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正修笑了笑,“费导选的人,一定没问题的。”

客套的辞令,梦非想。这些大人都这样。

费导像是有意要撮合席正修与梦非熟悉一下彼此,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把他们两人单独留在了监视器前。

一阵静默,气氛略有尴尬。梦非抬头看席正修一眼,见他闲闲望着远处,眼神虚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低下头,本打算让沉默持续下去,却忽然听到他问:“在剧组,还习惯吧?”

他话语淡淡的,声音却有磁性。梦非一时失神,愣了一下。他不问她台词背得如何,却问她习惯不习惯。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静了一会儿,他又说:“天要冷了。”语气依然是淡漠的。

此时是秋天,往后是冬天,天当然会越来越冷。他是在没话找话吗?梦非不知如何对答。哪怕他问问她对角色的理解也好啊,考她几句台词也好啊。天要冷了?什么意思?

她再次抬头看他,却见他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里,一副闲散的样子。

呵,他早忘了刚才说了什么,她却还在揣摩他的话,想着要如何对答,真傻。她又想,他身为明星,当然是冷漠高傲的,前言不搭后语也是自然,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若不然,他随口一句,她都战战兢兢仔细琢磨,可不要累死。这么想着,她无声地对自己笑笑。

“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我。”在她神思飘荡之际,他又说了一句。

“哦,好的。”她忙不迭地回答,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等神思平复,借着余音把他的话回放一遍,才听清了意思,连忙补了一句,“谢谢叔叔。”

他看向她,似乎愣了一愣,随即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

梦非低下头,脸不知为什么红了起来。

5

制片人为梦非在网上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叫“演员苏梦非”,让她有空就发布一些关于影片拍摄花絮和趣闻之类的短讯,或是贴几张工作照,用于扩大宣传。梦非对着电脑屏幕上空空的微博空间,一时有些无措。

微博她是早知道的,就是快捷的微型网络日志,班里稍微赶时髦一点的同学都拥有账号。用途多为记录生活琐事——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去哪里旅游了,配些风景或美食照片,图文并茂。

一本面向公众的日记,可以写些什么呢?梦非不知道。她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值得记录的事件或情绪,又是不宜放到公众面前的。所以她从来没有微博或者网络空间,有的只是那些属于她自己的圆形铁皮糖盒。她仍是习惯用纸和笔,用最原始最隐秘的方式,与自己对话。

她关掉了自己的微博页面,然后打开了属于席正修的页面。他发布的内容不多,往往几周才有一条。寥寥字句,皆是关于人生的哲思与感悟。偶尔会贴一张影片海报,附加上映信息,想必也是配合制作方宣传需要。

梦非慢慢浏览着网页。席正修似乎是个淡泊而随性的人,不仅话少,连个人照片都从不放在网上。而其他男明星,总是三天两头在微博空间张贴自己经过美容处理的照片。谁说搔首弄姿是女性的专利?如今时代,穿衣打扮甚至化妆整容都是男子更积极。

席正修却根本不着力去宣传自己。若是一个不知其名的人打开他的微博,根本不会知道微博的主人是个电影明星。只有他数千万的粉丝数量透露了实情。他的每一条微博,哪怕只有几个字,都有上千条评论和转发。这样沉静低调的人,是如何吸引那么多追随者的呢?梦非不禁好奇。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忽然成为她的工作搭档。她将有机会走近他,随他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并认识一个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的席正修。

梦非每天都去片场,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随着相处时间增长,她渐渐留意到关于席正修的一些细节。

他安静、寡言,常常有些忧郁,似乎是个怀旧的人,平日总穿黑色衣服、深蓝色牛仔裤、驼色翻绒野外鞋,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风格。

牛仔裤洗得很旧,腿脚处起了毛边,膝盖处磨得发白。鞋子厚重粗糙,却干净。他的衣饰都出自昂贵品牌,但穿得很旧,别有一种落拓优雅。

他偶尔抽烟,抽的是红色万宝路,如今年代已经很少有人抽这样味重的烟,带着某种原始的狂野。

还有,他一直不离身的饰物,是颈上那根皮绳项链,挂坠是一枚金色的十字架。十字架款式古典而精致,年代久远的黄金,镂空的花纹,光芒温润黯淡,有陈旧质感,藏着遥远的历史与情感。

细小些微的事物往往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与人生理念,甚至能折射出过往生活的印迹。她总觉得,他的内心深处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没有一般年轻男演员的开朗活泼,也没有大牌明星目中无人的高傲。他是一个可以随时微笑的人,但看似温和宽厚的性格中隐藏的却是莫大的消极与不作为。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仿佛什么都不想要,也什么都不惧怕失去。他对待一切都是淡淡的,像一个不会痛苦,也不会真正快乐的人。

那么,他必定承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创痛。

正是那种遥远的、淡漠的阴郁,让他的形象有了一种无可名状的魅惑力。她由此对他产生好奇,并最终发展出比好奇更多的感情。

6

第一天正式拍戏,梦非清晨五点就被叫起来化妆。

因为拍的是野外逃亡的戏,所以只上很淡的妆,脸颊上薄敷一层胭脂,嘴唇上涂淡淡的口红。尽管如此,她从镜中看到自己的时候,仍是微微一惊。

毕竟是少女稚嫩脸庞,略上一点妆,整张脸便熠熠生辉。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美。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到席正修走进来。

他穿着黑衬衣和牛仔裤,手上拿一杯咖啡、一份报纸。他跟化妆师招呼一声早,坐下来。化妆师开始涂抹,战场的刀光剑影在他脸上浮现出痕迹来。

他翻阅着报纸上的新闻,时不时端起咖啡喝一口。窗台上一只收音机放着调频音乐。没有人说话。

这样的化妆,每天早晨需要一小时。

她坐在一旁悄悄打量他。他目光低垂,面色冷峻,样子谦逊低调,却透着无法捉摸的孤傲。左手有时不经意地放在胸前,轻抚那枚金色十字架。

某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她的眼神,便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只一刹那,她便低下头,转开了目光。

他眼神中的锐度与温情,能够直抵人心。

她抱起剧本,颔首走出了化妆间。

这是梦非第一次正式跟大部队一起出发。

演员组有专车,但费导特别关照,男女主角都跟导演组的车走。

导演组的车是一辆九座商务车。费导坐副驾驶位置,席正修坐第二排,他旁边的位置空着没人去坐。两名副导演坐第三排,最后一排有三个座位,导演助理和场记已经坐在那里。梦非上车见到这情况,毫不犹豫坐到最后一排,跟两个姐姐挤在一起。

剧组就是个微型社会,阶层、地位,划分明确。梦非知道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不敢僭越。更何况她有少女矜持,还是与女生同座安全妥当。

人到齐,车上路。十几辆车组成车队,浩浩荡荡向野外开进。

席正修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在那里。

车子一路颠簸,梦非远远看着他,有些好奇,有些畏惧。

他很严肃,也很沉默。一车的人都在说笑,只有他漠然置之。有人对他说句什么,他只点一下头,或者淡淡一笑。惜字如金。

梦非心想,这人有些奇特,明明是个随和的人,也不见得有架子,却自有一种孤傲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即使有人想挑他刺,说大牌明星目中无人,但他言行妥当,客气礼让,从不落话柄。

这时她又想起顾芳芳的那封信,心里发愁。要寻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把信交给他才好呢?他是明星,而自己只是个小孩。替同学转交情书这种事,多么傻气,多么丢人。她可不要一上来就被他看低了。

想到此处,她决定回头把信放到宾馆服务台,让服务员去送;或者趁夜深人静时偷偷从他房门下面塞进去了事。

她想得心烦意乱,干脆拿出剧本来读。身边的场记姐姐像是看出她心思,在她耳边悄声问:“跟席正修配戏,是不是压力很大?”

梦非抿嘴一笑,由衷点头。

场记姐姐说:“别说你,老演员见他都紧张。他气场太强了。还有,他记性极好,剧本只看一遍,过目不忘。”

梦非听得心生佩服。这样的头脑,当演员真是浪费了。她禁不住又去看他。他正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四分之一的侧脸,那侧脸的轮廓十分俊朗。她不禁莞尔,这样的容貌,不当演员也是浪费。

7

外景地设在天漠镇附近的河滩与树林。这日天气不错,晨光明艳,凉风习习。梦非在服装组搭建的临时帐篷里换上戏服。

若翎公主的戏服有两身,一身藕色,一身素白。这天便是一身素白衣裙。

梦非望着镜中的自己,微有恍惚,这如凌波仙子一般的翩翩少女,真的就是她?她穿上这身戏服,从此就要开始与将军的逃亡之旅了?

这天要拍的戏是李将军骑马带若翎公主逃至河滩,后有敌人骑兵追赶。两人同乘一骑,将军护公主在怀,一手执缰绳,一手执剑抵挡追兵。

上了马,梦非惊觉尴尬。席正修在她身后,身体紧贴她的后背。隔着她身上层层的戏服,还有他身上重重的铠甲,她依然感觉到这个成年男子的热量在迫近她。她从未与异性有过这样的接触,一时只觉心神恍惚,说不出的窘迫与羞怯。这个怀抱着她的男子,一方面还是个陌生人,另一方面却又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她与他靠得如此之近,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

正文 第5章 漠上一片含羞(1)

容不得她多想了。大幕已经拉开,她和她的英雄已经在舞台上。

费导即刻喊停,走过来重新说戏。他猜到梦非何故脸红,轻轻叮嘱她说:“不必紧张,放开,放松,进入角色。”

费导很耐心,又说:“凡事开头难,演员的素质是慢慢培养的。非非,你才刚刚开始,我对你没有要求。你尽管放下顾虑,本色演出。今日浪费多少胶片都算在我头上。”

梦非连连点头,暗自调匀呼吸。

重新就位,准备开拍。梦非仍有些紧张,却忽然听到席正修俯身在她耳边悄语道:“交给我。”她还未及反应,远处费导已经喊了“开始”。她只觉身后的男子手臂一紧,将她牢牢箍入怀中。这一瞬间,她犹如心魂出窍,跟随着他,双双坠入李将军与若翎公主的时空。

李将军骑一匹棕色高头大马,抱着若翎飞驰。十几骑追兵则是黑衣黑马,气势汹汹,驾着疾风,狂扫而来。刀光剑影在她身旁舞动。虽是演出,黑衣人却个个卖命,凶恶至极,好似真要夺她性命,足够以假乱真。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紧张、兴奋和恐惧同时袭来。身心全然陷于无法自控的状态。这身临其境之感如此真实,让她战栗。而身边英勇刚强的男子在保护她,为她抵挡整个世界。她感受着他的力量与勇气,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激荡。某一瞬间,她渴望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下一瞬间,她又渴望时间能够飞跃,让他们一起逃离这险境、这追杀、这众目睽睽的关注。

这一刻起,她将心魂神魄全然交予角色。她成了若翎,将自己交托给身边这位男子。她信他、爱他,愿随他亡命天涯,不顾山高水长。

他终究没有负她,带着她杀出重围,驰入旷野密林。

8

直到多年之后,那一幕仍在她脑海中,时时浮现,从未褪色。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她记得骏马飞奔时身边的风声,记得他在她耳畔低沉而自信的嗓音,“交给我。”在她的记忆中,这简单的三个字是他们爱情的开端。无论在戏里还是在戏外,这三个字所蕴含的担当与保护,让她久久感动,仿佛是一句海誓山盟,令她今生再难忘却。

此刻,十七岁的她,刚刚撩开青春的面纱,渴望了解爱的真相,了解它的全部结构。她知道它就在前方。

像每个青春期少女一样,她有时走得很快,迫不及待地想要遇见它。有时又担心自己走得太快,一路遗失了太多珍贵的东西,而迎面遇见它的时候,又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年少的她,尚不懂人性之复杂,不懂“爱”在成人世界中普遍衍生出的贪恋与沉溺。许多人借着爱的名义,做着伤害彼此的事,或让自己和他人都陷在罪中。

然而,直到很久以后,当她真真切切地爱过、痛过、欢愉过、怨恨过、希望过、绝望过,她知道了自己的软弱,知道许多事情早已注定无果,却无法割舍,当她尝尽别离苦痛,仍然不悔当初那股纯澈激荡的勇气。

她爱他,只能爱他,无法不爱他。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这已然成了她无法抗拒的宿命。

9

一整天都在拍这场追逐戏。分镜头剧本两页纸,竟也拍了七八个小时。

及至天色昏暗,方才收工。梦非犹如亲身打了一仗,浑身酸乏。好在开始正式上工,梦非进入了状态,起初的尴尬和羞涩渐渐消失。

傍晚,梦非换下戏服,从帐篷里走出来,一眼看到席正修蹲在不远处的地上,手上捧着一只灰蓝色的鸟。那只鸟像是受了伤,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他捧着那只鸟的样子,像是在呵护小小婴孩,眼神动作充满温柔。

梦非望见这一幕,惊呆了,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暗示与征兆。

某一瞬间,她难以相信眼前的画面。他手中这只灰蓝色的小鸟,莫不就是她曾经养过的那一只?

一年前的某日,那只小鸟飞入家中。父亲见她欢喜,便找出一只旧鸟笼,将小鸟养起来给她玩耍。她心中略有不忍,鸟儿有翅膀却不能飞翔,是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但她实在对那小小生命欢喜得紧,观赏逗弄,不舍放手。

她以前从未饲养过小动物。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常常觉得孤独,于是对那只小鸟寄托了很多感情。每日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给鸟笼里的食槽添水添食。她记得那只蓝色小鸟最爱吃小黄米,也爱吃青菜。

数月内,蓝色小鸟成了她最好的伙伴。直到一日放学,她回到家,看到小鸟躺在笼底,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僵硬,食物和水仍是早晨她离家时的样子,好似一口未动。这打击太过突然,她忍不住恸哭。她一直想着某日要将鸟儿放生,让它重回蓝天,却是再无机会。不明原因的死亡,突然的失去,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让年少的她初尝了离殇。

此刻,她看着席正修手中的蓝色小鸟,看着他悉心呵护它的样子,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她养过的那只小鸟已经死了。天下也不会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蓝色小鸟。但她无法不相信,一切巧合都是有原因的。

冥冥之中,他们两人有着某种联系,某种缘分。在时空的某个节点,他们或许见过彼此,或许分享过某种相同的情感。

组里几个年轻姑娘围到席正修身边去看那只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有人说,这是林区常见的鸟,不幸撞在灯光组的反光板上,受了伤。姑娘们纷纷说,正修哥哥好有爱心,又问他养不养宠物,借此与他攀谈调笑。

他应付众人都是淡淡的,一心只想让手中的小生命得到救治。梦非看到他最后把鸟儿交给了医务组的姐姐。

10

回到宾馆,梦非淋浴洗漱,然后倒在床上。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客户端,发现自己忽然增加了数百名粉丝。看样子苏梦非也要成为名人了,她莞尔一笑。写些什么呢?犹豫再三,简单写道:

第一天拍摄,很顺利,也学到了很多。

如此简单平实的一句话,中规中矩,没有破绽,符合要求。

面向公众的网络短讯,只能如此写。但这样的短讯,写了又有多大意义?她苦笑摇头,关掉手机。

然后她从枕头下面拿出那只嘉云糖铁盒,里面已经攒了几十张字条。

她慢慢翻看,找到数月前为那只小鸟写下的字条,只有短短一句话:

唯愿天堂有自由。

她回想着他捧起那只鸟时,眼中的柔情。

就在那一瞬间,她心神荡漾。他的眼神像是具有魔力,展开了他内心丰富的层次,让她感受到他生命中某种纯粹的爱,一种她所向往的境界。

她闭上眼睛,甩甩头,试图停止想他,却发现自己停止不了。

整个晚上,她眼前都是他的脸。她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于是她重新拿出一张纸,写下几行句子:

当孩子还是孩子的时候

亲手掘开绿草下的泥土

将记忆和梦想一同埋葬

将欲望埋葬

这才是她真正的日记。她把字条放入铁盒中。

11

河滩的追逐戏拍了三天,圆满完成。

撤景那天,席正修问梦非:“感觉怎么样?”

梦非怔了一下,未料到大明星会主动与她攀谈。

虽然在一起工作了三天,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只限于拍摄的时候。工作以外的时间,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话很少,也从不主动理人。

“还…还可以。”梦非含含糊糊地回答。

席正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助理在帮他收拾行装,他蹲下身去帮忙。

看得出来,这位大明星虽然习惯沉默,但为人和善。梦非于是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虽然费导一直夸我,但其实我心里没什么底。我不是专业演员,很多东西都不懂,常常缺乏信心。”

“信心不来自于眼见。”他抬起头来对她微笑,“并不是导演夸你,你才有信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说你演得好,你才有信心。”

“那…怎样才可以有信心呢?”梦非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信心,是你内心一股鲜活的生命甘泉。”他微笑着,“你看不看见,听不听见,它都在那里流淌,不会枯竭。”

“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说。

梦非一时不太理解他的话,懵懂地看着他。

“无需眼见的信心,才是真正的信心。真正的信心,是演好角色的根本。”他对她微笑。

梦非想不到大明星会对她说这么多话,态度还如此真诚和善,一时感动得不知所措,亦不知说什么来作答。

这时,身边却忽地热闹起来。医务组的姐姐走过来,把上次席正修救起的那只蓝色小鸟给大家看。小鸟已被医治好,饲养在笼中,正扑腾着翅膀,十分美丽可爱。组里的年轻女孩纷纷过来观赏,逗弄小鸟取乐。

一时间,众人围作一团,嬉笑议论,好不热闹。

此时虽已收工,费导仍是严抓纪律,大声呵斥众人不务正业。

组里没有人不怕导演。医务姐姐连忙收敛,将鸟笼送到席正修手中,交由他处置,也算是物归原主。

席正修道声谢谢,待众人散去,打开笼子,将鸟儿捧到手上,轻轻抚弄,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神色。

片刻后,他松开手,鸟儿扑腾了几下,展翅飞了起来。

一抹鲜艳的蓝色划过天空,飞入树林。他抬头凝望远处,微微一笑。

一个人对自我的肯定,无需眼见旁人的赞赏。无论做什么事,信心都是最重要的。信心应该像这蓝色小鸟,被放出牢笼,自由飞翔。

梦非站在一旁望着一切,忽然理解了他说的话,随即由衷感动。他看出她的问题,理解她的心思,轻轻的三言两语就为她指点迷津。

梦非望着天空下的树林,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