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鹏翮前脚走,康熙收到秘臣李煦的信,信中阐明厉害关系,李煦的信件放下又收到总督噶礼的奏折,奏折之中阐述科考舞弊一事跟巡抚张伯行有关。

“岂有此理!”康熙手中的奏折砰一下摔在御案上。

八爷等人第二天一早听说胤禛在宫里呆一夜,心想着出什么事了,经胤祥提醒哥四个才想到震惊天下的科举舞弊大案。他们赶到宫中刚好碰上康熙摔奏折。左瞧右看不见胤禛,哥四个纳闷,偷偷问太子,“四哥呢?”

“胤禛昨夜可能受凉了,有点不舒服,汗阿玛让他回去休息。”太子低声道。

哥四个有前世记忆,此事需快刀斩乱麻平息天下学子的怒气,必须胤禛出面。一来胤禛是百姓心中的在世狄仁杰,二来再大胆的贪官污吏都怯他。

哥四个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请汗阿玛派四哥前去查明真相。”

“明天看看胤禛的病再说。”康熙道。

八爷等人见康熙心中已有决断便告退,出宫后直奔雍亲王府。不想胤禛到江宁后做无用功,哥四个就给他分析江南情况和江南地方官员。因知道噶礼是幕后大贪,黑噶礼时不着痕迹的同时不遗余力。

他们说得起劲,雍正爷趴在门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便觉得老八和老九有问题,此生安分的过分,没想到还有十三和十四,呵呵。

小小四听得差不多,推开门,“阿玛,额娘问你有没有喝药。”

哥四个心里一突,回头看是大侄子,同时松一口气,“吓死爷了。”

“八叔做亏心事啦?”小小四睁大眼好奇地问。

“混小子胡说什么!”

小小四道,“额娘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现在不是晚上,外面天亮着呢。”

“你额娘读过几本书,别听他乱讲。”九爷开口。

小小四眼中精光一闪,雍亲王瞧得真切,不禁为胤禟祈祷。没等他想出祷告词,小小四冲着门外高声喊,“额娘,九叔说你头发长见识短。”

九爷满头黑线,听到哒哒的脚步声暗叫不好,抬起头看到踩着花盆底的四福晋站在门口怒瞪着他,“九弟出来,今天四嫂跟你辩辩什么叫见识短!”

九爷学识不错,跟做过一世帝王,今生闲着没事不是看书就是给儿子们讲故事的尼楚赫比,中间隔一百个四爷,九爷最佩服这位嫂子,尴尬地笑笑,“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四哥。”起身往外走,经过尼楚赫时贴着门侧身走过去。

小小四瞧他那怂样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活该!

胤禛喝两包药,晚上出一身汗,第二天身上就利索了。

江南事态紧急,胤禛用过早饭让尼楚赫给他收拾行李,他直接驮着行李进宫向康熙辞行。康熙让胤禛带一队人马同行,以防江南士子暴乱。而胤禛走后,康熙写信给胤褆,让他派一支海军进驻扬州,以便随时支援。

张鹏翮虽然比胤禛先一步去江南,而胤禛日夜兼程,他的坐骑比张鹏翮的好,两人居然同时抵达江宁。四爷驾到,张大学士后退一步,四爷先行。

胤禛到江宁没有急吼吼去驿站,而是在酒楼里住下派手下人去查明真相。

事情闹得很大,扬州士子们抬财神像到府学游行,江宁的百姓有所耳闻,随便拉个路上一问便知,根本不用深查胤禛便知道涉案人员有哪些。

胤禛在大清生活那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不怕死的,当即让魏珠儿把他那石青色五爪金龙亲王服拿出来,穿戴齐整后,胤禛又令随行护卫前面开路,直奔总督府。郑鹏辉跟在身后,“去哪儿干么?四爷,不去巡抚衙门?”

“擒贼先擒王,抓贪官当然得先捉拿最大的哪一位。”胤禛坐在高头大马上非常坦然地面对江宁百姓的打量。

张鹏翮试探道,“四爷要抓噶礼?”

胤禛微微颔首,到总督府门口也没进去,让八名侍卫把噶礼绑出来。

噶礼在胤禛去西洋那两年中特别嚣张,多名官员弹劾他而他的官职却越来越高,自认为康熙重用他,太子爷放任,便不把胤禛这位早晚会“失势”的亲王放在眼里,非常倨傲,“敢问雍亲王为何抓我?”

胤禛冷笑一声,环视一眼周围聚集上来的百姓,轻抬起脚,从靴筒里抽出一支鸟铳,噶礼陡然瞪大眼,“你——”

砰!

噶礼脑门开花,胤禛神情自若地把鸟铳放回靴筒里,同时“扑通”一声,噶礼的身体轰然倒地,周围百姓惊呼一声,张鹏翮吓得脸色煞白,“四,四爷——”

“来人,扔到乱坟岗上。传令下去,噶礼全家流放宁古塔,此事由巡抚张伯行督办。”胤禛打断张鹏翮的话,“走,去扬州!”看也没看噶礼的身体,说完话调转马头就走。

江宁百姓望着眨眼间变成一个黑点的热,根本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噶礼就这样死了?太不符合逻辑了!而刚才那人是谁?

雍亲王?

雍亲王牛逼倒灶也不能不升堂不问案,一句话不说就杀人吧?他当大清律法是他家的?

大清律法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对胤禛来说这是家天下唯一好处,皇家不满意便可随时修改律法。你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也得有人敢审雍亲王这位天潢贵胄。

江宁离扬州非常近,胤禛上午一枪解决掉噶礼,下面的事由张伯行处理,他下午到扬州就令人把此次秋闱的主副考官抓来。

两人被胤禛当街解决,剩下涉案人员被绑在路边,江南学子拍手叫好,胤禛冷哼一声,“此次闹事的学子都有谁,请站出来。”

抬财神像去学府,组织众学子闹事的人误以为雍亲王夸赞他,得意洋洋向前一步,“学生拜见雍亲王。”

第250章太子登基

胤禛似笑非笑道,“本王可担不起你们的师傅。”

“......王爷这是何意?”素有状元之才的扬州才子一脸懵逼。

胤禛道,“张鹏翮,把这些人的籍贯、姓名记下来通报各地,大清用不起这等官吏。”

张鹏翮浑身一颤,众士子高声质问,“敢问王爷我等犯了何事?贪污受贿的人是他们,不是我们!”

胤禛轻笑一声,“聚众闹事的是不是你们?侮辱府学的是不是你们?是朝廷昏庸无道致使你们有冤无处申诉?

“不用解释!本王告诉你们,他们贪污你们大可一纸状书告到京师,刑部不受理有大理寺,大理寺不受理有都察院,三府不管有本王!你们怎么做,仗着有理闹得天下皆知,此后天下士子皆以尔等为楷模,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最后一句可谓诛心,众学子脸色煞白,胤禛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仗着几分才能目无法纪,此时大清不是历史上康熙末年,吏治涣散,昏官当道的年代。

太平盛世,贤臣主政,偶然有几个地方官贪污受贿被朝廷知道后定会严惩,他们不走正道就该有受处罚的觉悟。

张鹏翮觉得胤禛此举严苛,寒窗苦读十年,为的便是一朝高中光耀门楣,此令一出,这些人的仕途之路算是完了。

四爷摆摆手,“既然能抬起财神像,也该能抬起重物,码头上急需扛包工人,本王想就算你们不入朝为官,生活也不成问题。”

“王爷怎么能把我等跟那些人比?”打头的士子脱口而出。

胤禛放声大笑,“亏你们饱读诗书,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算老几!”说完抬脚走人,“张鹏翮留下来,所有人跟爷回去。”

张鹏翮起初非常同情这些学子,然而那句高人一等的话让张鹏翮心中很微妙,张家祖辈靠着耕种一点点积累家产,当年先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别说去码头上扛大包,背着背篓到处捡粪的事也干过。张鹏翮不以为耻反为荣,因为他家中富裕但没有一分赃款,后来也能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拒绝别人送来的好处。

江宁情况复杂,有朝廷重臣也有康熙秘臣,勋贵世家,朝廷早两年派巡按御史前往各地暗查,军政两方数名官员被拉下马,江宁官员午夜梦回也忍不住琢磨江宁这块肥肉上有多少暗查御史,因此,当总督噶礼找到江宁官员共商发财大计时,无不被温柔拒绝。

噶礼没能在江南贡院找出突破口便把目光下移,不巧,扬州被他盯上,便出如今这档子事。

胤禛到江南才知道科举舞弊案闹得大其实只是扬州这一块,如果不是士子们卖弄文采利用舆论故意为之,有雍亲王在,涉案人员依然会遭到严惩,影响不大,胤禛也不会处罚辛苦读书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

胤禛出了扬州城没回京城,而是再次回到江宁,但他没去巡抚衙门,而是找到接到他的信后马不停蹄地赶赴江宁的巡查御史。

御史见着胤禛就说,“下官已两年前把江宁官吏不守法纪的证据交予刑部,八爷说此事皇上自有定夺,不需下官插手。”

“证据带了么?”胤禛问。

“下官怕原件丢失便留一份备份。听说江南出事又接到王爷的信,便把证据带来希望能帮到王爷。”顿了顿,“此物不是原件,恐怕不能当呈堂证物。”

“没关系。”胤禛接过带有对方体温的卷宗,拆开看到最上面的人是李煦,一挑眉,“是不是因为曹李两家?”

面对大清智囊四爷,巡查御史不敢欺瞒,“早年皇上下谕曹寅曹大人出任江宁织造,李煦受任苏州织造,二人感念皇恩,得知皇上南巡时打算停驻江宁,便精心筹备,花费大量库银沿途修建皇上喜欢的景致,致使江宁亏空巨大,仅李煦亏空多达五十万两白银,皇上大概也知道其中情由,一直压着不让八爷核实查办,可能想给他补漏的机会。”顿了顿,“毕竟曹大人是皇上乳母之子,王贵人又为皇上诞下三位皇子。”

“佟国维如果欠国库银钱,没钱还户部变卖家私也不敢让皇贵妃代他向爷求情,李煦算什么玩意。”胤禛嗤笑一声,“汗阿玛的确非常宠十八弟,回京打听打听王贵人可敢在爷面前造次!现在去告诉李煦,爷给他半个月时间,补不齐亏空爷不介意帮他拍卖家产。”

巡查御史暗爽,低头应一声,“是!”躬身退出去。

暗查御史皆是朝中清流,有才有品,偶尔一个抵不住诱惑犯下错误,不碍多数暗查使三观极正,颇看不上李煦这等靠着女人上位的男人。

李煦受任苏州织造是在其胞妹嫁给曹寅之后,后来康熙南巡他又把表妹送到龙舟上,家中无钱却敢大肆摆阔,御史见到李煦时表现得非常正直,如果胤禛也在场,可不就是狐假虎威。

胤禛从魏珠儿那里得知御史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大有李煦补不上亏空就会面临抄家,感到好笑,但也没叱责御史拿着他的名头行事。

而李煦仗着皇家有他三个表外甥,并不怕还不上亏空被治罪,可胤禛来到江宁二话不说,掏出鸟铳崩了噶礼,李煦怕了。

接到御史警告,当晚连做两个噩梦,第二天一早就开库房倒腾能买的物件,不足十天,所欠亏空便已还清。同是,曹家欠下的巨款也已入库。

胤禛打算收到曹、李两家的欠款再回京城,因此给李煦半个月,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让四爷非常满意,看在康熙面子上四爷没再计较。

魏珠儿等胤禛从屋里出来的空档跟左右侍卫嘀咕,“对付这种欺软怕硬之徒,就得咱家爷出面,瞧瞧,现在老实的跟孙子似的,早干么去了。”

“你的意思皇上软?”

胤禛的声音突然响起。魏珠儿吓一跳,“爷?奴才去给您牵马。”说着话啪嗒啪嗒玩楼下跑。

左右侍卫忍俊不禁,胤禛好气又好笑,他好像也有点软,不然魏珠儿怎敢背后议论他。

胤禛一行回到京城刚好赶上四爷三十三周岁生日,尼楚赫问他怎么庆祝,胤禛刚处决几名贪官,饶是他心里素质强大,也提不起精神热闹,便说,“请兄弟们来家吃顿饭。”

十月三十,十月最后一天,雍亲王只请兄弟,却出现门庭若市的景象,四爷望着把道路堵得死死的马车,叹气,“本王第一次知道汗阿玛这么厉害。”

排在最最后面的马车里跳出一小孩,小孩蹦到胤禛跟前往他身上一跳,胤禛顺手抱起他,“你十七哥呢?”

“十七哥跟十六哥一块去给小小四买礼物啦。”小十八抱着胤禛的脖子,央求道,“汗阿玛准我在四哥家住几天,可不可以?”

“别跟弘晟打架就行。”胤禛抱着他进去,边走边吩咐下人打开后门把马车驾到跑马道上,堆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小小四一见小十八又霸着他阿玛,蹬蹬跑过去朝小十八腿上拍一巴掌,“下来!”

小十八望着胤禛委委屈屈道,“你看?”

“小宝!”胤禛瞪他一眼,对小十八表示抱歉,却不伸手抱小小四,“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额娘说我今天不用写字。”挨了一顿白眼的四宝宝抓住胤禛的大手,另一只手指着小十八,“这是我阿玛,不是你的,不准黏着我阿玛。不然,哼!”亮起拳头。

太子爷踉跄一下,“你家老四什么性子。”说着话揽过小十八,“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你当叔叔的让着他。”

“好!”小十八狠狠点头,冲四宝宝道,“我是长辈,让你!”

小小四鄙视道,“小爷的阿玛需要你让,脸真大。”说完偷瞄太子一眼,心想霸道你还盯着我不放,若是不霸道,依阿玛对兄弟推心置腹的性子,太子缠个三年五载,搞不好阿玛就松口了。

胤禛伸手捏住他的脸,“你的脸不大,跟人家俩。”

小小四瘪瘪嘴巴,四爷一挑眉,“哭!”

四宝宝愣是把眼泪收回去,太子扑哧乐了,“活该!”

小小四一把推开胤禛的手,转身就往屋里跑,看见弘晖哥几个张口道,“大哥,大哥,太子二伯要我去他家,不准我告诉阿玛,怎办?”

太子身子一歪,对上三双满含怒气的眼,满头黑线,扭过头看着胤禛,“这样也不管?”

“他说的一半是真的,不是么?”胤禛摊摊手,“好了,人差不多来齐了,白芨,通知厨房待会儿上菜。”

太子指着小小四的额头,“早晚一天你会梦想成真。”抬头就对上面无表情的胤禛,太子好生尴尬,“孤吓唬他,吓唬他,别当真。”

今天是四爷的生日,四爷非常大方的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往饭厅去。

哥几个难得聚在一块,明天便进十一月了,八爷问,“汗阿玛除夕家宴上的话几个意思?再过两个月又到除夕了。”

“汗阿玛已命礼部着手准备,”五爷一顿,“内务府也开始赶制太子二哥的龙袍,只是钦天监那边不漏风,我也不知道登基大礼是哪一天。”

“确定年前能做好?”九爷挑眉。

五爷神色一滞,因众人都在算年前哪一天是吉时,没人注意到他那一瞬间极不自然,“年前肯定能完工,内务府为此临时从各大绣房招来五六百名绣娘,太子放心吧。”

“老爷子可算放权了。”胤禛又说,“你这些年够不容易的,算熬出头了。”

开挂的四人相视一眼,心有戚戚焉,重活一世置身事外,哥四个才发现太子前世多么难,前有康熙不着调,后有兄弟们无时无刻不在使绊子,旁边还有猪队友索额图倚老卖老瞎指挥,何止不易,简直不能更悲催,难怪后来有点疯癫。

不过他们只同情前世的太子,对于今生这位被胤禛当初亲兄弟的太子爷,众人羡慕嫉妒,瞧瞧,明明一桌兄弟,胤禛只对太子说,“二哥吃螃蟹。”对他们说,“大家别客气。”

呵呵,能再偏心点么?

四爷若是知道他们想什么,一准回到,能!

胤禛从来不是心冷之人,太子少时乖巧懂事心地善良,赫舍里皇后又早逝,就算太子只拿当普通兄弟,极其喜欢小孩子的四爷也会偏向他三分。何况当年帮小四爷擦口水,四爷闯祸替他背黑锅的不是别人只是太子。

有胤祺的保证,太子微微躁动的心安定下来,坐等康熙颁布圣旨。

然而十一月过完,十二月过半,一向不以物喜的胤禛也忍不住天天往宫里跑,康熙却还有没有退位的迹象,“汗阿玛又抽了?”

太子爷知道他早晚会登基,可临近年关越不能淡定,这几天都有着急上火的迹象,“孤也想知道。”

“千万不能问。”八爷顶着寒风进来,脱掉沾满白雪的大氅,“你这时候得稳住,汗阿玛经常想一出是一出,难保他最后反悔。”

“孤知道。”太子往椅子上一坐,揉着眉头,“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

康熙就是故意的,每天看到太子、胤禛、胤禩等人欲言又止,不知道背地里嘲笑他们多少回。顾问行在旁边忍不住捂耳朵,“皇上心中已决定了,别再逗太子爷他们,万一把四爷惹急,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朕不知道。”康熙嗤笑一声,“他敢造/反不成。”

“四爷不会那样做。但他极有可能把弘晟小阿哥送进宫陪你一段时间,闹得你失眠多梦精力不济,不得不提前宣旨。”顾问行顿了顿,“您偷偷告诉奴才,定在哪一天。”

康熙睨了他一眼,“你长得很美?少用激将法,那是的朕八岁时玩剩下的。”

顾公公呵呵一笑,不问就不问,反正已是腊月二十五,最多忍五天,不是太子爷如愿登帝,就是乾清宫迎来小魔王弘晟小阿哥。

可眼瞅着明天是腊月二十八,胤禛半夜坐起来,“汗阿玛留着圣旨过年?”

“爷淡定,又不是你当皇帝,急什么。”尼楚赫拉一下身上的被子,“快睡吧,宫里今天派人出来说想弘晟,明天得送弘晟过去,别让额娘等太晚。”

胤禛这些天替太子操心,粗略一算有七八天没见过皇贵妃,带着满腹疑虑胤禛睡得不安稳,天蒙蒙亮就醒了。

可他走进景仁宫,看到上上下下忙碌的景象,忍不住揉眼,“没睡醒?”

“四爷你怎么才来,待会儿圣旨就到了。”当年被皇贵妃放出宫的药菊和川菊今日也进宫了,一个把胤禛往院里拉一个把尼楚赫往屋里拽。

胤禛纳闷,“什么圣旨?”

“您不知道?”怀菊诧异,“我天!皇上他,哎,娘娘,娘娘,您快出来,四爷还不知道呢。”

佟佳氏从屋里走出来,同样疑惑不解,“皇上没告诉你们?”

尼楚赫傻傻地问,“该告诉我们什么?儿媳怎么越听越糊涂?汗阿玛立额娘为后?”

“是呀。”佟佳氏道,“内务府五天前着人送来皇后礼服,我,我以为胤禛不讲是当皇上故意让他瞒着我,难道不是?”

四爷呵呵一笑,“内务府?这么说来老五早就知道?难怪内务府另招那么多绣娘,我当他为了给太子哥赶制龙袍,合着中间有这一出,瞒得够深啊!”说到最后四爷咬牙切齿,最近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怕精明的兄弟们看出什么的五爷打个喷嚏。

顾问行捧着圣旨到了。

佟佳氏跪在前面,胤禛带着妻儿跪在他身后,听着顾问行念,“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性成、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佟佳氏谢恩起身,顾问行跪下说,“恭喜主子娘娘,皇上让您尽快换好衣裳参加封后大礼。”

“什么?”胤禛又是一惊,“有没有昭告天下?有没有通知朝廷民妇?”

顾问行道,“四爷尽管放心,所有该准备的皇上早已命人准备好,就等娘娘出去啦。”

“为什么我不知道?”胤禛拔高声音。

顾问行说,“皇上不让奴才们讲,不但您不知道,如果五爷不是内务府大臣,估计他也不知道。”

所以被太子言中了,“汗阿玛故意这样搞?”

顾公公非常艰难地点点头,“是的,奴才的师傅也到了。”

胤禛一听康熙派人把畅春园的梁九功接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退位之前终于如果坑他们一把,抬手抱起小儿子,“走吧。”抬起脚,“额娘快去换衣服,儿臣不跟他计较,来日方长!”

“想怎么样?”太子今早得知康熙立佟佳氏为后,心里没多大波动却认为胤禛早知道,故意看他这几天着急,听说胤禛去景仁宫便来找他要个说法,听见最后那句话太子爷满头黑线,同时心中莫名地松一口去,胤禛果然向着他的,不会看他笑话,“今天你有再多不满也得给孤笑!

佟佳氏道,“也怪我,早知道就提前跟你们讲一声。太子回去换衣服去。”指着他身上的常服,“胤禛你们呢?”

胤禛没好气的说,“就这样。”

早知道今天是封后大典,他怎么可能穿一身常服。

“还有一个时辰,孤让奴才快马加鞭回去拿。”太子爷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庆幸主角不是他。试想想,如果今天是他登基,十几个兄弟皆着常服,文武百官怎么看他。

有些事不能想。

腊月二十八日,佟佳氏成为皇后,腊月二十九日,康熙下退位诏书,当时难得清闲的太子爷歪在书房里看画本,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从火炕上摔下来。张起麟反应极快,拯救了太子爷的颜面。

腊月三十,除夕,太子爷登基为帝,称佟佳氏为皇额娘,尊她为母后皇太后。佟佳氏一点也不开心,只当一天皇后就变成太后,纵观古今没第二个。

新帝对此很是抱歉,摊上个这么能折腾的汗阿玛,能怎么办,忍着呗。

好在新帝没有遗传到康熙的不着调。正月初八,文武百官上班,乾清宫发出两道圣旨,第一道加封众兄弟,直亲王和诚亲王享双俸,五爷以后的爵位升一级。第二道发到雍亲王府,改雍亲王府为世袭罔替王府,赐爱新觉罗.胤禛为世袭罔替王爵,享双俸。

胤禛非常坦然地接下圣旨,张起麟跪下叩头道,“恭喜!”

四爷笑笑,“小安子,赏!”

小安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笑嘻嘻递给张起麟。望着张起麟乐颠颠远去,胤禛看着身边四个孩子,“走吧,随我入宫谢恩。”

第251章番外一

春去秋来,二十四个寒暑,不知不觉爱新觉罗.胤礽已在位二十四年,当年匆匆登基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看到熟悉的张起麟变成名叫苏培盛的人,皇帝放下御笔,揉揉额角,“雍亲王的病还不见起色?”

“回禀皇上,御医说王爷幼时身体底子弱,后来中一箭又伤到身体,这些年看起来与常人无异,随着年龄增长越发不能生病。“苏培盛小心措辞,虽然还有很多实话可讲,他看到皇上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四爷如今已五十有七,这些年看着熟悉的人苏麻喇姑、梁九功、戴梓、戴铎、遗音、佟国维、佟国纲,白芨、白薇、魏珠儿、安公公等等一个又一个归于尘土,四爷都能坦然以对。

太皇太后睁着浑浊的双眼,异常虚弱的喊,“孩子们,别难过......”胤禛哭了。

康熙躺在畅春园的寝宫内诉说着他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干掉鳌拜,平定三藩之乱,创造出盛世,满汉两族和睦相处。而是有位合格的继承人,有一群出色能干的儿子,没有像历史上任何一位皇帝在位时出现皇子相争......说着说着康熙的声音越来越低,望着守在身边满脸泪水的皇太后佟佳氏,康熙笑了,“表妹,我对不起你。”

因为他的任性,佟佳氏被百姓戏称“一日皇后”,因为他顾念着胤礽,明知胤禛无意皇位,防止佟佳一族做大迟迟不敢立她为后,让她当三十三年皇贵妃。纵观历史,佟佳氏也是唯一一位,康熙自认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除了陪他一生的佟佳氏,“皇帝,好好照顾你皇额娘。”

胤礽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儿臣遵命!”

康熙的视线转向胤禛,“老四,如果有来世,朕定还你一个皇位。”说完轻轻合上眼。

八、九、十三和十四瞬间忘记伤心难过,望着闭上眼睛的康熙,兄弟四人非常震惊,瞪大眼试图把康熙瞪醒......汗阿玛,收回刚才的话,没这样玩人的!

胤礽道,“汗阿玛归天了。”

兄弟四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们前世遭遇的一切就因为那句话?八爷哇哇大哭,恨不得把康熙拽起来鞭尸。

九爷按住他的胳膊,“八哥别太难过,汗阿玛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说话的同时朝他胳膊上狠狠掐一下,状若疯癫的八爷陡然清醒。

胤禩望着默默流泪的胤禛无声地说,四哥,我错了。前世不该怪你,汗阿玛脑抽跟你没半文钱关系,如有来生,你若登基,弟弟定然不再拖你后腿,举起双手抬起双脚支持你。

胤礽转过头,见胤禩一把鼻涕一把泪,“八弟节哀,汗阿玛享年七十,儿孙环绕,一生尊贵,心无遗憾,你我该替他高兴。”话是这样讲,然而泪水爬满双颊。

“四哥!”

十三爷惊呼一声。众人猛一抬头,只见胤禛的身体直挺挺倒在地上,胤祥爬到他身边堪堪接住他的脑袋,“御医!御医!御医!”十三爷惶恐不安,“御医!”

“臣在。”御医守在殿外,忙不迭跑进来,弘晟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前一推,“快给我阿玛看看!”

御医抓起胤禛的手腕,“启禀皇上,四爷太伤心。”

胤禛的身体一向很好,皇帝猜到这一点,“弘晟送你阿玛回房歇息,太上皇的葬礼无需他操心。”

“是!”弘晟长这么大第一次这般听话,和三位兄长护着胤禛回那座他亲自建的二层小楼。尼楚赫因是儿媳没被允许送康熙最后一程,看到胤禛昏迷不醒,尼楚赫“哇”一声哭了,自此把胤禛当成玻璃人。

然而,八年后前皇太后病逝,胤禛悲痛欲绝,为佟佳氏守灵期间染上风寒,自此药石不断,身体时好时坏。胤礽和众兄弟搜尽天下奇珍药材,也没能挡住胤禛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

最近半年,胤禛时常昏迷,皇帝处理好当天要紧的事,便会说,“苏培盛,备车。”

胤礽赶到雍亲王府,胤禩从里面出来,“胤禛怎么样了?”

“四哥醒了,想吃臭豆腐,臣弟去给他买。”八爷抹掉眼角的泪水,侧身让皇上进去,“十三弟他们都在,御医说四哥需要保持心情愉快,你别念叨他。”

皇帝眼眶微红,“朕知道。”蹑手蹑脚走进去,听着弘晟绘声绘色的讲外国人来到大清,因不识大清美食而闹出多少荒唐事。看到躺在床上的胤禛眼角堆满笑意,胤礽没往里面去,远远地看着胤禛也省得因他到来胤禛挣扎起身见礼。

八爷火急火燎买来臭豆腐,弘晖道,“阿玛睡着了。”

众人已经习惯胤禛时醒时睡,可看到他形销骨立,依然非常伤心。皇帝坐在中堂中央,“御医还没研究出胤禛得了什么病?”

众人摇头。

胤礽再问,“西洋大夫呢?”

“西班牙、英吉利以及法兰西皇室把他们那里最好的大夫送过来,同样对四哥的病束手无策。”十二爷心里发堵,老天爷不开眼,四哥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四哥还没到六十岁啊。

九和十三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他们从十四爷那里得知胤禛前世只活五十七岁,五十七岁那年八月二十三突然离世。如今是五月份,离那个日子只剩三个月。以胤禛现在时不时高烧昏迷,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查不出缘由......四兄弟不敢继续想,也不敢告诉别的兄弟,即便看到皇上愁得唉声叹气,只能忍着。

六月份,天气极其热,胤禛的身体慢慢转好,八爷等人喜大普奔。再回到雍亲王府看到四福晋指挥下人收拾行李,“四嫂干么去?”

“你四哥先内城热,要去畅春园避暑。”尼楚赫说完就喊弘晖,“把你阿玛的轮椅推出来。”

八爷脸色煞白,转身就往十四府上跑,见着他就问,“四哥前世是不是在养心殿驾崩?”

“不是,是在圆明园。”十四爷问,“怎么了?四哥的病不是好转了?

八爷浑身一僵,“四哥要去畅春园避暑。”

十四爷踉跄一下,上去揪住胤禩的衣领,“你——你说真的?”

八爷艰难地点头,“今生和前世截然不同,我都没有早死,四哥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天妒英才。”十四爷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汗阿玛和皇上以前担心四哥早逝,我还嘲笑他们杞人忧天,早知道......”十四爷蹲下去,捂着脸呜咽道,“让四哥去吧,天意不可违。”

“我知道。”胤禩近半年把他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胤禛见胤禩再次回来,“爷这一生妻贤儿孝,孙子聪明懂事,孙女漂亮乖巧,一生顺从,从未受过一次委屈,能活这么长时间已是苍天厚爱,爷都做好一睡不醒的准备,你们哭什么。”

“爷别这样讲。”尼楚赫挤出一丝笑,“你走了妾身怎办?”

胤禛又笑了,看在八爷眼中却比哭还难看,“爷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爷!”尼楚赫泪如雨下。弘晟从户部回到家看到额娘又哭了,好心塞,“阿玛,去畅春园吧,再晚天就黑了。”

胤禛微微颔首,弘晟把他抱上马车,看到宫里的小太监过来,“我去去就回?”

“没事,你大哥他们在呢。”胤禛理解儿子,也乐意看到小时候调皮捣蛋蔫坏蔫坏的小儿子能老老实实做事。

皇帝从御医那里得知胤禛的气色比先前好不过是假象,再次想到最亲厚的兄弟有可能离他而去,胤礽一夜没睡安稳,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苏培盛,朕也老了。”

“皇上龙马精神,一点儿也不老。”苏培盛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