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话中的急迫,她抬起头静静的看向他,他的目光清澈动人,用着十分炽烈的眼神看着她,可俞菲心底的那团火却越燃越大。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轻笑,神情一转,眉眼间带了魅惑的风情,她走近两步靠近他说:“小江,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就证明给我看。”

当他跟着俞菲走到宾馆门前时,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俞菲见他停下脚步,微勾下唇:“怎么,现在不跟着我了?”她这话仿佛就像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在说谎。

他咬了咬牙,提步跟她走了进去,俞菲到前台开了房间,朝他比了比房卡,两人到走到房间门口时,他不肯进去了。

俞菲坐到床上,目光冷的像是寒冬里的雪,刺骨的冰,极致的寒,不带任何感情。

她并不喜欢他。

想明白这点后,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心头还是禁不住开始抽搐阵痛。

俞菲想做什么,或者是想试探什么,他不是不清楚,可她怎么能这么想他!

把他当做和其他那些只看外表的男人一样,脑子里都是污秽的思想,用下作的手段和方式去得到女人的身体。

一想到她把自己当做那种人,他的心就犹如浸泡在寒潭里,刺痛的疼。

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自尊自傲,因着成长环境与经历,有着一根不愿被人触碰的底线。

她这样做,简直是在侮辱他。

他僵硬的站在门口,一语不发,脸上再没有热情与激动,神情冷了下来,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他生气了。

俞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还是故意问:“怎么不进来?”

他抬起头,美丽的唇形噏动,眼帘又垂了下去,不想伤害她,他还是忍着痛楚将话吞了下去。

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倏地走到他面前:“怎么,不敢了?刚刚在大街上不还是信誓旦旦的说喜欢我么。”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顿了顿,他终是抬起头与她对视,叹了一声说:“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点灰心,好像是对她这样的行为很是失望。

失望,他竟然对她失望?

俞菲的心突然被刺痛,她大力推了他一把:“你滚!”

“叫你滚啊!”她吼了一声。

半响,他终是在她的注目下离开了。

骗子,全都是骗子!

认识的叔叔骗她,爸爸骗她,就连他也一样,明明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喜欢她,都是谎话!

俞菲走回房间徘徊几步,隔了一会儿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真的让他走了之后,剩下了自己,她却这样难受。

可她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那样失望又带着点鄙夷的眼神。

为什么来这里,她也说不清楚,或者是想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者是想干脆就疯狂一次,又或者,她想通过这种方式伤害自己,让自己有个理由,能够哭一次。

但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她只是觉得好难受,胸口里像是有块冷冰冰的石头,冻住了她的心房,太疼了,太难受了,她又想起他的眼神,眼泪不知不觉得流出来,自己已经沦落成这幅田地了吗,就连喜欢自己的人都瞧不起她…

脑子乱成一团,她趴在床边流泪,尽量让自己哭不出声,然而耸动的肩膀还是暴漏了她的情绪,一下又一下的颤抖着,那么让人心疼

耳边响起咔的一声,很快,她的后肩触碰到了两瓣柔软的嘴唇。

像是熔浆一样默默化开她心口的冰石。

她转过头,看到了他,神情平静,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心中突然聚起了无限的委屈,父亲的暴亡,母亲的疾病,外债的压力,还有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慌乱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像是寻找安慰的小女孩,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他现在不离开就好了,怎么样都行,只要不要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喜欢她是吗,那么,她如他所愿。

第37章 JinJiang

俞菲仰起头,寻寻摸摸的吻上了他的唇,他僵住了,她却是胡乱的热情亲吻,这样惶恐、这样急切,只求他不要离开。

“别这样,”他推开她,俊美精致的脸上已染上绯色,眼神却是一片清明,他知道她一定有心事,可更明白以她高傲的性格定然不会说出口,他无从安慰,又小心翼翼的不想伤害她的自尊心,“你不想这样的,会后悔的。”

“我不会,”她低着头,语气很是坚定,“你不是说想让我开心吗,你不是说,没有骗我吗?”

他一愣,蹙眉抿唇,内心不断挣扎,他不愿那样做,更不愿让她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这样随意,但抬头看到她落寞的神情时,心口突然钝痛起来。

她是俞菲啊,什么时候,她露出过这样软弱的表情,无助又可怜,像一只在雨中挣扎高飞的鸟,一次又一次的被雨水打落,只想寻求一个避雨的屋檐。

那么,他愿化身成为她遮风避雨的屋檐。

终是跨过了那条底线,他伸出手将她抱上床,她沉默的躺在他的身下,用那双细腻修长的白皙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将他缓缓拉近。

之后的事情,俞菲反而记不太清,或许是不愿面对刻意模糊了这段绮丽的片段。

朦胧间她只记得几个画面。

他仰头脱下衣服时露出的结实肩膀与修长的手臂,身骨十分端正。他一直紧抿着唇,低垂如蝶翼的长睫毛偶尔轻扇,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透着无限的复杂。

他握住她的肩,低头轻吻她的额头、鼻梁、触碰到她的唇时,她能感觉到他的压制的激动。

动作渐渐快速激烈起来,吻着吻着彼此的衣物褪下,他骑在她的身上,摸索了好一阵子,突然身子朝前倾,她下意识的朝后仰了仰,随之而来的是她体内陌生的剧痛,她没想过会这样疼,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但却正如她所要的,终于,能够给自己一个理由哭出来。

他的胸膛起伏着,从脖颈留下的汗水慢慢滑落,蜿蜒向下…

火热交织的呼吸,时而激烈时而温柔的动作,体内陌生又刺激的抽动,伴随着疼痛与撕裂,心口像也被撞开了一条缝。

她睁开眼,终于想看看他。

他却是一个猛冲之后,倾身抱住了她,不久,在喘息中,她感受到了脖颈间的湿润,无声的泪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每一颗都像是熔浆烧灼着她的皮肤。

她一向觉得男人哭很没用,但这一刻,自己突然被他感染到,好似悲伤也从那些眼泪侵入到她的心底,怀着一股说不清的心情,她展开双臂抱住他,只能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去安慰他,或者说,安慰自己。

之后,在他去洗澡时,她接到了何溪打给他的电话。

“小子,找到俞菲没有啊,我跟你说,你就按我之前说的,趁她现在心情低落一举拿下,对了,你有空把她约出来,咱们一起聚聚…”

她挂了电话,被融化的心重新又冻上了,这次,更增加了片片凉意。

她穿好衣服,拿起搁在桌上的饭菜,从兜里拿出钱放在床头,正想离开时他出来了,问她想去哪,隔了会儿,他又问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俞菲禁不住冷笑一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都知道她家的事了,还装作不知情一样,本以为他会不一样的,没想到他也是这种人。

出于背叛与发泄的心情,她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自己是谁。”

那些话,至今想起时,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刺痛,那时的自己太高傲倔强,经历家变后又一直忍耐着情绪,而那些压力都在那时化作尖锐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插在了他的身上,那样肆意痛快,以伤害他人快慰自己,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痛快,伤人的同时,自己也会受伤。

她始终忘不掉他的眼神。

在她说完那些话后,他一语不发,拳头紧握,全身紧绷像一根待势即发的弓箭,僵硬的站着,偶尔还会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那双墨黑的双眼带着血丝,愤怒的瞪着她,像是黑夜中燃起的烈火,带着热烫的火气,要将自己和她都一同焚烧起来!

缓缓地,他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她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觉得再说下去没有意义,将手机扔到他前面转头走了。

她不曾知道,他回来时,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不曾知道,他为了她,舍下所有的自尊。

她不曾知道,她说的话,彻底毁了他全部。

那时的俞菲无情的转身,拎着已经凉透的饭菜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温暖和爱。

那天之后,俞菲继续忙碌于四处寻找办法还债,一边要躲着许司机家属的寻找,一边还要努力维持生活,还好最后王颜拿出存款,俞菲终于还清了欠款。可第二天司机的妻子在学校找不到她后,竟然找到了她家附近,俞菲怕妈妈再受刺激,也因为生活问题,只能办了休学,在外放出自己去美国的消息迷惑司机的妻子,一边又赶忙带着妈妈离开了永兴市。

期间的酸楚无法言喻,初到外地的拮据与困窘,没有生活来源,妈妈又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学历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杂工却遭遇性骚扰,回家被尾随,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有次竟然失踪了两三天,俞菲心力交瘁,接连的时间耗费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几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那件事。

但小江,也就是江时戈一直在找她,最初是想要个理由,最后却变成了疯狂的偏执。

她彻底的利用了他,又说出那些伤人的冷话后,竟然不声不响的去了美国。

于是他也去了美国,动用一切关系去找她,可是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她。

他开始失眠,因为每次入梦,他都能梦到她冷着脸说的那些话,当自己是玩物,不过就是玩玩,从始至终,他所牺牲的那一切,她都没放在眼里。

她不爱他,不喜欢他,还说后悔了,蔑视他,用那些冷言箭语践踏他。

找不到她,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再回荡她那天残忍决绝的话。

为了麻痹自己,只要能发泄的渠道他几乎都试过,吸烟、酗酒都是轻的,飙车、潜水、蹦极、跳伞,有时候几乎就是在玩命,父母工作繁忙根本不知道,谈淸让和连奕笙也拦不住他,有时他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死了,俞菲会不会来参加他的葬礼呢,她会后悔吗?

怨怼成了仇恨,思念变为偏执,他隔绝了自己对异性的亲密,他要找到她,一定!

是她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怎么能他这样痛苦的活着,而她却在其他地方逍遥快乐呢,一想到她也许找到了其他的男人活的幸福,他就恨得不行!

那件事几乎毁了他所有对爱情的期待,他一直在找寻俞菲,从最开始的喜欢渐渐发展成偏执的迷恋,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爱她,也恨她,但这些,那时在辛苦生活的俞菲并不知道。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是不是太迟?

第38章 JinJiang

其实,隔了一段时间,当生活暂时稳定后,在寂静深夜间,她偶尔会想起他和那天的事,冷静下来,也能明白电话里的何溪估计只是一厢情愿的给他出主意,为的就是想引她出去,他也许并不知情,何况那天的事也是自己主动的。

自己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过分,简直可以说是言语上的凌迟…

做了那种事,说了那些话,她不是不后悔,只是每次想起,眼前都会闪出他震惊受伤又愤怒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凌厉,令她不敢再去回忆。

再想起那时他的眼泪,她也终于明白,他心里明白自己对她而言只是发泄的工具,但他还是选择了她。

明白这点之后更让俞菲无法去面对这段回忆,为了保护自己,她故意忽略遗忘了那件事,本就没太多交集的人,没过几年,连名字都想不起,相貌也记不清。

一天天,一年年。

她刻意的去遗忘,但这几年,每当男人用热烈的眼神望着她时,她的脑中总会浮起一个模糊的眼神,那个眼神更热烈,更专注,更深情。

然而很快,眼神逐渐变化为凌厉愤怒,她不敢直视,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也拒绝了他人的追求。

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是这些年,始终没有成功过,那天的事,不止是他的心病,也成为了她心底一道抹不去的伤痕。

直到,回到永兴市。

再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时,曾经的热烈痴然都已消失,变成了清冷淡漠,唯有专注不曾变过。

她被那眼神中的专注吸引,无法自拔,终是进入了他的圈套。

不是没有过怀疑,多少次,他说的话,他的眼神,他那么了解自己的习惯,那些熟悉感和一闪而过的画面明明近在眼前,而她却选择避开了。

因为愧疚,她避开了那些猜测,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不受伤才欺骗自己,直到避无可避。

这样也好,当年欠了他的,现在还回来。

她该他的,是要还了。

俞菲睁着眼直到天明,光线透过窗帘,映出她苍白的脸。

一夜未眠,她觉得脸上紧绷绷的,一摸眼角,还带着点湿润,原来自己哭了。

她转头看到床头边放着的杯子,拿到手里转了转,杯子的质地仿佛黑曜石一样的纯黑,显得自己的手指都异常的白。

这个杯子,江时戈再也用不上了吧。

她把杯子放下,木然看向窗外,鸟啼声偶尔传来,显得街道更加安静。

现在她知道了一切真相,从前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为什么江时戈会出现在律师事务所,屡次出手帮她,谈淸让的冷淡,连奕笙对她的厌恶,还有那个深夜他的到来,他若有似无的暧昧,他的吻…

俞菲不愿再想下去,一想到那些都是他做出的假象,都是为了迷惑自己而装扮出的温柔,她的心口就忍不住阵痛。

很好,他已经成功的报复自己了,初次的恋爱沉沦,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如果他要的是这种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报复,那么,他成功了。

可她有种预感,江时戈并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这件事。

起床洗脸,俞菲没有注意到王颜的房门,小小的,露出一条缝。

俞菲正常上班,可整个人坐立不安,精神偶尔会放空,时不时的又会看手机,心乱如麻,她觉得自己可能在重复当年江时戈的体验,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

她现在就像是等待楼上吵人的邻居扔下第二只鞋一样,然而那只鞋一直不扔下来,她也只能焦躁不安的等。

然而她没等来江时戈的消息,而是他的朋友路远峰联系了她。

其实俞菲也有想过,要不要将妈妈转去别处治疗,但她更知道,这样突然换医生,对妈妈的病情没有好处,何况妈妈的近况越来越好,可见路远峰的治疗十分有效,可她还在挣扎时,路远峰却通知了她一件令她一直提心吊胆的事。

王颜的病情出现了阻碍。

她请了假去医院,路远峰一脸凝重,他也很不明白,王颜的病情已经好了大半,只要进一步治疗,让她接受自己丈夫离世的事实,就差不多会痊愈了,可在这时她竟然开始抗拒治疗了。

路远峰问她:“她最近有没有提起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有关你父亲的事?有些话她可能不会和我说,但应该会跟你提起的。”

俞菲思索片刻:“没有。”最近她家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会不会是见到了曾经的亲戚或朋友?”

“亲戚是不会的,他们都不在永兴市,朋友的话,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我妈没有提起过。”

路远峰十指交叉叹了声:“这样的话,找不出原因很难再进行下去,患者的配合直接影响她的病情,对了,她当初为什么会接受治疗的?”

俞菲神情一滞,当初劝说妈妈去治疗的人,是江时戈,而具体的原因,他并没有和她说。

路远峰知道后一拍手,“那还不简单,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他摸摸下巴,“不过稀奇啊,你来这里他竟然没跟着来。”按照他的印象,江时戈对俞菲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寸步不离的,那时在他家买个菜都得把自己留在家里,他们两个人结伴去超市呢。

俞菲低下头,不知怎么开口,显然路远峰对于她和江时戈的事情是不知情的。

路远峰是个豁达大方的人,他拿起手机,边解屏边说:“我给小江打个电话就知道了,正好让他来接你。”

“别!”俞菲的心提了起来,马上拦住他,顿了顿才说:“他最近有点事,比较忙,所以才没跟我一起来。”

路远峰一愣,忙?那家伙除了实验室的事还会忙什么?何况他都请假了…

“哦,这样,”他眉梢挑挑,啧了声:“怪不得呢。”

“我去问他好了,”俞菲咽了咽口水,下了决心抬头对他说:“之后我再和你说,行吗?”

路远峰展颜一笑,“当然了。”

俞菲走出医院,心底沉甸甸的,自己去找江时戈,总比路远峰要好,两人现在已经撕破脸,谁知道江时戈会说些什么,她可不想路远峰边打电话,边用奇异尴尬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最后的结果,她并不想由别人来通知她。

就算结束,哪怕前面是铺满碎玻璃的荆棘之路,她也会走上去,哪怕自己会变得鲜血淋漓。

当她再来到江时戈家的门前时,连自己都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一旦进去,再出来时,一定和现在的心情不再一样。

会后悔吗?

不知道,她只知道妈妈的病情是最重要的,见过那么多医生,只有他说动了妈妈,可见他一定有办法,就算为了妈妈,她今天也非要进去不可。

狠了狠心,她上前按了门铃,可两三分钟过去了,门仍旧没有开,他不在家?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俞菲转过身,想着要不要明天再来。

现在她的态度,仍是逃避的,不敢面对江时戈,也不敢面对自己,原本倾心付出的感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她怎么能不灰心悲伤,能够决定再来见江时戈,已是比常人坚强努力了,但在心底一角,她还是庆幸没有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