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召回小凡，道：“我们继续走吧。”
小凡应了一声，驼着她继续往前游去。
这个灵石矿脉真的很小，不过片刻，就游出了它的范围，而后又是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道。
陌天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干脆静下心来，默默体悟心境。
按天极的说法，修道者与修魔者的差别在于，修道者在实力提升之余，亦要注重心境修为，否则的话，将会卡在晋阶的关口，难以突破。而修魔者却不在乎这些，他们只要吸收灵气，转为魔气，就够了。所以，魔道的修炼方法，被正道斥之为旁门左道，这一点，无关正邪是非。而事实上，魔道确实比正道更容易走火入魔。
因为心境修为要跟上境界的缘故，修仙者修为越高，束缚就越多。比如，炼气修士为非作恶者极多，到了筑基，却往往开始修心养性，因为结丹要过心魔，作恶多者，心魔也会难过。结丹、元婴修士，就更加收敛了，若非有仇，或者有重大利益，一般是不会下杀手的。
陌天歌以前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可等到自己结丹之后，仔细论起来，才觉得这事情有些诡异。
弱肉强食、独善其身，这是修仙界的准则，可为什么晋阶之事上，却要有个心魔呢？这却又是让修仙者压抑杀性了。
当然，不是所有修士都遵循这个规则，那位松风上人就是高阶修士中滥杀的那一类。但是，师父又告诉她，松风那个老头，就是个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的怪物，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人
想到这，陌天歌又糊涂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又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个关键点。她闭上眼，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慢慢地去回想…
每日都是枯燥的赶路，到最后连小凡都不耐烦了，为了安抚它，陌天歌每天给它吃一颗丹药，每回吃过丹药，它就乖乖地继续赶路，馋了，又耍赖着不走要吃。
见到小凡如今这样子，陌天歌反倒高兴。小凡再乖，对沧龙来说也还是孩子，没有点小孩脾气，也太压抑了。它现在恢复本性，那正说明它与自己更亲近了。
一人一兽，时停时走，因为有虚天境的存在，倒不觉得通过这地下河道有多么难过，渐渐地，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好像热起来了。”陌天歌没有施展避水诀，手伸到河道里探了探，皱起眉头。
小凡仍旧慢慢地往前游，答道：“是有一点，不过没关系，主人，我不怕热。”
话是这么说，陌天歌却没放下提着的心。她没忘记，这是火山底部的一条道，虽说那火山早已不会喷发，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事？
又往前游了一阵，果然见水越来越热，陌天歌伸手进去，发觉比体温高得多，这着实有些不正常。这地下河道，他们一人一兽游了有个把月了，水一直是冰凉的，突然变热，必定有古怪。
“小凡”眼见水里冒起了热气，陌天歌当机立断地喝止，“这水不同寻常，先等等。”
小凡昂起脑袋，道：“主人，你觉得水太热了吗？”
“嗯。”陌天歌皱着眉头，“我们走的是火山底的水路，万一这里深处有熔岩，可就不好办了。”火山熔岩属于地火，若是品阶甚高的话，拦着路甚是麻烦。这条路虽是陌瑶卿走过的，可到底有五千多年了，也不知会不会出变故。
小凡却道：“主人，我不怕热，让我去探路吧。”
“这个…”陌天歌犹豫，“若是有危险怎么办？”
“我已经五阶了，不怕的。”小凡说，“主人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小孩，我在族中，也是叔叔辈的呢”
“哦？”陌天歌听着它一本正经的口气，再一想，它说的也对，便笑了，“好吧，你且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回来，或者喊我。”
“嗯。”小凡应了一声，等她凭空浮起，便一甩尾巴，咕噜钻下了水底。
陌天歌看着它消失的地方，露出笑意。
小火和飞飞都很可爱，可到底不能说话，有了小凡之后，倒像是平日里有人陪着，少了许多寂寞。
她又忍不住想起已经万里之遥的秦羲了。不知他在做什么，修炼可还顺利？
过了一会儿，水声响动，小凡终于回来了。它“哗啦”一声钻出水面，声音欢快：“主人，我们到了”
“啊？什么情况？”
小凡喜滋滋地说：“我游了很远，发现到那边就没路了，然后我潜下去，就发现了另有一条水路，通的是个温泉”
“温泉”陌天歌一喜，这条路正是要从一个温泉出去，这么说，他们到目的地了？
“主人，快上来，我们出去吧”小凡比她还要迫不及待。
陌天歌没耽搁，坐上它的背脊：“那就走吧。”
一人一兽都是急不可待，小凡双鳍一划，如离弦的箭，一下窜进了水里。
果然，游不多远，他们走了个把月的水道就到头了，小凡已是探过路了，此时只管往水下钻，在水里游了许久，绕过许多道的弯，绕得陌天歌快分不清路线了，终于开始上浮。
水越来越热，已是冒着腾腾的热气，陌天歌猜测，这里必定也有火山，只是久未喷发而已，却不知这温泉附近可有住家？看此处有些灵气，外面应该有个微小的灵脉，说不定有什么散修住在此处。
胡思乱想一通，小凡游得越来越快，开始向上浮起，忽然头顶上出现了微微的亮光，随后这亮光越来越亮，一人一兽“哗啦”一声从水里冒了出来。
在地底河道走了个把月，陌天歌已许久没见过日光，此时不由地眯起眼，将光线遮住。
“怪兽，怪兽”此时却忽然听到人声，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和惊慌失措的尖叫。
陌天歌的神识早已感觉这些人的存在，不过这些人都是凡人，她也不在意。想必他们是被小凡的样子吓到了。
适应了天光，她放下手臂，目光迅速地扫过周围一眼。
这个温泉不大，却也不小，占地足有数亩。水面上热气蒸腾，周围绿荫掩映，一眼望过去，倒觉得风景极好，美若仙境。
“小凡，我们上去。”她拍拍小凡的头，拂了拂衣袖，不沾一点烟水，轻轻飘上了岸。
虽然小凡不舍得离开水，却也听话地跟了上去。
岸上的声音更纷乱了，陌天歌抬眼望去，只见一些穿着粗布衣衫的妇人急急忙忙地跑走，丢下满地的衣物和衣杵。
她摇摇头，没有去理会。心中寻思，这里的妇人与天极并无差别嘛，衣衫穿得也差不多，不过，口音有些不一样就是了。
这般想着，她带着小凡，慢吞吞地从温泉地走了出来。
这温泉附近稍远的地方，露出些院墙，看着像是俗世大户人家的样子。陌天歌察觉，那庭园所在的位置，正是这座灵脉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而里面，她也察觉到了低阶修仙者的气息——莫非这还是个俗世的修仙家族？
她微微一笑，心中想到个主意，对小凡道：“小凡，这里人多，你先进灵兽袋可好？”
小凡一向很乖，听她这么说，便乖乖应了声，回了灵兽袋。
待到安置好小凡，将浑身的威压收敛，陌天歌举步刚刚走出一小段路，便见数个穿着颇体面的汉子往这边来了，他们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看衣衫，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这几个人走近，看到湖边不远站着的她，吃了一惊，随后那领头的管家一般的人物便带着这群汉子向她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恭恭敬敬地揖身道：“见过这位仙子。”
她此时已将灵息收敛，这些人都是些身上带有微薄灵气的凡人，只能感觉出她身上灵气浓郁，却分辨不出她的修为。
陌天歌淡淡颔首。
见她一身气度风华，态度虽和气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管家不敢怠慢，忙问道：“我等是吕家的家人，敢问这位仙子，可是途经此处？”
陌天歌见这人毕恭毕敬，便也客气地答了：“我是外乡的散修，偶尔来到此处，不小心惊到了凡人。你说什么吕家，可是此处的修仙家族么？”
“原来仙子是外地的散修。”此人得到答案，喜道，“我们吕家正是南极岛最大的修仙家族，难得有同道来到此处，我家老太爷知道了必定欢喜，不知仙子可愿到我们吕家做客？”
听得此处果然叫南极岛，陌天歌稍稍定下心。按小凡所说，南极岛已经是云中的范围，这么说，她总算是顺利到了云中。
她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吕家管家的身上。此人明显是个凡人，却身带灵气，虽然没到炼气化神的地步，但是已经灵气淬体。她心中暗想，这云中果然是修仙圣地，连眼前这几个凡人，明显也是修仙的。她初到云中，需要先打探打探消息，去这个吕家看看也不错。
想到此处，陌天歌含笑道：“有同道相请，自然是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344、吕家
这吕家的管家自称吕安，一路上小心地与陌天歌搭话，向她介绍这南极岛吕家的情况。
原来，云中东北部有一座大岛，这大岛中间隔了道浅浅的海峡，将一座岛分成了南北二部分。北岛极大，而且上面有数条不错的灵脉，倒有几个中小门派在此落脚。
而且，云中与天极不一样，四通八达，没有哪里是不能去的，这海边就有许多猎海兽的人，这北岛因有灵脉，附近聚齐了不少海兽，因此十分热闹。
不过南岛却只有北岛的十分之一大小，而且只有这么点微弱的灵脉，中小门派和大修仙家族看不上眼，平时没什么人来，这吕家实力不大不小，便在此处落了户。
此岛据说是云中最北的地方，因而称北极岛，偏又分了南岛北岛，故而南岛之人，便称自己所在的地方为南极岛。
陌天歌听了这解释才明白过来，南极并非是说此岛是云中的南之极。
而南极岛这个称呼，只有吕家和此处的居民知道罢了，外来修士一般只去北岛，根本不知这里还有个南岛。
吕安说完了这南极岛的事，问起陌天歌来历。陌天歌称，自己只是一个散修，因为无缘晋阶，所以四处游历。因为云中极大，她又大略知道些云中的事情，这吕安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小小修仙家族的管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陌天歌从吕安的口中得知，吕家老太爷是个筑基初期修士，已有两百多岁了，除此之外，亦有几个天资不凡的晚辈。吕家人一律修习仙法，有不少炼气修士，不过，他们这几个管家护院，在吕家只是小人物而已，都是凡人出身，修炼到现在，也仅仅只是灵气淬体。
陌天歌也知道，凡人修仙，都是不成的，他们没有灵根，几乎留不住灵气，凭借努力和丹药，最多只能修到炼气一层罢了，如此只能使用些简陋的仙法，无灾无病。不过，能修到炼气一层的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连这个境界也达不到，始终无法脱去凡胎。
通过这吕安的言辞，陌天歌看得出，这云中果然修仙十分盛行，但凡家中有些钱财，没有不修仙的。
因看不出她的修为，这几人小心地探问，她是否是筑基修士，陌天歌不欲张扬，也就默认了。这几人见此，十分高兴，一路上问了许多修炼上的问题。陌天歌见这些凡人对修仙如此狂热，也就指点了一二，她讲得浅显易懂，却又一针见血，这几人茅塞顿开，对她感激不已。
不多久，他们便到了吕家大宅，这吕安亲自领着她进了大院，报与大总管知晓。那大总管却是个有灵根的低阶修士，原本对吕安爱理不理的，一看到陌天歌，立刻转了态度，恭恭敬敬将她请进了待客大厅，隆重招待，令人速速禀告老太爷。
陌天歌此时收敛了灵息，只装作筑基后期的样子——从吕安口中得知，云中的修仙水平虽然比天极要高，可高阶修士仍然不多，在外行走的结丹修士与元婴修士极少，筑基后期既不会太引人注目，又算得上修为高深，如此的话，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位“筑基”修士到来，那吕家老太爷的神识早就感觉到了，吕家大总管刚要派人去请，那吕家老太爷已经从后院出来了。
此人虽然被称为老太爷，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左右，衣着讲究，容光焕发，显然精于保养。他一见陌天歌，却是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态度越发客气，上来与陌天歌见礼：“这位道友，在下吕庆东，道友到访我吕家，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陌天歌既不是太热情，也不是太冷淡地回了一礼，微微笑道：“原来阁下便是吕道友，在下姓陌，号清微，一介散修，意外来到此处游历，正巧遇到了府上家人，便来贵府打扰，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见陌天歌态度和气，不是那等仗着修为高就不把低阶修士放在眼里的修士，这吕家老太爷吕庆东心中欢喜，更是热情，“同是正道修仙之人，相遇即是有缘，陌道友太客气了，快请坐。”
二人一番见礼，按宾主坐了。吕庆东吩咐上好茶，招待得十分热情。
喝过了茶，这吕庆东小心地打量了陌天歌一番，颇有些惊讶她的年轻。要知道，散修修行不易，能筑基的少有，修炼到筑基后期的更不多见，而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气度不凡，又有这等修为，看起来倒像是大宗门的子弟。
这般想着，吕庆东脸上堆起笑容，客客气气地问道：“陌道友风采过人，修为又如此高深，居然只是散修，着实令吕某人钦佩”
陌天歌岂听不出他的试探之意，只是微微一笑，道：“吕道友太客气了，在下能修炼到如此境界，也是托了长辈的福。我初入仙道之时，有一位长辈在身边看顾，若非如此，只怕如今还在炼气徘徊呢”
“哦？”听她这么说，吕庆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笑容满面，“原来如此。不过，陌道友能修炼到筑基后期，可见天资不凡啊，真叫我这等平庸之人羡慕”
“哪里，运气而已。”陌天歌仍是笑笑，脸上没有半点骄傲之色。
吕庆东见了，更高看她一分，又问：“不知陌道友以往在何处修行？来南极岛是否有重要事体？我吕家虽不是大修仙家族，在此也有数百年了，说不定能帮上道友的忙。”
“吕道友客气了。”陌天歌微微笑道，“实不相瞒，我自踏上仙路，便跟着那位长辈四处流浪。后来，我那位长辈去世，我一个人四处游历，一向居无定所。此番来南极岛，只是游历时无意中闯入，惊到了贵府家人，真是抱歉。”
“陌道友太客气了，这有什么要紧的？”吕庆东顿了顿，笑道，“如此说来，道友与我们吕家有缘啊我们南极岛与北极岛虽然相连，却少有修士来往，难得有一位同道过来，吕某身为东主，定要好好招待”
而后，这吕庆东热情无比地与她攀谈起来。
这吕庆东对自己这般热情，陌天歌知道他为的什么。筑基初期与筑基后期，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吕家既然只是小修仙家族，吕庆东能见到的筑基后期修士估计也没几个，自然是要与她打好交道，趁机交流修炼上的事。
陌天歌自忖自己修炼的功法虽与普通人不同，可都是修仙者，总有相通之处，指点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还不成问题，也就坦然受了这吕庆东的款待。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在修炼之道上探讨了一番，随后吕庆东又命吕家子侄前来拜见。
陌天歌一一见了，发现其中倒有几个灵根不错的，就顺着夸奖了几句，让吕庆东感到十分有面子。
吕家子侄中，有一位小姑娘，据说刚刚十八岁，已是炼气七层的境界，是吕庆东最好看的一个孙女。
陌天歌听得吕庆东介绍这位孙辈时，语气自得，便知这小姑娘十分受宠，就顺着夸道：“令孙女小小年纪，就有这等修为，将来前程必定大好。”
这话虽有客气的成分，却也不是胡说。当年她十七岁就有炼气七层，是二叔用叶家的积藏给她堆出来的，这吕家修为最高的只是筑基初期，可见根本比不上当年的叶家，还要维持着这样一个大家族，但这小姑娘修为却不比她当年差，可见资质相当不错。
吕庆东听她夸奖，笑歪了嘴，连声道：“哪里哪里，陌道友太客气了。”
这吕家小姑娘吕琼英却是毫不畏惧，盯着陌天歌瞧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位前辈好年轻，看起来跟姐姐似的。”
听得此言，吕庆东忙斥了一句：“不得胡言，前辈修为高深，只是看着年轻…怎能如此无礼？”
陌天歌听得出，这吕庆东言下之意，她虽是面貌年轻，实际年龄却说不准。她不是那等在意年纪容貌的女子，听得此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觉得不喜。
这吕琼英却嘟起嘴道：“爷爷你不懂，我说前辈看着像姐姐，那是因为前辈既年轻又貌美，叫前辈好像叫老了似的，叫姐姐才好”
“你这孩子…”
陌天歌笑笑，道：“吕道友不必责怪令孙女，令孙女夸我年轻貌美，我岂有不喜的？”
听她这么说，吕庆东瞪了吕琼英一眼，又表示了一番歉意，才道：“这孩子从小宠坏了，虽然言语不甚恭谨，心却是好的。”
陌天歌瞧他脸上有隐约的得意之色，心中暗暗好笑。这位吕家老太爷，虽然替孙女道歉，心中却是觉得自家孙女是很好的。
随后，吕家设宴，吃喝了一顿之后，又谈了许多修炼之事，最后又请陌天歌在吕家暂住些日子。
陌天歌有意从吕家这打探些云中的消息，也就应了。那吕家小姑娘吕琼英得了吕庆东的指示，陪陌天歌住着。
吕庆东的算盘，陌天歌心中清楚。在修仙界，修士的性别虽然不是很重要，可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女修之间来往，比男修容易些，他让自己孙女陪陌天歌住着，便是希望两人关系亲近些，让她多指点一下孙女。
指点一下炼气期的小姑娘，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吕琼英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从她嘴里打探消息也容易些，所以她自己也甚是高兴。
酒席之后，宾主尽欢，陌天歌就由吕琼英陪着去了客居。
345、佛与道
“陌前辈，你究竟多少岁了呀？”
陌天歌盘膝调息，那吕家小姑娘吕琼英撑着下巴看着她，突然这般问道。
陌天歌睁开眼，淡淡一笑：“怎么问这个问题？”
吕琼英偏着脑袋，目光困惑：“我觉得，前辈看起来年轻，不像是吃了定颜丹这种丹药的缘故，可爷爷说，前辈已经筑基后期了，说不准比他年纪还大…”
这个小姑娘，这种话居然也说出来，是天真单纯么？
陌天歌目光瞥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挺有眼力，能分辨别人是不是吃过定颜丹？”
吕琼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前辈别见怪，我平日里见几位姑婆，总觉得样貌虽然年轻，举动却不大自然…不过前辈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那是当然，陌天歌虽然也是吃过定颜丹的，可她堪堪百岁，以结丹修士的寿元来说，本就是年轻人。
但她只是笑道：“我亦是吃过定颜丹的，如今已过百岁，只是寿元还未过半，所以你看不出来而已。”
“哦，是这样啊…”吕琼英失了兴致，目光一转，却又兴致勃勃地开始追问，“前辈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陌天歌顿了一下，她想了想，道：“我年幼时便跟着叔父四处流浪，虽然去过许多地方，可当时修为尚低，每日都想着赚到足够的灵石修炼，哪里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若是能安安稳稳地修炼，有灵石买丹药吃，就已经很满足了。”
吕琼英听了，眨了眨眼：“原来前辈以前这样苦的么…”
“这算什么苦？我叔父到底是筑基修士，我们二人还有地方可以栖身，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还有许多小修士，想租个有灵气的洞府都不易…”说到这里，她想起那几年跟着二叔见过的许多不平事，不由地发怔，最后叹了口气，“散修不易啊…”
她有许久没想起这些往事了，她如今修为高深，身份不凡，已不是当年挣扎在修仙界最底层的小修士了，如今回想起来，却越发地想念二叔。若是二叔能看到今日，该有多好？
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她瞥了一眼这个小丫头，忽然笑了下，缓声道：“我知道你爷爷派你来做什么，你这样一个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做这样的事未免太为难你了。罢了，与你实说吧，我若要对你们吕家不利，以我的修为，根本不需要虚与委蛇。当然，与你们交好，我确实有所图，既然把话说明白了，不如坦言相对好了。”
看她的目光虽然平静，却暗藏锋芒，吕琼英心中惊了惊。爷爷叫她来，确实是想试探这位陌前辈是否别有所图，若是无所图，那就趁机让她指点一二，若是可疑，那吕家也好早做准备。
她从小聪明伶俐，在家中一向深受宠爱，觉得自己装成天真无邪的样子，应该很容易骗过这位前辈，却没想到，自己到底只有十八岁，哪里比得过这位已经活了上百年的前辈？她此时心中隐隐后悔，这位前辈如果当真有什么坏心，她不过炼气七层，性命哪里保得住？
“前…前辈…”
陌天歌微微一笑，仍如刚才一般和气：“你也不必害怕，我不图你们吕家的什么，只是问些事情而已，若是你都答好了，我这便离开。”
“前辈”听得此语，吕琼英又有些着急，爷爷可是吩咐过了，只要这位前辈没坏心，一定要笼络住了，毕竟他们难得见到筑基后期修士的
陌天歌不为所动，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话，接着说道：“你好好答，若是满意的话，我自会给你些好处。”
吕琼英连忙把后头的话吞了回去，虽然心中着急，可她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这位前辈，而且对方还允诺给她好处…
“前辈想问什么，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这个时候，吕琼英态度恭恭敬敬，脱了方才刻意天真的小姑娘语气，像个修士的样子了。
陌天歌觉得她这样子还顺眼些，便笑了笑，仍是温言道：“你先说说，云中的大致情况。”
吕琼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显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不知陌前辈想知道的是什么？”
“门派、灵脉、国家…什么都说好了。”陌天歌淡淡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说得多，我就赏得多。”说着，她将手伸进乾坤袋，取出一只玉瓶，抛给吕琼英。
吕琼英接了，打开一看，竟是聚气丹，整整一瓶，足有三五十颗
她心中大喜，哪怕她是吕家极受宠的晚辈，平日里吃的也是养气丹，聚气丹每年也只得一小瓶，五六颗左右而已。这位陌前辈出手竟这般大方
想到此处，她越发恭敬了：“是。”
这吕琼英，也是聪明的姑娘，听了陌天歌的话，猜测这位前辈大概不是云中人，便仔细地从云中的地域开始讲起，再慢慢讲到门派之类。
陌天歌只是静静地听着。
云中地大，四通八达，国家亦多，不过，大国却只有三个，东棠国、南周国、北麟国，这三国占据了云中大部分的土地。与天极不同的是，这三国背后都是有修仙门派扶持的，东棠国和南周国是正道的地盘，而北麟国则是魔道的地盘。
平日里，这三国倒也相安无事，毕竟云中根本没有正魔不两立的观念，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以独善其身为处世原则，除非出了利益纠纷，才会相斗。
东棠国主要是修道者居多，也是三大国中最大的一国，中小门派数之不尽，称得上大门派的共有五个：九彦宗、丹霞宗、静虚门、普法门、五行谷。
这五大门派中，九彦宗最是势大，据说，其创派祖师门下，有九名弟子，这九名弟子十分出众，共同建立了门派，尊他们的师尊为创派祖师，因而称九彦宗。
丹霞宗原本仅次于九彦宗，也是大派，不过近些年来已经衰落了，在五派之中，只比五行谷强些。
静虚门和普法门，势力相当，其中静虚门因创派祖师是个女子，女弟子居多。
另外那五行谷，却是个主修阵法的门派，据传门中弟子阵法造诣皆是不俗，但这种注重偏门的门派一向不怎么鼎盛，所以五行谷是五大门派最势弱的一个。不过，虽是如此，其他门派却一点也不敢相欺，毕竟各派山门的最大屏障，都是护山大阵，如果得罪了五行谷，相斗之时，可就麻烦了。
南周国则是儒修把持朝政，佛修掌控国教。南周国的平民，大多数信佛，到处都是佛寺，香火鼎盛。而儒修则控制着国家大权，以书院教化臣民。因为儒修与佛修所求不同，教义又有相通，因此二者甚是和谐。
陌天歌对此十分好奇，她虽知道别处有佛修这回事，可从未在天极见过，此时免不了多打听了几句。可惜这吕琼英从未外出游历过，南极岛又远离大陆，对于佛修门派，她也不甚了了。
不过，吕琼英再不清楚，佛修却是云中常见的，也知道个大概。
所谓佛者，悟也，据传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一个教派。他们注重因果，严格律己，认为一切恶念由心而生，断却人欲，苦修成佛。
这让陌天歌觉得有些古怪。所谓因果，她自然是懂的，修道者的道经中，亦有这样的内容，只是没有修佛者这般慎重。
修佛者的修行之道，无非三句话：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所谓诸行无常，是指世间一切皆无常；诸法无我，要佛修放下心中执念，觅得真我；涅槃寂静，便是佛修最后追求的归宿，不生不灭，以证永生。
陌天歌心中慢慢体悟，深觉所谓佛修，其实与他们道修也有相通之处。比如因果，比如世事无常，比如摒弃执念。但另一方面，佛修的教义又与他们修道者大不相同。
道经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就是说，天地无所谓仁与不仁，万物自生自灭，自有缘法。故此，天极的修道者从来没有所谓仁的概念，修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们要修得真仙，便要杀出一条血路。与魔道杀，与妖兽杀，甚至与同类杀。听吕琼英的说法，云中的修道者，与天极并无不同。
但佛修却不是如此，他们修心修己，很少妄动杀念，除非万不得已，才会以杀止杀。
所以在云中，结丹以上修士，佛修者少有困于心境的，他们晋阶结丹、元婴一向比修道者更容易。但他们的缺点却是修炼速度太慢，如果说修道者百个炼气修士可以出一个筑基修士，他们却要数百个才能出一个。
陌天歌听了这些，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点。
不管是修道者还是修佛者，其教义中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修佛者要少一些，至少能自圆其说，可是修道者在某些地方简直完全说不通。
修仙修心，这是他们这些修道者从踏上仙路就知道的事情，可为什么又如同妖兽一般，充满血淋淋的拼杀呢？
这章比较无聊，不过并非无关紧要的内容，这些枯燥的教义关系到结局。另外说一下，本文的道与佛的教义都是扭曲的，与现实的道佛两教有许多地方不同，请不必认真。
346、暂住
将自己感兴趣的事一一问清，陌天歌微微一笑，道：“这瓶丹药，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转告你爷爷，就此告辞。”
说罢，站起身，推门而去。
“前辈”吕琼英紧追在后，可她跨出门口，就看不到陌天歌的身影了。她怔了一会儿，苦恼地叹口气，爷爷吩咐的事情，她算是搞砸了。不过，想到那瓶丹药，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她是大赚了一笔。
陌天歌收敛气息，按吕琼英所说，往北极岛飞去。
原本打算在吕家多待一阵子，从那吕庆东的口中多获知一些云中修仙界的事情，可没想到他们如此谨慎多疑，让她觉得甚是麻烦。不过，无所谓，去了北极岛，自然可以慢慢打听。
南极岛果然很小，只飞了片刻，陌天歌就看到了吕家人所说的海峡。说是海峡，其实不过二里，哪怕是个炼气修士，也可以凭借符箓轻松越过。
可仅仅这二里之隔，灵脉却天差地别。还未到北极岛，陌天歌已感觉到这座大岛上最起码有三五处相当不错的灵脉，甚至比当年的云雾山还好些，与此相比，南极岛不过是个有些灵气的小山头而已。难怪吕家修为最高的也只是筑基初期修士，却能独占南极岛，实是这灵脉对北极岛的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