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却只淡看了他一阵,眼底就泛上些冰冷的笑意,良久才淡淡来了一句:“王爷可否再容我思虑几日?”

这么苦口婆心,温柔相对,他却还是不松口,李靳脸色略有些不快,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仍是那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也好,沐先生先养好伤再说。”

出了营帐,他憋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不由一阵烦躁。

他若不是看顾清岚身体实在弱,不过受了一轮刑罚,就吐血昏迷,少不得还要继续敲打一下他的筋骨。

眼下太医说了,顾清岚本就有心疾,也受了风寒迟迟未痊愈,气血更是不足,再拷打下去随时能断气,他才停了手,采取了怀柔之法。

可没想到还是吃了个软钉子,军情紧急,哪里有几日几日的给他思虑?

李靳想着,眼底终是添上一抹狠毒:硬的软的都试过了,要是这个顾清岚还不乖乖就范,管他是不是国士,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可让他人再得了去,一刀杀了干脆!

第88章

路铭心小姐千辛万苦地拍完自己那边的戏,拖着两条灌了铅一样的腿,跑去找她心爱的男人时,看到的就是如下场景:

顾清岚一身白衣,斜躺在帐篷中的卧榻上,因为是在病中,还散了一头长发,如瀑黑发逶迤洒了半枕,衬得面色更如雪般莹白。

他用手半撑起身体,面对着坐在床前的英武男子,不知是说到了什么,他还微垂头,勾起了唇角。英武男子看向他的目光也一再柔和,甚至持起了他的一只手,去摩挲上面包着的绷带。

对于路铭心小姐来说,这无疑抓到了出轨的现场版,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步冲上去,还妄图一把将英武的男子推开:“李哥!你乱摸什么!”

李靳一愣,看到她悲愤无比的目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就笑得无比贼:“顾先生说手上包这么厚,手指头都变木乃伊了,动都动不了,我就过去摸摸看啊!”

路铭心悲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顾清岚的手抓起来,道具组真认真,的确是包了厚厚一层,为了追求逼真,用的还是粗麻布,不是医用纱布。

可就算是包了粗麻布的手,也不能让李靳占了便宜!路铭心愤恨之余,把那只手放到唇下,吻了吻…然后她就表示,这布尝起来味道有点咸咸的。

再然后她就被顾清岚一指头点在额头上:“乱舔东西,快去漱口!”

李靳在旁边拍着腿大笑。

魏敬国对天默默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铭心和李靳都给我先出镜头,清岚还有几个特写镜头要补拍,你们还想不想快点收工?”

在魏导演的威压下,他们都老实起来,跑去一边,看魏敬国让对着榻上半卧的顾清岚各种拍。

路铭心在旁边看着那微垂下的黑长睫毛,那眼底的淡淡柔光,那屈起手指放在薄唇边轻咳时指尖透出的荧光,双手握拳捧在心口,留着口水说:“我清岚哥哥好美!”

李靳在旁边摸着下巴说:“说起来,我突然有些敬佩你了,我要是有这么个人,一定放家里藏起来,除了我谁都别想看。”

路铭心也是憋了很久了,满头黑线地看了他一眼:“李哥,你真的男女都可以啊?”

李靳转头看了她一眼,对此疑问也见怪不怪了:“我喜欢的都是女人,喜欢我的倒是有几个男人,不过我看不上。”

路铭心也知道娱乐圈有些传闻的确是三人成虎,不过李靳这么干脆利索的否认,也让她有些意外:“那些说你男女都要的话传的那么凶,你怎么不否认下?”

李靳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过是几个上赶着想泡我,却没泡上的男男女女传出的闲言碎语,理他们做什么?”

这份坦荡和气度的确也够爷们,路铭心顿时有些佩服:“李哥你也算个真汉子了啊。”

李靳又看了她一眼,对此溢美之词也还没反应:“当然也是没人有胆子当着我的面问我,所以我也没有否认的机会。”

路铭心也学着他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我还真勇气可嘉。”

李靳还难得又夸了她一句:“我才说突然有些敬佩你,胆子还真不小。”

这句明明是夸奖,不知为何听着有那么点像威胁…他们两个人聊得很愉快,旁边不小心听到的工作人员,就擦了一头冷汗。

反反复复拍了好几遍,魏敬国终于表示可以收工,这时也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路铭心上去扶顾清岚起身,又跟去化妆间帮他脱衣服卸妆,男演员脸上的妆本就比较淡,只是打些粉底让肤色在镜头下看起来更柔和罢了。

顾清岚肤色在男人里原本就是偏白的,就算病容妆,也不需要抹太多东西,只需要将唇色调整下就好。

路铭心拿着卸妆棉,一点点仔细替他擦着,看到他眼底那点遮掩得很好的倦色,就突然有些心疼:“清岚哥哥…拍戏很辛苦吧?”

顾清岚笑笑,握住她空闲的手说:“还好,只是初次接触,要学的东西有些多,幸好大家也都帮忙。”

路铭心想到本来表演就不是他的兴趣和爱好,他平时的事情又已经那么多了,又是学校,又是公司的,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把他硬拉进了剧组。

化妆间里没有别人,她想着,就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了下,低声说:“谢谢你,清岚哥哥。”

顾清岚看着她,目光仍是柔和无比:“没什么…应该向你道谢的是我。”

他们卸好妆出来后,李靳和莫祁已经在车上等着他们了。

这些日子和他们两个人相处太好,顾清岚和路铭心已经不跟着自己的助理坐保姆车了,常在收工后,和他们一起走,四个人在车上随便聊几句,相处间有种好友的放松。

若说这次有什么拍戏之外的收获,也就是多结识了这么三五个好友。这个圈子是非算计太多,这样平淡又真实的友情,其实已经弥足珍贵。

回到了酒店房间,顾清岚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路铭心笑笑说:“清月说要来剧组探班。”

路铭心愣了下,才说了句:“哦。”

对于顾清月,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路铭心的印象都很浅淡。

前世顾相也只有这两个子女,还都是嫡出,按说他们兄妹间感情应该很深厚,可顾清月却甚少和顾清岚一起出现。

就连她回忆起前世和顾清岚一起被关在那座院子里的事时,也丝毫没有顾清月出现过的印象。

现在她更是常年在国外,据说中学时就已经在美国读书,连知道她和顾清岚结婚后,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跟她这个新晋嫂子随口聊了几句,并没有回国。

甚至连她母亲毒害哥哥,闹出那么大动静,她这个人也像是消失了一样,丝毫不过问一下。

她想着,就说:“说起来我上次见清月,她还只有十来岁吧?你们这些年也不常见面吗?”

顾清岚去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随口应了一句:“哪里,清月从小就跟着我,在国外时也和我住在一起,只不过这两年我回了国内,她学业未成,只能留下。”

随着他这句话,路铭心感觉到了一股违和感,在心头一闪而逝,但她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头隐隐作痛,开玩笑般岔开话题:“对了,还有任染呢,怎么他突然就跟不见了一样,之前明明还老出现。”

顾清岚正在打字的手一顿,随即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冲她笑了笑:“他实验室里有些急事,前些日子先回美国了。”

第89章

这是大齐至安九年的秋天,天气已经逐渐转为寒凉,北疆的初雪也过早地降临。

他躺在只能看到一方天空的帐篷里,看着帐外飘零的雪花,偶尔会有雪片飘入到帐内,于是那些雪片就在窗子下落成了一小片,淡薄又羸弱,却固执地占据了那一角。

帐内的温度其实并不高,虽然西夏王令人搬来了火炉等物,但因为他要求打开窗子,所以关不住的寒意,就这么透了进来。

静看了一阵,他就侧过头,压抑地低声咳嗽,唇边不意外溢出些甜腥,在这几天来已经太寻常,他只是抬起手指,不在意地擦去了。

从最后一次劝降过去,又已经过了两天,西夏王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了,他能看出他每次来时的脸色,越加阴沉冷酷,对待他的态度,也没有了殷勤和体贴。

在他病入膏肓之前,应该就会被西夏王暴怒地砍掉,所以他也不用再去忧心这些繁琐的小事。

那么归降呢?在他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外界都已经认为他已是个投敌叛变的降臣,有些事,他也还是不会去做,若为了苟活,就去背叛自己的国家和臣民,那还不如就此死去,倒也归于尘土,了无挂碍。

只是…他想起她临别时那愤怒质疑的目光,她是否能懂呢?懂得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是即使他死去,她也还是会认为他是个重利轻义的小人?

他想着,唇边就浮上了一丝自嘲的笑容,他这一生,也算空负虚名,枉送性命…就像父亲所说过的那样,与家国皆无益处,连死都是,别说死得其所,连死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在他即将又疲倦地合上双目时,帐篷的窗口处,却传来了几声极其细微的声响,那声响太小,连日夜守在帐外的卫兵,都没能听到。

而后他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啾鸣,接着,眼角处划过一抹亮丽的青色,那只小鸟小心地飞过来蹲在他肩膀上,歪头打量了一下他后,还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惊诧之余,以为这只是一个幻象,继而又在那陌生的触感里找到了真实感。

鸟儿还亲昵地蹲在他肩上,他也看到它的一只嫩黄脚掌上,绑了一只小小的信筒。

他认得它的,它是季瑛的爱宠,有个堂皇的名字,叫“青凰”,他却看出它是只雌鸟,笑季瑛不辨雌雄的同时,坚持称它为“青儿”。

鸟兽亦有灵,似乎觉察出了他的怜爱,他只要进宫,它总喜欢飞落在他肩上讨果子吃,他也总是有求必应,喂得多了,季瑛总笑着说,再喂它就肥的飞不起来了。

就眼下来看,它还是可以飞的,不仅可以飞,还飞过了崇山峻岭,在这敌营之中找到了他。

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他抬起仅能动的左手,将那只信筒从它的脚下取下来。

里面的信件自然是季瑛书写的,蝇头小楷里透露的俱是对他的忧心和挂怀。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目光微动:在此时,他的主君却仍信任他,与他来说,不知是喜还是忧。

看完后将那页纸丢在榻前的火炉中烧了,他手边并无片纸点墨,略加思索,撕下手边白帕的一角,咬破指尖将心中言语写于帕上。

他已无右手可用,但世人却鲜知,他左手仍旧写得一手好字。

事毕,他送青儿返程,手边没有其他的食物可以给它,只有一些冷掉的薄饼,他掰碎了放在掌心,看它急切地啄食,目光更加柔和,低声道:“青儿莫急,委屈你了…待回了禁宫,陛下会给你果子。”

他不敢说日后亲自再给它喂食,只因此刻前途黯淡,生死难料,他何苦再去骗一只小鸟,让它以为还有再次相逢之时。

只是青儿的到来,却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并非他自己的逃脱之计,而是事关战局的生机。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不再耽搁,挥手让青儿飞出帐外,而后抬起头,就看到了掀开皮帘走进来的李靳。

惊诧他不再躺着,而是半坐了起来,李靳神色也变了变,继而带着凉意地笑了笑:“看来沐先生想了几日,总算是想通了点什么?”

他微微一笑,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攒些精神,方可和王爷多聊几句。”

他态度暧昧,不过是拖延时日,在李靳听来,却是态度松动的迹象,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柳暗花明的迹象,李靳一挑长眉,目光中也有了些期待:“如此看来,沐先生是真想通了…”

随着一声“通过”,镜头停止转动,李靳也笑着去拉半躺着的顾清岚:“顾先生,躺了半天,腰酸不酸?”

顾清岚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掌从榻上站起来:“还好,躺着演戏,总算比较轻松。”

李靳也哈哈笑了起来,他身后路铭心不甘心地挤过来,握住顾清岚的手说:“还好有被子盖,不然老穿这么薄,清岚哥哥都要感冒了。”

为了追求飘逸的效果,顾清岚的戏服都是白衣为主,布料还都是丝绸薄纱,西北影视城虽然没有像剧里一样,已经开始下雪,但着实已经有点凉了,他的衣服穿上还真是会有些冷。

顾清岚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鼓囊囊的脸颊:“没事,我哪里那么脆弱。”

这话用他现在这样,好像碰一碰都能碎掉跟着风飘走的扮相来说,还真没什么说服力,路铭心又扁了扁嘴,将手里拿着的外套给他披上。

其实在路铭心看来,她目前的日子也还是滋润的,白天拍戏虽然辛苦但还扛得下来,晚上则可以抱着顾清岚美美睡一觉。

且不说那细腰长腿抱起来手感有多好,三五不时她还能亲亲摸摸,还有这个那个的,简直不要太餍足。

因为晚上可以补回来,所以连续几天来,顾清岚白天被李靳霸占着摸小手搂小腰什么的,她都忍了。

但在李大哥眼里,路铭心美女每天看他的小眼神,还是那么充满了嫉恨和幽怨。

当然李靳这样自诩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士,当然也不会对一个小女人的醋意有多大反应,他只是…跟顾清岚说话的时候,那笑容更灿烂温柔含情脉脉了许多。

就在这样戏里戏外两重天的诡异气氛下,那些军营权谋的戏份,竟然就稀里哗啦快拍完了。

而这一段戏,也是全剧的重头戏之一。

沐亦清在青鸟的通讯之下,假意归顺西夏王,在屡建奇功之余,私下却屡屡通过青鸟传讯给路铭心,教她克敌之法,里应外合,竟将原本以为定能制胜的西夏王逼得节节败退。

然而西夏王毕竟是智勇双全的枭雄,在大营即将被攻破的当口,认定了这背后是沐亦清在捣鬼,一掌将他打成重伤,而后弃在营地之中。

 

第90章

得到顾清岚被生擒的消息时,路铭心正在和莫祁一起巡视营地。

激战两个月来,因为她英勇善战,兼之常有奇计,她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日渐显隆,莫祁也上了折子,奏请女帝授予她正式的军职。

听到那个副将禀报说擒获了顾清岚,路铭心的脚步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下,扶在腰间长剑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她抬起头,跟莫祁交换了一个神色,为了稳定军心,她和莫祁告诉军中时,都说的是顾清岚先通敌后投敌。可事实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顾清岚是为了解救他们二人,才失陷于敌营,如果说后来投敌,也大约是严刑逼迫所致。

虽然里面还有些曲折,但投靠敌军就是投靠敌军,顾清岚当然也不能算是清白。

然而就算她和莫祁自认为了大局,不得不牺牲了顾清岚的一些声名,想起他当初孤身独闯敌营的壮举,也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所以在攻破西夏营地的时候,莫祁就颁令下去,命众将士务必生擒顾清岚,并宣称这是女帝的律令,生擒有重奖,随意砍杀则反而要问罪。

这样的安排之下,顾清岚生还的可能自然大大增加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路铭心在莫祁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愧色,就轻吸了口气,对身前的副将说:“即使如此,好好关押起来,即日押解回京吧…”说到这里,她还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陛下要亲自审问罪臣,一路上好生照顾着,不可怠慢。”

四周的摄像机还在转动着,路铭心却有刹那间的恍然:到现在为止,一切跟前世的情形没有分毫差别。

她因为心里的那点歉疚,不敢去见他,再加上军务繁忙,自然就一句话将他安排回京就好。

那时的她,还在心里想,总归回到京城后,有陛下照顾他,还有御医良药,哪里轮得到她担心。

于是她就心安理得地又在边关了两月有余,两月后她回到京城,再能见到的,却只是地窖中他早已冰冷的身体。

她从未想过,是她给了他一个“叛国谋逆”的罪名,又将他推回了满是寒刀冰霜的京师,又怎么还能坦然地以为他还能等她回去?

那一刻在她都恍惚了的神智里的,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他在最后的时刻里,都想了些什么?

会想到她吗?还是早已心死,连一点回忆也不愿再匀给她?

他饮下那杯鸩酒时,如此决绝,是因为世间再也没什么值得他牵挂眷恋了吗?

那一刻,拥抱着他早已冷透的身体,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变得和他一样冰冷,唯独胸腔中跳动着的心脏,每动一下,都牵出千丝万缕的痛楚——也唯有此,才能让她记起自己还活着,活着承受已经永远失去他,连任何歉意和补偿,都再也无法给予他的痛苦。

镜头里,她紧握着剑柄,整个人如同一柄绷紧了的弓,她看向扮演副将的那个演员,等他说出和前世不同的台词。

在她说了那些话后,副将就抱拳躬身答了是,而后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可罪臣沐亦清他…似是受伤颇重,若依照常例押解,不知能不能撑到京师。”

副将口中的常例,自然是囚车押送,莫说伤势有人医治,就是一日三餐,也不见得能供给。若犯人本就伤重,半途中就死亡也是平常事。

路铭心听完,神色却蓦然变了,眼睛也睁大开:“你说罪臣他…伤重?不是说了这是陛下的严令,谁那么大胆,竟敢伤他?”

副将忙答道:“此令已经三番四次传下去了,自然不是我军中的人,只是找到罪臣时,他已经伤势颇重了,应当是西夏叛贼所为。”

路铭心已经没了心思听他在这里推诿,咬了咬唇说:“人在哪里?带我去见!”

即使顾清岚后来确实已经投敌,莫祁对他的感情,也仍是惺惺相惜居多,开始时,也的确是全赖他奋不顾身相救,才得以脱困,所以也忙说了声:“我也同去看看。”

那副将也正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不然押解途中真死了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交差,忙躬身领他们过去。

镜头转过,他们在凌乱的战后营地中穿过许多帐篷,来到已经被战火半毁的一座帐篷前。

路铭心眼尖,隔得还远,她就一眼看到依靠着一根断木勉强站立的那个白色的身影。

即使被传令下去不可伤害,但大齐的士兵显然也没有客气对待俘虏的习惯,将手里的长刀架在他的颈间,催促他快走,不耐烦中,还伸手推了他一把。

也就是这一推,将他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形推得向前跌倒。

路铭心紧握着刀柄的手连忙松开,大步跨过面前散乱的兵器和杂物,在他扑倒之前,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

落入怀中的身躯,如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离得近了,她一眼看到他胸前那分明不是一次晕染上去的血迹,落在被沾污的白衣上,仍是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