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刚露个脸的功夫,周可可并不知道,银盛的几大员工匿名群已经炸开了惊天大水花。

“易总身边的那个女孩!”

“我领导说听到大高总叫她易太太,啊?这是已经结婚了?”

“什么?之前不还一直都是单身吗?连个女朋友都没见过,怎么突然一下子过渡到结婚了?”

“这事是真的,因为我就是易总的老婆,请你们不要再议论我了:)嘻嘻~”

“楼上的易太太,请问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双手剥虾一边打字的?”

周可可在剥甜虾。

也不是喜欢吃,就是出于习惯,她在这种宴席上第一口会尝尝桌上的刺生,好通过食材的新鲜度来判断这家酒店后厨的水准如何。

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那只虾,一只剥好的虾仁落入了面前的碗中。

“嗯?”她转过头。

“我柠檬了…”各大匿名员工群内的第二轮水花炸起。

“心痛,英年早婚!”

“心痛,英年早婚!”

“心痛,英年早婚!”

一群复读机们拉起了长长的队列。

手里的那只虾被易寻要了过去,眨眼的时间,又剥出一个完整的虾仁来。

周可可良心不安地制止了他还要继续的动作:“嗯,两只就够了。”

虽然被他照顾,她很开心。

但在这种场合下,这么多的员工都在大厅里坐着,让他们的副总公然给自己剥虾,她感觉自己是要折寿的。

Coco Choo

刺生吃起来不错,如果不是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扰,就更好了。

易寻也许是不用应酬,有的是人来应酬他。

周可可几次跃跃欲试要站起来帮他跟那些人喝酒,都被他按了回去,她只能埋头戳碗里的贻贝。

同时也暗中观察了一下来敬酒的高管们,她才发现,易寻是他们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不算上小高总那个关系户的话。

“在这里等我。”似乎是有事来找,易寻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声,起身随人去了别处。

周可可没受影响地照样吃吃喝喝,从前她也参加过周光耀公司的年会,比这个规模小点儿,不过形式都是大差不差。

易寻不在,没有了那些觥筹交错,她反而更落得清净,自得其乐地一会儿尝尝波龙,一会儿又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下一盅佛跳墙,再定睛一看,发现那边还有甜点自助。

周可可站起来拉了拉裙子,朝着甜点台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不可避免地与各种不认识的集团员工擦肩而过,沾了易寻的光,周可可被打了一路的招呼。

这样的阵仗不免让人有些飘飘然,可能是高跟鞋好久没穿,周可可脚步都不太知道怎么迈了,路走得七扭八歪的。

好不容易走到餐台前,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来,拦住了她的脚步。

“嘿。”

离甜点只有一步之遥,被拦住的周可可下意识就皱了皱眉。

在一阵“易太太”的热情问候中,她感觉这声尾音拖得懒洋洋的“嘿”,显得格外刺耳。

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小高总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不记得我了吗?”

本来想径自绕过去,听到他这么说,周可可才看着他认真地多想了一会儿。

“是你啊。”

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才有了印象,这个人就是那天她去找易寻的时候,在楼下遇到的那个轻浮的飞机头。

当时周可可的直觉果真没错,他确实是个超级富二代来着,吊儿郎当的那种。

小高总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叫高瞻。”

周可可礼貌地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你爸爸刚才介绍过了。”她想起来,刚才在大高总身边,他还是规规矩矩说了一声“易太太好”的。

她不打算与这个人多聊,绕过了他,从餐台上端起一小碟重芝士。

“这个也很好吃,要不要试试?”高瞻却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不肯走。

她垂眸瞄了一眼他为她端起的甜点:“谢谢,我不喜欢草莓。”

“你多大啦?”对方的热情丝毫没有因此冷却,他笑嘻嘻地问。

对于这个冒犯的问题,周可可修养很好地仅仅是装作没听见。

“有二十岁吗?”他不受影响地继续嬉皮笑脸,“你看起来实在太小啦,真的已经结婚了吗?”

“…”周可可语塞了一下,刚想义正辞严地告诉他,她跟易寻是合法的,一回头就看到有个人直直地撞了过来,跟小高总正面碰了个满怀。

“哗啦——”在周可可的震惊下,那个人杯子里的红酒也尽数泼在了高公子的高档衬衣上,迅速地浸透了一大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始作俑者当即慌乱地道歉,周可可也在这时讶异地看清了她的脸。

还没叫出她的名字,那人就无意间转过头来,同样也看见了周可可。

“啊易太太,您这样真好看!”袁满眼睛一亮,扔下小高总就上前一步,牵住了周可可的手。

“…”周可可被猝不及防的赞美砸得一愣,稍稍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把一部分惊转为了喜,“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袁满激动满满地回答,还拉着她欢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今晚就要这样被我搞砸了呢。”

“我都说了没关系啦,就算我光头也会来的。”周可可心大地宽慰道,完全忘了自己在家奔溃暴走的样子。

两个活宝竟然就这样自顾自地寒暄了起来,完全忘了还有一个惨兮兮的人被晾在了一旁。

一身狼狈的高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直到服务生过来递纸的递纸,拖地的拖地,袁满好像才终于想起自己闯的祸。

“小高总,您还好吧?”她赶紧又回去问候了一句。

对方的脸比锅底还黑:“你是故意的吗?”

“我得马上带您去换衣服,不然会着凉的呀。”袁满无视了质问,微笑着扶住了他的胳膊,“您注意脚下,这边走。”

不得不说,袁满能在易寻身边待上几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年轻的小高总完全不是对手。

即使积了一肚子火,但在场人群侧目纷纷,他只有暂且压下了脾气,乖乖地跟着人走。

闹腾完这一通之后,人很快散了。

留下周可可捧着芝士蛋糕站在原地,微怔着看他们离去的背影。

易寻是隔了一会儿从身后出现的,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噢,没什么,来拿点蛋糕吃。”周可可回过神,对着他笑了笑,忽然间感到脚背一阵凉飕飕、湿漉漉。

“怎么了?”易寻顺着她低头的动作一同看了过去。

是刚才的红酒,也溅了一点在她的鞋面上,羊皮的材质不防水,深红的酒渍已经将它染了色。

“给我。”易寻要过了她手里的碟子,一手帮她拿着,一手牵起了她,“去换一双。”

周可可跟着易寻从闹哄哄的会场离开,乘着安静的电梯上楼,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备用的套房里。

在沙发上坐下后,她环视了四周,总觉得这样是不是小题大做了点,只是鞋子脏了一块,又不是像小高总那么惨,应该不大会有人注意到吧。

不过,当她两下蹬掉高跟鞋,感受到了紧随而来的舒畅,便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念头。

穿这鞋真的好累,能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也好。

周可可低头观察着自己脚丫子上勒出的红印,易寻给司机打电话吩咐完毕,走了回来。

男人在身边坐下,她正要抬头的当儿,一样亮银色的东西递到了眼前。

“诶?”她接过来发了个愣。

是把小勺子,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周可可端起那块她从楼下带上来的重芝士。

“你要先吃一口吗?”本着分享精神,她扭头问他。

不过这也就是句客气话,为了规避浪费,自助餐中的甜点单块份量向来都是少得可怜,那块芝士蛋糕顶多三口的量。

易寻拍拍她的脑袋:“快吃吧。”

她这才捧着蛋糕吃了起来。

女孩子吃东西总是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埋着头细细地品。

即使是这样,唇瓣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些许奶油,她不经意地舔到,粉嫩的舌尖一晃,没有注意身边的男人眸色在那一刻暗了暗。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了门。

微妙的气氛瞬间瓦解,易寻去把门打开,是送鞋来的司机,手里捧着的盒子叠了高高一摞。

周可可放下碟子的时候,易寻已经替她挑好了鞋——一打开最上面的那个盒盖看了一眼,便留下它,让人把剩余的都拿走了。

“诶?我可以穿这个吗?”她伸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双平底的黑色芭蕾鞋,做工精致,与裙子的颜色很搭,而且一看质地就特别柔软,正好能慰藉一下她被高跟鞋摧残过的脚。

唯一不足就是可能会显得不那么正式,从前跟周光耀出席重要的场合,他是不会允许她这样穿的。

易寻回答周可可的方式是把鞋直接放在了她的脚边。

她开心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弯下腰就把鞋套到了脚上,然后去系上面的绑带。

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手笨,周可可试了两遍,愣是没成功系好一个蝴蝶结,要知道这种简单的系扣平时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空气中泛起一丝隐隐约约的尴尬,她百思不得其解,红着脸想要重新再来一遍,手里的两根绑带却在这时被人抽走。

易寻在她身边弯下了腰。

周可可本能地直起腰往后让了让,无意识地捏住了沙发的皮层。

原来,她是忘了先打一个活扣。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忘掉?

她思绪钝钝地望着,感官却比平时更加敏锐,男人的西装外套一角,垂在她的膝盖上,柔软、微凉。他的衣袖偶尔也会不经意地蹭到她的腿踝,酥酥麻麻地掠过,光是那一边,就足够她回味很久。

她挡住他伸向另一边的手:“我会了。”

“…我自己来就好。”周可可轻轻地推着他的胳膊,这么小的力度可推不走人。

并且似乎,还会将人拉得更近。

Coco Choo

她怯怯地对上他投来的回视,下意识地把腿往旁边收了收。

那动作幅度很小,几乎不易察觉,他的视线明明还在她脸上,却仿佛多长了一双眼睛,手往下轻轻一捞,就握住她的腿侧扳了回来。

周可可瞠目,按在他身上的手指顷刻收紧。

“怕什么?”他问。

她的小腿纤细而修长,踝骨的形状如同钢琴抬起的白键,在他烫得像烙铁一样的手里,不堪一握。

她满脸通红地抓着他的手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顿了顿,便直接又弯下了腰去,继续他刚才没完成的事。

烙铁松开了。

变成了零星的火点,依附在他的指关节上,时不时掠过她光洁的小腿。

除了认真地给她系绑带,他一心一意,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那侵略的意味莫名浓重,随着他身上清爽的古龙香水,始终萦绕在她的身畔。

周可可的手指慢慢松懈,脸上的红晕却一直没有退下来。

“好了。”他直起了身。

一对纤纤的窄足裹在柔软的芭蕾鞋中,白皙的皮肤被黑色细带分割成漂亮的几何形状。

她的脑袋还钝着,易寻一问她:“要再休息一会儿吗?”她反应倒是立马快了起来,拨浪鼓似的摇头,把人都逗笑了。

周可可微微抬脚,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踩了踩,便跟着易寻从沙发上起身离开。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急,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阵晕眩感侵袭而来。

“怎么了?”

周可可被扶回了沙发上,只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再休息一会儿”。

易寻摸了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应该是坐久了,”又是突然之间站起来,他想了想,猜测着,“血糖有点低。”

刚刚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里的周可可,听到这话,迷糊了一下。

他随即把桌上那一点剩余的蛋糕,给端了过来,单手捧在她面前。

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再吃一点。”

周可可犹豫了片刻,抬起了右手,拿起碟子上的那只小银勺。

她感觉有点冤枉,明明在几分钟之前也是吃了这糖分好高的芝士。

那为什么还会低血糖呢?

周可可困惑着叉起蛋糕,一小块送进嘴里,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她和易寻的姿态未免亲密了些。

他一手托着东西,一手扶她,差不多是把她抱在了怀中。

她僵了一下。

再动的时候,动作不自觉就变得小心翼翼,幅度一小再小。

还好余量不多,碟子里的那点儿奶油终于被她刮得干净。

周可可看着易寻把东西放下,寻思这回站起来要慢慢的,她先慢慢地退出了他的臂弯。

像是逃课的小孩偷偷溜出教室——

而正背对着孩子们,在黑板上专心写着板书的老师,忽然回了头。

“可可。”易寻随手那么一下,就把她按住了。

逃课的小孩被逮了个正着,紧张地一应:“嗯?”

他对着她笑了笑,漂亮的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在这之后,没有说话。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安静得连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嗯?”周可可又问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

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慢慢变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