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声又重了起来,他勉力地撑起身子,盘膝而坐,似是在运功,脸色青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片刻之后嘴角又吐出一口暗黑的血,随即身子就往一旁倒下,我伸手想扶着他,他却用尽力气地推开我。

“你走吧。”他有气无力地说,“趁山火还未燃至,即使肃王的人捉到了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因为司马承中一直在找你。至于我,你不放心的话,”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扔到我面前,“现在拿起它你就可以为行云报仇了!”

那是一把刀鞘上嵌满了白色雪玉的银色匕首,与其说是一件杀人工具不如说是一件精致的装饰品,我拿起匕首,却一言不发。

“我叫你走!”他激动起来,猛地咳嗽。

我站起来,拿着匕首就径直地越过他,向山谷的南边走去。不一会儿,我回来时带着一荷叶的水,还有几颗野果。他没想到我还会回来,我坐在他身旁,把水递给他,说:

“喝下去。”

他抿着唇,置若罔闻。疲倦而冰冷的视线落在身旁的碎石野花上,不再看我。只是说:

“夏晴深,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

“师兄……”我一时语塞,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更握紧了手中的荷叶。

“如果昨夜死的是我,你也会那样歇斯底里地要为我报仇吗?”他轻轻地笑起来,苍白而尽是自嘲的神色,“你甚至,知道行云让你吃下了失心散,也不怪他……”

“把水喝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中的泪意,“梅继尧,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他还是不理睬我,双目仍是闭着,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白得泛青的眼窝上,憔悴得让人心疼。我喝下一口水,俯下身子就印到他的唇上,周遭的空气升腾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灼热,然而他的唇冰凉入骨,我心里无端的颤了一下。他凤目微睁,手一动便想推开我,水珠自他唇上滴落,我抬起身子看着他说:

“即使你不来越关城,我也是不会跟行云走的。”

他斜靠在一处崖壁,睫毛悄然一动,目光仍是凉凉的,说:

“鸳鸯红锦都绣好了,却说不想跟他走?我再不聪明,也不会无知至此。”

“你”我气结,脸色也煞白起来,“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水,你不喝就算了!”

他淡淡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猛咳,嘴角又涌出一股血线。我把手指按住他的脉门,旋然一惊,问:

“你中毒了?”

“很冷……”他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身子一斜就倒在我身上。我用力地抱住他,仿似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他的脸色泛青,眉心有淡淡的黑气纠结,而山上的火势已经蔓延到这处下陷山谷的边沿上来。

“还冷吗?”我把金针插进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周遭炙热的空气烤得我身上汗如雨下,我在他身上摸出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失心散的解药?说不定也有解毒的功效,我胡乱倒了两颗出来塞到他的口里。犹豫了一下,也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半响,他还是了无生气的样子,而身旁那些枯干的藤蔓也开始沾到一些星火,开始作燎原之势。

绝望之下,我摸到了腰上系的那颗硕大的明珠,忽然想起珍珠也有解毒的功效,于是连忙把它解下来拆开,放在身边的石块上把它砸碎,融在水里,让他靠在我的肩上,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喝……

可是,还是不见有任何的起色,他眉头深皱,生命的气息仿佛一丝一丝地往外溢,俊美而苍白的脸上还有着无法释怀的落寞。我没有想过,行云到最后,伤害了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而此时,行云已然殒命,他却因为我受了内伤中了毒,天人交战,不知能否醒来,这叫我情何以堪?

他会死吗?我脑中轰然作响,一片空白,不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此睿智骄傲如此不羁风流的他的生命会消失,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心脏无端地绷紧,几乎要裂开般剧痛,我茫茫然地呆坐着,不知所措。

“师兄,对不起。”我把他紧紧地拢入怀内,眼泪终是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若真是逃不掉,我们就在这里,就这样,永远地在一起,好不好……”

我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他俊朗依旧却不再风流动人的脸,抽噎着把头埋进他的颈项之间。不远处有些树木已经燃烧起来,火光迷离,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跟他讲,有许多许多的误会无从解释。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行云这样对我我都可以原谅他,我只想告诉你,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歇斯底里,不是因为我和他有过什么海誓鸳盟,而是因为那个人曾经住进过我的心里,而我不愿意你,手上沾着他的血……

随着眼前的火光越来越大,随着生命随时的消失,这些话,还有必要再说吗?我忽然想起元宵节那夜他在船上说的那句话:

“连生命都不珍视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如果你的心或是我的心都不再跳动了,所谓的爱,又在哪里?”

是啊,如今想来,我所谓的喜欢和爱,又是多么的肤浅!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我在他耳畔轻声唱道。

这一次,我要把这首歌唱完,这一次,在闭上眼睛之前,我要告诉他,这首歌叫《踏雪寻梅》……

忽然腰上一紧,他的手臂把我绕得紧紧的,我一口气缓不过来,他的唇已经印了上来,冰冷而温柔地吻着我,带着丝丝腥味和甜意,用尽所有力气地吻着我。我怔了怔,双手亦是不自觉地拥紧了他,张开唇悄然无声地肆意回应着……

“晴儿……”他喘着气,放开我,眼眸微微张开,伸手抚上我满是泪痕的脸,轻叹一声说: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可以生气,可以发脾气,但是,不可以哭……因为,每一次看见你哭,我都很心痛……”

我的心仿似被什么重重地捶了一下,痛入心扉。原来,我一直断章取义,原来,我一直以为他眼里没有我……我死死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勉力地笑一笑,说:

“师兄,我一个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目光明澈如水,温柔缱绻,暖融融的笑意里流露着舒心悦目幸福神情,嘴角轻轻上扬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之物一般稚气单纯。他往我头上轻轻一拂,我的黑发便如瀑布般泻下,他的手抚过我的黑发,那一瞬我竟仿如被电流贯穿身体,背脊不由自主地僵了一僵,他的臂顺势缠上了我的腰,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耳畔像陈年的酒酿一般醇厚而略带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我抬头看看天空,天上的流云丝丝缕缕地飘过,湛蓝的天空是如此的深远美丽。四周的静寂更显出火烧枝叶发出的噼啪声是如此的聒噪,身旁的火势渐渐大起来,眼看着就要吞没了这个山谷。我闭上眼睛, 他的怀抱是冰冷的,但是,我和他的心,却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如此温暖过。

朦朦胧胧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裙叫做小鱼的女子,拉着一身白衣笑容温厚的秋童穿过六月幽深静谧的树林,她赤着脚奔跑着,笑声伴着脚上的银铃声在林间荡漾开去,他只是一脸宠溺的笑容。阳光从树梢上落下来,漏在他们身上一斑一点的,流动着幸福的时光……

“秋童,我想下山,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在修行,是不能下山的……”

……

繁华的市镇里,一个形容猥琐满身罗绮的富家子捉住小鱼的手不放,小鱼笑嘻嘻地念了个口诀,不知道从哪里就变出几条蛇缠上了他,他又惊又怒之下指挥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扑向小鱼,小鱼手指往空中一划,那些家丁身上的衣服居然全着了火,狼狈不堪,甚至有些被烧伤的还在惨叫。

“小鱼,别胡闹!”

秋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把他们身上的火灭了。”

小鱼噘噘嘴,“那个咒语我忘记了。”

“南无勃陀,瞿那迷纳摩。”秋童在空中轻划,忽然一阵细雨飘落,那些人身上的火居然就灭了。

他拉过她的手,隐没在人流之中……

……

“南无勃陀,瞿那迷纳摩。”仿佛身在三味真火中煅烧一般,我全身炽热发烫,龟裂的唇无力地重复着梦中的那句奇怪的咒语,我的意识游离飘忽,忽然一阵冰冰凉凉的雨点落到我的脸上,身上。我猛然惊醒,张开眼睛一看,天上竟然下着小雨,而身边的枯枝败叶却是连烧过的痕迹都没有。梅继尧仍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是双目紧闭,已经昏迷过去了。

“师兄,梅继尧,醒醒!”我疯子般摇着他的肩,他头一歪,整个人便倒伏在地上,我不禁放声大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山谷上立着一位身穿僧袍挂着佛珠的白须老和尚,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第五十一章 与君同,生死相许2

齐云寺,后山僧舍。

我坐在僧舍前的青石凳上发呆,齐云寺的悯一方丈把我们从那小山谷救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暮色渲染之下天际的云彩抹上了一线绯红,晚霞堂而皇之地霸占着西方大半个天幕,山上苍林若染,翠色秾丽,时而响起古刹钟声,自有一种撼动人心的朴实无华的自然之美。

我手里攥着那柄镶满了白玉的小刀,一位小沙弥走过来说:

“女施主,你还是用点斋饭吧,放心,你的师兄定能吉人天相。”

这时,僧舍的门“咯吱”一声开了,悯一方丈神色略显疲倦苍白地走了出来,我连忙起身迎上前去问:

“大师,我师兄他……他究竟如何了?”

悯一方丈看着我宽厚地笑了,温和而平静地说:

“施主请放心,令师兄已无大碍。”

我提着半天的心就这样放了下来,按捺着心内的激动说:

“大师于危难之中仗义相救,小女子真不知何以为报!”

悯一大师微微一笑,说:

“施主不必如此,老衲尚未谢过施主救了齐云寺一众僧人的性命,又何来感激?对令师兄也不过是略尽绵力,更何况,施主已经帮助他驱毒,老衲只是用内力治疗他的内伤而已,何必言谢?”

他见我眼中尽是惊讶之色,于是耐心地解释道:

“齐云寺今日本要遭受阿鼻地狱之火焚烧,幸得施主因缘相救,那一场雨是施主之福,亦是齐云寺之福。”

“大师,那场雨……和我有什么关系?”

悯一方丈讳莫如深地一笑,道:

“佛曰:不可说……令师兄身上的毒若是未解,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所以,施主不必谢我。反而老衲很是好奇,究竟施主是用什么来解了屹罗慕氏的毒?”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却摇摇头说:“不瞒大师说,我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也不知用了什么来解的毒。”

“慕氏修罗掌练的人入门时必须把碧玉青蛇的剧毒刺进血液里,七天之内仍能存活才能取得资格。这种毒唯有青蛇的骨粉才能解,幸好,碧玉青蛇极难豢养,它的毒液提取亦是艰难……”

我忽然想起当日穆青看见行云杀了一条碧玉青蛇时脸上的震惊表情,原来如此……

“令师兄大概已经醒了,施主去看看他吧。”

我点点头,就朝僧舍的竹门走去,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简单朴素的僧舍里,一桌一椅一床一帷帐一目了然。梅继尧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青黑之气。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他身上的毯子再拉上一点,他不自觉地皱皱眉,仿佛不满意这样的打扰,睫毛动了动,又睡过去了。嘴角轻抿,一脸的孩子气,此刻看来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让人心疼。我这时才发现平素他一副睥睨天下,一切尽了然于胸的强悍傲然的外壳之下,也不过有着一颗与常人无异的敏感而脆弱的心。

我轻轻拉出他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他的手准确的一翻便握住了我的手。

“你醒了吗?”我悄声问。

“没有。”他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嘴唇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他的手温温的,我忽然觉得安心,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他:

“你好一些了没有?”

“没有。”他一个侧身,干脆把我的手放到他心窝处,我的手掌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心里蓦地有些心慌,脸一红,就想用力把手拉出来。

“痛……”他低低地喊道。我一下子不敢动了,有些着急地问:

“哪里痛了?我来诊诊脉……”

“哪里都痛,心也痛……”他稍稍用力捂紧了放在心窝处的我的手。我气恼之余有些好笑,可是想起军营中被他推开的那一幕又笑不起来了,于是说:

“宣阳王如此这般施展美男计,所为何来?”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他忽然睁开眼睛,暗褐色的瞳仁清澈明亮,而又缠绵温柔地看着我,轻声说:

“那一天,我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我故作无知状,问:“哪一天?你说过什么了吗?”

他眼睛眨了眨,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把手伸过来。”我轻轻把手抽出来放到他的手腕上,他的脉搏有力地跳动,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即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袍,露出他精壮坚实的胸膛,右肋下的掌印已经变成浅浅的紫红色,不禁问:

“你的元气和功力大概恢复多少了?”

“五成。”

“饿了吗?我去拿些粥给你吃,吃完后还要喝药。”我把他的衣服系好,便匆匆起身走到禅院那边的厨房,有个小沙弥早就准备好了满满的一锅粥,还有一些斋菜。我把饭食捧回僧舍时,却发现他那张床空荡荡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登时心里莫名的一慌,放下食盒马上就跑出去了,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山边一株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下的石凳子上,我正想走过去,一个人却从另一边疾步走来,原来是宣平。

“宣平无能,让王爷受惊了。”

梅继尧一摆手,宣平便站了起来,继续说:

“当夜折损了五名密卫,已经查明使昆仑刺的黑衣人是肃王新近招纳的昆仑派大弟子商景,属下在通往豫南城的官道上遇到了岑桓大将军,他得知王爷遇险,连夜把大军开拨到齐云山脚,现在正在上山途中。”

“哦?”梅继尧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看来本王不回府都不行了。宣平,颢王那边有什么消息?”

“皇上对颢王赈灾的举措大为赏识,现在禹州已经平安渡过饥荒,也能控制旱情,颢王已经在返京的途中。”

“把王府的一半密卫派出,分别在沧浪江和官道上严密监视,确保颢王安全。现在的形势,只怕有些人要急了……”

我回过头把食盒拿出来,走过去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只听得梅继尧又说:

“你让人传我手谕,派人到璃城把曹崧调回越关城为城守,密切关注屹罗边境的动向。”

“是。”

我转身便走,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沿着寺中的青砖铺就的路径,晨钟暮鼓之声响声不绝,一抬头,我竟然来到了大雄宝殿。里面香火缭绕,观音菩萨金身庄严神圣,似是悲悯地看着前来谒佛的苍生。我立在那里半晌,身后一个声音说:

“阿弥陀佛,施主也来虔心参佛?”

我转头对上悯一方丈的慈眉善目,笑笑说:

“人心总是难以通达的,所以免不了求菩萨指点迷津。”

“哦,施主所惑何事?”

“一个人,总是回头看,便看不到将来;若一个人只往明日看,忘却了过往,那她其实已经失去了自己。心里觉得负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放下过往,还要不要自我……”

悯一方丈微微一笑,说:

“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曾有一只蜘蛛回答道: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你也是这样以为吗?”

. “佛门有个故事,不知施主可曾听过?有一书生,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一病不起,一游方僧人到他床前给书生看一面镜子,一名女子遇害,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原来,海滩上的女尸,就是那女子的前世,书生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他相恋,只为还他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施主,那些所谓的放不下,其实已经和你无缘。”

我的脑中仿佛有灵光泻下,醍醐灌顶。呆立半晌,不晓得悯一方丈何时离去,只知道自己的心底那道无形的束缚正一丝一丝地解除。

宝殿外的古松枝干苍劲有力,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终于把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连接起来了。当初在听雪园外遭遇伏击,为首的黑衣人用的就是慕氏掌法,后来他向谢芳龄提亲,伏击“天机”,许是为了控制谢家的商业,也为了帮助肃王夺回盟书,后来事情败露不得不离开东庭,结果在回龙峡……

我闭上眼睛,心里有些酸楚,行云对我的好或许是假的,或许是真的……然而他眉宇间那种孤独寂寞的气息却无法矫饰,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笑容能融化那颗冰冷的心,甚至曾经因为他寥落的背影而感觉心痛,曾经那样单纯的,心里只满满地装着一个他……

我趴在桌子上,昏昏然地睡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晓得自己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躺在马车里的软垫子上,梅继尧坐在我身边,抿着唇一言不发,冰冷的神色中聚满怒气,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师兄?”

他看我一眼,那溢满怒气的眼眸瞬间温和清亮起来,扶起我,说:

“醒了吗?还是不是很累?”

我摇摇头,他看着我,忽而似是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

“那个装着失心散解药的白瓷瓶子,为什么会是空的?!”

空了吗?我茫然地望着他,好像那一天,我倒了两颗塞到他嘴里,自己再吞了一颗……

“我给你喂了两颗,然后自己吃了一颗。我知道是解药,我吃了呀!”

他一时无语,表情却由恼怒变得伤怀,轻声说:

“你真是笨蛋,为什么要给我吃两颗?”

我笑起来,“那时很恐惧,”我认真的说:“梅继尧,我怕你会死。”

他的嘴唇无端地抽搐了一下,似是在隐忍些什么,伸手搂过我的肩拥我入怀,定定的看着我,说:

“在军营那一天,我好像欠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的脸忽然开始发烧,想起那天情意绵绵地在他怀里问:师兄,你喜欢我吗?现在想起真是觉得自己有点像女色狼,我讷讷地说:

“那天,你不是给了我一个用心不良的罪名?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楚?”

“是吗?”他淡淡一笑,眸子染上了一抹神采,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晴儿,或许,我应该表达得更贴切更形象一点?”

我还没想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斜侵入鬓的两道眉舒展着,凤目微眯,满写春风情意,眼波浩淼如海。他的手缠上我的腰,身上淡淡的木叶味道好闻地飘了过来,我不由得有些熏熏然;薄唇吻上我的唇,温润柔软,情意缠绵,流连不去。

良久,他轻轻的放开我,手指擦过我略带着红肿的唇,哑着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