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蓉一听,果然立刻停止脚步,迅猛地回头。

宁菱向她走近几步,一边举起手中锦盒,一边说道:“都与何旭东心心相印了,还说跟他没有来往?莫非娘娘习惯了口是心非?”

看着那个熟悉的红色盒子,柳从蓉娇容刷地泛白,轻声怒嗔:“我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中?你跟杨德芙要的?”

宁菱不语,只是诡异地注视着她。其实,这盒子是刚刚从店铺拿到的。

看到自己与何旭东的定情之物被众人沾染,柳从蓉悲愤交加,想都不想就伸出手,准备抢夺过来。

宁菱早就料到她有此一着,比她更快一步地收起锦盒。

“还给我!”柳从蓉愤然作色。

“娘娘若肯与下官合作,这玉坠子…一定物归原主。”宁菱顿了顿,继而字字清晰地吟出,“柳梦依,于烨晫皇朝278年,为礼部侍郎柳邦楠之妾何氏所生,在家排行第三,起名柳梦依。烨晫皇朝282年,柳邦楠之正妻林氏产下一女,取名柳依依,故柳梦依被迫改名为柳从蓉!”

第十二章扑朔迷离

宁菱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柳从蓉,“柳依依的出生,代表着柳从蓉好日子的结束,本来就不受重视,后来更是备受冷落和欺凌。直到10岁那年,一个斯文俊秀的小男孩走进了她的世界,她日夜无光的日子开始恢复些许曙光。”

忽略柳从蓉的诧异和震惊,宁菱继续道:“她以为,快乐之神会一直眷恋她,可是柳邦楠为了攀附权贵,硬是棒打鸳鸯,拆散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自此柳从容再次堕入地狱的深渊。”

“你到底想怎么样?”柳从容不忍再听下去。

“为了唯一的亲人——你那苦命的母亲,你忍痛割爱,嫁到辰王府,不过你的心一直没变,一直系在那个斯文温柔的他身上。”觉察到柳从蓉眼神开始转向凄惨,宁菱语气也跟着一转,“可惜他去了,还没等到真正的幸福,就那样冤死了。”

青青绿草出现滴滴晶莹,那是泪珠,来柳从蓉的泪水的凝结。

“为了追求爱情,娘娘不惜冲破传统束缚,这种为真爱不顾一切的精神,着实令下官深感钦佩。然而娘娘如今的畏缩退让,却又让下官替何旭东感到不值。”

“旭东…旭东…”柳妃突然低喃起来,缓缓地向前几步,重新回到湖岸边,平静的湖面倒映出她略显憔悴凄然的娇颜。

看着她,宁菱不由心生一股同情,实在不忍心再出言刺激,然而想到正事要紧,她唯有继续,“传统固然要守,但内心信念更重要。娘娘可曾了解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是否努力争取追求过?”

无声的泪水自柳从蓉眼眶溢出,缓缓划过面颊,最后打落在平静的湖面,漾起一个个浅浅的小圈。

“何旭东与娘娘原本两情相悦,但碍于礼教束缚只能发乎情,止于礼,最终还落个天人永相隔。生前,他过得无可奈何,死后还要不瞑目,这公平么?难道这就是娘娘想要的结果?”宁菱喘一喘气,借以平缓内心的激昂。

“我和旭东,一直有来往!”柳从蓉终被打动,“但碍于身份,只能偷摸相见。”

“这事…辰王爷一直知道吧?”宁菱赶紧抓住机会。

“嗯!”

“他不生气吗?基于面子和声誉,他应该阻止你,不是吗?”

柳从蓉愣了愣,不再接话。

宁菱见状,转向另一个问题,“娘娘能否如实告诉本官,您与何旭东平时都约在哪儿见面?”

“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相见,我们每次都约到郊外,那里有山,有水,有溪流,简直是人间天堂。”柳从蓉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宁菱看在眼中,叹在心里。与心爱的人一起,就算是地狱也会变成天堂吧。“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时?”

柳从蓉眉头蹙了蹙,“旭东受害三日前。”

“约会过程中是否碰过一些可疑人物?”

“没有!”柳从蓉摇头,但很快的,她又答:“唯一一次是被大理寺卿张大人撞见!”

张誉胜!!宁菱心头猛地一颤。

“张大人与旭东父亲关系甚好,他答应过替我们保守秘密。”柳从蓉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宁菱的猜想。

“最后一个问题,娘娘能否坦白说说您与辰王爷的关系?辰王爷最近有无出现异常,或对你发出一些警告?”

“这与此案无关,我拒绝回答!”

“不,绝对有关,你必须回答!”宁菱摆出严肃的模样。

不过,柳从蓉不买她的帐,“我只能告诉大人,王爷绝非凶手!”

“因何如此肯定?”宁菱明眸露出狐疑之色。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理由可讲!”

望着满面倔强的她,思及好不容易建立的柔缓局面,又秉着做事应该稳步发展的宗旨,宁菱于是暂且放过她,提出告辞。

柳从蓉自然不会挽留,静静目送她离开。

踏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宁菱低头走着,迈出几步后猛然回头,扬声张喊:“娘娘性格淡定,不屈不挠,坚强勇敢,下官甚是欣赏,希望有日能与娘娘以朋友的身份见面!”说完,立刻拧转过头,朝出口信步走去,留下满面错愕的柳从蓉呆愣在那。

oooo一夜缠绵ooo

回到皇宫后,宁菱马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刚刚收集到的资料记录下来。

然后反复看了几遍,视线最终停留在张誉胜三个字上,娇蓉渐渐涌起困惑之色。此案真的与他无关?他碰见何旭东与柳从蓉幽会,当真只是偶然??

一介书生,文质彬彬,不懂功夫,与凶手情况十分吻合。但有一点,张誉胜并非左撇子。另外,柳从蓉为什么如此肯定何旭东的死与东方辰无关?

乱了,又乱了,或许说,这案子,一直都没理清过!宁菱长叹一声,无力地低垂下头。

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黄护卫求见!”

黄俊!宁菱立刻收起电脑,走出寝房,快速来到偏殿。

“大人!”护卫打扮的年轻男子首先向她行礼。

“快起来吧。今天有什么进展?”

“属下根据您的吩咐去了何旭东案发现场再做巡查,碰到一个樵夫。”

“樵夫?”

“原来,这樵夫就住在附近,他说经常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在山脚那约会,属下猜想,他所指的应该就是何旭东与辰王妃。”

“樵夫还说些什么?”

“自从本月初八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对男女。”

“初八?不就是何旭东案发当日?”宁菱惊呼,“他是什么时间看见何旭东和柳从容?”

“未时一刻,他每天都是那个时候上山砍柴,因而记得特别清楚。”

未时一刻!距离何旭东死亡时间只有一刻钟!难道凶手是…

第十三章稍有眉目

发觉宁菱面色突然大变,黄俊不禁急声大问:“大人,您怎么了?没事吧?”

宁菱仍然眉头深锁,“那樵夫,他确定初八那天看到的女子是辰王妃?”

“不一定。由于互不相识,樵夫每次都是远远望着他们。”

“也就是说,他并无真正见过何旭东与辰王妃的样子?”

“可以这么讲!”

听到这里,宁菱脑子又是一片混乱。柳从蓉明明说过与何旭东最后一次见面是本月初五,即何旭东被杀三日前,可那樵夫怎么说在初八那天见过她?

到底是柳从蓉在撒谎呢,或是樵夫在撒谎?但樵夫与何旭东他们素未相识,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难道是第三种情况——樵夫那天所见的女子并非柳从蓉?

然而,何旭东对柳从蓉一往情深,假若有另一个女人,他没必要冒着危险再与柳从蓉牵扯一起。

看到宁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地皱眉,眼神不断更换,黄俊以为她有新发现,不由问道:“莫非大人想到什么?不妨说出来,看看属下能否给点意见?”

宁菱暂且回神,望了一眼黄俊,始终还是没把心中猜想说给他听,而是另外交代:“我想见见那樵夫。”

黄俊先是怔了怔,随即大声应答,“好,属下这就安排!”

第二天,在黄俊的引进下,宁菱再次抵达案发现场——郊外的蘑菇坡山脚,还召见了那位樵夫,最后得出的结论仍是,柳从蓉涉及嫌疑。

回到皇宫后,她把整个情况禀报给老皇帝东方敖,向他请示要正式审问柳从蓉。

所以今天,在张誉胜的协助下,宁菱在刑部大堂设座,开始了本案第一场审讯。

“臣妇叩见大人!”由于是正式会审,柳从蓉被带进大堂后,根据律例正规行礼。

宁菱对她打量数秒后才叫平身,紧接着开始提问,“辰王妃柳氏,本官问你,本月初八午时至未时,当中两个时辰,你身在何处,做些什么?”

“一直呆在寝房。”柳从蓉想都不想就立刻回答,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这反而让宁菱更加狐疑,她继续审问,“是否有人作证?”

“没有!我苑里配给4名下人,他们都知我喜欢清静,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进房惊扰我。”

“你每次进出府第,都是经由正门?”宁菱又问。

“不一定!”柳从蓉答得干脆短促,且实话实说。每次与何旭东约会,她都经由后门出发。

宁菱默然,转眼看了一下左前方的张誉胜。

张誉胜对她微一颌首,尔后看向柳从蓉,严声问道,“辰王妃柳氏,你与何旭东约会时,通常穿些什么衣衫?”

“随意!并无特定衣装。”

“那你是否有件淡黄色、下摆绣着一朵红色大牡丹的罗裙?”

“没有!”柳从蓉答后,脸色倏地一变,直视张誉胜,“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不到张誉胜的回答,柳从蓉视线转向宁菱,用眼神询问,闪亮的眸子似乎还涌动着某种异样情愫。

宁菱犹豫片刻,还是缓缓说出:“何旭东案发当日,有目击者看到他与一名身着淡黄色牡丹绣花衣裙的女子出现在蘑菇坡山脚。”

柳从蓉听后,樱唇蓦地一颤,身子轻抖,面色更是刷白。

看到这里,宁菱内心的猜疑瞬间消失,大声宣布,“今天审讯到此为止,退堂!”

张誉胜面露惊愕,对宁菱此举深感不解。

宁菱对他抿一抿嘴,然后吩咐黄俊,“送辰王妃回府。”

“慢着!”柳从蓉突然大叫一句,视线再次落在宁菱脸上,一字一句地问:“何旭东案发当日,当真与一名女子出现于蘑菇坡山脚?”

“娘娘…”

“回答我!”

“不错!”宁菱语气肯定,娇颜同时涌起一片担忧。

终于,柳从蓉无力地转过身去。

看着柳从蓉孤寂哀伤、且隐约在颤抖的背影,一股同情和伤悲迅速袭上宁菱的心头。

张誉胜默默看着一切,眼中一直闪烁着扑朔迷离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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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从蓉是凶手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为了再查清楚案发当日出现在何旭东身边的神秘女人,宁菱叫上张誉胜,再次前往郊外的蘑菇坡。

弄了半天却徒劳无功,还碰上滂沱大雨,他们回到城内已是月上枝头。在张誉胜的建议下,来到荣华酒楼,料不到在那碰上了东方顯。

三人一起用过晚膳后,经由东方顯带领,齐齐游走于京城最繁华的夜市——永乐街。

享受着徐徐送来的夜风,观赏着周围热闹景象,宁菱再次感叹晔晫皇朝的繁荣昌盛。

一直暗暗注意着她的东方顯,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突然问了一句:“宁参谋对京城夜景还满意吧?”

“嗯,超乎想象的好!”宁菱由衷赞叹。她一直认为,在这落后的古代,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这里的夜生活竟然也是如此丰富和多彩。她不禁又问:“王爷,这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是自古沿袭而来呢?或是?”

东方顯面色骤然一变,没有答话。

宁菱纳闷,转看向另一旁的张誉胜。

张誉胜沉吟片刻,讷讷地道出:“这些…并非顯王爷提倡,而是…”

“是辰王爷的方案。”东方顯抢先替他说下去。

原来是东方辰!宁菱一震,随即咧咧嘴,轻咳了两下。

接下来,大家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往前走。宁菱感到气氛有点不自在,于是打算告辞,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

朱门奢华,大红灯笼高高挂,四周亮如白昼。一群袒胸露乳的女子面带妖媚和淫笑,大胆迎接着接踵而来的男人。这…分明是妓院!

发现宁菱目不转睛地盯着妓院门前,东方顯不由戏虐:“莫非宁参谋也对烟花之地感兴趣?”

“呃…”宁菱连忙收回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想不想进去?”

“进去?”宁菱瞪大眼睛。

“放心吧,根据我朝律例,妓院是合法经营,嫖妓也不会有罪。”

她当然知道!她早就熟读这个皇朝的律例,还清楚朝廷税收的百分之十是来自妓院。

“感兴趣的话不妨进去看看,反正你今晚并非女装打扮。”

宁菱踌躇了一会儿,看着不断进出的人们,好奇心大起,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陈设华丽、灯火辉煌、热闹喧哗,一片糜烂,这是宁菱踏进妓院大厅所看到的情景。

一位年约40的半老徐娘欣然走近,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笑容,张着血盆大口,“几位大爷…不…不…应该是几位官爷真是赏脸,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给我们安排个上等位置!”东方顯沉声吩咐。

“好,好,这边请!”

在老鸨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个大桌旁坐下,面前是豪华大舞台,几个妖冶娇媚的女子正在跳着艳舞。

“皇朝的妓院分为很多种,这间算是综合性妓院,不仅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欣赏歌舞的好地方。”东方顯朗声解释着,视线一直留在舞台,显然很享受。

由于四周充斥着吵闹大声的奏乐,大家不便说话,便都静静欣赏独特美妙的歌舞。

估计是台上灯火太过刺眼,致使带着隐形眼镜的宁菱略感不适,于是暂时收回视线,不经间扫了一眼坐在东方顯另一边的张誉胜,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张誉胜双眼大瞪,死死盯着舞台上激情奔放的舞女,额头青筋猛暴,更令她惊诧的是,那只茶杯明明放在他右手边,可他竟然把左手伸越过去,端起它…

第十四章惺惺相惜

“不会的,巧合而已,他怎么可能是凶手,而且根据樵夫的供词,何旭东死前是跟一名女子在一起,所以绝对不关张誉胜的事!”宁菱内心不断说服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时猜测。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急促又响亮的叫喊,她才缓缓回神,发现东方顯正困惑地看着自己,俊颜还略显担忧与关切。

宁菱牵强地冲他笑了笑,还在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视张誉胜。

“时间不早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喜欢的话,本王下次再带你来。”东方顯绽出一抹浅笑。

宁菱点了点头,正式看向张誉胜的时候,惊觉他已完全恢复正常,好像刚才所见的异状都是幻觉。

“又怎么了?”东方顯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没事,走吧!”将困惑压在心底,宁菱朝东方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行三人缓缓走出妓院,坐上各自的马车,分道扬镳。

回到皇宫后,宁菱习惯性地泡个热水澡,披着半湿的长发,静静依偎窗前,脑海又开始浮起张誉胜在妓院的异状。

张誉胜平时给人的感觉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好好先生,今晚乍一见到他骇人恐怖的神态,还真有点害怕。

香歌艳舞,本应每个男人都爱,起码东方顯就看得津津有味,奈何张誉胜反应如此古怪?那表情,那眼神,活像要吃人似的。还有,他平时明明使用右手,今晚为什么突然用了左手?是凑巧吗?唉,实在不想怀疑他,但很多情景真的很诡异,很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