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城中,方朝阳抱着祥哥儿坐在马车里,车门关着只有窗户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盯着路上的行人。

每一次上街,祥哥儿都要趴在窗口看外面,比平时都要安静许多,就这么盯着看,他能看大半天。

“跟上来没有。”方朝阳问李妈妈,李妈妈从车门的缝隙往外面看了看,道:“在后面呢,紧紧的不会丢。”

后面一辆车上,荣王正带着朗哥儿遛弯。

祥哥儿看够了,就坐下来靠在车壁上,将手里的半块苹果塞嘴里,方朝阳拍开他的手,“都黑了,换一个。”

说着,换了一个给他。

祥哥儿就一边啃着苹果,一个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方朝阳也听不懂,就支着面颊斜睨着他…

一个说一个听,一老一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李妈妈看着失笑。

后面的车里,荣王也是这样,和朗哥儿面对面坐着,朗哥儿嗦着手指不说话垂着眼帘,也不知道想什么,荣王就拿着一经文叽叽喳喳的念着,也不管朗哥儿听得懂听不懂,他自己念的特欢畅。

“你老子小时候我也给他念过一次,不过他不爱听,动来动去特别讨厌。”荣王压着声音道:“还是你好,就爱听祖父念书是不是。”

朗哥儿看了他一眼,接着啃手指。

荣王就接着念,叽里咕噜的接着念经文,朗哥儿好像累了,就爬下来躺着,看着车顶听着咕噜噜的车轮声,听着荣王起起伏伏的经文声,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孩子。”荣王心疼不已,忙抓了毯子给他盖上抱在怀里,又心疼的啪叽啪叽亲了两口,“说睡就睡。也不知道你老子现在打哪里了,非要打架,他从小就这是这样,一听到打架他跑的比谁都快。”

朗哥儿均匀的呼吸着,小小的脸又白净又精致。

“像我!”荣王满意不已,“还像太妃!”

他哼着小曲儿,掀了帘子对前面的车喊道:“那谁,回家去,朗哥儿睡着了。”

方朝阳皱眉,就看着正在咯咯笑着一身劲儿的祥哥儿,挑眉,淡淡的道:“你也睡觉。”

祥哥儿接着笑,把苹果啃出一个小月牙出来。

☆、278 辛苦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可是却好像离的很远似的,照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和。

吴旋打了个寒颤,架在脖子上的刀就跟块冰似的,冷的他直哆嗦。

几天没有睡好,他这会儿精神恍惚,不但是他,太远城中他的部下们也是如此,紧张的绷着绷着,忽然就好像要断了似的。

他还没打呢,他在赵远山来前列了很多计划,如何打,每一步怎么走,怎么应对,他还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研究了赵远山的战略和性格,他有个厚厚的本子是,上面记录分析了赵远山每一次战争的细节。

他做足了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努力。他非常期待这一次,他要一战成名,让天下人知道他比赵远山厉害。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打呢,他还没有出手呢。

为什么都不按牌理出牌,吴旋被捆着拉着他的孙刃踢了他一脚,似笑非笑的道:“吴将军,叫你的手下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不可能!”吴旋咬牙切齿的道:“我的手下不会投降。”

孙刃呵呵一笑,这边曹骏听到了抬手就抽了吴旋一耳光,啐道:“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有城墙守着你都失了城池,现在买你面对面你以为你能打得过谁。”

吴旋抿着唇气的直抖。

“都给老子听着。”曹骏指着一干人,“投降不杀,等战事了你们还是百姓,回家种田生孩子去。要是不投降,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对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

顾若离收拾完手中的一个病人,朝外头看了一眼,外面还有两个人在等着,她低头沉声道:“下一个。”

“顾大夫。”外头的伤兵坐在地上,摆了摆手,“我们的伤还能撑一会儿,不打紧的。您休息一下。”

顾若离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没事,我在这里又没有危险,只是做力所能及的事而已,不用休息。”

“快点将你们治疗好她就能休息了。”欢颜过来扶着伤兵,“你这胳膊腿都有伤,再不治可是要截肢的啊。”

那人吓的一个激灵忙颤巍巍的走过来趴在床上。

褪了衣服,伤兵胳膊和腿上都中了箭,肩膀也被石头砸的血肉模糊,顾若离先消毒了肩膀上的伤,上了药,又外扩了箭伤取了箭,动作极快。

伤兵本就喝了麻沸散不觉得疼,她的动作又快又稳,几乎只是感觉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事情就已经办完了。

“好了。”顾若离道:“药统一煎药,送去给你的时候记得喝就行。”她说着扶着伤兵起来,正要叮嘱几句,忽然就听到一阵欢呼声传来,她一愣床上的伤兵已经一咕噜跳下来,道:“赢了!”

“我们赢了!”他话落,他们的四周也是一片欢腾声,“出师大捷,我们赢啦!”

伤兵一只脚跳着出去,在门口看着太原城的方向哈哈大笑。

顾若离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以为攻城至少要个三五天,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至少用了一个半夜一个半天而已,太原城就稳稳拿下来了。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县主。”雪盏激动的不能自已,“我们真的赢了吗。”

顾若离点了点头,这头一战赢了极其的鼓舞士气,接下来再往前走,虽依旧困难重重,可大家却更多了一份信心。

“让伙房起火造反。”顾若离和雪盏道:“带来的猪都宰了,要是不够就去附近的村里买,有什么买什么,今晚好好犒劳大家。”

雪盏点头应是,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顾若离朝门口最后一位伤兵招了招手,等处理好他的伤势她去了后面伤兵休息的地方,一个多时辰已经统计了伤亡人数。

死三百一十人,轻重伤不计约有六百多人。

这样的数字虽让人心疼,可拿下一个太原城,却已经是亘古少有的了。

“县主。”岑琛和张丙中笑盈盈的跑了回来,两人一身的狼狈,但精神却异常的亢奋,“那边的人都带回来了,幸不辱命。”

顾若离也拱了拱手,道:“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杨文治从帐子里出来,抚须含笑道:“做大夫的,一生能经历几回这样的场面,虽是不幸却也是大幸。”

这样太能一个大夫了,既能磨练意志,又能让手里的活更加的沉稳。

难能可贵的机会。

“我也觉得。”张丙中点着头,“你们不知道,刚才我缝合的时候那速度,比我内子做衣服的速度都快,真的是…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出来才好,可实际上的速度也差不多三头六臂了。

“大家都做的太好了。”顾若离道:“今晚我和阿丙还有毛大夫先当值,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换你们。”

这些伤兵应该不会跟着走了,过几天他们去阳泉,这里还是要留人守城。

“行,那老夫也不和你客气。”杨文治哈哈一笑,“年纪大了,还真是有些吃不消。”看病的时候没觉得累,可是一停下来还真是觉得人都快要散架了。

顾若离轻轻笑着,和张丙中巡视病房,出来时候就在门口撞到了赵安申,她一愣才想到今天一天没见到他的人,“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跟着医疗队的人抬伤员呢。”赵安申笑着道:“太惊险了。”

顾若离听着一愣,伸手去摸他的胳膊,手中的感觉就很不对,她随即撸起他的袖子,就发现他的两个手臂都肿的高高的,“疼不疼?”她蹙眉看着他。

他红了脸笑的有些惭愧,“疼!”两条手臂就跟被大锤抡过碾压了一遍,这会儿疼的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欢颜,拿活络油来。”顾若离扶着赵安申在门口坐下来,“你没有锻炼过,这样抬着人要是拉上了肌肉怎么办。”

赵安申点点头,“我没想那么多,以后不会了。”

“嗯。”顾若离接了活络油,顾若离倒在手心里给他揉着,赵安申安静的坐着,一张脸因为疼痛而扭在了一起,“七婶,你不害怕吗。”

顾若离嗯了一声,道:“害怕啊,可是有时候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是啊,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七婶。”赵安申抬头看着顾若离,目光灼灼的好似保证一样,“我…我将来一定做一个好皇帝,一心为天下苍生。”

顾若离手脚一顿,抬头看着他就笑了起来点着头道:“我相信。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君王。”

他这么保证,其实和当下的环境有关,可顾若离这么说,却莫大的给了他信心,他脸一红问道:“七婶觉得我可以?”

“当然。”顾若离揉着,轻声道:“以你的聪慧,只要有心将来必成就伟业。”

赵安申抿着唇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顾若离在他手臂揉搓着。

“晚上会更疼。”顾若离换了一只手臂,“要是疼的实在厉害,过来喝点麻沸散。多少能睡一会儿。”

赵安申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苗苗了吗。”顾若离想到韩苗苗,赵安申一愣回道:“他跟着曹将军进城了我好一会儿没有看到她了。”

顾若离也不奇怪,韩苗苗的性子耐不住,肯定要去前面的。

赵安申上了药后去城里找韩苗苗,赵勋正站在城门边和众将士说话,底下的人板板整整的立着,听的仔细认真,他静静靠过去也跟着听着,眼中渐渐流露出崇拜之色。

七叔的气概不是一日练就的。将来,他也要有这样的气度和独当一面的能力。

不畏任何场面,不惧任何磨难。

忽然,赵勋的视线一转落在他的面上,目光微顿后又移开别的地方。

赵安申弓着腰笑着进城去找韩苗苗。

吴旋被抓了关在府衙的地牢里,他一万多兵马困在城里缴了械,曹骏不收俘虏,但是要将他们关在这里关上两个月,大定后才能放他们走。

不杀就行,他们也就安安静静的待着,等战事停了他们就能回家了。

“困两个月不大合适。”颜显和赵勋慢慢出城往医帐走,赵勋沉声道:“不用两个月。”

他们的粮草支持不了两个月,而他也没有打算拖上两个月。

十月中旬,他就要进京。

“那就行。”颜显含笑道:“你去和县主说话吧,剩下的事我和曹骏去处理。城中的百姓也要陆陆续续回来,到时候龙蛇混杂,我们还要多留些人。”

赵勋颔首,视线投向军帐。

有顾若离在后方,他的心就莫名的安定下来,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还不等他到跟前,就远远的看到站在灶台边正端着碗的顾若离。

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半旧褙子,身上都是血迹,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可就是出奇的好看。

“娇娇。”他大步走过去,顾若离抬头看见他随即笑了起来,在锅里盛了一碗汤端着过来,“刚刚熬好的,你趁热喝一点。”

赵勋端着碗就朝嘴里倒,顾若离哎呀一声拉着他,“汤,你一点一点喝。”

他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休息三天,我们去阳泉。”

“好。”她点了点头,“三天时间够了,我们足够准备了。”

两个人说着话相识一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媳妇儿,辛苦了。”

☆、279 栗子

“你也辛苦了。”她抬头看见他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回头喊道:“雪盏,把我梳子拿来。”

她拉着赵勋席地坐下,“你方才就这样和将士们说话的?”

“嗯。形象不佳?”他端着碗坐在地上,她笑着拆了他的发髻点着头,“是啊,赵将军可是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他哈哈一笑,将汤倒嘴里拿袖子一揩,“这样呢,有没有。”

“有!非常的有。”她笑着,一回头看到白世英正笑眯眯的站在她后面,递了把梳子给她,“雪盏正有事,我替她走一趟。”

顾若离抿唇笑着,道:“有劳白姐姐。”

“没事。”白世英话落,赵勋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有件事这两日倒是忘记了。前日收了消息,在沅江附近有人见过白素璋。”

白世英听着一愣,随即嗯了一声,“有劳将军挂心了。不过,以后他的事情将军不必告诉我。”话落,她淡淡行了礼走了。

“她还没释怀。”顾若离给他梳头,低声问道:“白先生去沅江做什么,准备去岭南?”话落顿时想到了霍繁篓,“是…和霍繁篓碰头吗。”

赵勋摆了摆手,道:“都不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打算从沅江出镜去安南。”

“安南?”顾若离皱眉,想不到白素璋去安南做什么,不过对他本来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也正常,“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是听说李氏正乱着的吗?”

“嗯。朝廷里争斗不断。我料定明年他们要来京城。不是求援就是新王登基求敕封。”赵勋波澜不惊的,“若有空,我倒是想去走一趟。”

左右都是大周的属地,等他们内部斗完了他们再露面定大局。

李氏有几个儿子,哪个比较无能,哪个又一心投靠大周他早就摸的很透。

顾若离嗯了一声,想到了城里的事,她还没有进去,“那些俘虏怎么安置?”

赵勋和她细细说了一遍,她给他绑好了头发,也坐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走动着,朝着她笑着打招呼,看见赵勋就一本正经的行礼,她失笑道:“这么多人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得想个法子才行。”

“嗯。是要不少粮食。”他的粮草养自己人都不是很充足的,预算只能到十一月,所以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速战速决不能拖沓时间,现在加上这些人,他想了想挑眉看着她问道:“你说说看,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我?”她一愣笑着道:“我能有什么见地。”顿了顿还真是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脱口道:“打散了也不行,这些人就是祸害。聚在一起白吃白喝太便宜他们了…我看让他们进山好了,帮着百姓开荒地,做的多了再给粮食,等战事停了再解散放人。”

“这个主意不错。”他以前收了俘虏不是杀了就是收编了,但是现在收了这些人不安定的因素太多,还是留在后方管制的好,“行,就按你说的办。”

她一愣笑了起来,“真行啊,你可想清楚了。”

“我媳妇儿说的当然行。”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做事,晚上来接你去城里吃饭。”

她笑着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医帐,“今晚不行,我要值夜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起了身深看了她一眼,“那你不要太累。”话落又怜惜的抱了她,才大步而去。

顾若离又站了一会儿,在笼屉里抓了个馒头边走边吃的去了医帐,和张丙中一起巡查。

两个人各自做事,她要兼顾几百个伤兵,几乎走一圈下来就要花去一个多时辰,赵勋则要安排太原城中的事,一直到深夜才歇一会儿,准备和秦大同一起去审问吴旋。

两人走在街上,四周灯火通明,秦大同低声道:“明天休整一天,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嗯。”赵勋颔首,秦大同又道:“探子来报,阳泉那边人手不多,看赵梁阙的意思,怕是将所有的布防都留在了京城,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赵勋颔首,回道:“这里折损了一万五,阳泉保定合在一起他不敢超过一万,所以我们不需要硬仗,怎么打,我心中早有想法,明日一早我们细细说。”

秦大同也有想法,他对这边比较熟悉,所以点头道:“好。我正好也有一些想法,我们交换一下意见。”

“好!”赵勋颔首正要说话,忽然就看到一家开了半扇门的铺子里隐约架着一口大铁锅,门口还挂着祥记栗子的牌匾,他眉梢一挑道:“进去看看。”

“啊?”秦大同没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拔了刀在手中,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他以为赵勋发现了异常。

“炒栗子。”赵勋拍了拍秦大同的肩膀,笑着道:“进去看看有没有栗子剩下来。”

秦大同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勋进了铺子,点了里头的灯,过了一会儿居然就从人家后院提了个半袋子的栗子出来,往地上一放,他道:“生火啊,愣着作甚。”

“哦。”秦大同无语,只好给他生火,赵勋就拿了个钳子坐在一边,在灯下一个栗子一个栗子的切,切出小小的口子放在一边,一开始做的还不算熟练,过了一会儿就手速极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半筐子。

锅里的沙一热,他就倒了栗子进去炒,两位将军居然一个灶上一个灶下的炒栗子。

大半夜的动静不小,而且也非常的香,没一会儿功夫就引的曹骏和颜显也带着人来了,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翻栗子的是赵勋,就笑着道:“远山,你这是打算齐戎从商啊。”

他说着进了门,就在锅里捡了一个一边吹着一边就朝嘴里送,赵勋扫了他一眼,问道:“熟了?甜度如何?”

“熟了。但是太甜了点。”曹骏不爱吃甜的,赵勋却是丢了铲子开始盛:“那就刚刚好。”

曹骏咦了一声,朝颜显挤眉弄眼的,颜显抱臂靠在门边含笑道:“他是给县主炒的。听说县主最喜欢吃的零嘴就是糖炒栗子,还要很甜的。”

“嘿!”曹骏大怒,冲上抢栗子,“赵远山,你这分明就是欺负我没媳妇儿是吧。”

他早前娶了一个媳妇儿,不过生孩子时难产死了,一大一小都没有保住。

赵勋拍开他的手,将栗子全部装了起来递给孙刃,“给县主送去。”

“给我留点啊。”曹骏又扑过去,赵勋将地上生的给他,“自己弄!”话落,一拍身上的灰就优哉游哉的出了门。

曹骏就指着秦大同,“大同呢,他可是给你忙活了好久的。”

“他不爱吃。”赵勋走的远了,声音慢慢传过来,曹骏就瞪着秦大同,秦大同笑着道:“我确实不爱吃。不过,你不是去找姑娘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完事了?”

“找什么姑娘。”曹骏啐了一口,“姑娘早被吴旋那个王八儿子给吓跑了。”

整条街上,没几家有人。都像这栗子铺子一样里面空关着的。

“那就再忍忍。”秦大同勾着曹骏的肩膀,和颜显一起三个人出来,“去看看吴旋去,消消气!”

曹骏嗯了一声,几个人跟着赵勋往府衙而去。

顾若离终于能歇一会儿,头昏脑涨的靠在椅子上休息,刚抓了吃剩的半个馒头,孙刃就抱着一大包热乎乎的栗子来了。

足足有五六斤。

“哪里来的?”顾若离接过来抓了一个出来,还是滚热的,“不是说城里的铺子都关了吗。”

孙刃嘿嘿笑着,道:“爷亲自炒的,让属下送来给您当零嘴吃。”

“七爷炒的?”顾若离惊讶不已,剥了一个在嘴里,肉质刚刚好还很爽口,“他留了没有,都给我送来了?”

孙刃点着头,“那您吃着,属下回去了。”

“等下!”顾若离想了想,“等我两刻钟。”话落,就跑了出去切了几个冷馒头用竹签叉好刷了一层油,在灶头里添了柴火就开始烤馒头片。

不一会儿烤了好几个馒头出来,拿纸包了又撒了点辣椒粉递给孙刃,“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七爷送去。你也吃几个。”

孙刃笑着,抓了一个丢在嘴里翻身上马,一溜儿的进城去了。

她也失笑一回头看到白世英抓着栗子站在门口笑着道:“将军烤的?我正饿了,就不和你客气了。”

“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她笑着拉着白世英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剥着,白世英吃着道:“量着你的口味炒的吧,这么甜。”

白世英靠在椅子上歪头看着她,手中转着栗子,也微微笑着。

京中,赵梁阙啪的一声砸了一个茶盅,他穿着中衣外头披着斗篷,显然是刚被睡梦中叫醒,怒道:“太原城就这么轻易丢了?”

“是。吴旋被抓了。”来人回道。

赵梁阙气怒不已,来回走着,他以为单一个太原城就能耗上半个月,损赵远山两万兵马,等这么一层层耗下去,他根本就倒不了京城的。

“这个没用的蠢货。”赵梁阙的疆域图前停下来,看来他不得不重新部署了。

要不然以这样的速度和势头,不到十一月他就能冲到京城脚下来。

☆、277 太后

“圣上。”成一坐在床对面的杌子上,轻声细语的劝道:“人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这要是死了,纵然再有满腔的抱负也都是空谈啊。”

赵凌斜睨着成一,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手脚早就没了知觉。

成一劝他,不是因为还有主仆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赵梁阙跟前立功。

能有禅让诏书,那就不是逼宫谋反,皇位也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滚。”粗哑的声音,像是从棺材板里传出来的,赵凌瞪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我就是死,也不会写的。”

他的玉儿,他对她那么好,居然…居然从一开始就背叛了他。

“圣上。”成一不以为然,低声道:“您可知道,玉夫人去哪里了。”

赵凌一愣立刻睁开了眼睛看着成一,“什么意思?你知道她在哪里。”他找了很久了,始终都没有沈橙玉的消息。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郡王肯定知道。”成一道:“您可以问问郡王,他一定不会瞒着您的。”

赵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你不要再费口舌了,可以滚了。”

“圣上,还是那一句。郡王答应你,只有写了禅位诏书,他就一定不杀你,所以…你还是想想清楚吧。”成一说完,掸了掸衣服笑呵呵的出了门。

赵凌死寂的躺着,无声无息的。

长春宫中,邱嬷嬷递了个便签给太皇太后,压着声音道:“这是今天馒头饭菜里的纸条,您过目。”

太皇太后接了略扫了一眼迅速放在火上烧了。

“把朝生喊来,我有话和他说。”太皇太后将纸条丢进漱口痰盂里,邱嬷嬷立刻端着出去倒了,过了一会儿方朝生从偏殿过来,喊道:“姑母,找我何事。”

他自己要求进宫的。因为他知道就算那天他不自己要求来,没几日也会被赵梁阙绑着关去宗人府。

还不如主动点,好歹能和太皇太后还有方樱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和商量事的人。

“远山到太原了。”太皇太后低声道:“这两日,他一定会逼着圣上写禅位书!”

方朝生眉头紧紧蹙着,攥着拳头沉声道:“不管他怎么折腾,等远山打到京城来后,他一样还得灰溜溜的滚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太皇太后冷声道:“可…这是耻辱,奇耻大辱。”一个皇帝被人挟持写了禅位书,这让她死后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

养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出来,败尽了皇家的脸面。

“哀家打算亲自见见他。”太皇太后端着茶盅,手指在几不可闻的发颤,“若是不成,哀家就亲自送他一程,也好过他丢皇家的脸面。”

这个“他”,当然是只赵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