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樊氏的手。

虽光线不明,可依旧能看得出,她的手粗糙红肿,早没有当年的细白柔嫩。

“我没事。”樊氏笑着道,“缝衣裳时不小心扎着罢了。”

太上皇没说话,自从出事以后,他一心懊悔,怪自己太过冲动,不该听信小人的话,又渐生了满腔恨意,那些往日情深的手足,那些口口忠心的良臣,那些日日伺候的奴才…

甚至于他的亲娘。

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的,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那个位置。

如今那个位置换了个人,他们一样像当初对他一样,对别人。

他白活了这么多年。

“倩娘。”太上皇握着樊氏的手,他落到这个地步,只有她对他不离不弃,是他害了她,“我对不起你。”

樊氏红了眼睛,摇着头道:“参明,我们是夫妻啊。”

金福顺在一边抹着眼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所以,若是先生真的去了,夫人怕是也活不成了。”顾若离固执的将勺子递在太上皇嘴边,“您得活着,还要好好活着,只要命还在,什么都有可能。”

太上皇一愣,看着顾若离,目含审视。

“吃完药,我们扶您出去走走。”顾若离道,“不用久,一刻钟就好了。”

太上皇没有张口,反而是伸出手来:“药给我吧。”话落,接了碗过来自己喝了,苦的直皱眉,樊氏要送蜜饯,他摆了手望向顾若离,“你是什么人?”

她说话很有目的性,根本就是在鼓动他。

她想做什么,难不成让他起兵造反不成。

这天下黎明百姓,泱泱生灵,他没有能力再护着他们,可绝不能再做伤害他们的事。

“我是大夫。”顾若离回道,“只治病救人,除此之外…”她说着微微一顿,回道,“大概就是赵将军许诺的五百两黄金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便是金山啊。”

太上皇没说话,樊氏却是笑了起来:“这孩子,话虽不多可人却很实诚。爱钱没什么不对,人活着总有追求。”

“让夫人见笑了。”顾若离笑笑。

太上皇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若离道,“您若撑不住让金公公背着您也成。”

金福顺立刻凑过来,激动的道:“奴婢背着,奴婢一定背的稳稳的。”

“参明。”樊氏也跟着劝,“你都快半年没有出门了,出去看看吧。”

所有人脸上都露着期盼,太上皇迟疑了一刻,点了点头。

樊氏笑了起来,几个人合力将他扶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她小声和顾若离道:“若病真能痊愈,除了远山的五百两,我也要赏你。”

顾若离笑着行礼道谢。

太上皇用手半遮着眼睛,虚弱的躺在软榻上,看着院外飘扬而下的落叶,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确实有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了。

他闭上眼睛,靠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樊氏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忽然苏召一惊,突然走到院门口朝外看去,金福顺跟着过去,问道:“师父,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回过头看向樊氏,樊氏凝眉脸色也沉了下来。

顾若离顿时明白了几人的担忧,她将太上皇的毯子拿起来,轻声道:“先生起风了,我扶您回屋歇着吧。”

樊氏一愣,立刻跟着过去去喊太上皇。

“好。”太上皇睁开眼睛,他许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了,不禁心情好了几分,“走吧。”撑着坐了起来。

顾若离和樊氏刚将他扶进屋里,苏召和金福顺榻挪走,院子里收拾好。

院门口,戴韦带着周超出现在门口:“苏公公,金公公。”

“戴大人,周大人。”苏召没说话,金福顺迎了过去,“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指示?”

戴韦目光在院子里一扫,笑着道:“圣上担忧太上皇的身体,便遣本官和周大人来请平安脉,还请金公公通禀一声。”

“圣恩浩荡。”金福顺笑着道,“奴婢这就去告诉太上皇。”话落,脚步匆匆的进了门,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笑着恭请,“二位大人,请。”

戴韦进了门,立时就闻到了一股药味,他屏息分辨了一刻,拧着眉头进了里间。

樊氏守在床边,眸光憔悴无精打采,太上皇一如既往的躺着,虚弱的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戴韦和周超行了礼,走到床边:“劳烦太上皇将手给下官。”

太上皇缓缓抬手落在脉枕上,戴韦屏息号脉。

左脉浮滑,右脉稍弱,苔白而腻,咳嗽浓痰腥臭…

和他以前的结果并无不同。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他收了手起身看向樊氏,道:“病情有些好转的迹象,可是娘娘用过什么药了?”

樊氏心头一跳,面上却毫无异色:“肺痈的方子,有些加减罢了。”她觑着戴韦,“戴大人可是有更好的方子了?”

戴韦皱眉,这些药香太杂了,肺痈的方子可不是这样的。

“微臣惭愧。”戴韦朝樊氏和太上皇行礼,“脉已请,臣等告退。”

樊氏嗯了一声,金福顺送他们出去。

待他们一走,太上皇眸光骤然变的沉郁起来,激烈的咳嗽着,樊氏惊了一跳忙喊顾若离:“霍大夫。”

“我在。”顾若离从里间出来,拿了针给太上皇施针,过了好一刻咳嗽终于慢慢停下来,太上皇道,“我没事,你们出去吧。”

顾若离取了针,看了眼太上皇和樊氏,轻声道:“这位戴大夫是不是对药味颇为敏感,我瞧他面有疑色。”

“似有此事。”樊氏点头道,“他当年进太医院,凭的就是识香断药的本事而扬名。”

顾若离若有所思,看向太上皇,沉声道:“那以后我们要小心一点了,怕是他还会再来,若是让他知道你病情逐渐康复,只怕…”她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

太上皇猛然抓住了床单,气的面色铁青:“他…他竟是这般容不下我。”

“参明。”樊氏怕他过于激动对病情没有好处,“他越是巴不得我们早死,我们就越好好好活着,你要听霍大夫的话,好好养病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

太上皇冷着脸,没有说话。

顾若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日太上皇果然主动起来,强迫自己吃饭,喝药,去院子里坐着,太阳暖烘烘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心情也随之慢慢松懈下来。

“主子。”金福顺给太上皇面捶着腿,笑嘻嘻的道,“晚上我们吃饺子吧,中秋节的时候奴婢就想吃了,可是您不点头奴婢不敢,馋了好些日子了。”

太上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身体并不能立刻恢复,依旧虚弱,听到话他的话换了个姿势,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吃什么还要来问我。”

“奴婢一直很听话。”金福顺道,“不信您问娘娘和我师父,还有霍大夫。”

樊氏笑而不语,苏召一瘸一拐的跟着,低声道:“您还记得我是师父,我瞧着你早忘脑后去了。”

太上皇轻轻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金福顺的额头:“这次可不是我说的。”

金福顺假意委屈的哭着,眼角却在觑着太上皇脸上的笑容,又偷偷朝樊氏打了神色。

樊氏赞赏的点点头。

“在说什么。”忽然,赵勋的声音自院外传进来,众人皆是一愣,金福顺已经起了身行礼,笑道,“将军。”

赵勋看着院中惬意躺着的太上皇,他眼角晕着淡淡的笑意,虚躺着,虽脸色依旧蜡黄,可神情却与前几日大有不同。

不过几日而已,居然就有起色了。

他禁不住朝顾若离看去,就看到她乖巧的和樊氏并肩而坐,不知道说着什么,听见他来便终止了话头,微笑着朝他看来。

两人眉宇间满是平静和祥和。

没有来由的,他站在那里,微微露出笑容,从来没有过的安宁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远山来了。”樊氏满脸的笑容,“金福顺正闹着说晚上吃饺子呢。”

金福顺笑着点头:“将军,您喜欢吃什么馅料的?”

“都行。”赵勋走过去,立在太上皇身边,看着他脸色心里就有了数,顾若离的药起效了,“伯父觉得如何?”

太上皇撑着坐起来一点,微笑的颔首:“感觉好了很多,不但心情就是胃口也好了许多,金福顺说饺子,便是我也动心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奴婢去准备。”金福顺摩拳擦掌,“主子爱吃韭菜的,那我每样包一点,包管大家吃的高兴,都舍不得放碗。”话落,就颠颠的跑走了。

苏召搬了椅子过来,赵勋落座。

“这几日他没有为难你吧。”太上皇满脸担忧,上一回他没心思问,今儿便想了起来。

赵勋摇头:“没有,您放心。”

太上皇松了口气,指了指茶盅示意他喝茶:“过两日就是你母亲寿辰了,不必惦记着我们,再说,有霍大夫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勋闻言朝顾若离看去,她好像感应到了似的,也抬头看向他,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是。”赵勋回道。

顾若离见他们三个人有话要说,便打了个招呼:“我去帮金公公。”便离开了。

待她一走,樊氏就笑着道:“霍大夫可真是懂事,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教的这样好。”

谁家的孩子?赵勋笑着道:“不管谁家的孩子,也没有见过十一岁便能行医救世的。”

“也是,还真是头一回见。”樊氏笑着点头,“真是让人怜爱。”

“昨儿你兄长的信送来了。”太上皇说起前太子赵凌,“问起你什么时候过去,你看如何回信给他。”

赵勋沉声道:“先不用着急,过了这两日我再与您说。”

“好。”太上皇颔首,没有再问,赵勋做事向来有主张,他说什么做什么必有缘由,所以他也学会了不刨根问底。

“你去应天后还回来吗。”樊氏问道,“还是直接从应天转道去开平?”

三个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苏召无声无息的侯在门边,院子里静悄悄的…

“不回京城了。”赵勋拨着茶盅,垂着眼帘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太上皇闻言沉默了下来,樊氏想了想道,“那霍大夫呢,若是她不随你一起走,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有她在我也放心。”

“她啊。”霍繁篓含笑道,“要问过她的意思。”

樊氏颔首。

晚上,金福顺果真包了各式馅料的饺子,他吆喝着端上来,如同过年时一样,笑道:“我们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主子和将军,要不要喝杯酒?”

太上皇一愣,却是朝顾若离看去,她点头道:“小半杯吧,多了对身体无益。”

“那就来半杯。”他神采飞扬起来,喊着赵勋,“我都记不得多久没有饮酒了。”

金福顺一蹦而起去拿酒,苏召追着过去,压着声音吩咐道:“拿娘娘酿的梨花白,劲儿小!”

“是。”金福顺点头不迭,抱着酒坛子在怀里,压着声音问道,“师父,主子这是好了吧,不会死了吧。”

苏召敲了他的脑袋,啐道:“还不快呸,多不吉利。”自己也忍不住眼底露出笑意来,“不过,以前主子可没有这样开朗过,看来,霍大夫的药起作用了。”

“还是霍大夫厉害。”金福顺嘻嘻笑道,“以前那些都是草包,什么都不知道,号着脉喊的不是肺痈就是肺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上大夫的。”

苏召笑笑,那些大夫有的是真不懂,而有的,却是装不知。

“霍大夫坐。”樊氏请顾若离同坐,“金福顺的手艺是极好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若离笑着应是。

几个人不分主次的落座,太上皇端了酒闻了闻,满足的笑道:“真香啊…”话落,小口抿了抿,笑了起来,正要说话。

“稍等。”赵勋毫无征兆的起身,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樊氏脸色一变,问道,“怎么了?”

顾若离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顿时没了底。

“有人来了。”赵勋和大家解释,又道,“苏召出去迎迎。”

苏召应是而去,金福顺三两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抬走,又扶着太上皇上床躺着。

“娘娘。”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苏召的声音,“梅世子妃和朝阳郡主来看望主子和您。”

朝阳郡主和梅世子妃?

大家一愣,立刻就想到戴韦。

看来他们是真的察觉了什么。

樊氏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们这是不放心我,来看看我死了没死。”太上皇坐回床上躺下,惨笑道,“请他们进来吧!”

顾若离站着未动,心里却砰砰跳了起来,满脑子里重复的都是苏召那句话。

朝阳郡主来了。

哎呀,一周又过去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068 距离

顾若离站在床边的暗影处,打量着来人。

走在前面的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鹅蛋脸,秀眉琼鼻,唇瓣呈着淡淡的粉色,梳着垂柳髻,青丝如墨…她穿着一件素白绣蓝花的褙子,下身是淡粉的澜边马面裙,步调轻柔耳边的璎珞微微晃动着,宛若一股春风,迎面而来。

她落定,朝着众人淡淡一笑,容色端庄鲜亮,让人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笑心情舒畅。

她看着,心头一动,似乎这位世子妃和银月以及青月各有些像,可到底哪里像,她一时说不清楚。

念头只是一闪,她迫不及待的去看她身边的女子。

朝阳郡主穿着朱红色革丝褙子,上头绣着大朵的粉色牡丹,身量足足比世子妃高出半个头,修长的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待她走进,原是幽暗的房中,忽然就亮堂了几分,似乎这世上所有的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她的脸,和记忆中一样,丝毫不曾变过。高高飞扬的眉,一双凤眼含着秋波,斜睨着你时情意绵绵风情万种。

她还清楚的记得,有一回朝阳郡主出门游逛,嫌帷帽累赘便摘了丢在一边,那一日,街面上过往行人不分男女,无不驻足看着她,失魂落魄。

而她呢,仿若无事人一样,提着裙子,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看着,惹着众人失魂落魄。

“大表哥身体可好。”方朝阳只是象征性的福了福,就直接走到床前,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太上皇,凝眉道,“这脸色是不是…好了些?”

她这话一落,太上皇就皱了眉头:“怎么,我不死你们着急了是吧。”

“言重了。”方朝阳扯了扯嘴角,“都是一家人,当然是盼着你好的。”

太上皇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方朝阳站在床前,嘴角微勾。

气氛就尴尬下来,梅念如这才上前行礼,喊道“伯父,伯母。”她出身汝南侯梅氏,闺名梅念茹,是家中长女却自小由姑母养着,直到出嫁前才回的岭南。

“如儿来了。”樊氏笑着点头,“快坐。”

梅念茹应是,目光一扫,落在赵勋身上,看了眼又垂了眼眸,几不可闻的喊道:“远山。”

赵勋微微抱拳,并未看她。

“皇祖母这几日天天惦记着,就让我和姑母代她走一趟,伯父伯母近日可好?”

梅念茹语调轻轻柔柔的,犹如春风,太上皇没说话,樊氏红了眼睛,拿帕子压在眼角:“前两日戴大人来请过脉,说是不大好。”又看着她们,“正想着请他再来看看,这两日咳嗽的越发厉害了。”

“伯母也注意身体,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梅念茹安慰着,愁云密布的样子,“我们带了些药材和补品,虽不一定有用,可到底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樊氏微微颔首,道了谢。

方朝阳拂袖离了床,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樊氏道:“三嫂过几日寿辰,说要请您去坐坐,她忙的脱不开身,就让我和世子妃来请你。”

“哪里去得了。”樊氏叹了口气,“朝阳和茹儿帮我说一声,人到不了,我们的心意一定送到。”

方朝阳眉梢一扬,扫了眼樊氏,点头道:“行啊。”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暗影处站着的顾若离,眉头一簇,“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顾若离心头一跳,恨不得立刻出门。

“是远山的朋友,刚到京城,带着来我们这里坐坐说说话。”樊氏笑着对顾若离招手,“小丫头过来,见过世子妃和朝阳郡主。”

顾若离避无可避,走了出来,微微一福道:“世子妃,郡主安好。”

“远山鲜少有朋友,能带到这里来,可见不一般啊。”方朝阳看着顾若离,一脸兴味的扫了眼梅念如,对顾若离招了招手,“过来。”

梅念茹站着未动,目光落在赵勋身上,后者静静坐着,眉头微蹙,正望着那个小姑娘。

顾若离走过去,停下来,依旧垂着头。

“抬起脸来让我瞧瞧。我们远山的朋友定是很出色。”方朝阳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若离。

鼻尖是儿时熟悉的香味,一幕幕熟悉的画面自脑海中划过,顾若离心头砰砰的跳着,攥着拳头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方朝阳。

她的五官精致的仿佛精心篆刻过的,挑不出一丝瑕疵,明明近三十岁的年纪,此时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一般。

看来,她真的过的很好。

“这脸…”方朝阳看着一愣,盯着顾若离,好一刻才出声道,“还真是特别。”

赵勋走过来,将顾若离拉在一边,淡淡看着方朝阳:“将士遗孀,年纪还小,姑母可别吓着她了。”

“遗孀?”方朝阳呵一声,看着顾若离。

梅念茹拢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

“算了。”方朝阳摆着手道,“不打扰你们团聚了。”话落,看着梅念茹,“走吧,坐在这里等什么。”

她起身,象征性的福了福,果然半句话都不再说,大步走了。

“好。”梅念茹应是,目光落在赵勋身上,低声道:“远山,你可有空,我有话想和你说。”她不似方才的柔顺,变的有些怯怯的。

赵勋没回话,却是径直朝门外而去。

梅念茹和太上皇以及樊氏行了礼,随在赵勋身后出了门。

樊氏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远山。”门外,梅念茹看着赵勋,揪着手中的帕子,“家里的人…都很想你。”

赵勋负着手并不看她,沉声回道:“劳大家惦记了。”

“远山。”梅念茹垂了眉眼,立在月光下犹如一朵空谷幽兰,“你大哥他早就不怪你了,真的,你回去吧,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团圆了。”

赵勋忽然转身过来,看着她,目光淡淡的没有丝毫波动:“是吗,那就多谢大哥大嫂的恩义大量。”话落,不再说,回了房里。

“远山…”梅念茹追了几步,眼中蓄着泪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跟着来的嬷嬷扶着她,低声道,“世子妃,娘娘还在等您回话呢。”

梅念茹颔首,又看了眼赵勋离去的方向,擦了眼泪脚步沉重的走着。

顾若离心里宛若一团乱麻,方朝阳的样子和她记忆中重叠,她以为她即便来京城,也不会相见,没有想到避无可避还是见到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庆幸自己做了伪装,若不然她真的难以脱身了。

她不想在里面待着,太上皇和樊氏的心情也不大好,所以便辞了出来。

“霍三。”赵勋一眼就看到脸色很差,失魂落魄的顾若离,凝眉道,“怎么了?”

顾若离摇了摇头:“有些累,我回去歇会儿。”便绕开他往外走,赵勋忽然伸出手摸上她的额头。

她一愣,抬眼看着她。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犹如夜间的星辰,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露着疑惑。

赵勋微微一愣,收回手:“你收拾一下,明早随我走。”

“明早吗?”顾若离心头一跳,立刻看向赵勋,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可什么也没有,他面无表情,眸光深幽。

“药还有三贴,吃完就可以换方子调养,重中之重还是太上皇自我调适,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叮嘱的。”顾若离没有再问,“我回去收拾。”

“嗯。”赵勋不再多言,看了眼她两人背道各自离开,樊氏正等着赵勋,见他进来便问道,“可是宫里有所怀疑了?”

赵勋微微颔首,看向太上皇:“病情好转的事,您暂时不要被人发现,有太后娘娘在,他还不至于直接在明处下手。”

“我心中有数。”太上皇郑重的看着赵勋,握着他的手,“你也要多加小心。”

赵勋颔首。

第二日,顾若离将事情交代给樊氏和苏召,便和众人道别。

樊氏捧着一个匣子出来,上面雕龙画凤极其精致奢华:“是我的嫁妆,要是嫌样式不大新,可以熔了再重新制。”

“夫人。”顾若离摆着手,“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