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一眨,他对我勾勾手,“过来。”

我凑过去,他的手臂揽上我的腰肢,让我的耳垂贴到了他的唇上,我只觉浑身一颤。他道:“你当真以为本座不知你以前是在昧着良心说话么?本座一直都是在…”

他咬住我的耳垂,轻飘飘的三字从他唇中溢出。

“逗你玩。”

我浑身抖如筛糠,一为其言,二为其行。

蓦地,宇文墨泽箍紧我的腰肢,竟是埋首在脖颈之上,冰凉的唇袭来,我眉头一皱。

他此番举动让我顿觉有条冰冷的蛇贴了过来,我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我猛地大力推开他,捂住胸口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道:“还…还请…门主莫要逗…逗弄我。”

宇文墨泽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他轻哼一声,“把画挂到本座的书房,本座今天不想见到你了。”

我正巴不得可以不见宇文墨泽,得他吩咐,心里头高兴得就差感激涕零了,急急地卷起画轴,脚步刚到门口,他又叫住了我,“顾晚晚,离开本座你就这么高兴?”

我为难得很。

说是的话兴许又会惹得他不悦,说不是的话又难免太假。他之前都能故意画些四不像来逗我玩了,如今我还真捏不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罢了。”他忽道:“不说也罢,还不去?”

我应了声旋即速速离去,宇文墨泽的心堪比水中月,怎么捞也捞不着呀。想必日后他妹妹归来,对于自己这位兄长也会极为纠结无奈。

今日魔门里不少人都外出采买东西去了,我一路行至书房,也没见到什么人。我挂好画离开书房时,刚行了一小段的路,就见着廊道外的假山上有几只猴子在攀爬。

想起上回被它抓了下脸,我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

这些猴子太皮,又是宇文墨泽的心中宝,我惹不起。我正要装作视若无睹地走开时,山石上的猴子倏然几个跳跃就站在我的身前。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它盯着我,眼珠子乌溜溜湿漉漉的。

我一咽唾沫,它蓦地爬到我身上来,甚是调皮地抢了我的发簪,之后又迅速地逃离。我的发髻本就只有一根发簪固定住,经泼猴一扰乱,我立马就变成披头散发的模样。

刚才被宇文墨泽欺负了一回,现在他的猴子又来欺负我,简直是欺人太甚。我气冲冲地追了上去,那只泼猴倒是高兴,攀爬到一棵树上对我耀武扬威地笑着,还对着簪子亲了又亲,吻得啧啧响。

我怒骂:“有本事你下来有本事你下来!”

它不理我,又继续往前跑。

我继续追。

那只泼猴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跑得忒快,我追得气喘吁吁的却连他影子也追不着。待我跑不动了,停下来喘气时,才蓦然发现周围是陌生的景色。

我我我我…迷路了。

我打量了下四周,颇是荒凉,魔门也不知是建在哪儿的,方才我跑了一路周围有不少丛林,如今我跑出丛林里,这儿光秃秃的,只得一间简陋的茅房。

我思量了会,走到茅房前,正想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时,连续若干道咳嗽声腾地响起。我推门而进,只见有个人倚床而坐,约摸有四五旬的年纪,他的十指尤其纤长灵活,正在捣腾一个木头玩偶。

他抬眼望了我一下,面上是波澜不惊的神情。

“还请回禀门主,新的戏法未成,请再给我两月的时间。”

戏法?什么戏法?我不动声色地套话,“两月太长,门主等不及,你如今进展如何?你给我演示看看。”

他袍袖一扬,有若干只木头玩偶突现,若是仔细一看,能瞧得出有几近透明的蚕丝在空中一划而过,他道:“最多只能做到五只,再多就做不出来了。还请门主再给我两月,我定能想出新的法子来。”

我说:“好,容我先回去禀报门主。”

我离开茅屋后,心中极是震撼。

方才那人露的一手不正是宇文墨泽那日在擂台上露的那一手么?而且仔细回想,那日出现的猴子的确是只有五只。

那么…

也就是说,宇文墨泽的《玄飒秘笈》根本没有练至第八层,那一日的不是玄飒之术,而仅仅是戏法而已。

莫非宇文墨泽不是玄飒后人?还是说他这个玄飒后人不懂《玄飒秘笈》?

夜深人静时,我也在榻上睡下了。

不过今夜我睡得有些不踏实,今日误打误撞知晓了宇文墨泽的秘密,若他晓得后,恐怕不会放过我。我今日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来的,走出来后已是夕阳西下。

不少人也陆续回来,我找了个平日里待我较为和善的魔门弟子询问了一番,方知我闯进的那片丛林称之为魔林,乃是魔门禁地之一。

我心中愈发地不安,以至于我今夜睡得极浅,稍微有动静就能让我浑身紧张起来。

忽然,我听到一声极弱的呼吸。

我腾地从床榻上坐起,侧目而视。我的床榻边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是顾安。

这是他第二次来。

我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恼怒,“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颇是局促地道:“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说:“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和你恩断义绝,你我不再是夫妻,你这么贸然出现,让我很为难。”我不经意一瞥,蓦地发现顾安的脸上有个巴掌印。

我一怔,却也没有多问。

“你能离开么?我不想见到你。”

他仿若未闻,反而是低低地道:“飞花山庄很好,庆叔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阿娘虽是没什么精神,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挂念你。”

听他提起阿娘,我有些心酸。

再看他脸上的那一巴掌,我顿时明了,“我娘打你了?”

他眼里迸发出欣喜的神色,“嗯,不过不疼,一点也不疼。”他把右脸对向我,“你若是不高兴,也能打我…”

他这人怎么就这么爱被虐!

我道:“我不打你,我现在回不去飞花山庄。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转告阿娘,我在魔门过得挺好的,宇文墨泽也没有欺负我,只是我暂时回不去。”

就算顾安带我走,宇文墨泽不会放过飞花山庄的。

顾安又道:“阿爹仍在治疗中,虽是只剩半口气,但命还在。”蓦地,他神色大变,我顺着他的目光一望,我的脖颈下有道暧昧的痕迹。

我神色平淡地和他说:“是宇文墨泽留下的。”

“你们…”

我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浑身一抖,我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若想杀宇文墨泽,美人计是最迅速也最有效的法子。”我瞧他唇色变得苍白,心中竟是莫名地有种快感。

可是快感过后又是一种无奈。

这样的顾晚晚真不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带着锅盖来更文…

默默,最近卡文和生病,所以几天没更来着…

其实顾呆子现在的心里活动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妹的宇文墨泽敢占我娘子的便宜!

谢谢有鱼的地雷!么么爱你!

第八章

“他…”

良久,顾安方是启唇,却也只道了一字。他目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在里头。我垂下眼帘,说道:“你走吧,莫要再来了。宇文墨泽的本意就把我当成诱饵引来,他现在待我不错,我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难保他见到你时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我。”

我抬头对他说道:“…其实我与他之间算不上是我吃亏。好歹云裳门主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与我也有肌肤之亲,想必她对我是羡慕嫉妒极了。况且…我若是杀不了他也没关系,我会怀上他的孩子,然后杀了他的血脉。”

不对的!不对的!

我不应该说些这些话的,可是对着顾安,想起他以前就是以一副这样的面孔来欺骗我时,先是魔门右护法,后是隆亲王义子,明明我们当时是夫妻,可他却什么都不同我说。我现在就忍不住想要说这些话伤他,即便说完后,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我面无表情。

“你想知道我喜欢床上的你多一些还是他…唔…”

眼前蓦然放大的是顾安的脸,唇上是极其熟悉的吻。他堵住我的嘴,单手揽上我的肩膀,另一手不知何时与我十指相交,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

“唔…”

我欲要挣扎,可他的舌尖却已是伸了进来,直捣黄龙,攻城掠池,粗暴得像是夏夜里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迅速猛烈且措不及防。

他在唇齿间低低地唤了声。

我没听清楚,可我猜得出他在唤我的名字。

吻倏然变得轻缓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点着我的舌,像是两尾水中游的鱼儿一般,旋即又轻轻地滑过我的齿,最后缠上我的舌尖,温柔地吸允。

我心中气极。

可转眼一想,我又腾地化被动为主动,唯一一只空出来的手滑上他的肩,轻轻握住。

他似了受了极大鼓舞,更是轻柔地亲我。我也主动伸出舌来舔上的唇瓣,轻轻一含,他眼中的惊喜毫无遮掩,“晚晚…”

“嘘。”我描摹着他的两片唇瓣,甚至还故意地咬了几下。

我的主动反倒是让顾安变得有些局促,方才轻车熟路地吻我的那一副架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想他反应得真快,知我此时的主动并无任何示好之意。

我收回舌头,手仍然握住他的右肩,五指在他肩上轻盈地弹跳,我故作柔媚,甚至还轻轻地嘤咛了一声,“你不是想告诉我你的吻技比宇文墨泽好么?但在我看来,他比你更上一层,起码他在吻我的时候,我没有心思想其他事情…”

他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与我十指相握的那只手,我感觉到了阵阵的冷意。

五指缓缓地垂下,即将与我分离时,他又蓦然重新握紧,他说:“…晚晚,我会变强的,我会成为你的刀,你不必亲自动手。”

阿娘和说,男人的承诺不可信。

可信的只有他当下的行动。

我淡道:“你会变强,那是何时?况且你变强的同时,他也在变强,你这把刀,我要等多少年才能磨好?”想起隆亲王,我又嗤道:“再说你还是你义父的一把刀,我不知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安,不,我应该叫你南丰,我现在除了我爹娘,我谁也不信。”

他同我解释:“义父的事情我会解决,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么?”

我道:“你是指骗我的话?你说得太多,我记不清了。”

“我…”他颇是痛苦,停顿了下,方道:“我没骗你,我当时说的是待我二十五时我就能离开他。”

我想起来了。

他的确是说过这话,只是当时我以为他口中的“他”是宇文墨泽。如今想想,恐怕当时他就在误导我了。他又道:“还剩一年多。”

我一声不吭。

他继续道:“我不敢奢求你等我一年多,我只盼你在这段时日里好生待自己,切莫再做上回的事了。你若是不高兴,别拿自己出气,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我问他:“你的门主呢?”

他沉默了下,“我愿意成为你的刀。”

两月后,宇文墨泽的妹妹的院落大兴土木毕。随着每隔数日宇文墨泽的念叨,我也晓得了现在他妹妹还差大半年就满二十二岁了。

我一方面对即将见到的人造人充满好奇,另一方面又很是苦恼。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对宇文墨泽是愈发不对劲了。最开始杀不了他,之后是心里不能想害他,如今是连个对他不好的念头也不能想。

只要一想就疼得我浑身冷汗。

我曾试过半夜拼命地去想要如何杀害宇文墨泽,也不管心窝上的疼,在嘴里塞了厚厚的布料,咬得我牙齿都快断了,最后以我晕厥的下场结束。

那日醒过来时,一睁眼就见到了宇文墨泽。

他哼了声。

“本座以为你死了,原来在偷懒。还不起来侍候本座!”

我虚弱地应了声。

他瞧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哼,看你这孱弱的身体,生病了指不定还会给本座沾惹病气。罢了,今日你不必侍候本座。来人,把姓程的庸医叫过来。”

若不是晓得宇文墨泽性情古怪,此时我定会以为他在关心我。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能,一个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的大魔头又怎么可能会关心我?他定是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新法子来整我了。

可是至今为止,我也不见他有什么对我不利的行为。

但我仍是心惊胆战着。

比如今日他的心情看起来就相当不悦,面上布满阴霾,显得深不可测。我默不作声地奉上刚刚沏好的茶,他喝了口,啪的一声重重地搁下茶杯。

我心中一颤,察言观色地看了会,小心翼翼地问:“门主怎么了?”

他瞥了我一眼,“有个不听话的人,”他轻点桌案,“两月前闯入禁地。”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两月前我的确很不小心地闯入了魔林,知道了不该晓得的秘密,不会这么凑巧说的是我吧。我镇定地问:“可有找出是谁?是魔门中人还是其他人?”

宇文墨泽道:“暂时不知。不过本座已让人去搜寻了。”

我晓得魔门的禁地有不少处,遂问道:“禁地是指何处禁地?”

他说:“魔林。”

恰好此时,魔门子弟走了进来,他双手奉上一根发簪,禀告道:“门主,寻到了此物。”

我迅速一瞧,宛若有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底。

正是我寻了好多回的被那该死的泼猴抢走的那根发簪!

宇文墨泽拿起发簪细细打量,他忽然望着我,道:“这发簪,本座见你戴过。”

幸好我和魔门子弟相处得不错,他开口替我说话,“禀门主,此发簪是魔门之物,每个魔门女子皆有,就连在灶房干事的林嫂也有一根,且前些日子出去为小姐采办物品时,亦是买了不少回来。指不定是有心之人想要陷害魔门。”

我暗中松了口气,亦道:“我的那根发簪还在房里,若是门主不信的话,我此刻便去拿来给门主过目。”微微一顿,我又说:“此发簪甚是普通,我以前在外边也见过。”

宇文墨泽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忽道:“这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指着一处,“仿佛被什么啃咬…”

我蓦然想起那日泼猴抢走我的簪子,疯狂地亲吻它的情景。

…想必现在这跟发簪上沾满了猴子的唾液吧,至于被什么啃咬,除了宇文墨泽养的那只猴子还能有什么。我佯作好奇的模样去瞅了瞅,看了又看。

最后深沉地说道:“有些像是被猴子咬的。门主,会不会是您养的那些猴子一时贪玩捡了谁的发簪偷跑进魔林里了?”

宇文墨泽目光一闪。

他倏然握紧簪子,道:“传辛号过来,其他人回避。”

我应了声“是”,正要离开时,宇文墨泽的声音传来,“顾晚晚,你留下。”

我只好站定不动。

约摸有一刻钟后,有人进了来,我抬眼一瞧,心中立马有些慌。此人正是那日我在茅屋里见到的那位大叔。

宇文墨泽道:“两月前出现在你面前的女子可是她?”

他的手指一晃,指住了我。

辛号瞥了我一眼。

“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

宇文墨泽撑着下颚瞧我,唇角扯出一抹深意,“你晓得本座为何知道是你么?”

我咬唇。

他道:“本来本座的确不知是谁的,要怪就怪你多说了一句,魔门众人皆知那是本座造的猴子,你又何来‘养’字?嗯?”

他露出残忍的笑容来。

“本座不想杀你,可是你知道了本座的秘密,本座容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12点前更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