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凤烟离赌气地撇过头不看他,思及他和莫瑶的纠葛,心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你别解释,我不想听。”

“烟离…”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做什么都是为我好,从来不曾问问我是否喜欢,”瞳里氤氲着雾气,凤烟离难受,“尘渊,你为何总想束缚着我,你明知道我讨厌那样的自己。”

眼看着她越退越边沿,长剑抵地划出既长又深的一道痕迹,萧尘渊无法再冷静,飞身上前就要带她回来,凤烟离受惊,抬剑想逼他退开,怎知脚下一脚踩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小心!”

一掌挥开她手里长剑,剑柄落地的同时他捞过她的腰,不料她挣扎的太厉害,萧尘渊一个不留神,就被她带着摔倒。下方是个极高的山坡,萧尘渊伸长手臂将她护在怀里,一路滚到了尽头。

虽然有他护着,可宁微澜还是摔得头昏眼花,方才不小心用力过猛,现在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戏还要继续。

她在身下,躯体温热柔软,双手抓着他衣角,万分嵌和。胸口塞满了不知何时升起的悸动,他就着这样极近的姿势看她,所有以往的心烦意乱,都找到了出口。

突然就很想吻她,非常想。

紧盯着那水色唇瓣,是他不用触碰就能感知的柔软,齐昭远眸心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压下这不该在此时有的念头。

呼吸不稳移开些,四肢尽可能不压着她,眼角余光确定她毫发无伤,他表情压抑依旧,继续念台词。

“烟离,是我做错了,我太想你在身边,太想为你安排好所有事,却忘了你不喜欢这般。”他声音压得很低很轻,只在她耳边说话,暖融气息不时拂过面庞,宁微澜眼眶酸涩,啪啦滚下泪来。

“我以后会改的,你监督我可好?”他微微一笑,抬手拂去她的眼泪,“萧尘渊说到做到。”

明明只是演戏,她却沉浸其中仿若感同身受,宁微澜捂住脸,很慢地点头:“好。”

“cut!”

副导演率先鼓起掌,所有的工作人员紧跟其后,这和剧中明显的气氛差异,令宁微澜瞬息之间抽身出来,她被他拉起,低头抹了抹眼睛,毫无意外一片湿润。

腰间的安全绳紧了紧,是上面的人在提醒拉他们上去,宁微澜收拾好自己,跟在齐昭远身后。坡度高,又没有树能扶,还没走至半道就有些困难,她轻喘着想抓绳子,猝不及防手被拉住。

两人都刚剧烈运动过,手心里皆浮着一层薄薄细汗,这样熨帖着,他长指间的薄茧她都能细微感受。

“脚抬高些。”他教她,五指轻轻收紧,将她的手更好地纳入掌心。

“…嗯。”

接近顶部的时候,上方有工作人员伸长手臂搭把手,宁微澜紧跟他上去,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小声议论,那声音被风吹得很散,她好不容易才听清。

“我看过齐昭远演过的所有电视剧,两人站一起都没什么cp感,”那人啧啧道,“不过你觉不觉得他和宁微澜倒是挺相配的,两人还是一个公司的,以后有没有可能发展一下?”

“是挺好的,我也觉得两人很登对…”

宁微澜听得耳根子发热,有种掩藏的心思被明明白白剖析的感觉,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他,却不想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意味不明,她慌了下,抓不准他有没有听见,索性装傻。

“谢谢。”手分开,没了温暖空空荡荡,她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三步并作两步走远。

没有光明正大追随她的身影,齐昭远原地站了片刻,在监视器前坐下,屏幕上回放着两人刚才拍摄的片段,从长剑对指,到抹去眼泪,每一个细节都真实。

身后不远有人在说话,他听得出是编剧和庄雯,不过想着自己的事,便没太注意,直到——

编剧难得来一次片场,除了导演就和庄雯的关系不错,旁观齐昭远和宁微澜演完之后,拉着她不停感叹两人配合的真好,完整演绎出了她剧本里想要的感觉。

庄雯笑笑,自豪地拍了拍胸口:“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老板和艺人。”

“行了行了,看你那嘚瑟劲,都是你的,嗯?”编剧乐不可支,叹了口气忽说:“说起来全剧清水的很,看他们这表现,我突然好想增加吻戏。”

“吻戏?”庄雯猛摇头,瞥了前方齐昭远一眼,直接否决,“我们齐总从来不接吻戏床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就不要再提了,听…”

“和谁?”

便是此时此刻,被讨论的人忽就回头,目光淡冷,问的问题却让两人呼吸一滞。还是编剧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答:

“宁…宁微澜…”

“可以。”

两人都:“…”

无视两个惊愕到眼睛都要瞪出来的人,齐昭远继续去看监视器,长腿舒展闲适后靠。

准备拍摄七天情侣的综艺,宁微澜在化妆间里,闭着眼任由化妆师涂抹,化妆师最近也在追《九重宫凉》,一直说特别喜欢宁微澜在其中的表现。

“谢谢。”她温柔笑了笑。

妆容很淡很轻薄,几下就完成,化妆师去给别的女明星补妆,宁微澜就坐在位置上无聊翻杂志,然后庄雯进来,放了一本本子在她膝上。

“新改完的剧本,”庄雯坏笑,“你快看看。”

宁微澜被笑的莫名其妙,翻开剧本:“哪里改过了吗…”

前面拍摄完成的部分省略,手中只有最后待拍摄的部分,宁微澜从头开始仔细看,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你别看前面,往后多翻点。”

“…哦。”她听话地从最后开始往前翻,当目光触及到那几个字的时候,震惊紧张。

“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易祉言走进来,在宁微澜身侧拉了张椅子坐下。

宁微澜回神,摇摇头,又去看庄雯,怕被易祉言听见,拉了她到边侧。

“什么时候说要增加的,我怎么不知道?”

吻戏,居然是吻戏!宁微澜想起方才看见的“此处男主深情吻女主”,还特地加粗标红,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庄雯摊手:“就是那天拍完山坡滚戏后临时决定的,你可别看我,这不是我的提议。”

“…”宁微澜无言以对,顷刻想到什么,张大眼,“你们改了剧本,齐昭远同意了?”他从来不接这种戏,这样擅自改动,他定会拒绝。

怎知——

“同意了啊,是他亲口同意,编剧才敢往上加的好么?不然你以为编剧哪来的胆子。”

宁微澜再次:“…”

另一边,易祉言看两人悉悉索索说着悄悄话,眉间疑惑更甚,他侧目看见她座位上没拿走的剧本,随手一翻,就看见了和她一样的地方。

眸色深下。

第27章

有那么一瞬间, 易祉言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翻来覆去,那九个字依然在那里, 加粗标红,不逃不走。

即便他只是个歌手,也知道拍摄吻戏有三大方法:吻替,借位, 还有真吻。他了解宁微澜,能够自己去做的,她绝不会使用替身,那么只剩后两个, 若是借位还好, 若是真吻…

单是幻想那个场景,便觉心口疼痛发胀,他长达五年的喜欢,再也握不住。

易祉言认识宁微澜,是在她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

那会儿他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两人有缘上了同一档节目,因为主持人势利眼, 镜头和采访都只给人群中央稍有名气的小花,他和她就被遗忘在角落,不知怎地就聊了起来。

的确很投缘,兴趣爱好诸多相同,易祉言又会说话, 两人就明目张胆地躲在角落里笑。那时候她的经纪公司还算捧她,给她的资源不算好但也绝对不差,加之她自己努力,很快就小有名气。

他以为她会这样平步青云,可又怎知道,意外来的更快,更措手不及。

因为那件事,她终日不哭不笑,上不了节目,更别谈演戏,他抽空偷偷带她去过医院,医生说她是抑郁症,他怕影响她未来发展,就瞒着她公司,但没多久还是被发现。

她终被雪藏,彻彻底底。

可她没有反抗。

她母亲在地震中去世的事,终究是给她带去了太深的伤害,成为她永生的,无法抹去的噩梦。

宁微澜回来就看见易祉言垂着眼在发呆,她叫醒他,刚好节目组来人说准备开拍,两人便一起并肩出去。

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的拍摄,这一期的主题更大被定义为“挑战”,顾名思义,需要男女嘉宾做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

每个嘉宾都要上去抽签,抽到什么便做什么,有难的自然也有容易的,宁微澜觉得自己手气不好,就让易祉言代抽,没想到抽了个蹦极。

易祉言知道宁微澜恐高,歉疚:“不然和导演组说明一下情况吧,也怪我,给你抽了个这么难的。”

“没事,总要尝试的,”宁微澜喃喃,“这件事没这么难。”他说过的,要大胆些,没那么难。

说是这么说,可真的上了蹦极高台,太阳穴就无法控制地开始一抽一抽,像有根针在里头搅,宁微澜多看一眼就发晕,捂住眼睛不断深呼吸。

易祉言在下头看的揪心,一直打手势让宁微澜放弃,可她就是不愿,慢慢挪着脚步到突出的踏板上,抱着栏杆不松手。

早晨阳光明媚,暖阳映着湖水波光粼粼,其实风景很不错,可惜宁微澜无心欣赏,满脑子给自己加油打气别害怕。

摄像师就跟在她身后,做跳下前的一个采访,宁微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面色平静,对着镜头笑笑。

“有什么话想说?”摄像师问。

宁微澜想了想,很官方地回答:“七天节目加油,《一世烟离》加油。”

“准备好了么?”蹦极塔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手放在宁微澜背后,随时准备一推。

“准备好了。”她点头,缓缓松开手,站得笔直。背心下一刻传来一股推力,彻底掉下去前,她想起了滚下山坡时他强有力的保护,还有抹去她眼泪时温柔的眼神。

强压太久的,小心珍藏的心思如海水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大概只有在这种无人的时刻,她才敢妄想一次,如果她没心理阴影,对感情不那么胆怯,如果他也会喜欢她,那该多好。

底下有快艇早早候着,几个人围上来快速解开了宁微澜身上的绳索,待船靠了岸,她一抬脚才发现腿软的不行,可就算这样,被易祉言拉上岸时,还是开心的不行。

“这么高兴?”

她用力点点头,回头去看蹦极塔,唇角一寸一寸染上明亮笑容。

她做到了!

难得阴天,温度不高,穿着厚重的戏服也不是很热。齐昭远和副导演一道坐在监视器前,看前方的表演,不时低声交流几番。

口有点渴,四周能触到的地方却都没有水,齐昭远起身去拿了一瓶,仰头灌下几口,拧紧瓶盖时目光习惯性落在远处,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这是宁微澜不在的第一天,她在和易祉言拍摄七天情侣的综艺。

没有看过这个节目,却也清楚这种老牌综艺在国内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听庄雯说过,几年前参加这个节目的一对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却总经常被粉丝叫着希望两人在一起两个当事人都困扰无奈不已。

思及此,眉心紧拧出深深沟壑,他愈发面无表情,冷着脸回到座位。

拍摄完宁微澜的部分,大家便一道前往易祉言抽到的纸条——高空跳伞所在地,因着车子只到半山腰,转而换直升机上去,宁微澜就在这里下车。

“一会儿我跳下来,预估降落地点是那里,”易祉言指了个方向,顺道把自己的手机给她,调侃,“记得帮我拍几张照,我好放上微博,让粉丝看看她们的偶像如此勇敢。”

宁微澜被他逗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我知道,”易祉言最后拍了拍她的肩,俯脸声小的只有她能听见,认真,“等我下来,我想和你谈一谈,好吗?”

宁微澜心底一震,明白他所说意思,点头。

易祉言背对着她挥挥手,放心登上直升机,看着窗外海拔愈来愈高,他轻舒一口气。

他和她之间,的确该坦诚心扉了,就算他能预料到是不好结果,死心,也比他一直一厢情愿要好。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宁微澜被节目组带到降落地点,打开他手机相机对准天空。

“不用这么早,他都还没到跳伞高度。”一工作人员笑道。

宁微澜囧了下,干脆摸出自己手机去看方才拍摄的照片,从易祉言的角度拍来,蹦极塔的确很高,他还拍了动态照片,正好是她一跃而下的那瞬间。

挑了几张放上微博,宁微澜思忖半晌,配字:“听人说,一切本不敢去做的事,只不过畏于尝试,很高兴,我做到了!”

宁微澜的微博粉丝早就不复当初凄惨的十几万,五百万的数字相当可观,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她刚发完,短短一分钟,就有了不少评论。

依然栗子:哇哇哇好厉害,我都不敢跳,不过有个疑问,听人说,是听谁说的?

薄暮成光:同好奇,是我们家祉言说的吗?

长城万里飘雪:肯定是祉言说的,啊啊啊期待这个综艺,赶紧拍赶紧播~

评论里大部分都是猜易祉言,毕竟宁微澜现在和他在拍摄这个综艺,倒是也有人猜齐昭远或者别的合作过一两次的艺人,宁微澜大致翻了翻,退出。

时间凑得很巧,她刚仰头,湛蓝天空上就有易祉言的身影,离得还有些远,可她看到他在招手,伸长臂也挥了挥。

降落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地面,宁微澜上前帮忙扶住他,等束缚的绳带都解开,易祉言张开手抱住她,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

和齐昭远清冷的怀抱不同,易祉言的胸口是火热的,心脏跳动也很重,她怔了秒,在推开他之前,他自觉松开,“微澜…”

宁微澜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易祉言话止喉中,让她先接。

“拍的怎么样了?我听陈姐说你今天抽到了蹦极?”是庄雯的电话。

宁微澜点头,意识到庄雯看不见,又嗯了声:“山高水清,但我没注意。”

庄雯听言不给面子地笑出声:“你能做到也很不错了,陈姐说你很勇敢,我这不特地打电话来表扬你一下。”

“谢谢夸奖!”

“嘿,你还真是不害羞,”庄雯朝着传声筒吐了吐舌,正要再笑她几句,冷不丁身后有人经过,她一回头,“老板。”

齐昭远刚换好新的戏服,等待夜戏拍摄,听见庄雯叫也只冷淡地点了点头,步子一跨便要离去,谁知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她的声音,柔和的,温软的,他定住脚步,抬手。

“是齐昭远吗?”宁微澜嘀咕了声,没听到庄雯回答,索性换个话题,谁知有了声音。

“在拍摄?”

真是他。宁微澜抿唇:“嗯!”顿了顿,低声雀跃:“我刚刚完成了蹦极,跳台很高,比山坡要高好多倍,但是我跳了。”

宁微澜说不清为什么就想和他说这个事,也没注意到她自己近乎撒娇般的语气,很像摇着尾巴的小奶猫,在寻求表扬。

但齐昭远察觉到了,他握着电话走远些,目光平视前方,幽邃眼底漫开清浅笑意,低醇的嗓音厚重温和。

“嗯,很不错。”

宁微澜满足,不自觉就开始和他分享那时的心情,本来话不多的人,隔着电话居然能一句一句停不下来。

而她在接电话,易祉言就在几步外听着,见她如此欢喜,那本只是他自己的隐隐猜测愈发清透明白。

到底那边还要拍摄,宁微澜很快挂了,易祉言接话:“陈姐在叫,我们晚上再谈吧,这里不是好地方。”

宁微澜自然无异议。

结束拍摄已是晚上六点,暮色四临,夜色弥漫。

在酒店餐厅吃完饭,宁微澜回房间洗了个澡,头发刚好吹干,敲门声也响起,她知道是他来了,整理好衣装过去开门。

第28章

因为有了被偷拍的前车之鉴, 易祉言过来的时候十分小心, 四周左右都确定没有人才敢敲门,宁微澜来的很快, 他闪身进来,手中蛋糕递给她。

“同组的一个女艺人生日,刚好碰上了给我的,给你吃。”

宁微澜接过, 道谢。

房间不大,她又刚洗过澡,满室充斥着白茫茫的雾气,香气四溢。宁微澜倾身开了窗, 两人在窗台前坐下。

“换了新的经纪公司, 感觉如何?”

“挺好的,工作室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唇角抿了淡淡的笑意,她说,“庄雯一直尽可能为我争取好的资源,我很感谢她。”

易祉言赞同:“她的确比你之前的那个经纪人要好太多。”之前那个,唯利是图, 注定带不出红的艺人。

话说到这里,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对于易祉言今晚想要说的话,宁微澜是心知肚明的,胡思乱想着他会怎么开头, 便听:

“微澜,那齐昭远呢?他对你怎么样?”

咬着蛋糕叉子的动作一滞,宁微澜舔去嘴上沾上的奶油,平心静气:“他也很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易祉言没有接口。

他和她认识五年,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她,每当她眼睫低垂,反复摩挲指腹时,他就知道她在紧张。

苦涩轻笑,他话锋突转,直击她心:“微澜,你是不是喜欢齐昭远?”

恍若雷击。

不等宁微澜反应,他放轻了声音,淡声陈述:“你自己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一样。”她总是淡淡的,或微笑,或沉默,好像对什么东西都不太上心,可只有他知道,她心思细腻,善于隐藏。

她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唯有他。

唯有在背后喜欢了她五年的他,才会如此敏感地察觉。

叉子上的奶油全数融化在嘴里,她一用力,叉子尖端就直直戳着她的舌尖,带来一阵刺痛,猛地扯回她走远的思绪。宁微澜默着,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