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开门见山,她想知道,陆辰东手里有多少把柄。

电话那头的唐越沉默,苏岩眯了下眼睛,她看向客厅里看电视的苏乐乐,继续说道:“我并不想让苏乐乐跟陆辰东。”

唐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苏岩,你去哪里了?”

“我在l市,陆辰东拿夜殿要挟。”苏岩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她压力很大,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养了十年的孩子,又不是别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给人呢?“现在陆辰东都把我们归结到一条船上。”

苏岩盘腿坐在床上静静抽着烟,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的空间里她歪了下头:“现在能把所有的事情抹干净么?你的事被查出来,不单单是罚钱那么简单。”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没有说话,苏岩都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许久后,苏岩笑了一声,她吐出白色烟雾,刚要说话电话那头的唐越就开口了。“苏岩,只是交出抚养权的话,对你没有坏处。孩子跟着你到处颠簸,还不如去陆家。陆辰东没有结婚,乐乐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也不会亏待了乐乐。”

苏岩猛地坐直身体:“唐越!”

“夜殿从昨天开始就停业整顿,现在陆辰东在找你,他知道了乐乐是他的孩子。孩子已经十岁了,他未来的路还很长,他要读书,你总这样把他藏起来,你考虑过以后么?以后乐乐怎么办?你一辈子都藏着他。”

苏岩手指夹着烟,脑袋里一片混沌,表情越来越沉。这就是唐越的答案,刚刚他给了答案,他不战而屈。

“你害怕?”

“如果单纯是我这份事业,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到以前一无所有。”唐越叹一口气,声音软了下来:“苏岩,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凡事要考虑周全,回来吧。”他继续说道:“不管孩子姓什么,他永远是你的孩子,乐乐能健健康康长大,才是我们共同的目的。苏岩,我想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任何意外。”

苏岩按灭了烟头,她眯了眯眼睛,客厅的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苏岩开口:

“唐越,你的意思我想自己明白了,你让我放弃?”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还年轻,孩子还能再生,我们犯不着和陆家干上。”

“唐越,以前我只知道自己不是好人,现在我发现自己连人都算不上,特别自私。”苏岩笑了一会儿,她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打火机照亮了她的脸,苏岩把打火机扔到床上,吐出烟雾,开口说道:“我今天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认输。苏乐乐是我的儿子,坐牢也好,撕破脸皮也罢,我永远学不会妥协。”

苏岩深深吸了一口烟,她翘起嘴角,脑袋里全是陆辰东的讽刺。

“唐越,你要脱身尽快。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事情会如何发展我不知道。”苏岩抬眸看向远处,窗外风在轻轻的流动,碰撞着玻璃,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一下。“我会胡来,唐越,你了解我,我疯起来什么都能豁出去。”

第二十章

苏岩失眠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想,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睡觉的苏乐乐。他头歪在一旁,身上裹着毯子睡姿十分艰难。

苏岩心中一凛,连忙去抱苏乐乐。现在孩子大了,她抱着十分吃力,还没抱起来苏乐乐就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看苏岩,眼角还沾着眼屎:“你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去。”苏岩没好气说道:“怎么睡沙发上?有床不睡睡这里做什么?有毛病了。”

苏乐乐抬起手臂勾住苏岩的脖子,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我头很疼。”

苏岩大惊,连忙扯开他去摸额头,温度并没有异常才一颗心放进肚子里:“睡在沙发上,受凉了吧?回去再补一觉,好好的睡我去买早餐。”

“妈。”

苏乐乐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苏岩:“你会突然走么?”

“走去哪里?”

“昨天你是和唐叔叔打电话?他是不是要你丢下我?”

苏岩心里一咯噔,苏乐乐嗤的哼笑一声,有些冷:“我就知道,你们大人都是这样,小孩怎么了?小孩又不是猫猫狗狗说送人就送人!”

苏岩看着他,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你这么想?”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想?欣然接受你的抛弃?”苏乐乐站在沙发上,苏岩穿的平底鞋,他和苏岩对视:“我做不到。”

“所以你在门口守着,怕我突然走了?”

苏岩胸口有些塞,好笑又好气,之余还有些酸楚。

苏乐乐没有一点安全感,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这个世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就做出防御姿势。苏岩眯了眯眼睛,摸苏乐乐的头:“你就这么怕我不要你?”

苏乐乐哼了一声,脸别向一旁。

苏岩难得感性,抱了抱苏乐乐:“好了,我明白。”

出去吃早饭,苏乐乐非要跟着。苏岩就随他,到了吃饭的地方,苏岩点了早餐,苏乐乐埋头吃着,苏岩没什么胃口就喝了半杯柠檬水,她凝视着坐在对面的苏乐乐,苏乐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半响后,开口说道:“想不想见见陆辰东?”

苏乐乐猛地抬头看过来,下一瞬间又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吃着面包:“不想。”

“见见吧,你有什么想法和他沟通下。”

苏岩喝完了一杯柠檬水,有些酸她眯了下眼睛,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带烟。重新坐好,看着面前的苏乐乐:“你觉得定在什么时间好?”

“我说了不见,我和他没有关系。”

苏乐乐有些恼怒,摔了勺子抬头直视苏岩:“你有完没完?”

“这件事并没有别的选择,你觉得呢?”

苏乐乐瞪着她,气鼓鼓的脸颊像极了陆辰东。

苏岩靠在椅子上,目光有些飘忽。

吃完饭,苏乐乐去洗手间,苏岩坐在座位上拿出了手机。昨天因为摔得那么一下,手机屏幕裂了一道,她翻着聊天记录。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一会儿,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打过去,嘟嘟的忙音中半天没有回应,苏岩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

“喂?”

电话忽然被接通,他的声音措不及防就落入了苏岩的耳朵里。

“我是苏岩。”

苏岩咽了下喉咙,她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世界。这个点上,每个人都在急匆匆的赶路,要上班了,怕迟到。

“我知道。”

陆辰东的声音很沉。

苏岩吸了一口气,她特别的烦躁,简直都要忍不下去了。“有时间么?见个面吧。”

“嗯。”陆辰东言简意赅:“地点?”

“在l市,乐乐刚做完手术经不起颠簸。”

“晚上过去。”

陆辰东说:“苏岩,别想玩花样。”

苏岩气的都笑了:“陆辰东,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我还玩什么花样?我有那个能耐和本事么?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对你,我永远保持怀疑。”

陆辰东挂断了电话,苏岩看着手机屏幕,真他妈的想摔东西。

正好苏乐乐从洗手间出来,苏岩也就压下了那份气。

苏岩并没有做什么,她带苏乐乐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晚上六点,苏岩和苏乐乐坐在游乐场门口喝奶茶,陆辰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岩接通,他的声音落入耳朵:“在那里?”

“我和乐乐在欢乐谷。”苏乐乐要吃冰激凌,凑过来拿苏岩的钱包,小声说道:“我就吃一个。”

苏岩按住他的手,皱了下眉:“你不能吃冰激凌。”

电话那头的陆辰东:“在那里见面?”

“你开车了么?”

苏岩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太阳西斜造就一副鲜红如血的残阳。十分壮丽,苏岩眯了眼睛瞧过去,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竹藤编制的桌面。

“开车了的话,过来吧,我和乐乐等你。”

苏岩用了等这个字,她得忍着脾气和陆辰东谈判。

陆辰东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苏岩看着屏幕亮起来的手机,抬手放在桌面上。陆辰东看不起她,不管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一样。

“妈妈,我想吃一个冰激凌。”

苏乐乐是甜食控,苏岩拿起手机给苏乐乐拍照:“你肠胃不好,不能吃,换个别的。”

苏乐乐挡着脸不让苏岩拍,他翘起腿半躺在椅子上,歪了脖子:“我考虑下。”

苏岩抓紧时间拍了好几张照片,又凑过去和苏乐乐合照自拍。苏乐乐一脸嫌弃的翻白眼,苏岩揽了下苏乐乐的脖子,她凑过去亲了下苏乐乐的额头:“妈妈爱你,乐乐。”苏乐乐戴着鸭舌帽,穿着嫩蓝色的t恤,挑了下眉毛,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手机上的游戏画面,应付一样的哼道:“我也爱你。”

苏岩穿着粉色的运动t恤,她和苏乐乐穿的母子装。纯白色的裤子裤脚挽起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踝,她穿着柔软的平底鞋,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张精致的脸画着淡妆。

苏岩很快就松开苏乐乐,她在照片上编辑:二零一四年四月十九日,宝宝九岁七个月。

她存了很多照片,从苏乐乐出生到现在。

每一年每一个阶段都有,苏岩凑着下巴看对面坐着的苏乐乐,他一点一点长大,越来越像他。十年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

陆辰东一路上把车开的都要飞起来,他阴沉着脸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早上接到苏岩的电话,处理好公司的事,就直接订机票飞过来。

前面红灯,他抬手放在下巴上,眯眼看向远处。

喉结滚动,他低头去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到了六点二十,陆辰东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嘴唇,他拿出烟盒取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

直行的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绿灯,陆辰东启动车子往前开去。

他见过苏乐乐,而且是不止一次,可从来没想过。苏乐乐会是他的儿子,陆辰东眯着眼睛,所有的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突然的让他措手不及。

十年前的苏岩,陆辰东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闭上眼只能想起抽烟动作娴熟的苏岩,她靠着墙壁,目光幽深历尽沧桑,抽着烟嘴角含笑,似乎含情又似乎冷静的毫无感情。

那样的女人才是苏岩,现在的苏岩。

陆辰东咽了下喉咙把一口烟咽到了肺里,他皱眉狠狠的按灭了烟头。

车子距离欢乐谷越来越近,陆辰东看天边最后一丝血红云彩消失。他车子开到了一百二,最初,他想过如果逮到了苏岩一定揍一顿。胆子不小,敢拿刀捅自己。

可是时间太久了,久到他都忘记了当初苏岩是怎么拿刀捅自己的。整个苏岩都被那个吸烟的女人所取代,她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浪荡风情,风流或者不羁,不知道那个词才能套在她的头上。

每一次见都不一样,她拎着杂物急匆匆的走在医院走廊里,皮肤苍白目光平静。一个女人,怎么能有那么多面?简直不可思议。

欢乐谷巨大的广告牌越来越清晰,陆辰东眯了眯黑眸。深刻的五官在灯光下格外深刻,苏乐乐是他的儿子,十年前苏岩偷走了他的精-子。

他要儿子,也只要儿子。

欢乐谷越来越近,陆辰东在路边停下了车。

他拿出电话打给苏岩:“我过来了。”

陆辰东的视线忽然就顿住,他手里拿着电话眼睛却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手里也拿着电话,穿着淡粉色的t恤,衬得皮肤越加白皙,修长的腿穿着干净的白色裤子,电话里苏岩的声音传过来:“在那里?我和乐乐过去?”

陆辰东喉结滚动,黑眸眯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