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来了。”韩缪氏站在门口,“县主是要沐浴还是梳洗,若是沐浴我给您将浴桶拿来,已经洗刷干净可以用。”

顾若离还真想洗澡,她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抬。”她说着开门出去,韩缪氏看她一眼转身去了耳房,不等顾若离跟着进去,她就一个人抱着一个硕大浴桶出来,看上去很重,可在她手里却轻飘飘的似的。

在房中摆稳。

顾若离愕然,看着她又一手提着一个水桶,将热水倒进去,试了水温回头看着她:“郡主要服侍吗?”

“不…不用。”顾若离摆手,走过去看到浴桶里已经装了半桶的水,暗暗咋舌。

韩缪氏应是退了出去,门被她带上。

顾若离脱了衣服泡在水里,大腿内侧一阵涩疼,她才发现,两边的腿已经被磨破了皮,难怪火辣辣的烧着疼。

她叹了口气靠在桶壁上。

“娘。”门外,那个小姑娘说道,“她晚上要在我们家里吃饭吗,马大头又没有给我们银子,难道要让我们将口粮让给她?”

韩缪氏回道:“一会儿娘去问问马大头,家里已经没吃的了。”

“真是麻烦。”小姑娘不耐烦的道,“是娇小姐就该待在家里,跑到这里就是给人添麻烦。”她话落,就听到房间里一声惊叫传来,韩缪氏顿时脸色大变,这位县主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长的太漂亮了,不会是有人故意从窗户里…

“你别动,娘去看看。”她说着,抄了手里的铁叉,猛的推开了房门,随即愣住。

就看到顾若离披着头发和衣服,光着脚有些狼狈的站在房间中央,地上湿了一大块,她正尴尬的看着她。

“屋顶上掉了一只老鼠。”顾若离指了指浴桶里,不自在的道,“抱歉,吓着你们了。”

韩缪氏松了口气,一只老鼠而已,只要不是人就行。

“在哪里?”韩缪氏走过去,果然看见一只老鼠在水桶里噗通着,她很淡然的用铁叉精准的夹住老鼠,回头看着顾若离问道,“还洗吗?”

顾若离摇头:“不洗了。”她迅速穿了衣服,又拿脏衣服将脚擦干净,不敢去看韩缪氏…她刚才真的是吓了一跳,直到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

韩缪氏又看了她一眼,夹着老鼠出了门。

“一只老鼠也怕成这样。”那个小姑娘道,“我们还吃过田鼠呢,果真是娇小姐。”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所以顾若离听的很清楚,她羞愧不已,坐在房里看着那只硕大的水桶发呆。

“娇娇!”外面,传来赵勋的声音,顾若离一喜忙整理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果然就看到赵勋站在院子门口,她松了口气,笑着迎了过去,“你住在哪里?”

这里都是女人,赵勋应该不会住进来。

“我在后面。”赵勋用下颌点了点围墙的隔壁,告诉她他住在另外一间大院里,“你还好吧。”

她衣裳有些皱巴巴的,还有着水渍,头发洗了还没有干,湿漉漉的垂在两侧,刘海黏在脸上,将脸遮去了许多,越发撑得她肤色细白,眼睛大且明亮。

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给人一种无助的样子。

他不由皱眉,目光在院子一扫,就看到耳房门口站着一对母女,见着他打量过来,两个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把头发烘干,我带你去军营。”赵勋只是扫了一眼,便又看向顾若离,“时间还早,不必着急。”

顾若离摸了摸头发,她其实不大想烘,对着炉子又是一身汗,便笑着道:“我随便绑起来,一会儿就干了。”她说着,回了房里,过了一小会儿就梳了个麻花辫跑了出来。

和平时的她不大一样,显出了几分孩子气。

赵勋面色和煦了一些,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顾若离回头对一对母女道:“我出去了,晚上可能会回来迟一些,劳驾给我留个门。”

韩缪氏点了点头。

顾若离跟着赵勋跑了出去,两人顺着进来的路往外走,方才那些聚集在院子里聊天的妇人孩子们依旧还在,打量着他们,一双双眼睛里满是讥诮和不忿。

“七爷!”顾若离走在赵勋身边,低声道,“这些人看着不大友善,军中恐怕也不会好,你可有别的安排?”

这个都司的兵权不知是隶属哪里,但看样子军费并不宽裕,要不然也不会连将士遗孤都沦落到没有饭吃的地步,这还是赖在军中没有走的,那些离开的,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

据她所知,将士一旦战死,应该是有一笔抚恤金的,有多少她不知道,但是不过才四年,总不至于过成这样。

“没有安排。”赵勋负手大步出了院门,沉声道,“但只要来了,就总有办法。”

顾若离还以为他安排好了呢,不由道:“你不是来收兵权的吗?难道没有带圣旨什么的?”

赵勋就睨了她一眼,含笑道:“在军中想要让别人听你的,绝对服从命令,从来靠的就不圣旨。”

“那是什么?”顾若离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果然,就看见赵勋停下来,盯着她含笑吐了两个字,“拳头。”

简单粗暴,却又是最管用的。

顾若离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了方才韩缪氏淡然从容夹走的那只老鼠,不由脸上腾的一下红了。

她看她的眼神,里面就写着轻蔑和不屑。

在这用拳头说话的军营,她真的是太单薄势弱了。

“发什么呆。”赵旭摸了摸她的头,“等我下。”话落,拐去署衙的一间房内,转身出来他手里就多了顶帷帽,垂着的是黑色的绡莎,“戴上。”

顾若离接过来戴上,顿时就隔绝了四面八方不知在什么方位的眼神。

赵勋满意的看着她,转身接着往前走,顾若离跟在后面问道:“你见到那位秦参将了吗?还有那些生病的马呢,治好了吗?”

“马看到了,至于那位参将。”赵勋的眼中露出一丝冷意,道,“倒是不曾见到。不过也无妨,我们先去看马,稍后再说人的事。”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啊,顾若离笑了起来。

两个人出了署衙,绕到后面去,顾若离才发现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平坦的空地,说是空地也不算,因为无数个一排排的有点像集体宿舍的单间竖连在一起,中间留着一条约莫三丈宽的路,每个房间门口都架着长长的竹竿,上头乱七八糟搭着各种各样晾晒着的衣服。

这样的望不到头的联排房子一共是两排,每间里大约不止住一个人,所以显得乱糟糟的,却又莫名的热闹。

他们一直往前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看到横过来的一排马厩,数不清的马栓在里头,有的长嘶,有的打着鼻响,马厩前面堆着草料,十几个人在收拾着,草屑漫天飞舞,蚊蝇嗡嗡响在耳边,臭气熏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有多少匹马?”顾若离大概看了一眼,竖过来的这样的马厩,统共有七八排的样子,估摸着近千匹马是有的。

赵勋略扫了一眼,眼眸微眯,淡淡的道:“一千三百零十二匹!”可现在这样看上去,不过九百多头!

顾若离惊叹,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这还是没有看到驻扎在这里的三千骑兵,若是看到了,只怕场面更加震撼,只是,这么多人这么多马,一天要多少的粮草…

也是不小负担,难怪历代帝王都会哭穷,纵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也没有一统天下的粮草。

“赵将军!”马厩那边,远远有四五个人跑了过来,步子又大又快,“听说您亲自来了,属下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亲自接待,实在是属下之过。”那些人穿着褐衣,打扮的和田间的农民没什么区别,若非腰间要挂着刀,顾若离都不相信这些人是军营出身。

“属下参见镇国将军!”五个人过来齐齐跪地行礼,各自报了家门,赵勋立着微微颔首,道,“赵某是听说马得了疫病,特地过来看看,如今可好?”

五个人起身,其中一个身体瘦弱但很精壮,约莫四十几岁的自称刘佩书的男子回道:“方才来了一位兽医,已经开了药,说是吃上两副就能好。”

“那就好。”赵勋颔首,那些人就惊讶的超顾若离看来,随即眼中露出暧昧之色…

都说赵远山不近女色铁面凶残,没有想到却是个多情的人,这出门了身边还带着女伴随同,真是人在高位就是不同的待遇啊。

他们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十个人的命命都抵不过一匹马,而他们却美酒美女日日笙歌,纸醉金迷。

“这位是静安县主。”赵勋介绍道,“受皇命所托,与赵某一同来巡视。”

刘佩书几个人一怔,没有想到不是普通的女子,还是身份高贵的县主,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啊,哪有这样的小姐来这种地方,一个丫头不带不说还能静静待会儿的,几个人忙躬身行礼,顾若离回了礼,道:“劳烦几位大人带我过去看看马吧。”她来就为了马,总要看一下。

刘佩书一愣,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又犹豫的和顾若离道:“那边脏臭,县主去的话怕是会…”虽说和别的小姐有些不同,可也受不住马厩的臭味,更何况要是被马惊着,到时候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走吧。”赵勋不打算多解释,回头看了眼顾若离示意跟着他,顾若离果然跟在他身后,往马厩那边而去。

刘佩书几人面面相觑,只得跟上。

“马养的不错。”赵勋目光一扫,这些马都是从关外购进来的,性子虽野但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平时一般的卫所莫说这么多,就是一匹都弄不到。

“我们除了平日的训练,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刘佩书躬身回道,“没想到这两天就出了这种事,大人带着属下几人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什么兽医都找了,恨不得代替它们生病才好。”

赵勋没有说话,刘佩书好像意识到什么,立刻解释道:“秦大人不知您来,昨天下午陪夫人回娘家,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今晚肯定能回来。”

“公事要紧,不必着急。”赵勋微微颔首,回头去看顾若离。

顾若离走到马厩边,伸手摸了摸马头,马非常温顺,噗嗤着鼻响并不躁动,任由她摸着,她看了两匹就回头望着刘佩书道:“能将兽医开的方子给我看看吗?”

她不会给马治病,但是却能看懂病方,从配药上她能推断的出马生的什么病。

刘佩书一愣,眼中顿时出现一丝慌乱,随即就道:“那个…县主懂给马治病?”一个县主会给畜生治病,这也太稀奇了。

“不会。”顾若离摇头道,“但是可以看看病方。”

刘佩书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点头道:“那县主稍等。”就回头吩咐旁边的另外一人,“将病方拿来请县主过目。”

那人应是而去。

刘佩书就站在马厩边给赵勋介绍这里的马,赵勋很安静的听着,偶尔才问两句,并不指对错发表意见…顾若离则顺着马厩一直往前走,又在槽子里抄了一些草料上来,切的很细,但未见草药。

那些马流着口水,似乎都是安静的立着,不见低头去吃草。

她低头去看,就看到一匹马嘴角似乎有些药的样子,她捻了一些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硼砂和芒硝气味…

难道是口蹄疫?

她不由蹲下来去看马的蹄子和乳房,并未见溃烂和水泡。

“难道不是?”顾若离有些迷糊,又看了几匹,并没有发现异样,她不由走到后面去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方才回去拿药方的人已经回来了,见着她就双手递过来,道,“县主,这是药方。”

“卤地菊,金银花、板蓝根,蚤休、萆薢各,荆芥,防风、苍白术各,黄连、蝉蜕。”顾若离看了一遍,眉头微拧,又抬头朝赵勋看了一眼,两人对视都没有说话,就听到刘佩书道,“县主看过,可有不妥之处?”

他不信顾若离能看得懂,一个娇小姐能懂什么。

“没有。”顾若离将方子递给他,道,“药都抓了吗,准备如何喂?”

刘配书接了方子就回道:“大锅煮,混在草料中,若是不肯吃的便就直灌!”又道,“以前我们试过,不会伤着马的,县主请放心。”

顾若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一共多少匹马,应该要用不少草药吧,分批煮吗?”

“这…”刘佩书一愣,没有想到顾若离会问这个问题,不由余光觑了一眼赵勋,笑着回道,“这里千匹左右,是要分批煮的。”

连赵勋都知道这里马匹准确的数量,可他却给了一个含糊的数字,一千三百多匹,是一千匹左右?

顾若离就没有再问,看着赵勋道:“七爷,我有些饿了,要不然先去吃饭?”

“好。”赵勋颔首,转面看向刘佩书道,“你们忙吧,我陪着县主在外面走走,稍后将饭菜送去我房里便可。”

刘佩书长长的松了口气,点着头应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若离又回头看了眼马厩,和赵勋两人沉默的往前走,等离的远了她才抬头看向赵勋,道:“我刚才看了,以为口蹄疫,可是看他们的神态又不像,但是兽医开的方子,似乎就是口蹄疫的方子…”

她觉得很奇怪。

“还有刘佩书。”顾若离若有所思道,“他报的数量模糊不清,七爷,要不要查一查?”

赵旭赞赏的看着她,点头道:“这里的马一共是九百七十匹,总共比朝廷登录的少了三十匹!”他说着微顿,问道,“若是你所说的口蹄疫,死去的马应该怎么处理?”

顾若离凝眉回道:“此病传染性极高,能通过空气传播到五十甚至百里之外,所以一旦牲畜得病死了,就必须宰杀销毁,肉不能食更不能随意丢弃。”

如果死了这么多,那刘佩书方才就应该说,马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甚至于比这里的人还要重要。

难道是因为秦大同还没有回来,他不敢应付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顾若离停下来,惊讶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将朝廷的马私下里卖掉了,却又怕窟窿堵不上被人发现,所以假报了疫情?”

赵勋颔首,道:“总不过如此。”军中的事他见得多了,所以一到这里他就察觉了不对,这才一个人去马厩走了一圈,心中便有了答案。

顾若离倒吸了一口冷气,胆子可真大啊,朝廷养一匹马所费的精力和费用难以计算,别的军营一匹马都是当宝贝宠着,他们却私自卖了。

一匹战马,市价在五十两左右甚至于更高,他们这三百多匹,就是一千多两…这还只是他们看到的,计算出来的。

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损失,无法估计和猜测。

这要是确定下来,首先那位秦大人就一定不得善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若离看着赵勋,是打算将这里的人都捆起来砍了,还是将一干参将总旗都撤换了?

赵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的道:“走,先去吃饭。”话落,侧目看着她,道,“看来让你一起来没有错,你单从病方就推断出这么多事情来,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顾若离又想到了刚才的那只老鼠,无奈道:“可惜这些在军中没有用!”她不知道赵勋要怎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两人随意聊着,去了赵勋住的房间,就是方才他们路过的一联排的房间中的第一间,里面摆着四张床,不过此刻里面自有赵勋一个人住,收拾的倒还算干净,只是到底是军营,想要多舒适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椅子。”顾若离就只看到一张床上摆着一张破损的炕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男人穿的衣服胡乱的堆在墙角,用一块麻袋挡着,只要掀开她估计看了晚上就别想吃的下饭了。

“饭菜来了。”说着话门口就有炊兵打扮的人提着食盒进来,“赵将军,我们这里艰苦,还望您多海涵。等秦大人回来,请他为您接风。”

按理说,赵勋一个镇国将军到访,不说欢迎十里,但一场热闹丰盛的接风宴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让赵勋挤在一个连椅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吃饭,这足以说明,他们不是慌了手脚,就是丝毫未将赵勋放在眼里。

“无妨。”赵勋浑不在意的样子,“你下去吧,我和县主自己来。”

炊兵也不客气,粗枝大叶的样子,摆了一坛子烧酒在桌子上就走了。

赵勋将炕桌摆在地上,指了指道:“只能席地而坐了。”他说着盘腿在地上坐下来,顾若离失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对面。

三个清汤挂水的素材,白菜,青菜和豆角,外加一盘油腻腻的白煮肉。

没有米饭,里头摆了八个馒头,面是黑的,所以半点色香都没有。

“若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赵勋拿了个馒头递给她,顾若离接过来想了想道,“要是我的话,就先确定了证据,再私下拉拢找个证人,然后回去派人来查,朝廷的帐,这里的帐加上证人的证词,这件事就明明白白了。”

赵勋嚼着硬邦邦的馒头,含笑看着她道:“你觉得能找到证人?”

顾若离立刻就想到她来这里后,那一双双警惕厌恶的眼神,顿时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一两银子不行,就十两,十两不行就百两,总有一个数字能打动人。”

这是什么理论,赵勋微怔随即哈哈大笑,颔首道:“和我的拳头理论相仿,简单粗暴!”

顾若离也笑了起来,但是却觉得她说的可行性太低了,军中素来团结,他们一个外来的人要想打破现有的局面,可不容易。

“吃完我送你回去休息。”赵勋给他夹菜,顾若离摆了摆手,凝眉道,“我吃馒头就好了。”

大概是这半年娇养了,也或许是刚刚在马圈里待了,她虽很饿却没什么胃口。

赵勋也不强迫,自己吃了一个馒头就没有再动。

两人开门出来,那些操练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一片嘈杂的欢闹声,甚至还有人脱了个精光就站在门口提着水桶冲澡,不过顾若离还没来得及看到,就被赵勋拉着手臂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她不用看也猜得到身后是什么场景,几千个男人在一起,除了这些画面估摸着也没有优美的了。

“去歇着吧。”赵勋送她到院子门口,交代道,“晚上不要出来。”他说着,又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母女两人,看着顾若离道,“若是有事,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会有事吗?顾若离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里面有药,寻常人想要近身也并不容易。”

赵勋颔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而去。

“我去歇着了。”顾若离进了院子,和母女两人微微点头,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里面的水桶已经没有了,地上的水渍也干了,她不由回头看着韩缪氏,笑着道,“多谢。”

韩缪氏摇头,低声道:“无妨,县主休息吧。”说着,就拉着自己的女儿去了耳房。

顾若离关了门,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她将墙角的牛油灯点亮,顿时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她左右扫了一眼觉得没有异样,就索性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她听到韩缪氏关了院门下了锁,母女两人也回房里去休息。

顾若离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迷迷糊糊阖上眼睛…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就听有人喊道:“韩嫂子,嫂子,快开门。”

随即,顾若离就听到隔壁房门打开,蹬蹬跑着的脚步声:“怎么了,大半夜的这么着急。”

“您快去看看,夫人喊着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来人说的又慌又乱,“刚到家里就闹起来了,大家都过去看了。”

韩缪氏脸色一变:“这才七个月,难道是要早产吗,大人呢。”来人回道,“大人去见今天下午来的那个赵将军的,没有回去。”

“你等我下。”韩缪氏说着,朝着房里喊自己的女儿,“淼淼,你自己在家里,娘去看看夫人。”

韩苗苗也跑了出去,站在房门口应着道:“娘,您去吧,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的。”

韩缪氏又看了眼顾若离的房间,和来人快步出了门。

顾若离听着,脚声渐行渐远…她们说夫人,那应该就是秦大同的夫人了,他们夫妻是半夜回来的?

秦大人去见赵勋了,连自己夫人早产都不回来吗?

以赵勋的行事作风…

顾若离顿了顿,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略想了想,她忙穿了鞋开门出去。

☆、103 分歧

“县主。”韩苗苗站在门口,看着她,“夜里路黑,您还是待在家里的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顾若离回头看着韩苗苗,小丫头冷冷的站在门口,满脸的轻蔑。

“我去找赵将军。”顾若离低声道,“也认得路,不会有事。”

韩苗苗就跑过来,拦在她面前:“不行,我娘说了你是贵人,来就来了,我们好好送走,要是伤着你了,到时候我们就要拿命来抵。”

“所以啊。”顾若离看着她,“大家都是你这样的想法,那么谁又会来伤我呢。”

韩苗苗一愣,被她奇怪的理论噎住,虽然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道理,可就是不放心:“不行,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出去。”

“那你陪我一起吧。”顾若离道,“若是有人来伤我,你保护我行不行?”

韩苗苗一怔,显然在思考她的问题,随即沉声道:“那你等我一下。”说着,就去了厨房,拿了一把柴刀出来,扛在肩膀上,“走!”

她大概因为英两营养不良,人生的很瘦,穿着旧的衣服,脚踝也露着半截,扛着一把有她半人高的镰刀,脸上露出一种不顾生死的表情,让顾若离又好笑心酸:“好,那我们走吧。”

两个人穿过前面的署衙,径直开了角门去了士兵的军营,此刻那些人还没有睡,有的在外头乘凉,聊天说话,虽嘈杂但是全然没有顾若离想象中的,军营中乌烟瘴气的样子。

她们两个姑娘一出现,那些人顿时朝她们看来,随即认出了韩苗苗,都笑着打招呼:“苗苗还没睡哪。”

“叔,还没呢。”韩苗苗抱拳行礼,跟着顾若离去了赵勋住的那间房,敲门道,“七爷!”

房间里是暗的,她试着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就看到里头几张床都是空的,并没有赵勋的影子。

“不在?”韩苗苗也探头朝里头看了一眼,随即回头朝那些兵问道,“叔,看到今天来的那位将军了吗?”

就有人回道:“去署衙了,和大人一起去的。”

顾若离听着不由暗骂自己笨,秦大同来见赵勋,两个人不可能待在这样的房间里说话,肯定是要去署衙的,她朝那些人点了点头,和韩苗苗又折返回去。

“秦将军也住在署衙门后面吗?”顾若离看着韩苗苗,“和你们住在一起?”

韩苗苗觑了她一眼,道:“后院没地儿住了,大人在院子旁边加盖了个院子,他们住在那边。”

顾若离愕然,不禁去看韩苗苗的面色,在提到秦大同时,她脸上的表情满是骄傲和敬重。

这让她很惊讶。

如果瘟疫是假,那些马是被卖了的话,那么秦大同势必是知道并且很有可能还是他组织指使的,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得到大家的爱护和拥戴?

是因为他没有赶走这些孤儿寡母,还将本应该属于他的后衙,让给了她们?

还是有别的原因。

顾若离面色微有凝重。

“秦大人很好。”韩苗苗戒备的看着顾若离,“你和赵将军来,不会是想将秦大人带走吧?”

顾若离一愣,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会最好。”韩苗苗哼了一声,道,“否则,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若离若有所思,两人已经从角门又重新进了署衙,往里头走,就能看到一连六间的房间里有一间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顾若离走过去,就听到里头砰的一声响,她惊了一跳,立刻就想到了里面可能发生的事,就喊道:“七爷,你在里面吗?”

那些人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害赵勋吧。

她心头突突的跳,拍着门喊道:“赵远山,你在里面吗?”要是他出了事…

“我在。”隔了两个气息,赵勋应了一声,随即房门打开,他出现在门口,看着她道,“你怎么来了,没什么事吧?”说着,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见她完好无损,才面色微松。

顾若离也正看着他,他穿着下午的那件长衫,依旧干干净净气宇轩昂,脸没破相,衣服甚至连褶皱都没有,她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赵勋挑眉,看着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你见到秦大人了吗?”顾若离说着,目光往他身后扫了扫,赵勋颔首,道,“在房里。”说着,让开来。

顾若离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看到房内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的躺着喘着粗气,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刀,刀刃上有血迹,而他的肩膀也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这是…”顾若离惊讶,赵勋没有受伤,那刀上的血就应该是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的,“打架了?”

赵勋嗯了一声。

顾若离猛然就先到他下午和她说的话,在军营,什么道理都不管用,唯有拳头,才是让人信服的唯一法则。

谁狠谁就有话语权。

“大人?!”韩苗苗本来站的有些远,只偷偷的打量着这边,忽然就听到顾若离问赵勋是不是打架了,她才一惊朝房间里看去,顿时就认出地上躺着的人,拔腿就跑过来,“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

“什么人。”赵勋凝眉不悦的看着韩苗苗,“滚!”

韩苗苗被他的声音骇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可下一刻就指着他道:“你…你把我们大人怎么样了,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