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过,一前一后三千人冲进了峡谷,喊杀声在山谷间不断回荡,不出意外,军帐中自然是没有人,他们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掉转码头要走,就在此时,就看到头顶之上漫天火光,随即一声声更大的杀声在谷顶响起来,他们顿时惊慌失措,知道中了计。

“你们也不算中计。”赵勋站在山顶,就如同当年司璋一样,声音不大可回声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因为我确实在这里。”

他的话落,就看到山顶上一块块大石滚落而下,底下一时间惨叫声不断,赵勋手一挥,只见峡谷两头凭空出现几十人,手持大刀一字排列堵住了出口,而头顶之上随着一声声哨响,只见无数黑影吆喝着凌空而下,在黑夜中如鹰隼一般俯冲而下,砰砰落在地上,随即刀锋挥舞,兵器交戈声不断。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峡谷中已经无处落脚,一具具尸体叠压着,赵勋立着看着余下的几百人,面无表情的道:“两条路,投降或者继续打!”

虎贲军和额森的骑兵对战时双方伤亡可能都持平,可是打这些人,以一敌三四不再话下。

哐当哐当的兵器落地声,对方投了降。

赵勋侧目看着颜显,扫了一眼他的胳膊,扬眉道:“受伤了?”

颜显的胳膊和后背上明显有刀伤,浑身是血。

“小伤,死不了!”颜显并不在意,看着他问道:“比预计少了两千,下一步怎么办。”

再打,他们胜不了。

“回去过节。”他拍了拍颜显的肩膀,“我们尽力了,剩下的两千人过完节再说。”

颜显顿时哭笑不得,看着他道:“你确定?”甚至都不相信这话是出自赵勋之口。

“不然呢,以少胜多可不是次次都可以。”赵勋翻身上马,吩咐了周修彻,“你带人处理了,别惊着附近百姓,我和颜世子先回庆阳,记住了,无论谁来挑衅你们都不准应战。”

周修彻抱拳应是。

顾若离听黄章说完后惊讶的道:“歼灭了三千?”

“实打实的三千。”黄章笑着竖起个大拇指,“赵将军不愧是赵将军,前些日子懒得理,现在只要想出手,就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顾若离高兴不已,一边方朝阳挑眉道:“是那些人蠢,一骗就去了。”

“娘。”顾若离辩解道:“不是那些人好骗,而是七爷摸清了他们的心理状态,他们在延州城外足足待了数月,人早就焦躁不安了,又被颜世子连着骚扰了十来天。当下只要给他们一点七爷的风声,他们就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开打,速战速决。”

方朝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那还是蠢。”

“你够了啊。”荣王拍了桌子,“你不蠢你打去,一口一个蠢,你不要忘记了他可是你女婿。”

方朝阳扬眉冷冷的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我就说。”荣王蹭的一下站起来,“我要不是看在娇娇的情分上,我早和你翻脸了。”

方朝阳冷冷一笑,“你谁的面子都不要给。来,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我偏不说。”荣王撇过头,看着正目瞪口呆的黄章,道:“那剩下的两千人怎么办?当下延州城肯定不保了。”

他也觉得赵勋这么做有些武断了,事情办的不干净,还留了那么一个尾巴。

“这个…我也不知道。”黄章尴尬一笑,“下官只负责办好赵将军吩咐的事情,不敢多过问他的打算。”

荣王哦了一声,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第二日,赵勋到了庆阳,顾若离迎在门口,他和颜显进来,看到了顾若离就道:“释文受伤了,你帮他看看。”

“受伤了?”顾若离听着一惊,这才发现颜显的脸色不大好,“伤在哪里,上药包扎了没有。”

颜显点头,回道:“在延州就上药包扎了,没什么大碍。”

“先去暖阁,我帮你看看。”顾若离让陈顺昌扶着他进去,和赵勋并肩随在后面,她问道:“王爷昨儿还在说剩下的两千人怎么办…你是不是通知过了陕西行都那边出兵了?”

赵勋就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颔首道:“他们最迟今天晚上就会到。”

明天是中秋,大家安心过个中秋节。

“那…”顾若离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我要通知大家吗?”

陕西行都加上那边的卫所,约莫有六万兵马,就算不可能全部都来,可至少也要来多半的人…兵一动就是粮草,不打就都是损失,所以她肯定过了明天他们就要出发了。

“我已经通知过了。”赵勋摸了摸她的头,“只有你这里不知道。”他打算明天和她说的,大家安心过了节。

她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和不和我说都一样,这个节我过的都不会踏实的。”

他轻笑,两个人进了暖阁。

颜显在暖炕上坐下来,脸色有些红也出了汗,顾若离凝眉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好像发烧了,你应该多休息一天再回来的。把外衣脱了我看看。”又对欢颜道:“将我药箱提来。”

颜显脱了衣服,后背上一共两处伤,左臂上也有一道,不算深但是伤口周边发红,显然是没有处理好,“伤口发炎了。”她说着,在药箱取了白药出来递给颜显,“还算好现在不严重,你先吃了药,我将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好好休息几日。”

“有劳了。”颜显道了谢服了药,顾若离将伤口重新清洗上了药,赵勋在一边道:“看来,你得接着无聊一些日子。”

颜显摆手,道:“过几日就无事了。不会无聊。”

赵勋笑而不语。

“让陈伯送你回去吧。”顾若离将衣服递给颜显,“晚上也别出来了,到时候给你送点清淡的过去,你吃了接着睡觉。”

颜显笑着应是,正披着衣服要穿,忽然院子里响起韩苗苗的声音,“县主,我们回来啦。”话落,呼啦一下掀了门帘子,笑嘻嘻的和众人打招呼,又看着颜显,“咦,颜世子你受伤了啊?”

颜显手忙脚乱的套衣服,目光看向门口,就看到崔婧容正扶着门进来,视线刚好落在他的身上,脸色一变怔在了门口。

“没事。”颜显笑着忍着痛飞快的扣了扣子,“一点小伤而已,县主已经处理好了。”

韩苗苗哦了一声,不再管他盯着顾若离道:“有没有做月饼,我好想吃月饼,在路上就一直想着。”

“明早才有。”顾若离点了点他的头,“一身的灰快回去洗洗,一会儿过来吃饭。”

韩苗苗哦了一声又跳着出了门。

赵安申和崔婧容擦身进来,和赵勋拱手行了礼,也问了颜显的伤势,颜显很不自在的应了,余光看了一眼崔婧容的表情,心里头莫名的就觉得很舒坦…那种,有人关心自己的舒坦…

“我回去休息了。”他站起来,和众人笑了笑往门口走,崔婧容的脚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位置,垂着视线不再看他。

颜显出了门。

“大姐累了吧,快过来坐着歇会儿。”顾若离看着她,过来拉她的手,崔婧容回神摇着头道:“我…我回去洗洗,身上太脏了。”

赵安申随即补充道:“要不然我们不会这么早回来,路上贤妃娘娘是由苗苗带着骑马的。”

难怪呢,顾若离笑着的道:“那你快回去,今天白姐姐也要出来了。”话落又看着赵安申,“阿丙呢,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他先去了同安堂,说一会儿就回来。”赵安申回道。

顾若离点头,余光看着崔婧容高一脚低一脚的出了门,她不禁和赵勋对视一眼,心头叹了口气。

崔婧容回了房里,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脸。

她不是担心颜显的安危,因为顾若离在…她是因为清楚的感受到刚才她看到知道颜显受伤后,她难以控制的心情。

这令她害怕,不安。

这种思念和担心,越克制越滋长,像是一株小树以难以估计的速度,在她心头生根发芽,瞬间将她整个心都箍紧了。

“大姐。”顾若离推门而入,崔婧容猛然抬头起来看着她,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娇娇!”

顾若离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柔声道:“安申说你在那边生病了。现在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娇娇…”崔婧容忽然抓住了顾若离的手,迫不及待的,“娇娇,我怎么办。”

顾若离猜到了她要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我…”崔婧容难以启齿,她咬着唇攥着拳头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我好像喜欢上颜世子了。”

顾若离回握着她的手,问道:“大姐。”她没说完,崔婧容已经摇着头打断她的话,“我是不是伤风败俗,我的女戒妇德都白读了,我…”

“你已经死了。”顾若离提醒她,“以前的崔婧容死了。你不要这么想自己,当下的情况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只要我们都不说,你就可以生活在庆阳,你就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人,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崔婧容摇着头扑在顾若离的肩头嚎啕大哭,“不行,我不能害了他。他那么好的人,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娇娇,我就算是不回宫,我也不能去害他。”

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怎么能自私的连累他,难以回报恩情,就更加不能恩将仇报。

她好痛苦,太痛苦了,每一天都心就像是被刀剜了千百次,厌恶自己,瞧不起自己,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思念。

早知道,她当初应该更加果断一点,死在那些人的手中,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回去了。”崔婧容忽然擦了眼泪,正色道:“我回宫里去,安安分分的,不会少了我一个住处一口饭吃!”

顾若离叹气道:“现在回不去,等大局定了我们一起回去。还有,过几天颜世子伤好了他可定要先走的,见不到他的人,你也能冷静的想一想以后的事。”

崔婧容抿着唇忽然就安静下来,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颜显的态度似乎也在挣扎和逃避,顾若离看出来了,所以就更加不能再劝,还有时间,说不定还有变数…

顾若离安顿好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张丙中正抱着祥哥儿在院子里遛弯,顾若离看见他,道:“见到司老大了?”

“见到了,大家都见到了。”张丙中笑呵呵道:“稻子也收上了,明天就能到庆阳。”

顾若离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一时还不能回去,七爷这两天就会有动静,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走。”

“好。”张丙中点头,看着祥哥儿,“那两个哥儿怎么办。”

顾若离摸了摸祥哥儿的头,道:“让他们跟着王爷还有郡主留在这里,随着一起去太危险了。”

“只能这样了。”张丙中特别期待跟着顾若离一起上战场,当初在草原上的事他已经听过不下数十次,每一回都是热血沸腾的,“那我今晚也收拾收拾。”

顾若离点头,去了房里,赵勋洗漱正好出来,看见她问道:“怎么样。”

“很伤心。”她接了帕子给他绞着头发,将崔婧容的意思说了一遍,“…你觉得颜世子是什么态度。”

赵勋喝了口茶,回道:“两人相仿。此事强求不得!”

顾若离点了点头,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先过节吧。”她手中还有好多事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件事。

中秋节这日,赵梁阙是在宫中过的,弘德殿中舞娘姿态妖娆,水袖飘逸腰肢款摆,他坐在上位下面一干人说说笑笑的喝着酒,而一墙之隔的后殿中,赵凌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人瘦的脱了形。

赵梁阙将周边的一碟子月饼递给成一,含笑道:“给他送去,今儿过节让他也沾沾喜气。”

“是!”成一接了月饼端了进去,赵梁阙和袁伟昌几人遥举了酒杯,一派君王之姿。

舞娘退下,又换了一拨人进来,赵梁阙微眯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手中托着酒杯浅酌着,他的常随从侧殿进来,脚步极快三两步就到了跟前,低声喊道:“郡王,出事了。”

赵梁阙脸上的笑容一收,立刻就问道:“什么事?”

“赵勋调动了陕西行都的四万人,已经压过延州了。”常随说着声音发颤,赵梁阙冷笑一声,道:“正等着他们呢。”

常随的话没说完,又凑近了一些,补充道:“还有…岭南那边消息断了。”

“什么?!”赵梁阙面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来,“什么叫消息断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常随也不敢确定,回道:“属下…属下怀疑,赵远山的虎贲军这三个月暗中潜去了岭南。”

去了岭南?

赵梁阙脑中忽然就将最近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赵远山假扮山匪,赵远山三个月的盐,赵远山在西北几处暴乱时的半个月的不作为…

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他觉得漏了什么,可是一直没有往这上面去想,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赵远山会让虎贲军横插去了岭南,抄他的后路。

“可是…”常随又道:“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那么多人,不是一两个,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梁阙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殿中瞬间安静下来,他面色扭曲的道:“蠢货,他不会化整为零!”

谁说行军就一定要一起走。

区区八千,又不是八万!

完全能做的到。

是他疏忽了,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怒道:“还不快派人去大同。”他说着起身往外走,也不看殿中其他人,边走边道:“再快马加鞭去岭南一探虚实。”

他要化不利为有利。

☆、269 一触

“难怪也不给我来信。”欢颜恍然大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撅着嘴道:“原来是偷偷潜伏去岭南了。”

雪盏白了她一眼,道:“他肯定是奉命去办事了,难道还能一个人去游山玩水了。”

“他能做得出来的。”欢颜哼哼了两声,贴着顾若离道:“县主,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七爷派他们去岭南抄后路去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事先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现在想想当时以为缺盐动乱的那半个月,赵勋的行踪确实很奇怪,后来他回来说是扮作山匪了,他们也就没有再深想,现在再去仔细一想,当时山匪出现了就几天的时间,而且,以赵勋的性子,不可能放了缺盐这么大的事情不管,去装山匪小打小闹。

现在明白了才知道,他闹事出来不过是引人注意,好让虎贲军顺利从开平卫分散撤离。

从北到东南横过了整个大周,所用的时间恰好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再准备一番,三个月刚刚好!

“一开始不知道。”顾若离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妥当,“后来想了想大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也不是很能肯定,毕竟这件事抬冒险且也很难办。”

她现在还在担心没有虎贲军,他们若是和大同那边的五万人碰上,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

赵梁阙肯定也意识到了这点,现在必然调派大同的兵马,守住入京的各个关口。

她能想得到赵梁阙接下来的反应,可还真是猜不到赵勋做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笑,保密起来连她也瞒着,要不是今天就启程,她定然不让他进房里睡觉去。

“都收拾好了?”顾若离拍了拍药箱,“这个我一会儿随身带着,你们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搬到车上去,不用带什么衣服,必须用品有就行了。”

欢颜应着是,道:“我们上次没去,瑞珠都说了好多遍了,赶路打仗的时候唯一想的就是吃一口热饭,睡一个好觉多救一个人,别的一概都没想头,所以带着都是没用的,还占地方。”

“就按瑞珠说的办。”她说着在一边的盆子里洗了手,道:“我去郡主那边。”

她说着出了院子去了方朝阳房里,两个儿子都在炕上打着滚儿,祥哥儿嘴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听不懂说什么,但是说的非常来劲儿,见到顾若离他立刻伸出小手咧着嘴巴要抱抱。

“乖了没有啊。”顾若离过去抱着她,儿子长的太好,膀大腰圆的她这会儿抱起来就有点吃力了,上回荣王带出去和人家一岁的孩子比比,他回来得意的说比人家一岁满地跑的孩子都要高。

要这么高做什么,山高不长柴,顾若离笑着捏了捏祥哥儿的脸,“娘和你说的话记住没有?尿尿和拉粑粑的时候要和祥哥儿一样哼哼,不准招呼都不打就拉裤子里。”

她就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故意,可说他是故意就太神叨了,满打满算六个月,可是他偏每次拉裤子里后自己在哪里咯咯的笑,一脸坏样儿。

“你说了他能懂吗。”方朝阳抱着朗哥儿,“这性子就是天生的,朗哥儿性子细一点脏臭都忍不了,祥哥儿就粗枝大叶的闷着坏,你瞧好吧,等再过十年…用不着十年,再过个五六年,这小子你就吃不住他了。”

顾若离不敢想象,两个儿子叛逆时期她要怎么和他们相处…

想想就头疼。

大概到时候她就真的会由着赵勋把人送军营里管管。

“管不住也要管。”顾若离回头看着方朝阳,“娘,您不许宠着他,回头宠坏了我就把他搁您身边,天天给您淘气。”

方朝阳不以为然,挑眉道:“我养着他就翻不了天。再说,孩子不热闹点,那还叫孩子吗。”就好像在说,所有孩子都是热闹调皮又爱又嫌弃的,就你小时候只有嫌,整天里安静的跟死人似的,哪个孩子像你这样。

她曾经觉得自己生了个怪胎,一点小孩子样儿都没有。

顾若离咳嗽了一声,羞愧的把脸在祥哥儿脸上蹭了蹭,她不是孩子,哪能装的出孩子的天真无邪。

“郡主。”李妈妈看不下去,方朝阳动不动就提以前,拿两个哥儿和顾若离比,“县主乖巧那是您的福气,什么都懂都不用您操心的。您回头去看看别家的闺女,无论是小的时候还是嫁了人,哪个不让当娘的操碎了心。”

这生了孩子,除非是自己死了,要不然一辈子都要挂在心尖上的。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方朝阳哼了一声,但声音却低了点,主动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启程?”

顾若离偷笑了,在祥哥儿脸上亲了亲,回道:“半个时辰后。等齐大夫他们一到就走。”她说着坐下来,抱着祥哥儿看着他问道:“娘要出门了,长则一年断则半年,你会不会想我?”

祥哥儿笑着,伸着小手去抓顾若离领子上的盘口,是大红色的做的样子也很好看,顾若离就在他脸上亲了亲,“没有良心的小家伙,是一点都不想我是吧。”

祥哥儿咯咯的笑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等我回来你们哥儿俩就能喊我一声娘了吧。”顾若离笑眯眯的道:“是蹬蹬跑出来抱着我的腿呢,还是一点都不认识我。”

她说着自己鼻子发酸舍不得,从生下来到现在她还没那一夜离过他们,这突然走了他们不知道,反正她此时此刻就已经像是割肉一样了。

哇的一声,朗哥儿哭了起来,在方朝阳怀里挣着要娘抱,小嘴憋着一脸的委屈,顾若离咦了一声,哈哈笑了起来,“还是我家二小子和娘亲,知道娘要走了,舍不得呢。”

她说着,就讲祥哥儿塞方朝阳怀里,自己抱了朗哥儿,朗哥儿一脸委屈的趴在她肩头抽噎着,她轻轻拍着哄着道:“不哭,不哭了啊,娘还没走呢,再多抱一会儿啊。”

朗哥儿哄一哄就歇了,乖巧的靠在顾若离怀里,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着娘,又笑了起来。

祥哥儿一看娘丢了他抱着弟弟,也嚎了起来,也没眼泪就干嚎,声嘶力竭的,一副你今天要不是抱我,我就能把屋顶给哭塌的架势。

“行了行了。”方朝阳道:“李妈妈带他出去遛弯儿去,出去有的玩就没事了。”

李妈妈应了一声抱着祥哥儿出去,果然一出门他就不哭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院子外头咯咯的笑声。

“东西都收拾好了?”方朝阳在女儿身边坐下来,“天气要冷了,你多带几件棉袄,别一味逞能管好了别人,照顾不好自己。”

顾若离笑拉起来,抱着儿子凑过来来道:“我知道了。您在家也好好的,别没事和王爷吵架,他没事您反而还气着自己了。”

“你们不在家,谁认识他。”方朝阳哼哼了一声,想到女儿毕竟要走了,还是身赴战场时时都有危险,“跟着赵远山,别自作主张,听到没有。”

顾若离也是乖巧的点着头,哄着她:“知道了,知道了,都听您的。”

方朝阳笑了起来,很受用。

顾若离又陪着朗哥儿玩了好一会儿,瑞珠在外面喊道:“县主,闵大夫和齐大夫到了,是不是能走了。”

“好。”顾若离舍不得的又亲了一口儿子,给方朝阳道:“娘,家里就交给您了,您照顾好自己。”

方朝阳抱着孩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若离心酸,快步出了门不敢回去,朗哥儿在身后哭了起来,她也落了泪,祥哥儿在院子里抓树叶,看见她走咯咯的笑着…她过去亲了一口就出了门。

东西都收拾妥当,大家都去城门口等着,顾若离上了车,荣王站在侧门口挥着手眼睛鼻子红红的,“娇娇,早点回来啊。”

不停的挥着手。

顾若离掀开车帘子看着他,摆着手道:“王爷在家好好的,不要乱跑啊,外头乱您要是出了事,我们都不能安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荣王擦着眼泪,“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没事往前面去送死吗。”

顾若离点了点头,放了车帘出了门。

赵勋从门口进来,顾若离咦了一声喊道:“七爷,你怎么回来了。”他今天要去延州的。

“你先出城,我回来看一眼儿子。”他说着人往里面走,“人都在城门口,你去吧。”

顾若离哦了一声,和瑞珠几个人出了门,赵勋大步进了门,方朝阳带着两个儿子正站在门口,他在门口停下来一个儿子扫了一眼,方朝阳问道:“不抱抱?”

“辛苦岳母了。”赵勋拱了拱手,也不上前深看了一眼儿子,转身就走,两个儿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走的极快。

“还有我呢。”荣王跳着脚,“这孩子,也不自己老子打个招呼。”

赵勋脚步顿了顿,在门外翻身上马看着周修彻道:“好好护着家。”

“是!”周修彻一脸的委屈,点着头。

赵勋快马出城。

顾若离走在街上,两边百姓都涌在街道两边送行,场面很是热闹,她在城门口见到了闵正兴,齐戎,岑琛,毛顺义以及二妮,一队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在路上走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到的延州城,杨文治在家里翘首等着,他们在杨府用了午膳,又出了延州城。

城外大军已经上路,两厢差了一天的脚程,他们并不用特别着急,这样的速度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到太原,因为在这之前赵勋都已经打点好,没有哪一座城敢紧闭城门将他们拦在外面。

但是过了太原城就会有所不同,因为在那边,大同的兵早已经在等着。

☆、270 行军

颜显将药碗放下来,看着周修彻道:“算时间,他们应该过了延州了。”

“是!”周修彻端碗出去,“世子今晚还有一剂,吃完后县主说让您再去换一次药就可以了。”

颜显动了动胳膊,伤还是有些痛,但已经影响不大,白家的药效果之好,他以前只是看到,这一次切身体会过后,才觉得神奇。

“晚上的药现在煎出来吧。”他抓了搭在屏风的外衣穿上,“装在壶里我带着路上喝。”

周修彻出门的脚步一顿回头有些幽怨的看着他,“世子这是打算带伤赶路?您这样去了也动不了手。”

“又不是立刻就打,不还有半个月的脚程吗,等到了太原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说着已经扣好了领子搭了周修彻的肩膀,道:“我去和王爷还有郡主打个招呼,你让厨房帮我煎药。放心,我会帮你多杀几个人,军功算你的。”

谁要你帮着都杀几个人,周修彻腹诽,回道:“那就有劳世子了。”上次他跟着顾若离后面帮忙,好歹还上了几次战场,这一回他是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爷太偏心了,让周铮胡立去岭南,让孙刃跟着去太原,偏偏将他留在家里。

颜显同情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了内院,和方朝阳辞了行后就去找荣王,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午睡,又睡不着就翻来覆去的叹气,听到敲门声他一咕噜爬起来开门,看到是颜显就不服气的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要跟着去了?”

“正是。”颜显含笑,看着他道:“王爷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远山的。”

荣王摆着手道:“没有,没有!”想了想又拉着他,“你等下,我写封信给你带着,等你们进京后替我交给荣王妃。”

颜显还真是没有想到荣王回让他带信,不由道:“这进京恐怕一时半刻…”他的话没说完,荣王已经摆着手道:“没事,去了就送,不去你就随手扔了。”

他说着,在桌子上铺纸提笔唰唰写了三个字,牵起来吃了吹折了塞信封里给颜显,“有劳了啊。”

颜显看到了那三个字,似乎不是好话,像是骂人的,他也不奇怪荣王这人向来跳脱,他笑着接过来,道:“行,若有机会一定带到。”

荣王摆手,“你去吧,我接着睡觉。”

颜显就笑着出了院子,穿过内院时远远的就看到崔婧容正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抱着针线筐子,像是要去方朝阳那边做针线。

看到她,他脚步微微一怔,崔婧容也是一愣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