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崔婧文大怒,“虚伪,虚伪!”

可是,没有想到第二日,梅氏就来了,满面担忧的望着崔婧文:“怎么病的这么重,大夫到底怎么说的,是什么病?”

“也不大清楚,只是伤口感染引起了什么并发症。”崔婧文很惊喜梅氏能来,“您怎么得空来了。”

梅氏叹了口气,道:“晴儿身体也不大好,我一直守着她。今儿一早才听下人说你身边的丫头去过,我打听了才知道你生病了。”梅氏摸了摸崔婧文的脸,心疼的道,“你也真是,遇到这样的难事应该去告诉我的,我虽没什么本事,可也能听你说说话,纾解一下心里的不快。”

崔婧文红了眼睛,嘤嘤的哭道:“和您说了,也是我们一起痛快。她心思太深了,我…我怕连累你。”

“你是说静安吗。”梅氏一怔,问道,“我看她做事很率性,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崔婧文擦了眼泪,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苦涩的笑着道:“人心不可测。她找了我失踪的妹妹,告诉她是我害的她,那孩子从小就单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偏听偏信的竟信了她的话。”

梅氏皱眉,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清者自清,更何况,你还有阁老护着呢。”

“嗯。”崔婧文心头动了动,点了点头又看着梅氏,“小郡主的病如何,不严重吧?”

梅氏说着红了眼睛,摇了摇头:“请了韩大夫去,他说…他说晴儿先天脑子长的不大好,将来怕是个痴儿。”

崔婧文并没有觉得意外,赵晴儿的奇怪恐怕也只有荣王府的人没有发现了。

比起正常孩子,赵晴儿已经是安静的有点诡异了。

“那可怎么办,可有药治?”崔婧文担忧的道,梅氏叹气,“韩大夫说这种病只有慢慢调养,父母养的精细一点,将来或许能好转一些。”

崔婧文握了世子妃的手,安慰道:“小郡主是有福之人,定能好起来的。”

“你也是。先将身体养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梅氏说着放了她的手,看了时间,“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晴儿还在家等着我呢。”

崔婧文感激不尽:“恕我不能远送,您慢走。”话落,喊连翘,“送世子妃出去。”

连翘应是,梅氏起身和她笑了笑径直出了门。

荣王府的马车停在杨府门外,她上了车悠悠的回了家中去了赵政的书房,胡文贞见她来便告退出了门,赵政便起身携了她的手,问道:“去看颜大奶奶了?”

“嗯。众叛亲离,听说杨阁老连一眼都没有过去看过。”

赵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痛不痒的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啊,就是心太软了。”

“世子爷!”梅氏推了推他,笑着道,“您向来知道我心软的,何必拿这件事取笑妾身。”

赵政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心太软的人,就成了那可怜又可恨的人了。”

“妾身知道了。”她靠在赵政怀中,柔声道,“姑母说她要回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算一算我都好些年没有见到她老人家了。”

赵政松开她拿了封信递给她:“你看看。”

梅氏走过去拿了信拆开看了看,随即露出惊愕的样子:“…姑母有孕了?”姑母快四十的人了,居然有了身孕,太让她惊讶了。

“老蚌生珠,是大吉的事。”赵政打趣道,“可见岭南先生和夫人的佳话不是谣传。”

梅氏脸红,笑道:“不准这样说我姑母。”

“我们也会是佳话。”赵政眼神暧昧,梅氏目光躲闪垂了头,他笑着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茹儿是嫌我没有岭南先生风流?”

梅念茹摇着头,不敢看她。

“你明儿将静安请到家里来给晴儿看看。”赵政吩咐道,“在京城她的医术无人能越啊。”他说着,想到了那天在闻音阁看到顾若离的样子,容貌妍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但她的性子更有趣。

梅氏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世子爷。”胡文贞在门外低低的喊了一声,梅氏站了起来,和他道,“我回去看看晴儿,你忙着吧。”

赵政微微点了点头,目送梅氏出门,胡文贞擦肩而过进门又关上,低声道:“木炭和米面已经运进城里了,您看,价格是按市场定,还是按原来的设想定。”

“按时场定吧。”说起这件事,赵政就气的不得了,“派出去的人到哪里了。”

胡文贞回道:“已经出关。”

“此番,我定要让他有去无回!”话落,赵政重重的拍了桌子,眯了眯眼睛道,“太子的美人也可以送去了。”再晚点他就要成亲,现在去刚刚好。

胡文贞应是,想了想又道:“那位沈夫人,是不是要请世子妃去解释一下。”

“不用。”赵政冷笑了一声,“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伺候不了太子。”

胡文贞应是,去安排。

顾若离看到荣王府来的嬷嬷时有些惊讶:“…是小郡主生病了?生的什么病,别的大夫如何说?”

“韩太医说自小脑子发育不健全…”嬷嬷说的模棱两可,不敢太肯定,“您去了就知道了。”

顾若离皱眉,想到了赵晴儿的样子,确实有点不正常的过于安静了,而且,眼神也不机灵,对外界事物的反应太过迟缓。

“世子妃说知道您向来不出诊,可是小郡主确实又不宜出门。您就当是过去窜个门,行不行?”

对方这么说确实很周到,且又是孩子,顾若离犹豫了一刻,点了点头,道,“您稍等我一下。”

她回去交代了一下提了药箱,带着张丙中一起去了荣王府。

梅氏亲自迎在了如意门边,顾若离一下轿,她便笑着过来道:“我晓得你不出诊,这一次真的是为难你了。”

“您客气了。”顾若离微微一笑,道,“不过,若病情真如嬷嬷所言,怕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梅氏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怪你,这孩子的病…”顿了顿又道,“主要是请了你来,您断了诊,我们能安心一点。”

顾若离笑了笑,和梅氏一起进了如意门。

荣王府她还是第一次来,看格局她猜不出有几进,但园林布局和装饰却是她见的几个府中最奢华的一处,两人上了软顶的轿子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来,顾若离下了轿子道:“我先去给小郡主看病,稍后再去给荣王爷,荣王妃娘娘请安。”

“娘知道你要来,怕你为难,这会儿已经在晴儿房里等你了呢。”梅氏说着,亲切的拉着顾若离的手,带着她进了个院子,卧室的帘子打开她进了门,果然就看到荣王妃和赵政正坐在桌边喝茶。

荣王妃穿着深紫对襟的广袖宫装,气色看上去不大好的样子,赵政坐在她对面,着一身天青的长袍,带着一顶玉冠,看人时眸含笑意,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只是顾若离知道他的为人,便就没有多少的好感。

淡淡的,她上前行了礼,荣王妃扶了她起来,含笑道:“有劳你走一趟,我们晴儿年纪太小了,实在是不舍得让她来回奔波。”

顾若离应是,目光落在正坐在床上的赵晴儿,她此刻正静静拉着跪在床边的乳娘的手,低垂着头认真的掰着,好像这五根手指比她旁边堆着的玩具要有趣多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尽管说。”赵政看上去极为心疼女儿的样子,望着顾若离,“只要能将晴儿的病治好,便是割我的肉也可以。”

顾若离很不适应赵政的做派,她微微颔首,朝赵晴儿那边走去。

“晴儿。”梅氏想要拉开赵晴儿和乳母,可她拉开后赵晴儿就又抓住了,紧紧攥着乳母的手指不松,面无表情的接着玩,她皱眉想要说什么,顾若离低声道:“世子妃随她去吧。”

梅氏没有再强求,站在了一边。

“晴儿。”顾若离随手在床上拿了一个小鼓轻轻敲了几下,“这是什么,你想不想玩这个鼓?”

赵晴儿毫无反应。

顾若离皱眉,顿了顿又道:“乳母的手指很有趣吗,能给我玩一下吗,我也很想玩。”

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赵晴儿垂着头接着掰手指。

她不再犹豫,伸了手指去号脉,赵晴儿也没有不配合,只是姿势没有变罢了,好一会儿她收回手,剥开赵晴儿的眼帘看了看,又敲了敲她的膝盖,拿略有些尖锐的针眼在她手背扎了一下。

痛疼让赵晴儿的手往后缩了缩。

有痛感,可是神经反应很不敏锐,而且和她也好和乳母也好,没有丝毫的眼神交流。

顾若离顿了顿问乳母道:“平日她是什么样的,比如穿衣服,吃饭,出去散步时,是不是要每一次都不能有丝毫的变化,若有变化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回县主的话。”乳母回道,“小郡主每天都要吃一样的饭菜,吃几口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出去散步走什么路走到哪里停,奴婢是一步不敢错,若不同她就会大哭大闹。”

“怎么样?”荣王妃问道,顾若离起身回道,“看样子,应该是自闭症。”赵晴儿的情况,和自闭症孩子的症状很吻合。

荣王妃没有听过这个病,便是赵政也疑惑的道:“何为自闭症?”

顾若离和他们大概解释了一遍,荣王妃就紧张的道:“那你可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顾若离摇了摇头,回道,“吃药只能让她情绪稳定一些,若要治疗还是要靠家里的人。”

梅氏心疼的抱着赵晴儿轻轻抽泣起来,荣王妃皱着眉道:“我们治,我们怎么治?”

“多和她说话,做事情前告诉她,能做的事尽量让她自己动手。”顾若离很理解,这种病家里的人要付出的太多了,“例如吃饭前,告诉她现在要吃饭,告诉她自己坐到椅子上,告诉她面前菜的名字,渐渐的让她对命令有所反应,试着改变她的习惯,在改变前告诉她…”顾若离说了很多,荣王妃等人听着满面迷茫。

顾若离回头看了一眼赵晴儿,微微叹了口气,她将她知道的都一条条列了下来给梅氏:“慢慢来,切记不要心急。”

梅氏在一边抱着赵晴儿哭着,可赵晴儿却依旧是摆着乳母的手指,对房间里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我回去再想想还有什么干预的方法。”这样的病又是另一个领域,顾若离并没有经验,“若是想到什么,再来和你们商量。”她说着,提了自己的药箱,和众人告辞。

梅氏在哭,荣王妃垂头丧气的样子,赵政便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顾若离一愣回头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她走了几步赵政还是跟了上来,和她并肩走着,声音柔和的道,“晴儿这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个不好说。”顾若离摇了摇头,回道,“造成的原因很多,例如遗传,例如在母亲腹中引发的细菌感染,或者出生后得过什么病,都有可能。”

赵政凝眉走着,叹了口气:“这病…我们怕是没有办法。”又看着顾若离,满目的哀求,“你以后每天能不能抽点时间过来,就算…就算我这个做兄长的求你了。”

顾若离步子顿住,心里万分惊讶,面上却是抱歉的道:“我每日也是事情不断。晴儿的病你们和乳娘交代清楚,让她照着方法做,也是一样的。”

“是我唐突了。”赵政尴尬的道,“一心只惦记着女儿的病情,却忘了你还有同安堂要打理。”

他像是一个慈父,为女儿的病情焦虑担忧。

顾若离淡淡扯了扯嘴角,福了福:“世子爷留步,告辞了!”话落,人便走了。

赵政没有再要求送,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玩味的笑了笑。

☆、152 打压

“师父。”张丙中回头看了一眼荣王府高阔的门楼,“什么是自闭症?”

顾若离婉谢了荣王府送她回去的轿子,和张丙中在街上慢慢走着,道:“大多数是先天的的病症,病症的主体主要是孩子。体现在少言寡语,缺乏语言和眼神的交流,对外界的变化要不然就是没有反应,要不然就是情绪激烈反抗…”

张丙中若有所思:“那真的只能像您说的那样,靠家里的人干预治疗?”

确实是这样,药物上也只能起到微小的辅助作用,她回道:“她年纪还小,症状也不是最重的,若是家里的人用心去教导,三五年后也不是没有可能康复。”

“那这位小郡主怕是不妙了。”张丙中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们这一家子可不像是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的。”

所以她才说交给乳娘,顾若离笑了笑,道:“我是普通大夫,能做的已做了,至于到底效果如何,只能看他们的重视程度了。”

“可你是她未来的婶母啊。”张丙中担忧的道,“他们要是来求你…”

顾若离皱眉,摇头道:“他们不会来求,就算来我也不会去的。”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赵勋和他们闹成这样了,除了有血脉牵扯几乎已经断绝了来往,连普通的路人都不算。

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不过,赵晴儿确实可怜,这么小的孩子,看着让人心疼。

“回去吧。”两人走着,在路上张丙中看见一家包子店前排着许多人等包子出炉,他笑着道,“师父您等我一下,我给梁欢买几个包子带回去,这里寻常很难买得到的。”

顾若离笑着点头,张丙中排了许久才买到,小心翼翼的捂在怀里,她笑着道:“倒是有件事自我从庆阳回来,梁欢就和我说了,可是一件事堆着一件事,我竟是忘记了。”

“那小子鬼机灵,他和您说了什么事。”张丙中好奇的看着她,顾若离就道,“她让我问问,你是不是要娶她的娘,若是想娶就早点成亲。”

张丙中先生一愣,继而脸腾的一下红了,左右看看避着顾若离的目光心虚的道:“…您别听那小子说,人小鬼大,他懂个什么。”

“他不懂我懂啊。”顾若离笑着道,“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若是有我再请刘夫人帮着去探一探焦姐的意思。”

张丙中猛咳嗽着,憋的满脸通红,尴尬的道:“那…那您去探一探她的意思吧。”

“好!”顾若离点头道,“焦姐面皮薄,刘夫人没去前你不能说漏嘴了。”

焦氏是孀居,她能不能接受再嫁真的不好说,有时候,就算她有意可受世俗观念拘束,也很有可能委屈自己而苦苦熬着。

张丙中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

当天晚上刘夫人就用讨教针法的理由将焦氏请到家里去了,说了两句露了一点意思出来,焦氏就坐不住了满脸通红的道:“张大夫这么有本事,又是没有成亲的,她想娶个黄花闺女都可以。我…我配不上他。”

“管她黄花大闺女,还是大家闺秀。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刘夫人笑的暧昧,“只要你点头,张大夫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焦氏猛然抬头看着刘夫人,怔怔的道:“您…您问过张大夫了?”

“是!”刘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问过了,他一百个同意。且不说他,就是梁欢那孩子也是赞同,现在就差你了。”

焦氏支支吾吾的站起来,拘谨的道:“我考虑一下再答复您可行。”

“当然可以。婚姻大事哪能儿戏,您定然要想清楚了才行。”刘夫人说着,又劝了焦氏几句送她出门,第二天她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来。

张丙中急的不行,想要去看又不好意思去。

没想到,下午焦氏就来了,喊了张丙中出去,过了一会儿就看他垂头丧气的回来,焦氏走了,顾若离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她不答应?”

“她说她当年生梁欢伤了身子,以后恐怕都不能再生了,说我娶了她会断了张家的香火,让我找个好好的的姑娘成家。”张丙中唉声叹气的,“就拒绝我了。”

“你是大夫,你没有给她扶脉看看?”顾若离奇怪的看着他,张丙中一愣,哎呀一声拍着大腿,“师父,我还真忘记了。”

顾若离失笑,问道:“不过,她要真伤了身子不能生,你怎么想。”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姓什么。”张丙中嘿嘿笑道,“我这姓是我长大后自己取的,名字也是我随便翻书找的。就算有香火可续,那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香火。”

“那不就得了。”顾若离笑道,“你现在去追她,告诉他你不在乎这些。天下女子是多,可是你就想娶她一个。”

张丙中一愣看着顾若离,嘻嘻笑着道:“师父,这话是不是赵将军和您说的。”

“废话真多。”顾若离瞪眼,想想自己没绷住又笑了起来,这话还真是赵勋和她说的,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反正我听他说的时候很受用,你去试试不就得了。”

张丙中哈哈笑了起来,打趣道:“等赵将军凯旋回来,您赶紧成亲吧。要不然这相思苦,您要受很久。”

“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怎么处理吧。”顾若离道,“我去看看病房,准备重新修一下,做一个手术室出来,”

张丙中来了兴致,跟着她道:“您打算怎么弄?”

“将病床加高加固,还有做一个吊顶的灯台,四面的墙上也要挂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房里划开一道,“将房间隔断开,不用这么大,隔壁用作储藏室,可以放一些不能受污染的药。”

“您说,我记着,回头这事儿就让我来负责。”他跟着顾若离,顾若离想了想又道,“术前和术后的维护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等着一会儿去找白姐姐,和她说一说。其他的事情嘛…”

“就是厨房了,再购置一套消毒的用具回来,厨房也重新整一遍,往后这里除了医用外,一律不得做其他用处。”顾若离一边回忆着,一边道,“其他的东西我还在回忆一下,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回忆?”张丙中一愣,问道,“您回忆什么?”

顾若离摆着哈哈:“我回忆我早前思考的。”话落,她不由懊恼,这已经是第二次失言了,还好是张丙中不是赵勋或是霍繁篓,要不然定会被追问。

张丙中哦哦了几声,拿着笔将顾若离方才说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

“那我去找白姐姐。”顾若离说着要走,岑琛有些激动的跑了过来,“先生,您说的喷雾器,我和冯大夫想了好久,终于做了一个出来,您看看。”他说着,递了一个手臂高带着铁质的如同后院井口这样的压式喷口桶。

“试过了吗。”顾若离很惊喜,冯匀的手艺她是见识过了,上一次就是他帮着做的洗肠桶,“我去装点试试。”

她说着,在井里打了水装进去,按压后果然能喷出水来,但并非是喷雾式的,她道,“这出水口能不能做的再精致点,比如留许多细小的孔,这样喷出来的面应该更大一些。”

她打算在以后每次手术前对病房做一次消毒,如果有喷雾的话,肯定要比手撒更全面一些。

“你觉得能用是吧。”岑琛很惊喜,顾若离点头,“这样的就已经很好了!”

岑琛点着头,拿着桶往外走:“我接着去找冯大夫。”她说着跑了出去,又停下来看着顾若离,“岑大夫说等杏林春会结束后,他能不能到同安堂来坐诊,他也想学习缝合术。”

冯匀上次给崔婧文做过以后,就越发的想要仔细学学。

“我没问题。你让他和孙大夫说好了。”顾若离笑着道,“不过,若是他也来了,我们前面大堂似乎也小了一点。”

岑琛笑着道:“那大家就挤一挤。”话落抱了抱拳,“我这就过去了。”

顾若离失笑,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病房,对未来的设想越发的清晰了起来,她去了前堂,韩苗苗笑着过来:“县主,您是不是要去找白姐姐?”

“真聪明。”顾若离笑着道,“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韩苗苗就拉着顾若离出来,低声和她咬耳朵:“这段时间那位白先生去过两回,我有一次听到他们两人吵架来着…”

他们两个关系是很微妙,顾若离也不惊奇,韩苗苗又道:“他们像是兄妹又不像兄妹,县主,您有没有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是很奇怪,顾若离摸了摸韩苗苗的头,道:“你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快去背药名去,回头我可要考你的。”

“知道了。”韩苗苗笑着道,“我这就去背。”

顾若离笑着要走,韩苗苗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对了,白姐姐那天还被气哭了呢,我听到她抽泣了好久,白先生则在院子里站了半夜才走,您说是不是很诡异。”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顾若离也被韩苗苗勾起了好奇心,有些期待的去了白世英那边。

和以前一样她泡在药房里,见她过来笑着道:“你怎么得空来了,找我有事?”

顾若离走过去,看见她正在称草药,就问道,“这是打算泡药酒?”她说着抓了几味闻了闻,有附子、天南星、草乌、川乌好几味药,“是风湿病的药酒?”

“果然是神医。”白世英看着她微微一笑,笑颜如绽开的茶花,清丽脱俗,“我新试的一个的方子,等泡好了拿去同安堂,给你的病人试试。”

顾若离点着头,道:“好,那就有劳白姑娘了。”

“贫嘴。”白世英嗔瞪了她一眼,“说吧,你一定是有事才来找我的,要不然可想不起我来。”

顾若离失笑,帮着她分离药草,将称好的放在一边,笑着道:“关于手术室无菌我们凭借当下的能力是永远也做不到的,但是在术前消毒后术后消毒上我们还能有进步的空间,我想到了几个方子,想和你一起讨论。”

白世英停下来看着她:“好啊。我也一直在找这方面的书,可惜一无所获。”

以前的大夫都没有这样的概念,即便是哪一味药真有这样的效果,也不会被人发现:“慢慢来,我们都没有经验,一起探索!”

“不是我们,是你!你在探索。”白世英笑着道,“也只有你的脑袋里装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若离失笑,朝厨房的墙角看了一眼,那边放着一把油纸伞,是新的,伞面上用颜料画着银杏叶的图案,她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把伞,也从未看白世英用过。

“看什么?”白世英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就看到了那柄伞,眉头簇了簇有些不悦的道,“是白素璋的!”

顾若离愕然中,就看到白世英拿起那把伞走出去,丢在院子的角落里。

“县主,白姐姐。”韩苗苗的声音隔着院门喊着,顾若离去开了门,就看到韩苗苗和梁欢在一起,就问道,“梁欢下学了吗?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韩苗苗回道:“他在学堂被人欺负,我现在每天去接他。”她话落,梁欢就不高兴的道,“什么叫我被人欺负,那是对方不讲道理。”

“不还是你没用。难怪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韩苗苗说着,制止梁欢再说话,很兴奋的和顾若离道,“街上那个隆泰米行和木炭行被大家砸了。”

顾若离哦了一声,兴趣不是很大,道:“是不是年前关门歇业抬价的那几家米面行。”她好像记得是叫隆泰。

“一共是三个铺子。”韩苗苗道,“他们压货抬价,明明有货偏不卖,还打压别家的铺子,让大家都没炭用没米吃,不得不高价从他那边买。”现在正是冷的时候,看天气说不定还要下雪,木炭还是需求很大的。

顾若离一怔,想起那次听欢颜说的有关赵政的事,便多问了一句:“然后呢,那些被打压的商家鼓动百姓去隆泰闹事了?”

“是这样,好多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鼓动。”韩苗苗没说完,梁欢就接了话道,“你笨不笨,要是没有人鼓动百姓敢去荣王府世子爷的店里打砸,我敢打赌,肯定是有人整他,才这么做的。”又道,“县主你不知道吧,那三家店的东家居然是荣王府世子,是赵将军的亲哥哥呢。”

要不是有人在那喊赵正卿是奸商,他们还真不知道这隆泰的东家是赵政。

“就你聪明。”韩苗苗哼了一声,“光有脑子又没有用,打架的时候还不是靠我。县主,不过他说的倒是没错,那铺子是世子爷的,没想到世子爷也做生意,还坑百姓啊!”

顾若离将两人拉开,问梁欢:“打砸到什么程度?”

“听说米面炭被哄抢了,铺子的门头都被砸了,这回隆泰三个铺子至少十来万两的货都没了。”他说着摇了摇头,“这事儿就是到官府那边还不好查,是他先扰乱市场价格的,现在激怒了百姓,也是他活该。这是世子爷,要是一般的生意人,这回就算被抢了,也要被治罪的。”

市场的价格是户部定的,每年米面多少钱一石,木炭多少钱一篓,按照优劣分等级,都是有明文规定,就怕有的人想要赚昧心钱哄抬市价。

“你懂的还真多。”顾若离笑了起来,心里却觉得奇怪,既然知道是赵政的铺子,那么一般人就算吃亏了,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抵抗吧,居然还敢煽动人去抢。

“被他挤压的几家铺子的人都告到顺天府去了。”梁欢一副老城的样子,“就看顺天府的怎么判了。”按他的意思,应该再罚个几万两银子,反正荣王府有钱,损失个十几万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梁欢不懂,但顾若离明白,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捉襟见肘,光府中下人每日开销就不知多少…比起来,有的大户人家还不如小门小户日子过的舒坦,不过是撑着一个门面,吃着祖宗的留的老本罢了。

所以赵政损失了这么多,对他来说绝不会是小数,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力的做生意了。

此刻,赵政站在街上,看着被打砸的面无全非狼狈不堪的铺子,气的眼前发黑,揪了铺子里的掌柜,咬牙切齿的道:“他们人冲进来,你们是死人吗,不知道将人赶出去?”

“世子爷。”掌柜欲哭无泪,“小的拦不住啊,几十上百的人冲进来,就跟劫匪一样!”

赵政将人推倒在地上,怒气汹汹进了铺子里,里面比他想的还要糟,木炭几乎被抢空,剩下的不是碎成渣滓,就是断的手都捧不起来,米面就更加不提,洒在地上,就算是捡起来也卖不掉了。

“可恶!”赵政气的胸口疼,“胡文贞,这三间的库存有多少银子。”

胡文贞翻了翻账簿,回道:“加上今天刚运回来的,一共是十二万两!”对方好像就等着他们这批货到似的。

“查!”赵政怒道,“给我一点一点的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他说着想起了赖掌柜,“将他给我抓来。”

胡文贞应是派人去抓赖掌柜,过了一会儿去的人回来禀报道:“…赖掌柜和京中其他七家铺子的掌柜一起去顺天府击鼓了。”

“击鼓。告谁?”赵政说的咬牙切齿,来人小心看了一眼赵政:“告隆泰行的东家。”

东家,东家不就是他吗。好大的胆子!

“卑职去看看吧。”胡文贞道,“怕是他们心虚,想要恶人先告状。”赵政就是因为手中缺银子这两年才开始做生意的,这十二万两不是小数目,对于他们来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赵政摆了摆手,示意胡文贞过去。

胡文政应是而去,他则在铺子转了一圈,将掌柜又训斥了一顿,才负气出了门,铺子外面围着许多百姓对他指指点点的,赵政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才好,他上马挥了鞭子,马撩开蹄子跑起来,骇的两边百姓躲开。

他径直回荣王府,刚到门口就看到金福顺正从轿子里下来,一看到他就笑着道:“哎呦我的世子爷,这可这是巧了,奴婢正要来请您呢。”

“金公公。”赵政翻身下马,抱了抱拳,“公公来找我有何事。”

金福顺就笑着道:“圣上寻您过去,具体为了什么事,杂家可不知道。”说着,做了请的手势,“请吧。”

赵政去了御书房,他一进门圣上就冷着脸望着他问道:“今日京中发生的动乱是为何事,你可知道?”

“知道!”赵政点了点头,圣上就将几本奏疏递过来给他,“你自己瞧瞧,这是内阁刚送上来的,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生意人了,还能抬价压货赚昧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