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会儿功夫,天残已经脱困而出,再度向两人扑上去。

但这一次,他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了。有了田之谦的指挥,凌云飞不再像刚才那般焦躁,小凡又被困住了,他们两人二对一,天残时时顾忌着田之谦的无形阵,又被凌云飞的一起飞剑所扰,场面顿时僵持。

“秦道友”天残喝道,“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看天残道友大发神威啊”陌天歌笑吟吟地说。小凡虽然被困住了,但凌云飞和田之谦二人缠着天残的同时也被天残缠着,没功夫去收拾小凡,她根本不必担心小凡的安危。

“你你你——”天残气得暴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坐着,我一个人独吞了”他实力虽强,可眼前这两个修士,到底也是一个结丹中期,一个结丹初期,而且实力都不弱,他虽不至于落败,但想胜之却难了。

“那你就独吞吧。”陌天歌继续懒洋洋,“反正他们的东西,我也看不上眼。”

“…”天残翻了个白眼,眼见陌天歌准备袖手旁观,气恼地一咬牙。他就不信了,没这个女人帮忙,自己收拾不了这两个人

“天残道友,左边,左边”

“哎呀,我说左边你怎么就忽略了右边呢?上面啊”

“…你看看你,我说上面,你偏注意下面,不听话,挨揍了吧?”

“闭嘴”天残一拳轰出去,强大的气劲挡住了凌云飞的短飞剑,身子立刻后跃,避开长飞剑,连去瞪陌天歌的力气都没有。他后悔了,干嘛看那个女人管闲事,自己也要插一手?反正这事他又没损失

天残气恼的同时,田之谦和凌云飞既高兴又惊疑。高兴的是,陌天歌没打算现在帮忙,惊疑的是,她这么悠闲,好像成竹在胸似的,难道早有后着?困灵阵虽然可以暂时困住修士,可她毕竟是个结丹中期修士,又精通阵法,断没有能困这么久的…

田之谦在这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而天残被陌天歌气得攻势更加猛烈,一时之间,倒叫他们二人手忙脚乱。

“云飞,冷静”田之谦喝道,“千万别被打乱了阵脚,不然的话我们就输定了”

凌云飞深吸一口气,目光专注起来。如果说田之谦退一步就是败退身陨,那么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凌云鹤会看在两百年兄弟的份上放过他吗?也许会,但这个天残和秦微却必定不会。就算凌云鹤脱身,但他重伤在身,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到时这两人肯留着凌云鹤一命已是好的了,最大的可能还是像秦微刚才所说,将他们二人灭杀,再杀了凌云鹤,将他们的财物全部收入囊中,这才他们这种实力强横的修士的作风。

一长一短生死不离剑在凌云飞的操纵下,在上方绕成了一个圈,一浅蓝一银白,发出耀目的光芒,剑气肆意,灵气纵横。

田之谦见状大喜。他知道,这是凌云飞这对法宝最强的杀招,如果能顺利施展出来,那么一举灭杀天残并不是不可能,所以,他现在要保证凌云飞不受影响。

脑海之中,对战局清晰了如指掌,所有的招式了然如心,自然而然地施展,他有点找到与凌云鹤并肩战斗的感觉了——没错,他今日所做的都是对的,凌云鹤不是惟一的,只要自己够强大,一样可以操纵局势

手中玉盘疯狂地转了起来,上面五光闪烁,阴阳转瞬即变。田之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玉盘,等待周身五行阴阳达到最合适的一刻——

“吭——嗤——”他听到两个声音,前一个,是利器相击的声音,后一个,是利器破体的声音。

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大了,玉盘没能停住,越转越疯狂,最终错过布阵的一瞬间,引发周身的五行阴阳出现了小小的混乱。

他死死地握住玉盘,眼见着玉盘越转越快,上面的灵光越来越越黯淡。他知道,这是玉盘已经失去主人灵气支撑的原因。

他慢慢转过身,看到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的凌云鹤,只来得及说一句:“你…”

凌云鹤右手一动,弯月玉刀从田之谦的身上脱离,鲜血狂喷而出。

看着田之谦慢慢地倒下,凌云鹤垂下视线,轻声道:“我请你,只用了一句话,可你记不记得,你请我,连一句话都不用?”

田之谦瞪大眼,死死地望着凌云鹤,他的眼中,有恐惧,有惊慌,有愤恨,有恼怒,更有遗憾,和后悔。

凌云鹤继续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谈交易,不需要谈报酬,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我以为,这就是生死之交——原来我错了。”

田之谦的双眼,终于失去了亮光,不知道最后停留在他心里的念头,是不是悔恨莫及。

他的死去,让正在进行的战斗停住了。

天残收回爪刺,停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而凌云飞,他已经僵住了。

凌云鹤握紧手中的弯月玉刀,一步步向他走近。

凌云飞的一起飞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刀光,剑光,在同一时刻闪烁。

长剑从凌云鹤身上刺过,同时,一弯残月的光芒亮起,一道犀利无比的灵气从凌云飞的胸膛穿过。

“这一剑,是二哥还你的,为我这两百年,从未真正了解你的内心。”凌云鹤静静站着,任由身上伤口的血喷薄而出,“这一刀,是你还我的。为你这两百年的贪婪,和不知感恩”

“二哥…”凌云飞合上眼,眼泪滚落下来,终于一头栽倒。

所有的理由,都掩盖不住他真正的内心。他若有足够的本事,根本不需要二哥给予,他若有足够的实力,一样可以站在二哥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愤怒。这一切,都是因为嫉妒。

390、到底是谁

困着小凡的土堆重新化为黑色的小土块,落了下来。

田之谦一死,困灵阵也失效了,陌天歌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小土块捡起来,拍拍小凡的头,丢给它一枚丹药:“人是不能吃了,吃这个吧。”

小凡把丹药吞了,问:“主人,我是不是打输了?”

“你修为现在还差点,打不过很正常。”陌天歌摸了摸它的头,小火太调皮,飞飞现在就是太上皇,只有小凡最乖。

安抚了小凡,陌天歌抬头去看。天残正抱着胸看着凌云鹤,一脸若有所思。凌云鹤默默地站着田之谦与凌云飞的尸体前,动也不动。

陌天歌忍不住嘲弄一笑。凌云飞和田之谦二人,实在算不得聪明,他们与凌云鹤是那般亲密的关系,居然还小看了他。就算溅了半身的黑水,身上带伤,可他到底是凌云鹤,九彦宗顶尖的修士,岂会被小小的困灵阵困住,束手待毙?她之所以插手,就是知道,凌云鹤不可能就这样失去反抗能力,既然如此,她就顺手送个人情好了。

而这两个人,大约是被凌云鹤护惯了,却忽视了这个问题。困灵阵施展之后,会一直消耗布阵修士的灵气,田之谦用了两个困灵阵,又用阵法与天残、小凡相斗,哪里还能一直维持着完美的效果?没过多久,凌云鹤就能脱困而出了。而在此之前,他身上的丹田经脉早已被陌天歌的丹药护住,那黑水腐蚀了他半边的身体,虽然伤重,却只是外伤而已,对他的实力,并没有本质上的影响。而田之谦与凌云飞,却以为他伤重到任人宰割,贸然发动攻击。

站了好一会儿,凌云鹤的目光终于动了,他手心汇聚起一股灵气,按在伤口处,血流慢慢止住。

而后,他转头向天残与陌天歌颔首,淡淡道:“两位道友,多谢了。”

先出声的是天残,他轻笑一声,道:“凌道友,你不觉得你谢得太早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和秦道友不会对你动手?”

凌云鹤惨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两位道友若是如此心思,何必当时助我?等我们两败俱伤,不是更好?”

天残笑容收起,深深地看着凌云鹤:“你人倒是不错,可惜眼神不太好。”

凌云鹤闻言想笑,终是没笑出来。他低头,看着田之谦和凌云飞的尸首,默然半晌。半个时辰之前,这还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和最亲近的朋友,如今却是两具尸首,而且,还是他亲自下的手。

后悔吗?当然不。既然他们已经选择了背叛,那这就是他们必须要承受的后果。他虽然重情,对背叛之人,却不会心软。

“两位道友,”凌云鹤目光渐渐坚毅,慢慢抬起手,轻轻揖礼,他的伤有些重了,连动作都必须放轻,“你们的大恩,凌某铭记于心,请两位三月后凌家大宅相会,到时凌某自当相报。”

陌天歌和天残都没说话。凌云鹤此时的神情很镇定,可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无言的悲伤,以及深深的疲倦。虽然他们出手相助,确实是为了某些好处,可这个时候,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凌云鹤也没等他们回答,他从田之谦和凌云飞的身上摘下乾坤袋,抛给他们,语气仍是淡淡:“如今事情已了,凌某先回去疗伤了,三月后再会。”

说罢,收起他们二人的尸首,一振衣袖,踏上飞剑,慢慢向外谷出口飞去。

“凌道友”

凌云鹤停下,没有回头:“秦道友还有事?”

陌天歌轻叹一口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起飞剑,振臂抛了出去:“这是令弟的本命法宝,我们留着也是无用,凌道友留着做个念想吧。”

“…”凌云鹤托着这对一起飞剑,默然无语。失去了主人,它们已经黯淡无光,成了废物。他深吸一口气,将之收起:“多谢。”言罢,将一起飞剑收入袖中,很快消失在密林间。

……

“我说,天残道友,我们该分赃了。”

听到陌天歌的声音,天残惊了惊:“啊?哦”

看他这样子,陌天歌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他。

天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瞪着她:“秦道友,这么看我作甚?虽然你也算年轻貌美,可我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

陌天歌点头:“嗯,你当然对女人没兴趣,也许对男人会有一点点兴趣。”

天残闻言,一下瞪大眼:“你说什么?”

陌天歌似笑非笑,绕着他转了两圈,方才说道:“你以为我真的认不出你吗?聂道友?”

“…”

过了好一会儿,天残叹了口气,摘下斗笠,拉开面巾,在脸上一抹,露出来的,是聂无伤清秀的脸。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她恢复自己的声音,说。

看到的果然是意料中的脸,陌天歌笑了:“你太低估我对你的熟悉程度了。”

聂无伤一怔:“什么意思?”

陌天歌道:“虽然你外形变了,声音变了,武器变了,可行为举止,斗法方式,都有熟悉的痕迹。在云中,我的熟人并不多,一个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的武修,答案太简单了。”

最重要的是,那次谈话之后,她直觉天残是个女子,而且对她还存有一定的好感。由此,她开始注意天残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天残与聂无伤存在着说不清的相似之处。

天残身材瘦小,与聂无伤大致相当;天残全身黑衣,与聂无伤喜好的打扮一致;天残遮住了脸,说话时看不到嘴,聂无伤正是说腹话;天残的武器是爪刺,聂无伤用的虽是拳套,可陌天歌六十多年前最初遇到她时,她用的正是爪刺

这么多疑点加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聂无伤眼中闪过一些什么,最后却低声笑了,“真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我…”

沉默了一会儿,陌天歌问:“你身上的魔气,解决了吗?”

聂无伤抬头望着她,却笑:“我还以为,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我怎么会这么快晋阶中期。”

陌天歌颔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个个告诉我。”

“…你还真是不客气。”聂无伤想生气,最后却是摇头失笑。她左右看看,扬了扬下巴:“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这里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虽然已经出了危险的内谷,可外谷亦是灵息混杂,如果不尽快出去,再遇到些什么难缠的东西,就难办了。

陌天歌赞同:“好。”

说罢,二人各自收起东西,聂无伤恢复伪装,相伴出谷。

这么一会儿时间,凌云鹤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们进谷之时的那颗大树,有破禁的痕迹,想来他是安全离开了。

他离开得不久,出口还在,陌天歌与聂无伤不必再另外破禁,直接从他破开的禁制出口出去。

两人说起去向,均表示没有特定的目的,干脆就结伴而行,就近去星落城。

一路上,二人谈起分别后的情形。

陌天歌对于聂无伤仅仅一年时间就晋阶中期,表示十分惊讶。她们分别之时,聂无伤还未从北极岛脱身,就算她途中没有遇到意外,直接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闭关,离现在也不过一年整,这个时间,按理来说,根本不够修士结丹。陌天歌自己,就花了整整三年闭关,再算上闭关前的准备,后来的稳定境界,又要添上一二年。

这个问题,聂无伤却道,她并不了解武修,武修晋阶比普通修士要难,晋阶过程却要简单一些。他们在平日修炼的过程中,通过淬体等方式凝炼灵气,所以,他们的结丹,只要将这些平日凝结的灵气团凝成金丹即可。她在此之前,灵气的凝炼早已达到晋阶的要求,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闭关。从天演派偷了宝物后,她混入出海的修士之中,之后就在内海随便寻了个小岛躲避天演派追捕,顺便闭关结丹。有了那宝物暂时压下她身上的元魔之气,结丹很顺利,不过半年时间,她就破关而出,渡海来到东棠国。

到了东棠国后,她化名天残,无目的地随处流浪,无意间遇见凌云鹤,凌云鹤见她实力出众,便约她去无忧谷一行。

至此,聂无伤仍在为自己身上的元魔之气发愁,天演派的宝物虽然将她的魔气暂时压下,却无法根除,她便向趁机向凌云鹤提出了要求。凌云鹤应下来,她也就加入了无忧谷之行的队伍。

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在这支队伍里又见到了陌天歌。她知道陌天歌实力不弱,筑基初见之时,明明修为还弱于她,结丹相遇,就与她不相上下了,北极岛再遇,更是一举超过她,晋阶结丹中期。

如今她自己晋阶结丹中期,好奇之下,便想试一试陌天歌实力究竟如何,于是就有了凌家大宅外突然袭击一事。

说到此处,陌天歌饶有兴趣:“那么,聂道友对在下的实力有何评价?”

聂无伤沉默许久,方才答道:“如果我不能一开始制住你,那么多半会输。”

陌天歌刚才见识过聂无伤真正的实力,这话有些谦虚,但基本属实。聂无伤身体强横,若是以快打快,那她就要小心应对,可若斗法时间拖长,那却是她的长处。

想到此处,陌天歌笑道:“这么说,聂道友最好还是不要与我为敌了。”

聂无伤瞪了她一眼:“我为何要与你为敌?自寻烦恼”

391、大道之心

这一次相遇,陌天歌发觉,聂无伤好像跟原来不同了。

原来的聂无伤,虽然胆大包天行事果决,可陌天歌总觉得,她浑身充斥着一股疲倦的气息,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兴趣,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重要。

可这一次,她虽然也是毫无目的四处流浪,却兴致勃勃,浑身生气。

陌天歌忍不住问:“聂道友,你我分别一年,难道你遇到了什么机缘?为何此番相见,你整个人都不同了?”

“哦?”聂无伤听得她这句话,十分感兴趣地问,“哪里不同了?”

陌天歌偏头想了想,道:“似乎开始享受活着的乐趣了。”

“…”聂无伤一怔,笑容收起,望着陌天歌,目光幽深,“这还要多谢陌道友啊。”

陌天歌不解:“谢我作甚?”除了北极岛收留了她三天,自己可没做过任何帮助她的事,而那三天,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足以改变聂无伤的观念。

聂无伤轻叹一声,望着远方,慢慢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梦想着离开师父的掌控,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历尽千辛万苦,从天极逃到云中,我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一百多年了,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师父要我做的,虽然我内心并不愿意,但不可否认,是师父给了我活着的意义。”

听到此处,陌天歌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话?你是人,又不是工具,何须他给你生存的意义?”

“陌道友,你不明白。”聂无伤摇头道,“你师父放任你自由,所以你活着,就是为了自己,可我不是。我在离开师父之前,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

聂无伤笑笑,没再多解释,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理解的。或者说,师父太成功了,不但操纵了她的人生,更压制了她的天性,所以,她明明恨着师父,离开他后,却觉得失去了生存意义而茫然。

一百多年,对高阶修士而言,并不算是太长的时间,可却是她人生的全部。

“陌道友,”聂无伤忽然问道,“为何你要离开天极,到云中来?”

“…”这个问题,陌天歌有些难以回答,她到云中,既是为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亦是为了追逐陌瑶卿的足迹,究竟哪个更重要些,连她自己也难以回答。而且,陌瑶卿之事,她也没想过对别人说。

见她面有难色,聂无伤摆手道:“你不必回答得多详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便对外人说。我只是奇怪,你在天极,是名门子弟,自身修炼顺利,有爱徒如命的师父,又刚刚与你师兄结为道侣,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为何却要离开天极,到云中来?”

这个问题,早在二人北极岛重逢之时,聂无伤就想过,只是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疑仇敌,不便相问。此时问出来,也算一解她一年来的困惑。

陌天歌听到这个问题,只是望着她微笑:“在聂道友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呢?名门子弟,修炼顺利,有师父有道侣,便该在天极享受他人羡慕的眼光?等着别人为我做完所有的事?”

“…”聂无伤有些答不上来。她直觉陌天歌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天极,那些身世优越的女修们,不都是如此吗?她们不需要为自己的修炼之路费心,自有长辈与夫君为她们铺垫一切…

不需要聂无伤回答,陌天歌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道:“如果我只会享受师父和师兄的余荫,那么就算结成元婴,最后也不会得成大道。”

聂无伤忽然转头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得成大道?”

“当然。”她吃惊的样子,让陌天歌不解,“难道聂道友踏上仙路,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得成大道,飞升成仙吗?”

“…”聂无伤深深吸一口气,向她郑重施礼:“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是我小瞧了陌道友。”

得成大道,飞升成仙,今时今日的修士,有几个还想着这些?不错,修仙者踏上仙路,皆为长生。可上古之后,沧海桑田,十几万年,从未有人飞升成仙,连化神者都寥寥无几,大多数修士,都死了成仙之心,转而追求力量与寿元。也是因为如此,不再有仙魔不两立,因为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追求的目标不再有本质的区别。

这一切,不知该说是修仙者的堕落,还是仙道渺茫的无奈。

但在今时今日,仍能坚持仙道的,绝对是心志坚定,值得钦佩之人。

见聂无伤一脸凝重,陌天歌失笑:“我如今不过结丹修士,所谓大道,还遥不可及,道心也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聂道友何须如此?”

聂无伤脸上却无笑,她道:“如果说北极岛相逢,陌道友只是让我感觉到活着还有一些乐趣,那么今日陌道友一言,却是让我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从今往后,聂无伤何去何从,再也不必困于往事了。”

陌天歌诧异挑眉:“聂道友,你…”

聂无伤望着远处峰峦如聚,云涛如怒,只觉得天地如此广阔,何须为了曾经的黑暗而抛弃那个自由的未来?得成大道,修炼成仙,过去的一百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没有了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存在于天地间,既如此,为何不能去追求道之真义?抛弃元魔之气,成为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翻过伽凌山,进入北面北麟国,浩渺青山在这里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黑气,这就是魔气。伽凌山之北,是星落城,北麟国的一个魔域。

北麟国是云中魔修的地盘,他们有三大魔君,各自占据三大魔域,另外还有七小魔域,规模比之三大魔域小一些,但同样聚集着大批魔修。星落城就是七小魔域之一。

聂无伤道:“这个星落城的城主,是一个元婴初期的魔修,在北麟国的魔域中,实力不大不小,马马虎虎算是个人物。”

陌天歌点头表示了解。她发现一点,云中的修士,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对于称呼都没那么严谨。比如在天极,玄清门与正法宗,都遵循着结丹为真人,元婴为道君的传统,称呼亦是身份修为的象征。但在云中却不是这样,道门之中,元婴修士称真人者亦多,纯属个人爱好。魔修之中,自称魔君者很多,其中真正名震云中的,只有三大魔君而已。

陌天歌想到此处,微微一笑。她想起那天雪城有过一面之缘的玄月魔君,虽然号称魔君,也不过是个结丹修士。

聂无伤见她神色,好奇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陌天歌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位景道友?”

聂无伤一怔,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不自在:“陌道友,那件事…他最后没把你怎么样吧?”

“啊?”陌天歌一愣,随后知道她误会了,笑道,“没有,我要说的不是那件事,而是我在云中遇到了一个跟他很像的人。”

“哦?”

陌天歌便把遇到玄月魔君一事告知于她,最后道:“我见到那位玄月魔君,就想起了他。”

聂无伤听了,也笑了:“其实那位景道友,虽然有些不正经,为人却还算可靠。当日他知道师父的打算,激烈反抗,若不是师父留着他有用,差一点就杀了他。”

这事陌天歌却不知道,她诧异:“竟有此事?”

“嗯,那时你已经失去知觉了。”聂无伤道,“他说,秦守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他虽风流,却不愿意对不起朋友。而且,男女之事,本该是情投意合,欢喜快乐的,岂可被人胁迫,成为肮脏的苟且之举。”

顿了一下,聂无伤叹息一声:“我原本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经此一事,倒觉得他比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可爱得多。”

“…”

看到陌天歌若有所思,默然无语,聂无伤挑眉问:“陌道友,你在想什么?”

陌天歌叹息一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却是我和守静师兄有愧于他了。”

“啊?难道他陨落于天魔山了?”

陌天歌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亦逃过了天魔山之难,但是事后,他与古剑派福陵剑尊的一名徒弟反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福陵剑尊有一位徒儿正是古剑派的掌门,他这一举动,算是得罪了古剑派当权派,无法回师门了。”

说着,陌天歌将当日再遇景行止一事都对聂无伤说了。景行止当时有伤在身,又不能回古剑派,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聂无伤听罢,却道:“陌道友,此事与你们有何关系?就算没有这件事,难道他就一定能在天魔山得到什么机缘不成?说不定还逃不过天魔山大难,直接陨落了。就算他真能从天魔山得到什么天材异宝,但他与福陵剑尊一脉早有嫌隙,翻脸是早晚的事。再说了,他是何等有主见之人?在古剑派一直不快活,只怕早就想走了,何须为他担心?”

陌天歌一怔,半晌无语。

聂无伤见状,问:“难道我说错了?”

陌天歌叹了一声,点头道:“不是,你说的都对,是我想岔了,那位景道友,本就不是需要同情之人。”

其实还有一点,陌天歌没说。她发现自己要比原来要心软了,竟然会去担心别人。莫非,因为自己得到的太多,所以感情也丰富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天那章写的时候一堆女人在旁边说话看电视,状态有差,概念混乱了,今天改过来了…

392、星落城

下了伽凌山不久,二人就到了星落城。

这还是陌天歌第一次接触魔修生活的地方。

乍看之下,星落城与修仙者生活的城镇并无差别,一样鳞次栉比的房屋,一样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样摆满小摊的街道。

只不过,整个星落城都笼罩着一股魔气,越靠近城中心,越是浓郁。

陌天歌与聂无伤二人,各自运起灵气护体,走进星落城。

这一点与魔修不同,魔修在充满灵气的环境内,并不会有不适的感觉,他们甚至可以利用灵气修炼,灵气越浓郁,对他们也是越有好处。但修仙者在充满魔气的环境内,却会感到不适。

之所以会如此,还要追溯到太古时代,仙魔的起源。

传说在太古时代,本就同时存在灵气与魔气,灵气上升,魔气下沉。

但是,天地间本就以灵气为主,魔气存在不多,后来沧海桑田,魔气变得更少。魔修因此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艰难,他们为了在这个新的人间生存下来,通过功法等的改变,学会了将灵气转化为魔气,这才延续下来。

而魔域,则是特别的存在,魔修大量聚居,导致周围魔气聚集,这才形成了魔域。

因为魔气在世间存在不多,修仙者很少会遇到魔气,而魔气又是主破坏,所以他们面对魔气,会影响一些实力。当然,只要不是太浓郁的魔气,对高阶修士来说,只要灵气护体,就足以行动自如了。

不过,这些魔气对于低阶修仙者来说,却很头疼,他们根本无法在魔域修炼,而凡人在魔域生存久了,也会影响寿命,所以,这星落城里低阶修仙者不多,来往的大多是筑基期以上,做生意的也大多是低阶修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