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若离说着起了身,又道:“我打个盹儿,打算天没亮前将金公公的棺木运出去葬了,一直停在西苑也不是事。”

明天新帝登基,她要早点。

“金福顺机灵了一辈子,难得糊涂一次却是酿了大错,你办吧,给他烧些纸钱,让他地下安安心心的服侍圣上。”太后说着,叹了口气,人很沉闷的摆了摆手,见顾若离出去,她又补了一句,“等大事了,你问远山一句,他二叔…葬在哪里了。”

顾若离点头应是,出了门由邱嬷嬷引着去了自己的房间,路过偏殿时她见门是关着的,不由多看了一眼。

“沈夫人带着太子府的小公子住在里面。”邱嬷嬷低声道:“这两日都很安静,除了吃饭几乎没什么动静。”

沈橙玉还没有走吗,她以为她已经回了太子府了。

看来,她后面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受封住进宫里就好了。

梳洗上了床躺着,她觉得人好似散了架一样,困顿不堪,可是却就是睡不着,睁眼望着窗外,暗暗的有树影在摇动…圣上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眼前,好像前些日子他们还好好的在说话,可一转眼,她们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樊氏亦是,当初在西苑时她见到她时的戒备和不信任,渐渐她们两人一起哄着劝着圣上,拉着他在门口散步,晒太阳,说一些逗趣的话…及笄时,她忙了好几日还费心的给她选衣裳…

可是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了,永远的不在了。

她用被子蒙住头,心头闷的难受,这几日她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中,自责,后悔甚至于鄙夷,鄙夷自己的无能,自视太高。

遇到真正的问题,还不是一样素手无策。

“对不起!”她闷闷的,泪湿了枕头,她恼的是即便事情再从头再来,她也毫无能力改变结果。

忽然,床侧凹下去一些,她慢慢掀开被子露出眼睛来,就看到赵勋坐在床沿看着她,她抿着唇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有些累,想来你这里歇一会儿。”赵勋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晚上用膳了没有。”

她摇摇头,道:“吃不下,你呢,吃了吗。”

“吃了。”他柔声道:“不吃饭哪有力气。”话落,视线落在她的床上,将她往里头挪了挪,“去一些,让我也躺一会儿。”

她哦了一声往里头让开给他腾了位置。

他躺下来,侧身抱着她,她歪在他怀里低声道:“赵远山,你查了圣上那晚为什么突然要去御花园了吗。”

“正在查,或许也不会有结果。”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也低低沉沉的,“此事发生时没有去追查,现在再回去去找线索难如登天,只能慢慢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如今的宫中,定然是有细作的,而宫外,也存着心怀不轨之人。”

只有心怀不轨且又能力通天的人,才能在宫中动手脚,才想要去害圣上。

“嗯。”她点了点头,道:“往后你要更加小心一点。”

赵勋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道:“你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我回来了这些事我都会去办,你只要安安心心的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说着,他在她发顶亲了亲,“等过了年我们就成亲。”

“你不用守孝吗。”她抬头看着他,赵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圣上也不会想要我一直孤苦一人,没人照顾。”

她抿唇开了一丝笑颜,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好累,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辛苦过,好像身上压了一座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睡了。”她道:“等过了子时我去西苑将金福顺带出去,你一会儿去乾清宫记得让苏公公来找我,他有什么东西要给金福顺的。”

赵勋嗯了一声,道:“让周铮跟着你。”

她点头应是。

两个人静静抱着没有再说话,过一会儿听到了更鼓声,赵勋睁开眼,道:“事情办妥了你就回家去歇着,等下午和外命妇一起进宫来就好。”

“嗯。好!”她应是松开他,抬头望着他,他摸了摸她的脸又怜惜的在她额头亲了亲。

他翻身起来,从窗户跳了出去,她走到窗口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拐角处,不由叹了口气,捧着面颊望着天上挂着的月牙发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走了出去,打水洗了脸就带着四个內侍出了坤宁宫。

周铮和孙刃以及周修彻在门口等她,苏召提着一个包袱匆匆而来,他望着她先是行了礼,后道:“这都是他的东西,县主一并让他带走吧,至于牌位…就写苏州金氏…”

金福顺是苏州的,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当年他是被人牙子卖进宫里来的,行了礼他跪在杂家面前哭,说他不想做太监,能不能让他出去…”苏召说着,摇了摇头道:“我见他可怜,就收在身边带着,他贪玩野惯了,不出三日就要被罚一次,罚的多了他学会钻空子,做什么事不被罚,被罚时他瞧瞧塞银子给别人,他就在裤子里垫上几层棉花,打完了人没事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孩子,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顺遂了,却丢了性命。”苏召叹了口气,“也是他的命,从他进宫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死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县主,劳您将他葬西山去,哪里山清水秀,他站的高了也能看的远一点,瞧瞧没去过的地儿,见见没见过的世面。下辈子投胎看准了人家,再不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他说着,行了礼转过身去,一瘸一拐的走了。

身影渐行渐远,孤孤单单的透着苍凉和落寞。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和周铮一起去了西苑,找了驴车将棺木架上慢慢的出了宫门,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巡逻的兵马司衙役见着他们也都立在一边,周铮和守门的人亮了腰牌,城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他们出了内城,丑时左右到了西山。

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挖了坑沉了棺木,填土。

周铮刻了墓碑竖在坟前,上面写着苏州金氏福顺之墓。

有名有姓!

她拿了酒倒在墓前,是秋露白,周铮特意给她找来的。

等天亮,她去法华寺点了长明灯,就安静的下了山,回了郡主沐浴梳洗倒头就睡,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李妈妈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道:“县主醒了,给您温着饭,您先吃点。”

她点头,起身梳洗穿了干净的孝服用了午膳,李妈妈低声道:“张大夫将同安堂的牌匾送来了,就摆在外头的供案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帮我收起来吧。”她垂着眉眼道:“等会儿我会去找他们。”

李妈妈应是,亲自给她梳了个发髻,戴上了白色的绢花,让人驾车送她出门,顾若离先去了同安堂,张丙中和刘大夫他们都在,门口很冷清,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坐着。

她下了车张丙中就迎了过来:“师父,您没事吧。”

“我没事。”她笑了小进了门,和几位大夫都行了礼,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是那天一时钻了牛角尖,心里难受才冲动行事了。”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方本超道:“那天那个公公没吓着我,你把我吓着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对不起。”顾若离含笑道:“不过,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医馆就交给几位前辈吧,有什么事还是能随时去找我,我得空也会过来。”

方本超微楞,惊讶道:“你…打算休息多久?”

“我也不知道。等我自己想通了吧。”她笑了笑,道:“我还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岑琛望着她,点了点头,道:“那先生好好休息,等调整好了再来。”又指了指门上的牌匾,“怎么办?”

她凝眉道看着,眼中有着失落和难掩的愧疚,“先空着吧,空着…才好。”空着,她就不会辱没了顾解庆的名声,辱没了顾氏同安堂。

岑琛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赵凌登基,定年号为元泰,封方樱为皇后,崔婧容为惠妃,沈橙玉为玉夫人而另一个叫柳月的则是封了婕妤。

赵安申也册封了太子。

几乎一天之内,将该册封的人都办妥了。

顾若离只那天贺喜的时候去了宫中,剩下的时间她都是待在家里,要不然就窝在白世英那边,两个人说话下棋一起炮制药丸,白世英知道她心里的结没解开,所以也不劝她,只是笑着打趣道:“赵将军虽是回来了,可和人在外面也没什么区别,这都几日没见了?”

“新帝登基多少事等着他,他哪有空整天和我儿女情长的。”她托着下巴,看着橙黄的银杏叶,“快到阿丙的婚期了吧。”

白世英失笑,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这个做师父的,准备了多少礼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顾若离捡了一片落叶在手里,望着白世英,“白先生还在京城吗。”

“嗯。”白世英情绪淡了下来,“应该还在吧。”

她在白世英这里耗了一个下午,算着时间回了郡主府,方朝阳也是才到家,换了衣裳她披着头发出来挑眉道:“你现在日子逍遥,真真儿的闺秀做派。我看从明天开始你和李妈妈学裁衣吧,就算绣花不成,做件衣服也得行吧。”

“哦。”顾若离盘腿坐在炕上,笑看着方朝阳,“娘,您会不会?”

方朝阳眉梢一挑,“我不做不代表我不会,要是认真起来李妈妈也不定有我好。”她话落觑了在一边笑着的李妈妈,横眉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了。”

李妈妈摆着手:“奴婢服气的,您是太后奶奶亲自教出来的,宫中又有那么多嬷嬷伺候,这手艺肯定不是常人能比的。”

方朝阳就哼哼了两声坐了下来,道:“就这么说了,明儿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家里给我学女红。”

顾若离点头,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亲手给赵勋做一件衣服。

第二日醒来她用过早膳,就和雪盏还有欢颜找了许多不大好的料子出来,李妈妈拿着布料给她讲解,又拿着笔头在衣服上画了线,指着道:“您先将样子剪出来看看。”

有线在,顾若离当然能剪出来。

“凑着边反过来缝,等缝好了一翻面就看不到线头了。”李妈妈给她穿了针递给她,在一边手把手的教,第一针下去顾若离就扎了手,她嗦着手指道,“看来,比我做缝合术还要难一些。”

李妈妈一头汗,这缝衣服还能比封人难,这真是隔行如隔山。

“那您还学不学?”李妈妈笑的无奈,顾若离点头,“学啊,我以后不做大夫了,总要学个一技之长,要不然我就真成废物了。”

她现在想想,她除了医术真的是什么都不会。

“今儿太阳好,到院子的树荫里坐会儿。”李妈妈笑着道:“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着针黹,然后说说笑笑吃着零嘴儿,才有姑娘家的样子。”

顾若离瞪眼,想到了顾家的两位姐姐,好像还这是这样,常常和大伯母坐在亭子里,吃着零嘴说着笑话,手里的活儿却从来没有停过。

不是绣手绢儿,就是做衣服,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们每天都在做,应该有许多手绢和衣服吧,也不缺,何至于每天都不停。

“我的傻县主。”李妈妈笑着道:“又不拿去卖钱,不过是趣味儿,这帕子慢慢绣,绣的花儿越紧致越好看,所以这要是讲究的小姐,三两个月也不定能做出一条帕子出来。”

顾若离点着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几个人还真的到院中的树荫下去了,雪盏抬了个小几过来,上头摆着点心和茶,顾若离低着头一阵一阵走着,歪歪扭扭让李妈妈看的提醒吊胆,生怕她扎了手。

缝了一个下午,终于合了一只袖子,反面看倒还是齐整,等翻个面儿就瞧见,和手撕的一样高低不平不说,还宽窄不一。

“我拆了吧。”顾若离叹气,李妈妈道:“这是男装,索性也没有人穿,您就当练手,不用拆。”

顾若离又开始缝另一只袖子。

赵勋进来时,就看到她坐在软榻上,纤长的脖子微微弯着,眉头紧拧很费神的盯着手中的衣服,穿针引线做的很生涩却又很认真。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拿着针线,像所有普通女子那样,安静的做着针黹…这一瞬他眼前浮现出她膝边绕着孩子的样子。

他笑了起来。

“七爷!”李妈妈看到了他,忙起身行礼,他摆了摆手,道,“行了。”

顾若离抬头看他,笑着道:“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朝中的事忙完了?”

李妈妈去倒茶,欢颜和雪盏退了下去,赵勋在顾若离对面坐下,道:“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过来看看你。”

她笑着点头。

“在做什么?”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针线,她道:“在学做衣服啊,我自小没学过,我娘让我这段时间闲了多学学,过几天还让李妈妈教我做饭,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他点着头,满脸的笑意:“成啊,那我等着媳妇儿给我做饭吧。”

“谁是你媳妇。”她失笑,道:“我现在是静安县主,传出去坏了我名声!”

她在说笑,可他却听着一愣。

“听说各地的朝贺的使者快到了?”她问道:“我记得早先圣上似乎招了几处盐商来京中受赏,是不是也快到了。”

他点了头,回道:“使者还要等等,盐商确实快到了。”

顾若离想到了霍繁篓,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你正好了,不如让我量了尺寸吧。”她兴致很高的拿了尺子,“等我再练几件,就先给你做件直裰,你喜欢什么颜色。”

赵勋眼睛一亮立刻起身摊开手,“我喜欢颜色深一些的,干净利索一点就很好。”

“哦。”顾若离量着尺寸默记着,“那就蓝色好了,你常常穿的那种颜色。”

他点头,道:“好!”又看着她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闷在家里有半个多月了,闻言就点了点头,道:“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拉着她径直出了门,在门口上了马车,二人对面坐着,他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下来,顾若离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马车嘚嘚的走着,两人许久才微微松开,赵勋看着她,目光深谙…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道:“胡子刮了可真是好看都了,那日我差点没认出来。”

“很难看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还当你喜欢,往后都蓄着胡子。”

她笑着歪在他身上,摆着手道:“别,跟一只猕猴桃似的。”

“什么是猕猴桃?”他挑眉,她一愣越发笑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你看看镜子就知道什么是猕猴桃了。”

他也哈哈笑了起来,连日来的沉闷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冲淡了许多。

车是由周铮亲自驾的,慢慢走在街上,街上比起前些日子已经有了人气,但国孝未过比四处白幡依旧未除。

周铮不敢走的太快,行人纷纷避让你在一边,从天香楼路过时,他好像感觉有人在看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窗户上有人影一晃而过,他愣了愣又盯了一会儿,那人没有再出现。

他咕哝了一句赶着车慢慢走了,而方才那个窗户后的人再次走了出来。

细长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穿着一件暗红云纹直裰,静静立着,犹如画卷一般,过而他微微勾唇一笑,引得偶尔朝他看去的小姑娘捧着脸惊呼一声,好半天都挪不开视线。

昨天后台抽风不知道怎么弄的,多传了一章一模一样的,我返了几个同学的520小说币,但是今天一早看到订阅量,觉得我要是一个个的返,将会是个顶大的工程,所以等明天编辑上班我要问她怎么处理。

有的同学说用今天的替换昨天的内容,但是这样一来我今天就等于断更了,也不行…。

我明天问了给大家答复,不行就一个一个退钱哈…要不然我就添一个番外加在中间,总之不能白花了这个520小说币啦。

么么哒,大家

☆、175 故人

各处使臣陆续到京城,赵勋越发忙碌起来。

十月十八,圣上的出殡葬和樊氏一起葬入帝陵,赵凌在帝陵斋戒七日而归。

今年的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到十月底京中还不曾下雪,顾若离在送殡后边开始着手操办张丙中的婚事,将院子重新修葺了一翻,添置了许多家具,她不去医馆整日就拖着白世英在焦氏家中忙着这些事。

若不然,就带着针线和白世英顶头坐着,白世英看书,她则似模似样的开始做衣服。

白世英放了书看着她,见她垂着眼帘神色认真的做着手里的,细细的手指上扎的都是血印子,她似乎乐此不彼,沉浸在女红的乐趣中。

可是,莫名的,白世英就想到她行医时的样子,沉着,冷静,而绝非是眼前这小女儿家的样子,她的手也不该拿着绣花针,握着三菱针时,握着手术刀时的更美。

白世英放了书,认真的看着她,道:“你真不去同安堂了?”

“啊?”顾若离抬头看她,笑了笑道:“是啊,我都答应七爷了,等成亲后我就在家待着,哪里都不去!”

白世英摇了摇头,叹气道:“那同安堂怎么办。”

“没有我在同安堂也很好啊,几位大夫打理的很好,凭着以前的人气,他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她笑着说完,将手里的衣服递过来,皱眉道,“我皱眉瞧着,这两截袖子不一样长呢?”

白世英无奈帮着她一起比了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确实不一样长,你学了快两个月了吧,居然还能裁出长短袖来。”

“那将另外一只索性也剪短点好了。”顾若离也笑了起来,“等缝好了给梁欢穿!”

两个人对视,都笑了起来,白世英摇着头,道:“等你做好,怕是要给梁欢的弟弟穿了。”

“也不是不行。”顾若离真就拿剪刀将长的袖子剪短了,比了比,“这一回还真是合适了。”

白世英无言。

“县主!”外头,梁欢和韩苗苗结伴跑了过来,“县主,我娘要坐轿子吗,要绕城走上一圈吗。”

这事焦氏和她说过,她摇头道:“你娘说她不坐轿子,直接在家中拜堂就好,怎么了?”

“哦。”梁欢胡乱点头,转身和韩苗苗道:“我就说吧,我娘不想坐轿子。不是所有新娘子都愿意坐轿子的。”

韩苗苗点头应是,挤在顾若离身边坐下来,问道:“县主,丙叔和焦婶成亲,我能请安申来吃喜酒吗。”

“不能。”顾若离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他学业很重能不能来不提,那日行礼人多口杂,若是出了岔子你我都担不起。”

韩苗苗哦了一声,垂了眼帘不说话。

“按礼也要递个帖子。”梁欢道:“他要来不了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不能失礼,对吧。”

顾若离微微颔首,道:“行,这事你们可以办,但是切记不要硬强求他来!”

梁欢和韩苗苗点头应是。

“还有,还有。”梁欢道:“赵将军会来吧,他要是来的话就更好了,我和同窗说我认识赵将军,他们都不信,这一回我非让他们开开眼界不可。”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那我帮你们问问,看他要不要去观礼。”

“您别只是问问啊,赵将军最听您的话了,您只要开口他一定会赶回来的。”梁欢说着嘻嘻笑了起来,“县主,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顾若离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梁欢的头,又凝眉道:“拉着赵将军做面子,你的面子还真是不小啊。”

梁欢露出不置可否的样子来。

晚上她从白世英这边告辞,赵勋已经在石工巷的巷子口等他,一个人站在巷口,来往行人见着他都纷纷避开,虽不认识可却被他这一身煞气惊的不敢上前。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将手里的交给欢颜,迎过去笑道,“不是说这两天很忙吗,那些盐商啊,使臣啊都走了吗。”

赵勋牵了她的手,点了点头,道:“盐商封赏了一些礼便就散了,使臣要到明年才回。”

盐商入京时她特意打听了,青禾帮的当家人来了,不过却不是霍繁篓,她还见到了雷武,跟着他们老大进宫面圣,格外的风光。

因为不是霍繁篓,她便没有再去关心这件事,才有今天这一问。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顾若离认识的人多,几乎一路上都有人过来打招呼,倒是赵勋面生,引着大家纷纷打量着他。

她失笑,问道:“怎么没带车过来。”

“骑马的,让周铮牵回去了。”他话落,欢颜顿时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着,雪盏拧了她一下,低声道:“你瞧你的样子,有点出息行不行。”

欢颜皱眉道:“我怎么没出息了,你瞧瞧这都两个月了,我都没有主动去找他,我做的很好了啊。”可是,周铮看见她,就跟看见雪盏一样,又客气又疏离的打着招呼。

在周铮眼里,他对她和别的女子丝毫没有不同。

这让她很挫败,年前的斗志一下子就被消磨了,又想见到他,又不敢。

雪盏垂了眼帘没有说话,两个丫头沉默的跟在后面。

赵勋跟着顾若离一起去了郡主府,方朝阳散步回来看见他顿时凝眉道:“你现在是穷成什么样子了,隔三差五的就来我这里吃饭,再这样下去,你就得给我交柴火钱了。”

“吃了多少钱,姑母让下人记着帐,等吃够了两年我一次给,您看行不行。”赵勋抱拳行礼,方朝阳就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不用给钱了,想办法给我找点酒来,家里酒窖空了。”

顾若离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朝阳一开口她就猜到她的目的是什么。

秋露白能买到,可很难像赵勋那样一次买到一车,这让方朝阳很是不悦,可又无可奈何。

“是!”赵勋回道:“这两日就送来。”

方朝阳气儿才顺了一些,和李妈妈吩咐道:“让厨房将今儿新得的鹿肉给赵将军烤了。”

“哪里来的鹿肉?”顾若离奇怪的道:“鹿肉阳盛,他吃不得。”

方朝阳就打量了一眼赵勋,笑了笑道:“那就别烤了,炖着吃吧。”又睨着顾若离,“去,去,别在我跟前腻腻歪歪的,我瞧着碍眼。”

顾若离一脸的无奈,回头望着赵勋道:“我陪你去后院走走吧。”

赵勋无所谓,方朝阳是什么人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便颔首道:“好!”两人往后院去,方朝阳就哼哼了两声,和李妈妈回了暖阁。

“梁欢让我问你,阿丙成亲那日你有没有空去观礼。”她笑着道:“他和同窗吹牛,说是认识你,想要你给他去撑门面。”

赵勋扬眉,问道:“哪一天?”

“原是定八月的,因为在国孝就往后推了,这个月的二十六。”顾若离笑着道。

赵勋微微颔首,道:“到时候看,若是有空就去看看。”

张丙中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方本超抢了他手里的账簿,笑着道:“日子越发近了,你这两日好好将自己的事忙好再来做事,要不然两头跑着你吃不消。”

“说实话,我还真是累的很。”张丙中无奈道:“幸好有你们帮忙,要是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弄到猴年马月呢。”

方本超就哈哈笑了起来,拍着张丙中的肩膀,道:“这成家不就是这样,一个人的事变成两个人的,你还不一样,是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还真是啊,他张丙中一个人够了几十年,如今一下子有了家,还是一家三口。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有今天。

“阿丙!”前堂,刘大夫边翻着药册,便朝张丙中招着手,“有人找你。”

张丙中应了一声跑去前堂,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梳着两个黑黝黝的长辫子,穿着桃红的夹袄,身材修长眉目清丽,他瞧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的道:“…二丫?”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快三年没见他都认不出来。

“丙叔!”二丫顿时笑了起来,扑了过来拉着张丙中的胳膊,“丙叔我可算找到你了,我这一路走的好辛苦啊。”

张丙中还没反应过来,竖着手道:“你等等。你一个人来京城的?从巩昌来的?”

“不是。我和柏山一起来的,但是他是回青阳办事,我就拉京城看你,顺道将大伙给你的贺礼送来。”二丫说着,指着门外的马车,“东西都在车里,您让人帮着您一起取来吧。”

张丙中这才明白,二丫是跟着刘柏山一起回老家青阳,二丫则来京城给他送贺礼,他顿时高兴起来,道:“他们都还好吗,老大好不好,二哥好不好,那边住的习惯不习惯。”

“我都渴死了,您先给我杯水喝。”二丫说着,见一屋子的男人都惊讶的看着她,她脸一红和张丙中道,“阿丙叔,这几位是您朋友?”

张丙中这才想起来,转身和众人解释道:“这是我侄女儿,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一会儿和我二哥回青阳探亲,她就顺道来京城给我送贺礼。”又和二丫一一介绍了几位大夫。

大家各自客气了一番,张丙中给二丫倒了水,她喝过抹了嘴道:“璋叔去年生了儿子,我来的时候都已经会走路了,可聪明了。”

“阿弥陀佛,那老大一定是乐坏了。”张丙中哈哈一笑,道:“这事儿我要告诉师父去,她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

二丫就问道:“您师父就是…那位霍大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