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她就看见他们了。

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看见他对那女孩的呵护和宠爱,表露无遗,任由是谁见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情侣。

他,不是很爱她的姐姐吗?

他爱了姐姐十几年,为了姐姐,双目失明,为了姐姐,封闭心灵,为了姐姐,拒绝了她,为了姐姐,不近女色,为了姐姐…画了十几年孤单的画。

她一直以为,他对姐姐的感情会天荒地老,永远不变,这辈子有可能会为了别的什么原因结婚,却不会再爱人,可眼前的女孩,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无法天荒地老?

许星不懂。

“许星,下次再见。”叶宁远轻声道,牵着安许诺便走。

许星突然喊住他,“宁远,你还记得我姐吗?”

叶宁远身心一震,牵着许诺的手突然收紧,捏痛了安许诺的手,早就沉淀在心底的感情竟在心底天翻地覆地搅动起来。

饶是他有过人的自制力也觉得,疼痛难以忍受。

还记得诺诺么?

怎么会不记得,时时刻刻都惦念的人。

有时候他在想,或许,他应该忘了诺诺,忘了诺诺,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可做不到,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也不行。

可今天却有人问他还记得她么?

岂不是一个笑话么?

叶宁远侧身,漆黑的眸如一潭平静的水,寒潭秋月般,沉静,又沁凉,“许星,世间我谁都可以忘记,唯独她不会。”

许星的心仿佛被什么绕着,紧紧地缠住,心脏似要碎裂般,脸上却是一笑,“那她呢?你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不是吗?”

许星有些难过,本以为她不该如此失了分寸,却不想还是问了,她知道她姐姐为了他而死,他一辈子都会记住,如果…

换成是她,也会不顾一切保护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她对他的爱不比谁少,但是没有机会罢了,如果为了一个人死,能让他记住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

姐姐,其实很幸福。

一辈子都有人惦记着她。

她心中一直有愧于许诺,自从她知道她的存在后,叶宁远曾经的指责,如蚂蚁啃咬着她的心,他所的全部都是事实。

因为诅咒,许家抛弃了许诺,同是姐妹,命运却如此不公,她知道,的确如此,虽也知道,不是她能选择,不是她的错。

但她一直觉得有愧于许诺。

但她真得很喜欢,很喜欢叶宁远,她不想去抢她姐姐唯一的他,只想静静地陪着他,心安一隅,这就够了,难道这样都不行吗?

为何她不行,可别人就可以?

他待她好,疼宠她,她很明白,他把来不及给她姐姐的都给她,许星并无半点难受,反而很感谢她姐姐,感谢她,才有叶宁远这几年的疼爱,若是没有她,叶宁远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可他即使待她再好,也不曾像此般,亲密地牵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脸温柔的笑,他一直是笑的,但对她再温柔,也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她有些羡慕,此刻她身边的女孩。

叶宁远松开安许诺,上前几步,扶住许星的肩膀,沉声说道,“星星,你误会了。”

他知道许星误会了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安许诺让他怜惜,却并非是爱,这样的她,换成是谁,都舍不得伤害她。

何况,她刚经历一场劫难,他又亲眼看见她受此折磨,也明知,恢复记忆后,她再没有开心快乐的日子,他想在此之前,让她快乐。

这不是爱…

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

唯独知道,从头到尾,他爱许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真的是误会?”

“不管是不是误会,星星,2年前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一遍,你一直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只能当最疼爱你的哥哥。”叶宁远一字一顿,沉声说道。

许星咬牙,眼泪在打转,却没有流下来…

叶宁远突感不对,骤然回身,本该站在身后的安许诺,竟不见了踪影。

822

许诺竟不见了身影,叶宁远慌了手脚,寻遍这一层商厦,却不见她的身影,许星看着他慌乱寻找那女子的身影,喊着她的名字。

许诺…

她微惊,拳头握紧。

原来如此。

眼泪滚下,滴落衣襟上,莎拉诧异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劝慰,许星默默流泪,原来,不管是长相相似的她,还是有同一个名字的那女子,都能得到他的疼爱。

都能得到他的关注。

许诺,许诺…她的姐姐,他竟爱得如此之深,竟对一个有一样名字的女人,也是如此关心,他要寻多少替身,才能填补他心中的伤痛。

她已习惯了叶宁远的失神,偶尔看着她,却透过她去看别人,她知道,他是在看许诺,把她的脸换成许诺,她习惯了,心伤自尝,却没说出口。

她不知道,她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从未听说他提过,她在想,双生子,相貌相同,性子也该差不多的,有一次,她问叶宁远,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叶宁远说,她是值得人深爱的女孩。

除却这一句,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什么性格,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一次他看见叶宁远画她的素描,表情有些许冷淡,甚至是冷酷的,她心中高兴,本以为他在画她,可叶宁远说,那是许诺。她便在想,她姐姐或许是很淡漠冰冷的性子。

却没人证实过,她有她的骄傲,虽猜得出许诺什么性子,但不会特意去模仿,许诺是许诺,许星是许星,她有她的优点和美好。

她不介意,叶宁远把她当成替身,只想着,她能填补他心中的伤口,这也是好的。

今日见他如此慌乱地搜寻另外一名叫许诺的女子,她方知,原来,她的力量是如此微薄,尚不能抚平他的伤痛…

宁远啊,你需要多少替身,才能不那么痛呢?

“星星,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叶宁远无心顾及许星,寻遍商场,总算有一人记得她是往外走了,他慌忙出了商场,马路四通八达,她该去哪个方向?

“该死!”他诅咒一声,匆匆往右边寻去。

失忆后,她很敏感,又依赖他,容不得有人接近他,独占欲极强,见许星本就不喜,他却顾及许星心情,放开了她。

真该死。

她定是生气了,一个人跑出来,可她跑去哪儿了?

马路上,一名穿着休闲服的年轻俊美男子一边着急地辨认人群中的高挑女孩,一边着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匆匆从人群中跑过,似是寻找他最重要的东西。

旁人侧目,暗忖,又是哪一对情侣吵架了吧。

看他慌急的身影,皆在想,这男子定是很爱他的情人,才会如此担忧。

夜晚的街道,行人颇多,许诺今日穿着浅黄色的洋装,身材又高挑,很是好找,叶宁远在人群中,拥挤而过,错认了几人,道歉后继续寻找。

足足跑出一百多米,不见许诺踪影。

平日优雅,尽然不见,只余下淡淡的心疼,心中发堵了似的,气喘吁吁,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投以怜悯的眼光,皆以为,他没有哄住自己的情人。

叶宁远眸光投注在人群中,骤然瞳眸一缩,许诺爱静,即便走,也不该走此热闹街道,她会往僻静处走,几句不雅词句脱口而出,他又匆匆跑回商厦门口,四边马路,两静,两闹,叶宁远果断往离商场最近的一条街道跑去。

“许诺…”

“许诺…”

这条街道甚是僻静,人烟稀少,偶尔有几人经过,掩嘴笑看他,路灯昏黄,景色迷蒙,走出一百多米,更是安静,人越发少了。

四边都很安静,再过一条马路,那边就是红灯区了,叶宁远眉心紧蹙,这一带龙蛇混杂,很是危险。且周围盘旋的,皆不是好惹之人,红灯区又有几个黑道分摊管理,外围常有不少巡逻壮汉,许诺貌美,又很纯真,失忆后,从未见过她动过身手,可怕她连自己会武功都忘了。

思念及此,叶宁远更是着急,拨了电话给青龙,告知位置,命他火速派人在附近寻找许诺。

刚放下电话,骤嗅到一丝血腥味,他对血味,非常敏感,且又是顺风飘过,很是明显,此处街灯被人破坏,光线极暗,叶宁远往前跑几步,一名健硕的黑人倒地不起,小腹上被一打碎的酒瓶刺入,血流如注,他一息尚存,手颤抖举起,似要说什么,又软下了。

又听几声惨叫,夜色中如惊起的乌鸦,叶宁远匆匆跑进胡同,不远处有一盏灯,光线却还是很暗,对叶宁远而言,看清景物却并不难。

黑暗中,他看见了许诺,呼吸几欲停止。

她头发凌乱,半边脸颊被染红了,也不知是谁的血,上衣被撕碎得只剩下半边袖子,凄凉地挂在胳膊上,露出姣好的半身,胸衣也不知被丢到哪儿,身上有不少被粗暴掐出的痕迹,下身的裙子也被撕得破碎,半截飘零地挂在腰间,遮去少许春光,白皙修长的腿上也有不少掐狠,胸前,大腿上都是鲜血,右手拿着一个破碎的酒瓶,血液顺着酒瓶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

手臂到手上,都被一层红色覆盖着,这一处,血腥气极浓。

地上躺着七八名高大的男子,死状可怖,都是被人用酒瓶刺中小腹,且是疯狂状态下胡乱刺的,小腹到胸前几个被刺得撕烂,膛破血流,死状极惨…

许诺似乎不知她在干什么,头微微歪着,像一个傻子,愣愣的看着死去的人,又愣愣地看着叶宁远,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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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似乎不知她在干什么,头微微歪着,像一个傻子,愣愣的看着死去的人,又愣愣地看着叶宁远,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月光被乌云遮住,灯光照射不见如此昏暗的街道,充斥着欲和血的感觉宛若地狱,异常恐怖,安许诺茫然地看着他走近,手中的酒瓶突然刺向他,叶宁远往旁边一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往怀里带。{ }

“宝贝,是爹地,别怕,乖。”温柔的声音仿佛清水,洗涤她眸中的茫然,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叶宁远眸光微沉,幸好这些人不死就是重伤,否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戾气,遍布全身,带出冷冽的杀气,额头上青筋暴跳,安许诺似是怕了,在他怀里颤抖一下,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如刀刺入他的胸膛。

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袭上心头,叶宁远,你发誓过要让她快快乐乐,如今你又让她遭遇了什么?他手臂收紧,用力地拥住怀里,高挑却单薄的女子。

许诺…她定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欺负了,感觉危险了,才基于本能反抗,且粗暴地杀了人,这是她心底潜伏的魔。

心疼,拽住他的心。

哐啷…

酒瓶落地,安许诺仍旧歪着头,漆黑的眼中有着懊恼的他,“爹地,他们欺负我。”

“我知道,我知道。”叶宁远道,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她几乎全-裸的身子上,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扣好,他比她高出许多,外套穿在她身上显得宽且长,盖着半截大腿,因搂抱,他的外套上也有不少鲜血,叶宁远细细检查安许诺的身体,除了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划伤,并无其他伤口,这才放心,他联系青龙,他的人就在附近,许诺杀了人,现场留下不少痕迹,定要消除。

才片刻,青龙就独自一人过来,叶宁远冷声道,“没死的也做掉。”

“是!”

青龙一看这情景就知道发生什么,看叶宁远的神色,他也不敢问什么,叶宁远抱着许诺出了黑暗的大街,她的身子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委屈地扇着,整个人如小猫似的,窝在他的怀抱里,有些茫然,又有点空洞地看着他。

“爹地带你回家。”叶宁远吻吻她的眉心,安抚说道,即便拳头也几乎捏碎,也没有泄露出心底的暴戾,稳稳地抱着她在黑暗的街道上走着。

从专属的过道回到房间,叶宁远放了水,让许诺洗澡,把身上的血迹洗掉,她摇头,双手紧紧地抓住叶宁远的衣襟,不让他离开。

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茫然的双眸布满惶恐,“爹地不要走,不要走,坏人要欺负许诺。”

她突然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硬是不让他离开。叶宁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眸光戾气甚重,许诺粗暴的杀人方式,他觉得还不够残忍,他应该更狠狠地修理这些人,让他们永生后悔。

“乖,爹地不走。”他才离开几分钟,许诺就出了事,难怪她不愿他离开,心底必定是害怕了,他抱着她,进了浴室。

“爹地帮你洗。”

安许诺很不安,更是慌乱地看着她,脑海里不知想起什么,身体变得僵硬,叶宁远吻着她的发丝,让她放松下来,温柔地看着她,“我不会伤害你。”

她静了下来,叶宁远把外套脱了,犹豫了下,也脱了她身上所剩不多的布料,让她坐到浴缸里,帮她清洗身上的血迹。

换了一次水,浴缸的水温柔地按摩着她疲惫又僵硬的神经,整个人都略有些放松下来,叶宁远心无旁骛地擦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不知是因浴室温度高,还是什么,他的额头上,渗出少许汗水。

安许诺突然用力地揉搓身上淤青的痕迹,几乎把擦破了皮,叶宁远大惊,握住她的手,安许诺抬眸,浴室的热气渲得她的眼睛迷蒙,“脏。”

“不脏,一点都不脏。”叶宁远道,阻止她揉搓,她不依,双眸如染了火,“我要擦干净,我讨厌,讨厌…”

“许诺,住手。”叶宁远的轻喝阻扰不了她的疯狂,不知喃喃什么,水四溅,湿了衣裳,他顾不上许多,突然低头,吻上她不停蠕动的唇。

他轻轻地压着她的唇,温柔地吸吮她的唇瓣,并不侵犯,安许诺疯狂的眼光渐渐的缓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叶宁远。

“没事了。”他稍离她的唇,为了防止她继续虐待自己,叶宁远抱起她的身子,胡乱地擦干她身子,这是他的浴室,没办法,他只能拿过他的睡衣,套在她身上,抱着她出来,轻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着她。

安许诺一直看着他…

“睡吧,你今天累了。”

她的脸被热气蒸得微红,眼睛迷蒙,看起来很是动人。

“爹地,可不可以,再亲我一下。”安许诺的声音有些颤抖,定定地看着他,叶宁远似乎没料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愣了愣。

“我喜欢爹地亲,讨厌被坏人亲,他们恶心。”安许诺道,眼圈微红,叶宁远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深吻。

突然身体一僵,本只是唇和唇碰触,安许诺的舌尖却淘气地钻进他唇齿内,如咬住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吮着他不放,咬得他舌尖生疼,但…

他心中竟有些可耻的…心悸。

呼吸微微一沉,扣住许诺的手腕,正要离开,却被她硬是抱着,似是试图以他来忘却一些不开心的经历。

叶宁远微叹,顺从了心底的念头,反被动为主动,回应她的吻,双手扣着她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吻一个女人。

“乖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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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了澡,吹干头发,安许诺还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叶宁远掀开被子进去,把她搂在怀里,“怎么还没睡?”

“爹地讨厌。”安许诺轻声道,眸光定定地看他,委屈中带着几分控诉。

“爹地怎么坏了?”

“爹地离开我,坏人才来欺负我。”

叶宁远一愣,抱紧了她,“抱歉,以后不会了。”

青龙打来电话,报告他都已处理完毕了,叶宁远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挂了电话,调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让安许诺能够睡得更舒服一些。

她了无睡意,眼睛骨碌碌地睁大着,小小的手握着他的手把玩着,就是没有听话睡觉。他随她,偶尔她出声,他就陪着她说话。

她是孩子心性,果然没多久,她就不记恨今晚的事情了。

然而…

她到底有没有被欺负,他不知道,许诺懵懂,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刚才帮她洗澡,本想检查一下,但毕竟是女孩子的身体,他和她又不是夫妻,情人,唐突去看并不太好,虽然他已看过赤-裸的她。

问她,她多半也是不懂的。

他只觉得心疼不已,不管有无被人欺负了去,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过失,他疼痛,许诺的控诉他全盘接下。

只求她,快些忘记了。

别再记得这么不开心的事情。

“爹地,睡不着怎么办?”

“心里有事?”

“害怕,我杀人了。”安许诺说道,声音小小的,低低的,如小动物的呜咽声,“杀人是不对的,我不会被人抓去坐牢。”

“不会!”叶宁远斩钉截铁地说。

她茫然,“为何?”

她明明杀了人,不是吗?杀人是要坐牢的,她是懂的,方才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要杀人了,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