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己脸色惨白,这是他隔房的兄弟与扬州盐商走私盐买卖的证据,还有账簿…怎么会在赵勋手中,明明是滴水不漏的。

他一晃回神过来,抱拳道:“是…是大理寺历年的卷宗,赵将军意欲让下官看看大理寺是如何办案审案的。”

“原来如此。”赵凌笑着看着赵勋,道:“是不是骇人的案件,瞧着宋阁老脸色可不好看。”

赵勋笑着应是,道:“大约是骇人至极。宋阁老和我等一起分享一下?”

宋己干巴巴的笑着,摆着手道:“就…就不吓着大家了。”他说着,朝袁伟昌打颜色,袁伟昌立刻上前一步,道:“圣上,太子遇袭兹事体大,决不能草草收尾。”

赵凌颔首点了点头,道:“还是交由大理寺去查吧。”

就没有再和宋己要他手中的卷宗看,赵勋扫了宋己一眼。

“没事就散了吧。”赵凌起身快步走了,赵勋依旧坐在椅子上喝茶,金銮殿中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去,鸦雀无声的立着,过了好一会儿赵勋咯噔一声放了茶盅,负手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过宋己和袁伟昌时扫了一眼,大步而去。

宋己出了一身汗,和袁伟昌两人狼狈而走,两人过了金水河进了对面的茶馆,袁伟昌道:“是什么东西,吓的你如此失神。”

“没…没什么。”宋己紧紧攥着,道:“他让我们晚上过去,今晚我们还在老地方碰面。”

袁伟昌点了点头应是。

宫中沈橙玉听完紫苏的话腾的一下坐起来,怒道:“这般废物,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废掉了。”

“夫人,您看眼下如何办?”紫苏觉得沈橙玉白忙活了一通,沈橙玉又重新靠回到床上,道:“他们不行,我就自己来,这些人一个都靠不住,蠢的跟猪一样。”

就算最后不行,她也要顺势将年哥儿夺回来。

她说着,又在紫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紫苏顿了顿,点头应是。

过了亥时,外面宵禁,界面上就没有多少行人,宋己一顶轿子在巷子里穿梭,最后停在了醉春楼的后院,后门无声无息的打开,随即袁伟昌迎了过来,指了指一间空的房间,两人进了门。

有丫头进来上来,门又安静的关上,过了一会儿进来两位女子,二人都不认识,上了酒菜,二人有心事当然不会真的去喝花酒…房间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两人听着一愣站了起来…

这声音,他们很熟悉,非常熟悉。

是圣上的声音,圣上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开门望外看了看,又走到院子里来,隔壁的门是开着的,忽然里头有人传来,随即啊了一声惊讶的道:“宋阁老,袁阁老?”

说话的人,是赵政!

两人面面相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赵凌负手从里面出来惊讶的道:“怎么…你们也在此处。”

“圣…”两人惊恐不已,赵凌就摆了摆手,那边赵旭已经道:“正好人少不热闹,二位大人一起来。”

袁伟昌和宋己对视一眼,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月黑风高,三楼一处房间光线明灭,有人影停在窗口望着这边,那人清瘦,容貌绝美一身朱红的袍子透着一股雌雄难辨的妖冶之美,那人停了一会儿关了窗户,忽然,他的楼顶上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酒盅对碰的声音,他一愣立刻下楼跑到对面,站在下面抬头去看,就看到他房间的正上方的屋顶上坐着两人,一人黑袍健壮,一人娇俏相偎,虽看不清脸但却让他脸色微变。

那人看了一眼,开了门就走,头也不曾回,隐在了巷子里。

☆、203 意外

“怎么他人还没有到。”赵凌微醺,皱着眉指着赵政喊道:“派人去看看。”

赵政笑着给他斟酒,道:“定是有事耽误了,要不然他不会爽约,再说,您都来了他敢不来吗。”

赵凌呵呵一笑,拍了拍赵政的肩膀,道:“还是你们够朋友,懂我。”他说着,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赵政就指着袁伟昌和宋己道:“二位大人也懂您。”

赵凌就打量着两人,宋己立刻端着杯子敬酒。

“喝酒。”赵凌喝了一盅,摔了杯子,道:“时间不早了,朕不等他了,要回去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赵政也不留他只笑着应是,百依百顺的样子,“成,那我送您出去。”

“嗯。”赵凌说着打开了门,又回头看着赵政摆手道:“你也要学着长大了,这样混着不是事儿啊。”

赵政点着头应是,“谨记圣上的教诲。”

“嗯。关于你身份的事,朕要和远山商量商量,他若是同意朕是没有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那朕也不能帮你了。”他说着话,扶住了魏谦的手,赵政就道;“草民现在很好,圣上不必为了我为难,这样三五日能陪圣上喝酒说话,叙一叙儿时的兄弟情,也是一大乐事,至于别的,我是一概不想也不奢求的。”

赵凌颔首,歪歪倒倒的走,又想到了宋己和袁伟昌,他回头看着道:“二位阁老好雅兴,居然也来醉春楼。”

“难…难得来一次。”宋己回道:“不过,若是早知圣上您在此处,便是日日让老臣在这里守着,也愿意。”

赵凌摆了摆手,咕哝这道:“我算什么国君…”就上了马车。

宋己和袁伟昌面面相觑,又一起转头去看赵政,赵政冷笑一声,道:“看我作甚,走啊。”

“赵爷,请!”宋己做出请的收拾,赵政就看着他笑了笑,道:“今儿在金銮殿上赵远山给你看了什么,瞧把你吓的样儿,三魂丢了七魄。”

宋己尴尬不已,摆手道:“不提也罢。”

“提不提的,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就算是错过了啊。”赵政说着,一脸的遗憾,重新进了房,三个人说着话将门合上。

对面的屋顶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方樱气呼呼的去了坤宁宫,堵着气道:“祖母,我是不是太笨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临时想的,你能随机应变想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太皇太后笑着道:“她也不简单,难得熬个鸡汤送来,还寻了个在场证人。”

方樱也觉得,所以更加的气,“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急什么。”太皇太后道:“事情不还在查吗。”

方樱眼睛一亮,道:“是!还有安申的事也很蹊跷,我就怀疑是她做的,然后嫁祸给我。想要圣上以为我们沐恩侯府迫不及待的想要太子之位。我们有这么蠢吗,孩子还没生就急成这样。”

“说的什么话。”太皇太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庆幸她早些出手才是,要不然等将来孩子生了,这事儿更麻烦。还有安申那边,你也要多走动,那孩子心思深,你不得不多花点心思。”

方樱哦了一声,应着道:“知道了。”

内务府在司礼监派了两个內侍,并着羽林卫副统领吴正茶红花鸡汤之事,两个內侍和吴正一起在司礼监的偏殿里喝茶,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回道:“吴大人,惠妃娘娘的景阳宫和夫人的春华宫各有一人,说话吞吞吐吐形迹可疑。”

两个內侍听着就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

“嗯。”吴正就道:“将此人带回来,好好审问。”

那人应是而去,吴正就和两个內侍道:“既有收获,本官这就去看看,二位也去给苏公公回个话。”话落,扶着刀柄大步走了。

两个內侍转了身也匆匆走了。

吴正刚出门,坤宁宫的邱嬷嬷来了,笑着道:“太皇太后娘娘听说有两个丫头形迹可疑,可有此事?”

“是!卑职正要去审问。”吴正说着飞快的看了一眼邱嬷嬷,就见她笑着道:“既如此,那此事就有劳吴统领了。”

吴正刚要说话,他的属下就匆匆而来,道:“大人,景阳宫的那个女官撞柱死了,这是在她房里搜到的东西,您看看。”

“死了?”吴正和邱嬷嬷对视一眼,脸色皆是脸色一变,他接了属下抵赖的一个绿色的帕子,打开一看里面包着的,正是红花,他脸色一肃道:“此物乃禁物,去查她是如何得到的。”

属下没有走,直接就回道:“查到了,就在刚才御药房里一个药工也服毒自尽了。”

吴正就朝邱嬷嬷看去,这件事似乎已经不用查了。

“不是还有个春华宫的女官吗。”邱嬷嬷的道:“再审审她是不是同伙。”

吴正颔首带着属下而去,邱嬷嬷急匆匆的回了坤宁宫还没有等她和太后回禀,吴正就来了,道:“那个女官说红花是她放的,可是在她的身上以及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查到,而且,那天有人看到她在院子里洒扫,根本没有进厨房。”

邱嬷嬷听着就朝太皇太后看去,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和吴正道:“你去忙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吴正转身而去,就遇到了从下朝回来的魏谦,又被领着去了御书房,将事情和赵凌说了一遍,赵凌听着脸色一变,沉了声声问道:“你是说,是景阳宫的人在鸡汤里下了毒?那天随着惠妃去春华宫的女官都有哪些人,问了没有。”

吴正回道:“问了,那个女官确实随着惠妃娘娘去了春华宫。”

“岂有此理。”赵凌负手来回的走,顿了顿就去了凤梧宫,方樱本在用早膳,听了消息就发了怒,脸色极其的难看,这边赵凌就来了,她不得不收了心思行礼,赵凌就道:“既如此,你就按照后宫的规矩办事吧,惠妃…”他犹豫着,就想到了崔婧容的样子,她一向都很老实,他也不相信她有这个胆子,只是人在皇后的鸡汤里放红花。

但是眼下证据确凿…他顿了顿道:“将惠妃请来,朕有话要问她。”

“是!”方樱朝张嬷嬷打了眼色,过了一会儿穿着半旧深紫宫装的崔婧容由花嬷嬷扶着进来,诚惶诚恐的跪在赵凌面前,道:“圣上,臣妾知罪!”

赵凌听着心里一抖,就问道:“你知何罪?”

“臣妾虽不知道映如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她总归是景阳宫的人,犯了事就是臣妾管教不利臣妾愿意领罚。”崔婧容垂着头道。

方樱在心里啐了她一口,谁要你认罪的,你没看出来这是沈橙玉害的你吗,不知道反击还在这里认罪。

你怎么不畏罪碰死在这里。

赵凌脸色极其的难看,他以为崔婧容好歹辩驳一句,却不成想她一句不解释就这么认了,不要冷哼一声,道:“你差点害的皇后的孩子不保,害的沈夫人背上恶毒之名,你确实有罪。”

崔婧容垂着头不说话。

“这事儿,是不是要将沈夫人请来一起说一说。”方樱就道:“惠妃一直老实乖巧,臣妾觉得此事就算了吧。”

赵凌皱着眉回道:“玉儿刚经了生死,她身体不好不要让她奔波了。”

方樱就看了一眼崔婧容也没了话说。

“圣上。”花嬷嬷从外面进来福了福,道;“奴婢有句话要回我们娘娘…”

赵凌摆了摆手随她去了,他心里正烦。

花嬷嬷就贴在崔婧容耳边说了几句,崔婧容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花嬷嬷,就看对方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她顿时红了眼眶看向圣上,结结巴巴的道:“圣…圣上,臣妾有点紧张,想…想去净房。”

赵凌脸上满是惊讶,随即又觉得这是崔婧容的性子,就颔首道:“去吧,朕也有事和皇后说。”

崔婧容应是由花嬷嬷扶着起来,急匆匆的出了凤梧宫,赵凌就看着方樱,道:“你看,怎么罚惠妃?”

他很吃惊,现在是谁都不敢信了,就连最老实的崔婧容,都让他无法全然的信任。

每个人都有几面。

“圣上看呢,若是按照宫中规矩,就算不入冷宫,也是要降级关禁闭的…”方樱说的意兴阑珊,“只是这件事臣妾觉得不简单,惠妃一向老实,她身边的人也不出头,好端端她为什么要害臣妾,连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没有。”

“那你是何意。”赵凌看着方樱,终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在说,这件事是玉儿做的?她又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方樱忙解释道:“臣妾说这个话不是针对沈夫人,而单纯的为惠妃辩解。要知道,臣妾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很显然,在赵凌心目中若非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那么他选择的是崔婧容而不是沈橙玉。

他舍不得。

“查出来就行,回头再让吴正好好排查一番,将宫里的人都清一清,以后你进口的东西自己也小心点。”赵凌道:“至于惠妃,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方樱敷衍的嗯了一声,道:“就罚她关半年禁闭,降为…降为丽妃吧。”

贵,惠,贤,丽,后宫四妃排位,若是将崔婧容降为丽妃,那么…赵凌若是先想将沈橙玉提为妃位,就难办了。

毕竟在身份上,沈橙玉怎么也比不上崔婧容。

果然,赵凌顿时皱眉道:“降的太低了,就为贤妃吧。”他本来是打算年哥儿周岁时升沈橙玉做贤妃的,现在不得不在退一步。

方樱应了一声,门外,沈橙玉由紫苏扶着虚弱的进了门,赵凌凝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要歇着吗。”

“妾身昨夜一夜未眠,早上睡的实了点。刚刚才知道吴统领查到了人,还有两个死了。”沈橙玉和赵凌以及方樱行了礼,“实在是没有想到,惠妃娘娘她…事情怎么会这样,臣妾确实没有想到。”

方樱讥诮的看了她一眼。

“惠妃娘娘她人呢?”沈橙玉盈盈起来,左右看看不见崔婧容,赵凌就道:“有些事,稍后就来。”

沈橙玉就坐在一边,正要说话,崔婧容从门外进来了,朝赵凌还有方樱行了礼,方樱就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虽看着有些凄容,可眼睛分明是明亮的,她觉得奇怪心头闪了闪,道:“圣上和本宫决定,将你降位一级,依旧住在景阳宫,但要禁闭三个月罚例银一年,你可有怨言。”

“臣妾没有怨言。”崔婧容就道:“臣妾不但愿禁闭三月,臣妾请求圣上和皇后娘娘,让臣妾禁闭一年,待年底皇后娘娘顺利生产后,臣妾再出来贺喜,一面再给大家添麻烦。”

方樱听着一愣,很惊讶崔婧容的应对,这以退为进做的很聪明,而且,避开沈橙玉就没有下一次背黑锅的事了。

“随你吧。”赵凌说完,崔婧容紧接着又道:“臣妾还有一求,此事是臣妾连累了沈夫人,臣妾心中愧疚,所以请求圣上,将三皇子还给沈夫人抚养,以慰她的相思之苦!”

凤梧宫里静了静。

沈橙玉脸色一怔,抑制不住的露出惊讶之色,方樱正喝着茶,忽然就一口喷了出来,随即拿帕子擦着嘴,有些不悦的道:“你…你说什么?”

这个点转的好,方樱几乎要拍手称快了,崔婧容这个净房上了一下,脑子就上清明了?

“臣妾请求圣上和皇后娘娘将三皇子给沈夫人抚养,她和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很同情她,毕竟是自己生的,到现在才见过两面,实在是不忍。”崔婧容说的情真意切,“沈夫人她一个人,又没有娘家,实在太可怜了。”

沈橙玉来前将自己要说的话,方樱的反应,赵凌的反应都想了一遍,唯独没有管崔婧容。

所以此刻她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和崔婧容说想三皇子了,还让她来求情?

赵凌听着视线一转,落在沈橙玉面上,不悦的扫了一眼,望着崔婧容道:“此事不用你管,朕和皇后心里有数。”

崔婧容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赵凌很不高兴,他以为沈橙玉就只是和他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和崔婧容说了…

“她什么意思。”方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崔婧容的背影,心头忍着笑面上却是一片气愤,“她是在说祖母和我在欺负沈夫人?”她说着等着沈橙玉,“我们欺负你了吗,祖母欺负你了吗。”

沈橙玉抚了抚额头,心头很不耐,可不得不和方樱还有赵凌解释。

崔婧容快步出了门,拉着花嬷嬷的手提着裙子小跑着回了景阳宫,一进门她就喊道:“娇娇,你还在吗。”

“大姐!”顾若离从门内走了出来,崔婧容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以为你走了呢。”

顾若离拍了拍她,低声道:“哭吧,哭的声音大些,多让人听到才好。”

崔婧容哭了一通,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看着她又破涕而笑,道:“那天的事…对不起。”她在说当初二夫人和方朝阳矛盾时,她跟着二夫人离开,他们姐妹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都过去了,而且,二夫人是你母亲,你那么做是应该的。”过若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崔婧容破涕而笑,道:“我…我还知道你及笄那天,穿的是我做的鞋,那天…那天我看到你了。”

及笄那日顾若离和赵勋一起去的法华寺,还在山脚看到崔婧文和颜显。

“嗯,那次的鞋穿有点小了。”顾若离含笑说着,拉着她坐下来,道:“你怎么落到沈夫人的套里去了,你该有点戒心的。”

崔婧容低声道:“她寻常对我不错,后来请我去她那边走动,我就去了…可是我没有看到鸡汤有什么问题,她还让我闻了一下呢。”

当然没有问题,那红花是皇后放的。

“对了,你刚刚教我说的话,我说完以后沈夫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崔婧容掩面而笑,道:“后面呢,后面要怎么做?”

顾若离失笑,她握着崔婧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崔婧容眼睛一亮,点着头,道:“那你放心,我一定配合。”

“你身份特别,最容易受这种无妄之灾,所以就更加要谨慎。要不然,就算皇后娘娘想帮你,都找不到理由。”这一次方樱不就是,可到底没成。

崔婧容点头应是,笑着道:“你看看我的头发,真的长了好多,再过一年就算不用假髻我也能梳头了。”她说着,将自己头上的假髻拆下来,一头秀发披散在腰上,又浓又密,顾若离摸了摸笑了笑,道:“你进宫后,其实我常常后悔…”

崔婧容不解。

“要是那时候我没有给你治病,你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不定你现在还是安安稳稳的带着娇兰待在那个小院子里。”顾若离说着叹了口气。

崔婧容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我有头发不知道多高兴,就算还能活一年我也死而无憾。你千万别那么想。”

顾若离笑笑,她真的很善良,善良干净到你在她面前有一点心思,都觉得在亵渎。

沈橙玉坐在凤梧宫中,气的很想拂袖而去,可她不得不应付着方樱,当着赵凌的面,她还得耐心十足,“娘娘,臣妾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没说惠妃会说这话,你分明就是对祖母不满,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占着圣上宠爱你,本宫就不敢将你怎么样。”她说着,就道:“来人,给我将…”

她的话没说完,赵凌已经不耐烦的道:“行了,吵来吵去朕头疼了。”又看着沈橙玉,“朕罚你去给祖母道歉,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沈橙玉没了话说,点着头起身去了坤宁宫,在殿外跪了下来,赵凌和方樱进了殿中,太皇太后就将年哥儿抱了出来给赵凌,“你抱走吧,哀家可没这福气享受天伦之乐了,往后你们谁都不要来哀家这里!”

“祖母,玉儿她不是这个意思。”赵凌头疼不已,“年哥儿还放在您这里养着。玉儿她很高兴养在您身边,半句怨言都没有。”

沈橙玉也在外面道:“是!臣妾绝无怨言,请太皇太后息怒。”她话落,就看到崔婧容牵着赵馨柔来了,她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起身过去,抢了女儿,咬牙切齿的看着崔婧容,“贤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柔儿是不是去给您添乱了?”

“没有,没有。”崔婧容摇着头回道:“就是柔儿想来坤宁宫玩,可她的如年又不见了,所以我这才送她来的。”

要是昨天她还相信,可是她是蠢傻了才会相信,便道:“那有劳贤妃娘娘了。”

“没事。”崔婧容说着,朝里头福了福,道:“太皇太后,臣妾被罚了禁闭,这一年都不能来给您请安,今日就在这里给您磕头,望您健康安泰,万福金安。”

“你怎么来了。”沈橙玉看着赵馨柔,她的女儿可不是傻的,谁的话都听,赵馨柔就道:“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坤宁宫的,娘!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这个惠妃娘娘。”

话落,她就挣脱了沈橙玉的手跑进了坤宁宫,当着赵凌的面拉着年哥儿的手,道:“我给你糖吃,是嬷嬷新作的糖,里面有葡萄干。”说着,将自己荷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随即,众人就都愣住了,小小的荷包里,半包的糖,糖上头黏着许多红红的东西,她拍了拍递给年哥儿。

“等一下。”方樱就道:“这…什么?”

赵凌也看到了,是红花啊,那么亮的颜色,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柔儿!”沈橙玉从外面进来,看见桌上的东西,她上前愠怒道:“东西落在桌子上就不干净了,娘怎么和你说的。”

她话落,方樱忽然站起来…

啪的一声抽了她一个耳光,怒道:“谁让你进来的,喧你了吗。”

赵凌抱着孩子,静静坐着,眉头紧锁。

“皇后娘娘。”沈橙玉心头一跳,忙跪了下来,道:“柔儿闹腾,我怕她给太皇太后添乱。”纵然脸红肿了,也丝毫也不乱。

方樱就冷笑了一声,道:“是不想让我看见她包里的东西吧。你宫里是藏了多少红花,以至于让柔儿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觉得好玩随手抓一些放在口袋里?”

是崔婧容!沈橙玉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拉她出来垫背,所以在赵馨柔的荷包里放了红花。

是她疏忽了,以为崔婧容蠢,所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这个亏,她吃的哑口无言。

“小孩子到处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抓来的。说不定她去了御药房呢。”沈橙玉说着,拉着赵馨柔道:“柔儿告诉娘,你包里的这红色的花从哪里来的。”

“这个花吗?”赵馨柔道:“我找糖的时候看到的,就在柜子里放着呢,娘,我带你去找。”

沈橙玉脸色极其难看,她宫里没有这东西,很显然,崔婧容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段,来陷害她。

“够了!”赵凌忽然拍了桌子,怒道:“玉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橙玉抿着唇瞬时红了眼睛看着他道:“臣妾冤枉的,圣上信我。”

“废话什么。”太皇太后指着沈橙玉就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毒妇捆了,好大的胆子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

沈橙玉什么都不说了,只看着赵凌,眼泪簌簌的落。

赵凌眸光闪动,显然不舍得这么罚,可又不能立时立刻的去反驳太皇太后,毕竟方樱差点吃了红花落了孩子。

邱嬷嬷就带着人进来,将沈橙玉干脆利落的捆住往外拉,太皇太后又补充道:“这样的人不配养孩子,先将柔儿送惠妃那边教养。”

沈橙玉眼睛一眯,人已经出了内殿,崔婧容还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她居然一愣,有些惊讶的样子。

“你长脑子了嘛!”沈橙玉走过去盯着她,“要不我疏忽你了,你以为这点小手段,也能难得到我。你给我等着!”

崔婧容缩了缩。

沈橙玉被嬷嬷拉着出了坤宁宫。

☆、204 水面

赵凌将年哥儿交给乳娘,他板坐着咳嗽了一声,道:“祖母,玉儿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太皇太后就打断他,愠怒的道:“你不要和哀家求情,是哀家要发落她的吗,你瞧瞧她做的事。若不罚她以儆效尤,将来她不是要无法无天了。如今就这么几个人都闹成这样,若是人再多些,岂不是整天鸡飞狗跳没有安生。”

赵凌蹭的一下站起来,很烦躁的道:“您…您看着办吧。”他说着,拂袖出了门。

待他离了坤宁宫,方樱就高兴起来,坐在太皇太后身边,道:“祖母,要不然直接将她杀了吧,我怀疑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这些事,都和她有关。”

“当时在太子府没有将她去了,如今你以为想杀就能杀的。”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赵凌对沈橙玉太在乎了,若是方樱真的流产了她还能发作,如今没有,事情就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赵凌是不可能舍得动她的。

但是,不杀不代表就饶了她。

“太皇太后。”邱嬷嬷从外面进来,“人关在了东面的丽景轩了,那边鲜少有人去。”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多派些人看守!”

邱嬷嬷应是。

“惠妃怎么回事。”太皇太后这才得空问起崔婧容,方樱也觉得诧异,道:“我也没有想到,她为什么突然变的这么机灵了。”

太皇太后蹙眉,让邱嬷嬷去查一查,过了一会儿邱嬷嬷回来,低声道:“县主来了,在那边呢。”

宫里进出,就算是圣上也能查得到。

“这孩子!”太皇太后无奈的笑了笑,摇头道:“哀家还真以为她不理会这个姐姐了,原来她还是挂念着,听说有难就急赶来了。”

方樱露出原来如此的样子,道:“听说惠妃当年的病就是静安治好的,二人之间颇有些感情。”

此时,崔婧容正亲自泡好了茶递给顾若离,有些吃惊的道:“你说你碰到我娘了吗。”

“嗯。”顾若离回道:“我进宫的时候碰见的,她递了牌子却没能进来,大约是着急你的处境吧。”

崔婧容哦了一声,垂了眼帘道:“她不会担心我的安危的,她担心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说着,拉着顾若离的手,笑道:“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不求回报的。”

还有娇兰。

可惜这两个人她当时都没有保护好!

“娇娇,你说沈夫人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不是过的挺好的吗,圣上对她很宠爱,有儿有女真的很让人羡慕。”崔婧容道:“她还折腾,就算折腾的再好也至多做个贵妃吧,除此以外她还能做什么。”

有没有外家协助,她就是在后宫翻天了,也还是个侍宠的女人罢了,不可能做得上皇后。

“你想简单了。”顾若离笑了笑,道:“她要的,绝不是你我所想的这些…”

崔婧容似懂非懂也不是很感兴趣,她道:“那这一次太皇太后会不会将她杀了?”

杀不了,太皇太后要顾忌赵凌,尤其是在方樱还没有生出皇子的前提下,“应该是先关着,等圣上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