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纱轻得像梦,边角还绣着精致的花,我一回头,身后的人端着一个盒子站在我面前,果然没错,是一件婚纱。

我心跳如雷:“这婚纱……好像不是上次快递收到的那件。”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当然是穿你先生亲自买的婚纱。”

“……”

听着这霸道总裁的口气,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哦,我差点忘记了,薄先生和南陆说话就经常是这口气。

这家伙,果然是薄先生的好朋友。

趁着中午气温高,我去车里,把婚纱换上,随手挽了个头发。

他长身倚在一棵胡杨树上,见我一袭白纱从越野车里走出来,似乎呆了呆。

“不好看吗?”

我知道自己是那种平平无奇的长相和身材,就是放在人堆里很难找到的那一种,所以在穿衣服这件事上,被南陆嫌弃了不知道多少回,导致我挺不自信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信步走过来,手绕到我的脖子后抚着我的头发。

还好有一层薄纱罩在我脸上,让我的脸红得不那么明显,可他嘴角一勾,轻轻揭开薄纱的一角,侧过脸来,就吻住了我的唇。

在苍茫的沙漠中,漫山遍野的胡杨与孔雀蓝的天空竞相辉映,我们在夹杂着金绿色、金黄色、金棕色、金紫色、金红色,一层一层,深深浅浅的胡杨密林里接了一个忘我的吻。

“把手给我。”他说。

我不明所以地伸出手,一枚硕大的钻戒戴进了我的无名指,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钻石的光晕在天色下衬得分外耀眼。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求婚这样的仪式了,可原来……

难怪连南陆都说他是个浪漫的人,也难怪穆文茵那样的人即使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也要回到他身边。

“喜欢吗,景太太?”他的声音淡淡的。

我用力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容不得我想太多,我忽然感觉自己身体被悬空——他竟然拦腰抱住了我。我们从车子停泊的地方,一路吻到湖边。

接着,一阵清澈的水声在脚下响起,我低头一看,他的双脚已经迈进了湖水里。

我掩饰不住快乐地说:“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我也想玩水。”

他吐出两个字:“不放。”

我不是一个会撒娇的人,可是此刻双手挂着他的脖子,不自觉地说:“为什么啊?”

“危险。”他继续惜字如金。

我循循善诱:“可我会游泳。”

他无奈地改口:“冷。”

“我不怕冷。”

他拗不过我,只好把我放了下来,就势帮我提了提婚纱裙摆。九月底,气温虽然只有十度左右,可我的心里团着火,在水里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我舍不得弄脏了他送我的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婚纱,就和他说:“你等等我,我去换件衣服。”

“不用。”他自身后拉散我的婚纱带子。婚纱有两层,里面是一件真丝的吊带裙,我感应到,他想帮我把外面那层厚重的罩裙脱下,不由得羞赧地低下头。

这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可我还是有些放不开,低下头说:“我自己来吧。”

我以为他会说“景太太,我现在是你的丈夫”。

结果,他真的背过了身去。

等我把云朵一样蓬起来的大罩裙脱下整齐叠好放在岸边的石头上,再回到水里时,发现他居然也脱掉了衣服。

难得的是平日里看上去清瘦的一个人,脱了衣服居然能看到腹肌和流畅的人鱼线,我连忙背过身去,把自己沉进水里,长发在整理衣服的时候也散了下来,漆黑的长发披满了肩,锁骨以下的半截身体被水打湿。

不一会儿,身后的水被划开,他朝我游了过来,自身后抱住我。微凉的河水里,他的体温和心跳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过来,让我心神荡漾。

我用手捧了一把水,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却在这里开始亲吻我的耳后根和脖子,我闭着眼睛,听到他说:“南江,你想要婚礼吗?”

“我觉得现在就是我们的婚礼。”我微喘着回道。

湖水一圈一圈荡漾着,我瞬间感觉到痒痒的,想要顺流而下。

河两岸的胡杨此起彼伏,在沙山的映衬下,如诗似梦……

在微凉的湖水里,我把自己完完整整给了他。

“景。”我喊他的名字。

“别怕。”他抓过岸边的干净的云朵一般的婚纱将我包裹起来,自己也穿上衣服,用西装外套裹着我,将我抱回车上。

可是,我怎么也舍不得他就这么走开,就势攀住他的脖子,我的手分明没有用多少力道,却让他整个人匍匐在我身上。

昼短夜长的秋天,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挂上了树梢。薄薄的光辉洒下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他火热的腹肌,结实的胳膊,精瘦而又有力的腰,以及有些冰凉的唇,和那双温热的游离在我身上的大手。

万籁俱寂,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沙漠,像给黄沙铺了一层银霜,湖边的胡杨树在风里悄无声息地舞蹈。

那一晚的月色格外好看,我爱的人流着汗,火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南江,你真美。”

他扶着我坐起来,帮我穿好衣服,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抬起头,仰望他:“Professor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知道为什么,上学那会特别不情愿叫他Professor景,它提醒着我们身份的微妙,可现在反而喜欢这样叫他,觉得特别好听,有种心理补偿的满足感。

“嗯。”他柔声应着。

“我想问的是,你当时为什么不建议我考研?是不是像穆律师说的那样,因为我在这所学校多一天,你的责任就多一天,包袱就重一点?”

“傻瓜,你在这所学校多一天,我就得多当一天你的教授。”

我:“……”

我又问:“可你为什么不想当我的教授?”

他有些坏坏地扬起嘴角:“谁想教这么笨的学生啊。”

我:“……”

他忽然凑到我耳边:“因为我也没办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去跟你这个笨学生谈恋爱。”

静谧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他。

他忽然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好啊。”

“听说你在胡杨林里刻过字?”

我脸一红:“这个小D,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呀。”

景之行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在你独自高飞的日子里,我必须知道你的消息。”

我心中暖暖的:“可是我并不想独自高飞,没有了你,我走的再远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南江,我原以为可以看你高飞,却还是没有压抑住心中想要陪伴你的渴望。”他沉静的黑色的眸子像湖面泛起了波澜,“比起曾经对世界对自由的渴望,我更渴望你。”

在这个美好沉静的夜晚,他的声音沙沙的,让我像是喝了陈年的老酒,一口就醉了。

原来啊,他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渴望。

06

二〇一六年三月到七月。

景之行在全国十几座城市开始了巡回演讲。

演讲的关键词是:电影、旅行、失落、绝望、勇气、爱……

其中有几场特别动人,是以他夫人为题材的。

——上天没有优待他的夫人,她少时患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活得非常自卑,大学时曾无辜被牵连进一起纵火事件,工作后为医疗事故顶过包……她有过非常失落和绝望的时刻,可她从没放弃过自己。她苦学英语,在二十五岁之前环游了世界,拍了一部旅行纪实电影被众人所熟知。而众人所不知的是,尼泊尔地震,二十六岁的她孤身一人前往震区当了志愿者。

“她曾和我说,她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我不同意她的说法,在我看来,善良和勇敢就是一个人最大的天赋,她救治了很多人,甚至不惜冒险前往政府和救援组织也顾不上的村庄,她说那些村庄里可能有一些仍然活着的人被埋在瓦砾之下,如果没有人去对他们伸手的话,他们只能活活等死。她是我的光芒和骄傲。”

有人问:“景教授,听说您的夫人曾经是您的学生,是吗?”

“是。”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能透露一下是谁先追求的对方吗?”

一阵沉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答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在她二十五岁那年,”他微笑着说,“她的身边突然涌现出很多优秀的男人,我很嫉妒,不得不紧急停下工作,展开追妻行动。”

打死我也想不到向来清冷的他,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嫉妒,明明是我嫉妒穆文茵嫉妒得发疯,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呀。

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原本就夺目的他闪闪发光。

即使我们有过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即使我的身心都已经完全属于他,坐在台下的我听着他的声音还是心跳如雷,几乎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只是一双眼睛怎么也舍不得从那光源处移开。

“当她是您学生时您为她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