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呆,他的手松开,呼吸渐趋沉稳,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为侬起相思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成阅“奉命押回”了颢王府,辰恒见了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宣阳王如何了?”

“烧已经退了,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担心王爷会有差遣,所以庆庭早早回来了。”

辰恒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卷卷轴,我连忙走过去帮他展开,那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画的是一座巍峨高山,云烟弥漫,下临深潭,山上有古松怪柏,姿态窅然。画风壮美大气,我不禁赞叹道:

“能画出此画者,必然有过人的磊落襟怀。”

“哦,何以见得?”辰恒侧脸看我,兴味盎然。

“这幅画既有山川秀美的灵气,又有孤高隐逸的心志,眼不见河山而河山俱在心中,重其神而不重其形,这才是抓住了景物的神髓精华啊!”

“那依你所见,若要题字题诗,该题什么好呢?”

我回过神来,心知不可锋芒太露,连忙说:

“庆庭愚钝,一时之间想不到该题什么好。”

“可本王看来你倒是与作画者相知甚深,一眼即能品出真味,你可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俯视着我,明眸笑意动人,见我沉吟不语,他说:

“这是两年前宣阳王送给我的一幅画。庆庭,你与宣阳王可是旧识?”

我垂下眼睛,不让他看见我眼内闪过的一丝不安。

“庆庭从没到过京城。”我老实地说,我不愿意去欺骗他,可是又不能说实话,“王爷带庆庭从歧安到京城,这一路上王爷是亲见的,宣阳王这等人物我这等市井小民无缘结识。

辰恒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仿佛想要看进我的心里,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近,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却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说:

“庆庭,我可以等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哪一天我不耐烦了,我会……”

“王爷,你是怀疑我吗?庆庭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我焦急地分辨道。

“我相信你。”他说,“可是,怎么办,看见你对别人好,我竟然有些妒忌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的心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因为什么而在激烈地跳动,他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即使他有点生气,可仍是温文儒雅地微微笑着。

“你是喜欢宣阳王吗?你最好回答不是,因为,本王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炸得我头昏昏的。我一手推开他捏着我下巴的那只手,退后两步,傻傻的问:

“喜欢?是哪种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分种类的么?”他拉开身旁的凳子潇洒地坐下,眼带笑意地看着我,脸上表情得意如下棋时将了对手一军。

我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

“是一般的、普通的喜欢,还是特别的、很要命的喜欢?”

辰恒大笑,“从来没有女子敢跟本王讨论是哪种喜欢,你觉得本王对你是哪种喜欢呢?”

天哪,这算是表白吗?如果有一个如假包换的白马王子站在你面前要牵你的手,你会拒绝吗?我被忽如其来的虚荣冲昏了头脑,木讷地占了半晌,抓住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智,说:

“不管是宣阳王还是颢王殿下您,庆庭都无意冒犯。”

“真有意思,”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笑意不减,“原来我和继尧都不入你眼,一口一个‘草民’的你,原来心比天高。”顿了顿,转身离去之前又说:

“没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王爷,叫辰恒吧。”

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个玩笑,这种条件好到绝顶的男人也会想要测试自己的魅力指数?我笑嘻嘻地对他说:

“不知辰恒对庆庭是哪一种喜欢呢?庆庭实在好奇。”

他回过头一笑,凤眸温润含情:

“庭儿说是哪种便是那种好了。”

很快的,我便忘记了这件事,王族子弟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府中妻妾丫鬟一大堆,辰恒虽然还不是这样,但是他的将来必然会是这样,我可不愿意成为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中之一员。是白马王子没错,可是也会有一大堆白雪公主啊。

接下来的两天,我忙于把梅继尧要吃的药制成药丸,弄好了满满的一大罐子之后,再带上一小坛糖渍柑桔,就牵过小毛准备出门。守在大门的侍卫却拦着不让我出府,还说王爷下的令,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出府。我急忙跑到书房去找他,他却在跟一帮谋士官员们在议事,侍卫守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跑到后门一看,连后门都锁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书房里的人都走了,日头却已西沉,王府里的仆人都把宫灯点上,我走进书房,刚想开口说话,辰恒却一把拉过我的手说:

“陪我用膳。”

我被动地跟着他到大厅里用饭,王府大厅金碧辉煌,桌上菜肴丰盛,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伺候着,七八双眼睛看着我们两个人吃饭,我浑身不自在,这时他看看我的碗,说:

“不合胃口?我让厨子重新给你做别的小菜?”

“不是的,王爷,吃过饭后我能不能出府?”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看我一眼,只说了一句:

“有事就让竹生代劳。”

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重阳节前一天我都没有离开过颢王府的大门,那些药丸倒是及时地送到了宣阳王府,听说宣阳王亦已无恙,可是我还在想着他心脏附近的麻痹现象,他这样子积压着毒素,怕只怕哪一天毒素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就要去见老祖宗了。

都已经进入九月了,可是书房门口那棵合抱粗的老桑树上仍然有蝉在不分日夜地鸣叫,叫得人心都烦了,特别是正午的时候,你想休息它却偏要引吭高歌。抬头看看树梢,那些嫩绿之间洒下刺目的阳光,连蝉在哪里都看不清,我拿着粘竿想要把蝉粘下来,可是举竿子的手都软了还没能粘到半个蝉的影子。

正当我灰心丧气地想撤的时候,辰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回头看他,手一松,粘竿“啪”的一声落地。身后的他穿着一身月白龙纹绫罗锦袍,腰缠金丝墨玉缎带。额发以金簪白玉冠高高束起,露出广阔天庭,眉毛修长浓黑张扬着雍容气度,凤眼狭长幽深而明亮,明净的眸子似软玉般透着莹润的光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树上……蝉很聒噪,我……”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再惊艳也不能失了仪态。于是定定神说:“我要把它粘下来,可是如你所见,失败了。”

“需要帮忙吗?”他抬头看看树上,“你只需要找些小石子给我就行了。”

小石子找不到,我只从厨房找到了一小碗红豆。

“红豆也行。”他话一说完,一手拿过那碗红豆,另一手伸手一抓我的腰带往上一提一跃,我的人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树上一截两臂粗的树枝上,我站得不稳,怕摔,只好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敢动,良久,他笑出声来,说:

“有那么喜欢我?抱得那么紧,我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我讪讪地放开手,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辰恒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绯红的脸说:

“庭儿原来这个时候才比较像女子多一点。”

“你早知道我是女子了吧?”我坦然地看着他。

辰恒笑了,一脸的愉悦,“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装扮成男子。”

“为什么?”

“因为可以借故亲近啊!”他说着就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想推开他,无奈人在树上不能轻举妄动,只得听之任之。一阵淡淡的檀香味渗进鼻端,我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轻咳一声说:

“辰恒,颢王殿下,我可不是品花楼或是天香楼的姑娘。”

他闭着眼睛轻声地说:

“嘘别说话,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四周静悄悄的,我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又加重了一些,他均匀的气息在我耳边徘徊,阳光从叶缝间漏下来落在他身上,锦袍上的四爪金龙在光芒中仿佛有了生气,我侧脸看他,他嘴角微微上弯透出一丝笑意,甜甜的,带着一点狡黠,又带着一点惬意。这时蝉声忽地又响起来,遍天彻地地叫着,聒噪的声音好像罗织成一个大网让人逃脱不开。辰恒睁开眼睛不耐烦地道:

“怪不得你要粘走这些烦人的东西,惊人好梦,把红豆拿来。”

我把碗递过去,他捻起几颗红豆,笑着说:

“你告诉我方位,我来打蝉,如何?”

我侧起耳朵听蝉声,尽管指的方位不够精准,但是辰恒把手中的红豆弹出后都会有蝉应声而落,不一会儿,树上的蝉鸣竟然慢慢地止歇下来,我听不到蝉鸣了,可辰恒随手又弹出一粒红豆,又一只蝉从树梢高处坠下,我惊叹地俯视着那落了一地的蝉,因为地上连一颗红豆都没有,那些红豆都正正地嵌进了蝉的身体。

“辰恒,你这功夫可真厉害!”我由衷地赞叹道,“有武功多好,打鸟不用弹弓,打鱼不用撒网!”

辰恒大笑,“听你这意思,学武跟捉鸟打鱼的没两样?”

我拿过一颗红豆,像模像样地往树干上一弹,红豆碰了壁后很迅速地掉落地面,我笑一笑自我解嘲道:

“你看,大多数的人都跟我一样只有捉鱼打鸟的份,没有学武的天资。”

辰恒摊开他白皙的手掌,掌心是一颗颜色深红的红豆,“再弹一次。”

我拿起红豆,向着树干上一弹,眼看着红豆就要碰到树干后落下,这时一颗红豆从身后飞至,力度迅猛地撞上我那颗红豆,一瞬间两颗红豆竟然齐齐嵌进树身。

我讶然,正想说句什么,辰恒的手却从身后绕上来轻轻地把我圈住,在我耳边说:

“庭儿,红豆还有个别称,你听过吗?”

我的脸一红,窘迫之余却想起多年前那个中秋之夜梅继尧手里那个他猜不出来的灯谜,辰恒又说:

“是相思子。”

他柔和而醇厚的声音擦过我的耳边,我只觉得如在梦中。在这样温馨的怀抱里,有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轻执红豆允诺我以相思,阳光灿烂的洒在桑树的每一片叶子上,光影落在地面乱蓬蓬的毫无章法的恰似我现在的心,很乱,却又很甜,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己懵然无知地抓住了,又好像有什么疑惑自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关于细节,我来不及想得太多就被他轻易地牵住了手……

这就是爱吗?辰恒走后,我蹲在树下,傻傻地看着地上那一只只蝉,可惜,它们已经连“知了知了”的回答都不再有一句。

第二十三章 赏菊听雪园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踏进听雪园,便闻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菊花香。

听雪园是一个戏园子,是京城最大的戏园子,东西两边各是一个戏台,中间隔着一大片梅花。天气虽然日渐冷了,但是梅花叶子正绿,远远地看过去尽是疏条绿枝,别有一番情味。东边的戏台叫观鱼台,因为戏台周遭一圈都是碧水萦绕,池中放养着各色锦鲤,是露天的戏台,看戏的人闲来还可以观赏游鱼戏水;西边的戏台叫得月台,是室内的戏台,里面挂着羊皮纸做成的壁灯,光亮异常,如同白昼。

“本想和你去登高,可是听雪园摆下了菊花宴,而且请了徽州最有名的红龄戏班来表演,所以就带你来解解闷。”辰恒携着一身男子打扮的我到了观鱼台前的红木桌子上坐下,戏班主恭恭敬敬地过来行礼,说:

“颢王殿下大驾光临,赏脸参加今日的菊花宴,佟某不胜荣幸。”

“佟班主,不知今日还有何人来参加这一菊花宴?”辰恒目光冷淡,傲慢冷漠得让人无法亲近,佟班主让小厮上了茶,说:

“帖子发给了肃王府、宣阳王府还有城里的几位侯爷,也说要来。肃王爷和长信侯定南侯他们已经到了,正在伶人馆那边见红龄戏班的台柱任杏然先生。”

辰恒嘴角浮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合上茶碗盖,问:

“今天的戏目是什么?”

“禀王爷,是《霸王别姬》和《洛神记》。”

辰恒轻轻挥一挥手,佟班主识趣地退下。辰恒看着我略有烦闷表情的脸,伸手翻开茶碗盖,一阵清幽的菊花香味飘出来。

“高山野菊花,”他浅浅地笑着,“尝尝看,是不是比你的茉莉花茶好?”

茶色淡黄中微微透出绿意,我想起在歧安为了省钱拿最便宜的茉莉花茶敷衍他的事,不禁对他会心一笑。拿起茶碗闻了闻,喝了一口,说:

“花是好花,茶是好茶,菊花的甜味带着秋意悠然入喉,清润人心,比之茉莉,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恒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我的衣袖,目光如水,细声说了一句:

“天香开茉莉,庭儿,你可知道从那时起再好的茶我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我脸一红,挣开他的手,看向戏台前的那池碧水,辰恒扬扬手对一旁伺候的小厮小声说了句什么,小厮退下很快又回来了,恭敬地放了一碟鱼粮在我面前,辰恒对我说: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拿着鱼粮坐在水池边,池里的金鱼有巴掌那么大小,机敏伶俐地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来往穿梭,我把鱼粮撒下去,那些鱼一下子全游了过来相互争抢,听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笑着说:

“辰恒,这些鱼不知是不是十天半月没吃东西了,饿成这样子!”我回过头把碟子递给他,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线条粗犷冷漠的脸,还有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睛,我手里的碟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站起来本能地向后退,可是鱼池的围栏挡住了我的去路。司马承中的身影渐渐逼近,我勉力一笑,说:

“大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当然好。”司马承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看着我的衣装邪魅地笑了笑,手忽然一伸一收,瞬间我便落入了他的怀抱,我大惊,用力想推开他却是徒劳,他的嘴唇贴在我耳垂上,咬牙切齿地说:

“又是以男装示人?先是司马继尧,再是颢王辰恒,庭儿,你勾引人的手段除了这样的装扮外还有没有别的?幸好你没有死,我们就来看看,下一次,你是否还有那么好的运气避得开!”

他一手捏起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我痛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虽然不舍得,可是,你欠我的,总得还清!”

“她欠你的,本王来还。”梅继尧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可是你欠本王的,你也最好还清。”

梅继尧伸手搭上他的肩,他脸色一变,肩膀一侧避开了他的手,也放开了我,梅继尧顺手一拉,把我拉到了自己身边。

惊魂甫定的我抓紧了梅继尧的手臂,司马承中冷冷一笑,说:

“谁欠谁的还说不定呢!她的命我要定了,就看你能不能留得住!”说罢拂袖离去。

我放开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梅继尧一言不发地带着我走到一处幽静回廊的角落,说:

“回扶风书院,好不好?”

“不好。”我扁着嘴,委屈地说,“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司马承中为什么这样恨我。我不过是想做个大夫而已……”

“原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冷冷地说,“还是你另有什么理由再不愿意离开京城?”

“我”我辞穷理屈,的确,我不愿离开京城,是心有牵绊。

“你要坚持己见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扔给我,“这是你落水时遗失的东西,还给你,希望你还记得你伤心过一次。你真要跟着我二哥的话,以后,你好自为之!”

他的话说得是那么的决绝,那么的不留余地,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我的心蓦地一阵难过。

我打开那个小袋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那个水晶发串,和行云刻给我的蜻蜓印章。

戏园子的小厮找到我,把我引到得月台,辰恒已经在正中的那张栎木大圆桌上坐下,看见我,他淡淡地说:

“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观鱼台等我吗?”

我刚想说话,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王弟也有兴致来品一品这菊花宴?”

我转身一看,看见司马承中那张阴郁的脸,心下不由得一慌,脚步向后一退,撞到了椅子上,司马承中身旁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手一伸稳稳的扶住我,笑着问:

“这就是承中口里心上常念念不忘的庆庭大夫?”

温文尔雅,雍容大方,气度华贵,然而他那句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庆庭,还不见过肃王爷?”

我定下心神,恭敬地对肃王施了一礼。辰恒起身拉过我,笑着对肃王说:

“今天乃是重阳,王兄觉得这园中的菊花如何?”

肃王和司马承中坐下,我坐在辰恒左边,有些局促不安。小厮上来倒茶,模样清秀俊美,肃王看着我,微微一笑,说:

“菊花正盛,秋意正浓。王弟好像很久没有到长安宫看安乐郡主了,莫非心有旁骛?”

“最近朝中多事,父皇命我密切关注河阳一带的旱情,无暇分身,想到宫中有王兄照拂,辰恒自是一万个放心。”

“天香楼青舞姑娘、蝶衣姑娘和 倚月楼眠月姑娘到。”

那三位活色生香的姑娘走进来时,顿时让人眼前一亮。青舞一身青色水绸长裙外罩白色纱衣,冰肌玉骨身段玲珑;另外两位姑娘都是没见过的,一位穿着紫裳,另一位穿着彩衣,艳若桃李一身馨香。上前款款施礼,肃王笑道:

“三位来得正好,有美相伴,这菊花宴想必更为吸引。”

她们坐下之后,穿着彩衣的女子拿起酒壶逐一斟酒,司马承中道:

“不知是谁的面子能请得动大名鼎鼎的妙音琴手蝶衣姑娘呢?”

蝶衣幽怨地看了辰恒一眼,笑着说:

“颢王贵人事忙,早忘了蝶衣了。蝶衣拿到了菊花宴的帖子,只盼能见颢王一面。”

辰恒双眉斜挑,带着笑按住了她倒酒的手,说:

“蝶衣姑娘总让本王受宠若惊,却不知这话让王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