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从医院去酒店的路上,苏格给江染打了个电话:“学姐,方便的话给我下苏天濠的电话号码。”

江染那边很吵,在大大小小的说话声音乐声中,苏格听到她说:“苏天濠跟我在一起,你有事直接来说。”电话挂断后,微信里收到一个地址,是太京一个非常有名的酒吧,苏格走向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到的时候苏天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眼睛眯着看了苏格半天:“哎苏格你都长这么大了,前两年见你还一小破孩呢。”

苏格懒得搭理他,直接了当地道:“给我大伯的电话号码。”

他们包下的卡座很大,四下坐了不少的人,两人说话的工夫,有人凑了过来:“这小姑娘谁呀?苏天濠你的红颜知己真多。”

“你妹的,我妹。”苏天濠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含糊地嘟囔着。

坐在他身边的江染立刻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学妹,刚才罗先生不是说想听小提琴吗?她也是学小提琴的,让她给罗先生演奏一曲吧。”

苏格皱眉看她:“你又打什么主意?”

“出风头的事啊,你不就喜欢出风头嘛,我既然能让给你第一次就会让给你第二次。”江染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说话时表情温柔,语气轻缓,模样看起来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

“那学姐你真大方,交响乐团那席位也让给我了。”苏格面无表情地回道。

这话说到了江染的痛处,她面露恼色。这时那个罗先生也看了过来,他手里拿着高脚杯,也没细看她们两人,晃了晃酒杯,说道:“刚刚和江染开玩笑说要听她拉小提琴,没想到她上心了,真弄来一个表演的。”

“我过去问问乐队有没有小提琴,听他们那些架子鼓破吉他闹得慌。”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几步跑走了。

苏格要笑不笑地看了眼那罗先生:“苏天濠是我哥,我找他有事,不是来表演的。”

罗先生挑眉看过来,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只问:“你会演奏《我心永恒》吗?前两天听到大提琴演奏这个曲子还挺好听。”

苏格见与他交流困难,问江染:“这人谁啊?”

“星临公司的音乐总监罗泱。”江染压低声音,“劝你最好别得罪这些人,让你演奏你就去。”

“我不。”

苏格压根儿不搭理那罗泱,心想孟斯年我都不怕得罪呢,何况这人。所以当他们给她找来小提琴时,她也不接。

江染见气氛瞬间尴尬,立刻接过小提琴来,说:“苏格你情商怎么这么低啊!有你这么不知好赖的人吗?还想不想要苏天濠他爸的电话号码了?”

“我又不向你要。”苏格说着,也来了脾气,抬脚踢了睡着的苏天濠一脚,“你给我起来!”

苏天濠吓得一激灵,半醒不醒地眯着眼满脸不乐意:“干吗呀?”

苏格还没说话,那罗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直接问:“江染刚才叫你什么?苏格?”

苏格疑惑地回头看他,也是满脸的不乐意:“干吗呀?”

旁边的人乐了:“呵,这真是兄妹俩,一个脾气。”

“《山河曲》是你写的吗?”罗泱问。

“不是。”

苏格不愿意搭理他,回头又踢了一脚苏天濠,在酒吧不大不小的音乐声中对他怒道:“爷爷生病了,在太京医大,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们爱来不来!”

苏格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就在走出卡座区时,反应过来的苏天濠这才站起来追,因为酒劲没过,他踉跄了几步才抓住苏格。

苏格皱眉甩开他:“疼。”

苏天濠晃了晃,扶着一旁的沙发背刚站好,罗泱见苏格要走,忙说:“苏天濠,拦着你妹先别让她走。”

他这一喊,从不远处经过的一行人扭头往这边瞥了一眼,这一瞥,站在几人中间的孟斯年突然问:“那是苏格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伸手去拽苏格,没轻没重地把一旁经过的服务生端盘里的酒水碰洒,弄得苏格浑身都是,气得她回头对他又踢又打:“苏天濠你烦死了,烦死了!”

苏天濠忙去抓苏格的胳膊防止她越打越来劲。

跟在孟斯年一旁的程蓝一看情况不对,几步冲过去,二话不说拉过苏天濠拳头就招呼到他脸上了。苏天濠瞬间被打蒙了,倒到地上,苏格忙拦着还要动手的程蓝:“程蓝,他是我哥。”

程蓝这才住手,诧异地看向苏格。

孟斯年见卡座里出来了几个人,忙说道:“你俩过来。”

苏格听到孟斯年的声音猛地回头,见到他,面上喜色一闪,几步跑过去,一只手塞进他的手掌中握紧,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经意地朝他身侧躲了躲。

这是她第二次握他的手,第一次在曲桑,为了“保护”他,这次,是寻求保护。

孟斯年察觉到她躲避的小动作,猜想她可能是被吓到了,紧了紧掌中的细嫩小手。

那边江染最先出来,看到程蓝,也没工夫管地上的苏天濠,眼若秋水地盯着程蓝:“程蓝,你怎么在这呀?”

程蓝没说话。

苏天濠被人扶了起来,罗泱的视线从程蓝身上转移到站在他们之中的华灵身上,他走上前冲孟斯年熟稔一笑,问:“孟公子的人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孟斯年看了眼程蓝:“他以为是欺负苏格的小流氓,没想到是误会,罗总监别介意。”

罗泱摆摆手:“既然是误会,哪能介意。”说完,他看了看躲在孟斯年身侧的苏格,视线又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笑道,“看来我确实没有孟公子有女人缘,你说是吧华灵?”

华灵没想到他突然跟自己说话,顿了一下后,回道:“你男人缘也没见得好呀。”

这话怼得罗泱噎了噎,孟斯年不欲与他多说,捏了捏苏格的手:“我们走。”

见几人要走,罗泱喊了声华灵,华灵落后两步:“还有何指教啊,罗总监?”

“你失宠了?”

“没事吧你?”华灵瞪他一眼。

罗泱看向前面一起向外走的一男一女,冲华灵努了努嘴:“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华灵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说:“苏格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差不多得了,存的什么心思。”

“小姑娘?成吧,哪天你在千棠待不下去了可以再回星临,星临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华灵失笑:“我为什么待不下去,好着呢。”

“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啊。”

华灵:“…”

因为苏格身上被洒了酒水,一出酒吧,风一吹她便打了寒颤,孟斯年低头看她:“冷啊?”

“冷。”苏格郑重的点了下头。

“该。”孟斯年瞪她,“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跑这来干嘛吗?”

“你来干嘛吗?”

“谈正事。”说话间,其余几个苏格没见过的人陆续与他们打招呼离开。

一阵风吹来,苏格又打了个寒颤,一直没说话的程蓝脱了外套披到她身上,苏格说了句“谢谢”,程蓝依旧没说话。

苏格笑咪咪的地歪头看他:“刚才谢谢你帮我揍苏天濠啊。”

程蓝奇怪的地看她一眼:“他不是你哥吗?”

“我从小就想揍我这个小脑残的哥哥了。”

程蓝扯了扯嘴角轻笑一下:“那我们和好了?”

苏格见他一脸期待的地看着自己,心一软:“其实我也没多生气,怎么说之前还暗恋过你。”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程蓝一下愣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格,半晌没说话,只是耳朵悄悄地红了。

“啧,你们俩这是当着我的面谈情说爱呢这是?提醒一下,同公司的人禁止恋爱。”孟斯年松开握着苏格的手,在她额间轻弹一下。

苏格也觉得对程蓝不应该说这话,明显他还在对她有非分之想,她轻咳一声:“跟你闹着玩呢,我暗恋的其实是孟叔叔。”

程蓝挑了挑眉稍,想看她有几分玩笑的成分。

孟斯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信或者不信,情绪丝毫不外露,他伸手又在她额间轻弹了一下:“你这叫暗恋吗?就差举个喇叭筒喊了。”

苏格“咯咯”地笑起来,程蓝也笑了笑:“你们叔侄俩感情真好。”

叔侄?

孟斯年眉头一挑,苏格笑得更大声了。

华灵从酒吧里走出来,视线在三人身上一转,笑道:“这么热闹啊?”

说着看向苏格,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冷吧,衣服都湿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跟我回去换下衣服。”

苏格看了眼孟斯年。

华灵一手搂着她一手去拦出租车:“咱们不和他们这些男人玩,他们都没有漂亮衣服。”

说着,华灵握着她肩膀的手上下搓了搓:,“格格小朋友太瘦啦,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苏格又回头看了眼孟斯年。

“去吧,洗个热水澡。”孟斯年说。

华灵的住处确实不远,在一个高档社区的二十五层。

苏格洗完澡出来,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放了好几套衣服,华灵还在往外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你快来挑,都是我没穿过的。”

“谢谢华灵姐姐。”

“客气呢,先穿这个睡裙,今天就不要回去了,你在客房睡。”华灵打量了一下她的小细胳膊细腿,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了一下,“可能有点大…”

苏格换上睡裙,四周看了看:“华灵姐姐,你自己住吗?”

“其实我和爸妈住,通告或者应酬太晚会来这个公寓。”华灵说,“我妈妈做饭特别好吃,最近她和我爸出国旅行了,我都瘦了。”

“妈妈”这个词对苏格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不过她依旧记得她妈妈做菜也很好吃,可是“我妈妈也是”这几个字,她尝试了一下,却怎么也没说出来。

“要不要来点红酒?”华灵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瓶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结果,那天,两人聊得尽兴,连喝了好几瓶,喝到华凌抱着格格喊孟斯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可是我不敢说,不敢说…”

苏格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慰,嘴里却说:“爷爷,您乖乖听医生的话哦…爷爷您该剪头发啦…头发好长…”

第二天早上,苏格顶着宿醉的头痛从《山河曲》的音乐声中醒来,音乐声是她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早晨,再好听,也很是烦人。

苏格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神情,华灵比她好点,她眯着眼睛指着苏格仍在沙发下的手机:“你的电话。”

苏格伸手去够,胳膊不够长,加上头晕,一下摔到地上,好在有地毯缓冲一下,没摔太疼,不过她又懵了一会儿。

没人接的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半晌,她指着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酒瓶,回头看了眼沙发脚坐着的华灵:“我们俩喝的?”

华灵揉着太阳穴:“看样子,是的。”

苏格慢悠悠的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华灵回道:“彼此彼此。”

苏格捶了捶腰和腿:“全身都疼,你是不是揍我了?”

华灵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我醒的时候,看到你的睡姿…一言难尽,不疼才怪。”

两人又相对无言的地坐了会儿,混沌的脑子却依旧不太清醒。

门铃声响起时,两人揉太阳穴的手同时一顿。

“谁年龄小谁开门。”华灵眼睛都不眨地说。

“谁一大早来你家?”苏格撑着茶几站起来,腿还有点麻,她一蹦一蹦的地走到门前。

华灵说:“保洁阿姨?”

苏格一手扶着墙,一手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苏格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妈的保洁阿姨!

孟斯年猜到或许她还在睡,但他没猜到她能睡成这幅模样,头发像鸡窝一样顶在脑袋上,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完全没了往日那股机灵劲儿。她似乎因为他的打扰而不满地噘着嘴,宽大的真丝睡裙从肩膀一边滑下来,即使玄关灯光昏暗,但依旧能看出皮肤细嫩白皙…

苏格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忍住了尖叫、捂脸、大力摔门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把睡裙往上一提溜,状似平静地问道:“孟叔叔怎么来了?”

孟斯年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回:“你说呢?你拿你手机看看,你昨晚上给我发了几百条语音。”

苏格手扶额头,微不可闻的地叹了口气,心道再喝酒我就是猪!

睡裙没有了手提溜着,又掉了下去…

苏格偷瞄他一眼,轻咳一声:“那啥,先进来吧。”

她的话音将落未落,华灵尖叫一声:“不行!”

接着,本在沙发上大佛一样坐着的女人风一样跑进卧室,“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苏格再次扶了扶额,再次轻咳一声:“那啥,先进来吧。”

说完,她转身单腿往回蹦,刚第一步腿就一软,差点又和华灵家的地毯亲密接触,好在孟斯年搭了把手,一把扶住她,苏格抓着他的胳膊蹦回到沙发上,坐好。

孟斯年坐到她对面,他扫了眼地上的酒瓶,还有桌子上倒着的红酒杯,抬眼皮看了眼苏格:“还能蹦吗?”

“啊?”

“去收拾一下自个儿。”

“这么…惨不忍睹吗?”苏格捋了捋头发。

孟斯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薄唇轻启,说道:“你刚打开门的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

“啥?”

“你是谁?”

苏格:“…”

伸手把睡裙提溜上来,瘸着腿离开。

要说女明星不是一般人,从梳洗打扮化妆速度上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也就二十分钟,华灵换好了衣服,画了得体的妆,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她变回平时那个精致优雅的当红女歌手,而苏格,半天没从房间出来。

华灵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蹲在洗手间门口…画圈圈?

“收拾好出来啊,你胆子怎么这么肥,让我老板等你半天。”华灵居高临下的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苏格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

华灵失笑:“你这是干嘛吗呢?”

苏格把脸埋进腿间:“本宫活了十九年,还没这么丑过!”

还让孟斯年给看到了!

她刚才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人时,差点没把镜子砸了。

华灵笑着蹲下,捧起她的脸,揉了揉:“可爱的呀,巨可爱!”

苏格叹了口气:“你去陪你老板吧,让我再死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