能啊闺女,你得好好奉着。皇上讲究以孝治天下,你若惹得皇贵妃不高兴,你阿妈也得跟着吃挂落。”故意说得很严重,“乖啊,她们左右越不过你,别怕哈。”

尼楚赫心里苦,妈的,为什么不是盛唐?!

这里就是大清,中央集权制达到最高,等级最森严的大清。富察大小姐啊,慢慢习惯吧。世界不会因你而改变,你若不变,苦的还在后面。

再说胤禛,嘴上说等康熙心里的酸味变淡,其实,都是些安慰人的话。

内务府除了三个总管,下面还设有七个司,总的职官多达三千人,于是胤禛不找海拉逊,他看哪个小官不顺眼就去找谁。

找人家干么呢?

让他安排人给毓庆宫装修房子。然后又看谁最闲叫谁去买材料,所需费用么,当然找内务府的会计报销。

三阿哥和四阿哥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三阿哥的府邸已动土,四阿哥慢一步,下面的小官一直嘀咕四阿哥什么时候建房,这么一说,那边四阿哥来了。闲得唠嗑的小官没多想,拿着胤禛给的建筑材料单子,乐颠颠筹备建料去了。

这些事在海拉逊等人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他们愣是不知道。当康熙下谕内务府为四阿哥建皇子府,海拉逊得了口谕回去一安排,傻眼了。

“四阿哥的府邸早开始建了,外面围墙都拉起来了?”康熙揉耳朵,不信,一万个不信,“什么时候?”

海拉逊缩着脑袋,“有月余。”

秋高气爽的九月份,康熙热的脸通红,“七月底开始?”

“是的。”海拉逊道,“下面的官吏说,说是四阿哥安排的。”

“叫胤禛过来。”康熙喊人,顾问行往外走,“你站住!太子去院里随便找个人喊老四!”

顾问行摸摸鼻子,他又没打算通风报信。

搞得太子不敢在院里耽搁,端的是怕康熙误以为他传口信。

胤禛听说太子找他,非常奇怪,昨儿去二哥家看看大侄子的卧室装修到哪程度,也没见他有什么事啊。

怀着这个疑惑,看到海拉逊,胤禛恍然大悟。规规矩矩请安,规规矩矩等着康熙问话。

康熙当即叱责他假传圣谕,四阿哥不服。

“那你倒是说说,朕怎么冤枉你了,海拉逊就在这里,有本事跟他对峙?”康熙冷哼。

胤禛笑,“儿臣有本事,就是不跟他对峙!”事情是背着海拉逊来的,对峙?他不傻,“儿臣眼瞅着三哥的府邸快落成了,在部里说句也想早点开工建府,海拉逊手下的人当即表示,不用担心,反正我的府邸早晚得建,他们明儿就去买材料。

“儿子问买建材的银子哪儿出,海拉逊手下的人真真大清好员工,据说去会计那里知会一声,签个条就好了。”

太子不禁瞪大眼,“这么简单逗谁?”

“瞧瞧,瞧瞧,难得说句实话你们这么不给面子。”胤禛一顿,“二哥以后还想找我帮你办事么?”

太子败北,突然想到他家儿子的婴儿房还没完工。

“海拉逊大人不信可以去查。”胤禛不会主动告诉他,自个故意找些善钻营、善奉承,迫切希望升官发财的小官,见自个这位皇阿哥有事拜托他们,立马头晕脑胀,“汗阿玛,儿臣指天发誓,从头到尾都没下过命令,是他们自告奋勇帮儿子办事,不算假传圣谕吧?”

明明秋老虎已经走了,海拉逊一脑门汗,“皇上,臣,臣失职,求皇上开恩!”

康熙一想便知,那些人这样做纯粹为了讨好皇子。因小窥大,如果每个部里的小官都像内务府的这样办,朝廷会从根上烂掉,就像生了虫的大树,早晚有一天,他们站在树梢上的人会狠狠摔下来。

马齐有句话说的很对,如果不是胤禛直接犯错,康熙只会降罪他人,不会轻易责罚他疼爱的四儿子。

于是,便问,“胤禛还记得哪些人如此大胆包天?”

胤禛想一下,“汗阿玛的笔借儿子用一下?”

“小四长进了,会说借啦。”太子刚才被他威胁,不找回场子心里难受,施恩道,“孤的桌案借你用。”

胤禛白他一眼,让顾问行拿叠纸来。

海拉逊膝盖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一叠纸?有多少?康熙和太子面面相觑,疑惑胤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胤禛的记忆力在此发挥到极致,只见他手腕不停,随着地面上摊开的纸越来越多,海拉逊的脸色越来越白。

康熙和太子站不住了,走到他跟前,瞧他不假思索,心中震动。如此又过半个时辰,胤禛扔下毛笔,揉揉手腕,“就这些吧,手太酸,不写了。”

太子喃喃道,“你知道自己写了多久?一个时辰,小四,孤从没见你这么用功过,内务府有这么多不听话的人?”

胤禛点头,“我没去内务府之前只认识海拉逊他们三名总管,而且即便我胡诌,一时也诌不出这么多名字,汗阿玛,是你让我写的。”

康熙回到座位上,“海拉逊,你先起来。朕让你去内务府做事,不是让你整这么大阵仗!当朕没看出来,你下的套让他们钻,然后趁机精简内务府的官员,对不对?”

太子和海拉逊同时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胤禛,这不是真的?

“胤禛,说话!”康熙拔高声音。

“儿臣明察暗访几个月,深思熟虑许久,消减掉这些官吏对内务府没有任何影响。”胤禛承认了,“您既然看出来,儿臣不瞒您,纸上有三百人,跟儿子有过接触的只有几十人,儿子就是故意写的。”

“一次消减三百人,胤禛,就你敢想!”康熙动怒。

胤禛面不改色心不跳,“为何不敢?他们每日在内务府打牌唠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朝廷凭什么养他们。朝廷官吏拿着百姓的血汗钱,让他们为民办事,不是把他们当着佛爷供着。

“汗阿玛,你是皇帝,大清的主人,很多人认为你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羡慕不已。可谁又知道您每天最多睡三个时辰,逢年过节也睡不足四个时辰,就那天天还担心自个做不好......你这么累,凭什么他们这么清闲,儿子就看他们不顺眼,你若不把这些人裁掉,儿子废了他们!”

“你敢!”康熙被胤禛说得眼角通红,“太子送他回南三所,没有朕的旨意,四阿哥不准踏出南三所一步。”

“是!”太子拽着他的胳膊,胤禛不动,朝他屁股上揣一脚,四阿哥依然不动,气得太子爷怒问,“要孤抗你走?”

胤禛打个寒噤,“走!”也不行礼,转身就走。

太子冲康熙打个千,追到外面,“老四,收收你这倔脾气,汗阿玛是为了你好,他这是保护你。”

胤禛斜眼看他一下,“你觉得这样说我会信?”

“爱信不信,反正你被禁足了。”太子爷看着他进屋,找来二十名侍卫,日夜守着,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准放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昨天的留言,地雷、营养液支持,我努力努力再努力晚上来一发~~~

第104章三更半夜抄家

侍卫已习惯四阿哥三不五时被禁足,如果因为小事,皇上会派小太监通知一声,太子爷亲至,一准四阿哥闯了大祸,侍卫莫名想到上次暗杀事件,打定主意,不准四阿哥出来,也不准别人探视,以防心怀不轨之人混入其中。

八阿哥等人乍一听说胤禛又被禁足,都笑他安分不过三个月,小十三瞧着兄弟们幸灾乐祸,差点跟小十四打起来。

九阿哥想好了嘲笑胤禛的词,到门口进不去,进不去了?兄弟们惊觉事大,第一反应——找太子。

而他们到毓庆宫只见着大肚婆太子妃,从上午等到晚上还没等到太子,兄弟几个不得不回去,心中越发不安。

三百名冗员,皇上不裁,一旦四阿哥从南三所出来,便会拎着鸟铳挨个废。别觉得四阿哥开玩笑,他连蒙古王爷都敢废,连武英殿大学士都敢废,他一点也不介意血洗内务府。

冗员和四阿哥相比,康熙毫不犹豫站在儿子这边,又不能一直关着胤禛,自个不舍得是一方面,老的少的来乾清宫闹又是一方面。

恐怕孝庄太后和福临帝娘俩一块来找他聊天,康熙一刻也没耽搁,和太子两人商议解决方案。

乾清宫灯火通明,内务府三位总管跪在殿中央,海拉逊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求皇上示下,求皇上饶命。

康熙当时被胤禛说的眼眶通红,说明他已被胤禛打动了。这会儿,只见他满脸怒气,拍着案几,“年年叫着内务府没钱,内务府有多少钱够养这么蛀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海拉逊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得硬着头皮说,“臣根据四阿哥给出的名单一一核实,四阿哥没冤枉一个人。”

“怎么核实?”康熙问。

从康熙禁胤禛的足,海拉逊便知道皇上要把四阿哥摘出去,顶缸的只能是他们,“启禀皇上,微臣亲自暗访,除了臣等三人,任何人不知此事。”

康熙盯着他们,三人头皮发麻,简直想哭,这样还不成么?

当然不成!

四阿哥被禁足,跟四阿哥有过接触的人都被朝廷法办,三百人又极有可能牵涉到上千户居民,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露出一丝风声,加上胤禛先前抄余国柱的家,勒索纳兰明珠银子,精明点的大臣势必会猜出“血洗内务府”是胤禛的手笔。以后,胤禛生活中极有可能布满危险。

康熙听他们没有告诉别人,抬手招来一群侍卫,“押下去!”

“皇上!”海拉逊陡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

侍卫堵住他的嘴,飞扬武和马思喀两人脸色灰白,一下子瘫在地上,康熙本有点心软,看到二人情形,连连摆手,示意侍卫赶紧走。

刑部尚书脱下衣服准备睡觉,听到宫里来人,慌忙套上官服,进门前迎见被侍卫押出去的内务府三位总管,心里咯噔一声,天塌了!

海拉逊从康熙五年进入内务府总管之列,不知熬倒多少人,迄今已整整二十六年,“微臣参见皇上,”不敢说万福金安,“不知皇上召臣来何事?”

“内务府总管贪赃枉法,挪用公款证据确凿,朕命你即可前往三人家中抄没赃物。”康熙边说边写一道圣旨,递给顾问行,“送图纳出去。”

顾问行接过圣旨,冲刑部尚书做个请的手势,“图纳大人,请!”

错开大门,图纳递出自己贴身玉佩,低声道,“顾公公,到底怎么回事?”

“上个月下大雨澹宁居有一处漏水,边关送来的折子被浸湿,杂家请内务府修葺,他们修一次又漏水,畅春园的小太监来报时赶上皇上不高兴就命亲卫查一下,据说海拉逊大人家比乾清宫奢华……还有上次,敬事房总管欺辱宫女,皇上令内务府严查,敬事房总管隔日死了,皇上一直记着呢。”顾问行把乌雅氏当年干的事换个说话,这是康熙和太子琢磨两天琢磨出的主意,“大人懂了吧。”

海拉逊盘踞内务府多年,党羽众多,贪墨财物不计其数也没人敢轻易动他,图纳有时羡慕的想死却不敢当出头鸟。现在么,天道好轮回,终于压垮了皇上心里最后一根稻草,尚书大人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可他妈的,好想笑肿么办?

顾问行见他面色诡异,抬手指了指里面。

尚书大人面色一僵,拼命压下笑意,慌慌张张跑出乾清宫。妈妈呀,皇上好可怕,以后再也不搁背后议论小四阿哥,小四爷为难余国柱还找点证据,皇上抄家连理由都不用,一句话的事儿。

看着手里的圣旨,三名二品大臣同时被炒家,这个雷厉风行,图纳知道皇上气急了,不然不会大半夜把他喊起来,还让他把抄来的财物摆在大街上……小四爷和皇上比起来,唉,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一夜,四阿哥睡得香甜,除了他,京城所有人都没睡着。

宫里的主子们替四阿哥担心,不知胤禛又犯什么错,惹得皇上比以往都生气,而宫外的百姓们,从子时开始就听见狗不停的叫。

随着哒哒的声音不断,内城旗人端着灯走出家门,看到一队又一队禁卫军从旁经过,胆子大的小伙子问了句,“官爷,出了什么事?”

“刑部办案,跟你没关系。”跑步前行的禁军喝一声,继续前行。

“谁犯事了?”有人又问。

禁卫军一看对方面熟,“海拉逊!”

“海拉逊?”对方踉跄一下,听到声音的内城百姓虎躯一震,整个京城抖三抖。

王公贵族纷纷走出家门,一向淡然,眼中只有皇上的张英听到小厮的话,鞋都没顾得穿鞋,披上衣服就往外跑,吓得张夫人以为地震了。

可不是地震么。

海拉逊三人从三天前便没回过家,家中小厮前去内务府询问,海拉逊托人回了句有重要事要办,家人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大半夜家门被身穿黄马褂的侍卫强硬砸开,海拉逊的夫人挥着手绢嚷嚷,“没天理,没天理……”

刑部尚书手持圣旨,海夫人瘫在地上。

图纳知道主子爷等他回话,“把所有人集中起来,行动要快!”

禁卫军一个个目不斜视,动作麻利,有人找箱子,有人收拢易碎的瓷器,有人管金银字画,有人抬贵重物件,有人开门撬库房,分工明确,一个时辰,各式各样的箱子不断从海拉逊家涌出。

如果不是侍卫们一脸肃穆,围观百姓还以为哪家王爷嫁女。而这个想法刚在脑袋里过一遍,只见侍卫突然停下来放下箱子,打开箱子之后把里面的物件摆出来,有精美瓷器,有奢华金器,有流光溢彩的玉器等等。

围观群众瞪大眼,不是抄家吗?抄好不去刑部停在这里干么?还有,瞧瞧那古书字画摆的多好看,这是抄家?抄家的侍卫不都瞬间化身强盗么?

难道这就是黄马褂侍卫和刑部衙役的区别?

随着箱子越来越多,眼瞅着望不到头,围观群众不淡定了,“妈的,海拉逊贪多少东西,怎么感觉比余国柱和纳兰明珠的多?”

“那当然,余国柱才贪几年,海拉逊几十年了,当然比他们多。听说有人去看了,已经摆到镶黄旗头条胡同了。”

“镶黄旗?从正白旗摆到镶黄旗,横跨半个内城!?”围观群众竖起耳朵睁大眼,试图让自个听得更清楚看得更清楚,“为什么往镶黄旗摆?”

“飞扬武和马思喀是镶黄旗的人。据说那两位爷被抄家了。说起来,飞扬武活该,可怜马思喀大人,去年当上内务府总管就被这位主儿连累,可怜啊可怜。”有人叹气道。

“可怜个屁!皇上可是明君,如果他们俩无辜,皇上抄他的家。”围观百姓气得乱蹦跶,差点踢到旁边的箱子。

腰别长刀的侍卫橫他一眼,对方慌忙连连后退几步。

恭亲王和裕亲王听说皇上一次抄三家,也忍不住嘀咕。

当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奴才回来报,“从海拉逊家抄出来的物件摆到了马思喀家门口,从飞扬武家里抄出的东西摆到了马思喀家门口。”

“为什么都摆在他家门口?”恭亲王脱口就问。

小厮道,“据说马思喀贪墨的最少,不够摆满镶黄旗头条胡同一条街,所以都往他家门口摆。”

“谁想的这鬼主意?不对,海拉逊到马思喀家?草!那么远?”恭亲王瞪大眼,跳着脚问,“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刑部尚书见过小的,小的问他,他说皇上让这样做的。”小厮道。

恭亲王一趔趄,“皇兄真狠!来这么一手,即便改日他饶过海拉逊三人,内城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们。”

“是的,是的。皇上不愧是皇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弄死海拉逊老百姓都觉得不出气。”小厮打个寒噤,“爷,你还同情余国柱么?”

“不!余国柱太幸运了,碰到个小四那么直来直去的主儿。”恭亲王不敢再看,“关门,关门,谁来都说爷病了。”

裕亲王也叫着,“关门,赶紧关门,谁来都别开门,皇上变化太大,我得缓缓神。”

马齐也想关门,可马思喀是他兄长,贪墨的财物摆到了他门口,两旁还有黄马褂侍卫守住,富察大人不敢关啊。

尼楚赫还在跟石氏赌气,一见隔壁“着火”,顾不得怄气,“额娘,出了什么事?”抱着她的胳膊紧张地问。

从子时到天空漏出一丝白,石氏整整在门口站半夜,这会儿困的眼发酸,仍旧睁大眼睛,“你阿妈出去打听了,过会儿该回来的。”

二品大臣出事,马齐自个又是御前红人,他能找谁打听,率先想到佟国维。

佟家也属镶黄旗,一个旗里两家被抄,佟国维哪能睡得着,见马齐来了,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马齐一愣,“我没事。相爷,您,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佟国维若知道也不会担心他受牵连,“不知道。半夜里听到小子喊出大事了,内务府三名总管同时被抄家,我慌得起来,正打算待会儿去宫里。”

马齐想了想,“那您能帮忙问问家兄到底犯了何事?刑部尚书说他贪/污受/贿,我这个哥哥最知道,胆子不大,贪墨些银子也到不了抄家的地步。”

“皇上半夜下旨,我哪敢问。”佟国维道,“事出突然必不寻常,你别瞎搀和,听皇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