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吃完饭让管丰拿了个盘子装了些剩饭剩菜放在七七面前,七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些饭菜虽然是别人吃剩的,显然比自己在乌衣巷吃的要丰盛得多,和在在皇宫里吃的差不多,忙要伸手端起来吃,那个男人眯着眼看七七,忽道:“不许用手,象狗那样吃!”

七七听了血一下涌上来,但想以逃跑不能饿着肚子,于是非常乖巧地收回了手,低下头把那盘子里的东西吃了,当然吃得非常狼狈,甚至下贱可耻,管丰便笑道:“大人,真没想到,她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这么就驯服了,不是让大人少了许多乐趣!”

男人听了笑了一下道:“管丰,别说当年虽没见过那天雪的面,却知道她是极是刁钻刻薄的一个主,也是出了名的娇气,我怎么瞧这个公主都不太象那种刻薄娇气的人!”

管丰便道:“也许…也许象这样的人太过于娇气,所以反没什么骨气,而且三皇子看过天雪公主的画像,确是天雪不错!”

男人听了若有所思地道:“帛瑗精过头了,或许反被迷惑了!”

七七却被男人的话吓了一大跳,这个男人除了凶残外,好象脑子很好用的样子,于是加紧费力地把盘里的东西吃完,说不准呆会一逃跑不知道哪年哪月可以再吃上一顿这样的饭菜了。

七七之所以没把自己不是天雪公主的事讲出来,原本以为天雪那个名头能起点做用,现在看来这个男人要施暴的还正是那个天雪,七七不知道自己讲出来,这个男人会不会信,但现在讲不讲又有什么意义?失去的还会再回来吗,那些疼痛也会消失吗?都不会,一切都不会回到原来了!

第八章 施毒报仇2

男人用完膳,略一洗涮,就吩咐人给七七一套干净的亵衣,和一套小号的大周士兵服,让七七把身上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七七听了正中下怀,忙拿起两套衣服躲到屏风后,已有人备了一桶水和棉帛帕,七七拿起来棉帛帕子,看着水,眼圈红了一下,但她极力忍住了,小心地把身上的血污擦掉,只是随便轻轻碰到哪都痛得她想叫,七七本就想拖时辰,这一下想不慢都不成了。

男人折磨了七七一夜,又忙了大半日的军务,就算是铁打的也累了,在案边忙了一会,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七七听到男人上床的动静,心里一阵窃喜,却听男人冷声道:“别以为你拖拖拉拉的就可以躲过去,擦完了就赶快给爷爬出来!”

七七只得胡乱擦了,慢慢将亵衣穿上,却听男人道:“还穿什么衣服,光着身子爬出来!”说完却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七七一听大喜,顾不上痛疼,穿衣服的动作一下快了数倍,却听那个男人大声叫:“来人!来人!”

管丰与两个亲兵立刻掀帐走了进来,七七从屏风的缝里看到管丰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掀开被子脸色一下变了道:“大人,是只红狼蛛,极厉害的毒物!”说完立刻对两个亲兵吼道:“传随军太医,立即传随军太医!”

七七听了欢喜得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那东西咬过她,她知道是种滋味,见有亲兵进来,忙装出一副吓坏的模样跪在地上,管丰到处翻找,然后大踏步绕过屏风走到浴房,看了簌簌发抖、跪在地上的七七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身到别处寻找,七七见管丰一走,跪在地上小心地移到屏风边往外面那里看,见那男人倒在床上,没象自己那样大吼大叫、寻死觅活的,想想自己当时还是隔着布袋子被咬的,那个男人的脸已经呈青灰色,嘴唇乌黑,不能动弹了。

屏风那一面的亲兵一片慌乱,七七心里非常高兴,小心地把士兵服套上,拾起旧衣服里藏的小弓,取出那块玉牌看了一眼,想了想留在这里怕不妥,于是还是藏在身上,只等那些随军太医来时,便找空隙摸出去,却又担心走路都痛,自己一会能不能逃走,然后听到三皇子进帐的声音:“今天还有外人进过尹大将军的大帐!”

官丰有几分气恼地道:“除了三皇子送给尹大将军的美人,没有任何外人进过帐!”

三皇子听了立刻沉声道:“这事一定要彻查,别让奸细钻了空子,先把那个天雪公主关到红帐里去!”

七七一听知道完了,自己一时半刻怕是逃不掉了,这个三皇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暂时又无计可施,有点惶惑紧张,但用毒蜘蛛咬了那个作贱自己的男人,心里总算出了一大口闷气,几个亲兵冲了进来,将七七拖了出去。

七七知道自己挣扎也挣扎不过,而且她从心里恨这个男人的帐篷,巴心不得快一点离开这里,便由得那些亲兵把自己拖了出去。

七七被扔在硬硬的地上时,听到细细的哭声,才感觉到这里呆的不是一个人,借着昏暗的光,七七忙在一个角落找了个地方蜷起火辣的身子,小声地哭了起来,一夜一日的委屈到这时候才敢释放出来,反正这里的人进来没有不哭的,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各自哭各自的,终有人不耐烦地道:“哭什么哭,难不成还能哭回来什么!”

这一声吼,一下让帐篷里安静了下来,七七觉得那人讲的话实在是有道理,自己再哭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她不能这么便宜了桐城里的父皇、“嫡母”、天雪妹妹,自己今天受的辱,她要加倍地向他们讨回来,当然另外一个不能放过的就是那个什么三皇子和那个作贱自己的什么个尹大将军。

七七一夜没睡,除了身上痛在加剧,脸上也莫名其妙地痛着,天亮的时候,旁边的那人没动静,七七动了一下那人还是没动,天渐渐亮开,七七才发现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穿着小号一点的士兵服,大家都有了些动静,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七七一摸,那人身体已经发凉了,却见那人手上戴了一个手掣,忙伸手取了下来,戴在自己手上,如果那个什么尹大将军死了,万一他们又把自己当做天雪公主弄回去,怕也不会差过那个尹大将军的,那样自己真怕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第八章 施毒报仇3

想着想着倒忘了身上的痛了,然后是一阵嘈杂声,帐篷被掀开,没有烛火的帐篷一下亮堂了一些,七七才发现外面已经亮天了,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士兵叫了一声:“孙小菱!”

帐篷里没人应,那些士兵便挨着一个一个地看手掣,看到七七这里,一个士兵一拳打在七七脸上道:“叫你不应,装死呀!拖出去!”

于是两个士兵架起七七拖出了帐篷,七七大急,没想到这个孙小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想想这是红帐,自己无异于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七七心里一阵悲哀,但没人由得她悲哀,一出帐篷强光一刺,七七差点睁不开眼睛,却听一个士兵叫了一声:“娘呀,这人怎么满脸都在流脓水!”

一个士兵捂着鼻子查验了七七的手掣道:“这小菱姑娘最漂亮,昨天军爷们点得最多,会不会染了什么重症!”

另一个便道:“不会是什么杨梅大疮吧,快去找个郎中瞧瞧,如果是赶紧禀了上头,拖出去处置了,别把军爷们染上了病,这大岐国看样子也不安好心,送来的什么皇亲贵族的女子居然有这么不干净的!”

七七只觉得脸痛得要命,浑身除了火辣辣的还胀痛得不了得,胸口的烙印也痛得要命,那两个士兵再讲什么,她什么也听不清了,但处置两字还是听清楚了,心里一急就昏了过去。

七七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在帐篷里,看样子那两个士兵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把自己拖出去,正发呆中,那两个士兵又进来了,把七七又拖了出去冲面前的人道:“军爷,就是这个!”

七七听到有人道:“把她的脸抬起来!”

其中一个士兵粗鲁地抬起了七七的脸,七七恍恍惚惚听到人有道:“哪是什么杨梅大疮,只是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丑了,关些日子再看!”

七七又被扔回了帐里,她也不知道爬了几日,每日有人强行喂她些米粥,后来七七终于活过来了,见帐内的人都不太爱搭理自己,连她自己都不爱搭理自己,也不怪任何人了。

不知什么原因,军队整装后退,半活的七七,没人爱搭理她,她看着那些女子收拾着东西随军后退,反正她是身无一物,那管事的人走了进来,看了一圈指着七七道:“你出来,不能侍候军爷们,军队不养废人,喂马去!”

七七见是指向自己忙从角落里了出来,大家都有些如避蛇蝎般地避开七七,不大的帐篷硬生生给她让出一条宽宽的路来,七七纳闷地看着这些人,就算自己不干净,难道她们又比自己干净多少吗?但也只敢想想忙随那管事的走出了帐篷,管事吩咐士兵把七七押解到马厩,将她交给了马厩的管事。

那管事姓刘一见七七就生气,让人打一顿吩咐了给军马剁草的差事。

七七望着那成堆的干草,外面草肥水美的,为什么还要剁干草,但她已经被打怕了,生怕再挨打,没敢多嘴,蹲下来便动起手来,只是那铡草刀非常沉重,七七虽淘气,喜欢与二牛子打架,但到底是个女孩子,一天下来,没剁多少草,两条手臂都抬不起来了,鞭子也没少挨,刘管事的骂她是:又丑又笨又干不了活的废物!

七七只知道脸痛,但到河边割草时,有幸在河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那脸居然肿得象个大盘子,鼻子、眼睛、嘴巴全挤变形,七七尖叫了一声,身上似乎也肿着,七七见到自己这副尊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想跳河死了干净,却听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七七抬头一看是管丰,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后来发现管丰并不象认识她的模样,七七才想到自己这副尊容管丰不认识了,心里一阵悲哀,忽又想到自己不能死,大仇没报,大雪未耻,如果死了真是白白便宜那些作贱自己的人了,于是压着声音回道:“小的是割马草的!”话刚一落音,一鞭子火辣辣招呼到自己身上,只见刘管事厉声道:“将军,这是大岐国送来的女奴!”

管丰听了皱着眉道:“大岐国怎么送来了这样的货色!”

刘管事立刻献媚地道:“将军,这送来的时候还有两分姿色,不知染了什么病,成了这个样子!”

管丰用手扇了一下鼻子道:“要小心些,别是什么能过人的脏病!”

刘管事立刻不停地点头道“是”,管丰才打着马过去了,七七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了,象只叫不出来的鸭子,心里想这样了还不如跳河死了算了,但还没想清楚跳还是不跳,刘管事又一鞭子抽过来,将七七撵回了马厩。

第九章 投机未成1

虽从没象别的女孩子那样在乎过自己容貌的七七,在经了这么大的折辱又成了眼下这副尊容,就算性格再粗砺,在精神上也受不了的。

不过在马厩做事的都是男人,另外有两个给大家做饭的老妇人,做体力活的女子只是七七一个,每天累得象滩烂泥,就算伤心欲绝,但繁重的体力活让七七都没空闲和力气来寻死,行尸走肉地干着活,七七的精神却处在一种崩溃边缘,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七七脸上的肿半消褪。

七七端着野菜粥蹲在一旁,这两天脸上的肿好象褪了些,没有那些天难受了,一抹脸象起了褶子,偶尔在河水中看到自己的尊容,以前算得上白晰嫩滑的脸变得皱皱巴巴还非常地黑,难道以后真的跟姥姥的脸一个样子,想想姥姥那一脸的褶子,七七就有些害怕,但她又无力阻制这种变化,除了惶惑就只能惶惑。

七七在马厩做事,虽要和男人做一样的事,辛苦得可以吐血,但在吃的上对她倒没特别苛刻,和这里的男人一样可以吃饱饭,大周是北方人,喜欢面食,当然她不可能与那些大周的士兵一样吃白面馒头,七七倒不挑嘴,主要是没得挑,多数时候都是吃不饱,在马厩的伙食,她认为不错了。

咬着玉米面的饼,七七见过有许多好的战马也给吃这个,而且比喂她的量充足得多,现在知道剁的那些草,也是给这些膘肥体壮的好战马加夜料,自己真还不如这些马,那些马只管吃喝遛遛,自己可得把它们当马爷爷侍候,稍有闪失,少不了就是一顿鞭子招呼,七七常恨着那些马,那管事总讲七七看马的眼神不善!

军人住的地方贴了告示出来,有人看了回来小声道:“上面在寻会解蜘蛛毒的人!”

七七一听阴郁一扫而空,玉米饼咬得更快了,又听一个人回道:“听说是个大人物中了毒!”

另有人小声道:“大军忽退十里,会不是尹大将军,他的马好久没骑过了!”

七七更高兴,心里开始合计开来:原来那匹极是凶悍的大青头是那个什么尹大将军的,他只要敢活过来,自己想办法再在那马身上做做手脚,再把他摔死了,自己不小心被毒蜘蛛咬过,那种痛是讲不出来的滋味,反正被咬了她就决计一刻也不想活了,好在姥姥很快就给她配了解药,姥姥告诉她,这蜘蛛毒头十天是痛,如果解不了,就会全身僵硬,活活给饿死痛死,想着那个男人不得好死,七七这些天一直处于兴奋中。兴奋之余,七七又想到如果那个男人被毒死了,会不会便宜了大岐国那几个混蛋和那个三皇子,自己以后用什么方法来报复他们呢,眼下这个人中毒了,自己如果给那个男人解了毒,不正好是自己一个接近的机会。

思虑了好一会,七七放下碗筷凑到那告示那里假假看了一眼才道:“哎呀,这东西真毒,我就被咬过!”

刘管事一听七七称“我”正要挥鞭子,但又听到她被咬过,立刻感到前景一片光明,忙上前道:“那你是如何治好的!”

七七顺口就吹上了:“以前家里住的地方,多的是这种东西,都是用一味土方治,服两天药就好了!”

刘管事一听更高兴地问:“你还记得吗?”

七七抓抓头发道:“好象还记得起一些!”

刘管事便道:“你把方子写下来!”

七七摇摇头道:“我不会写字!”

刘管事一听就怒了骂道:“你敢胡说八道,你的身份是太常寺的千金,怎么会不识字!”

旁边有一士兵听了便道:“刘管事,大岐国人最是狡猾无常,你看答应送来的那些个皇族女子,几个是真的!”

七七是极想知道自己这桩和亲之事的前因后果,那人却没继续讲了,刘管事一听那士兵讲得也有道理,又严历地问:“你当真记得药方!”

七七抖了一下后退一步,才怯怯地道:“只记得一部分!”

管丰一听有人中过红狼珠还被治好,有些惊奇,因为那是一种极毒的蜘蛛,本是长在南方,它的毒不是让人立刻毙命,痛上十天,然后浑身僵硬,头脑清醒,最后活活给痛死、饿死,它的血液却是一种极好的催情药物,但管丰没有听说过什么人可以解得了这种毒,但尹长宁中毒已经都二十多天了,这时候的管丰不得不急病乱投医了,仅管七七非常谦虚地称她只记得一小部分了,还是被人带到了管丰面前。

第九章 投机未成2

管丰看了七七一眼,这张脸前两天看到过,所以并不算陌生,看着有那么一点恶心,想讲一些威胁的话,但明显簌簌发抖的七七,似乎用不着自己威胁,便吩咐七七立刻配治解药。

七七很快找到姥姥告诉自己的几味解药,又装神弄鬼地加入了马尿,心里更想加点马粪、牛屎之类的,怕被管丰识破不敢搞得太下作了,管丰这人显然也不是个傻瓜,而且七七也知道再不将这药给那个男人灌下去,怕神仙也救不回来他了,又折腾了一天,欣赏够了那个男人不舒服的样子,才终于停止了装神弄鬼。

七七把自己特治的药端了进那间糟蹋自己的帐篷时,身体还是打了一下抖,大军后退十里,地方不在山坳里了,但帐篷里的布置与那山坳里一模一样,这让七七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救这个男人。

那日作贱自己的那个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本是是极健壮的一个男人,眼下那脸色比苏子儒还要苍白,人也瘦了两圈,要知道这个男人中毒有快一个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命大没给饿死,看着那个狂妄的男人成眼下这样,七七又莫名地欣喜起来,迅速作了决定:不能让他死了,要借他的手帮自己报仇,然后再让他不得好死!

七七还能报复一次就是给那男人灌药,但她准备了几种手法:臂如一不小心喂进鼻孔里,呛他个半死;又臂如一个失手把一半的药洒到那男人眼睛里,那解药的药性也是极猛的;又臂如…。

但管丰把药接过去的时候,七七有些失望,自己没动得了手,那几种手法都没办法实施了,却发现那个男人用微弱的眼光看着自己,七七实在怕被认出来了,忙低眉顺眼地低下头,管丰扶起男人,强行用筷子翘开男人的嘴将那药强行给男人喂了进去,药汁流出来不少,七七怀疑是不是这些日子管丰也用这种方法给男人喂流食,多少可以进到肚里去一些,所以勉强地维持着性命,其实换作七七,她宁可死了也不让人给自己喂吃的。

管丰也顾不得那许多流出来的药汁,没给男人擦,赶紧将七七配的外敷药给男人涂在蜘蛛咬的地方。

管丰做完一切,不安地守着,说句实在话,这一个月他不顾帛瑗的有意为难,把可以派的人都派出去寻药了,把能寻药的地方都寻了,但都未找到解药,所以这会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心里虽忐忑不安,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七七支着那张黑黑的满是褶子的脸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忽听男人咳了起来,然后猛地吐了一口乌血,管丰急忙走上前扶起男子问:“大人,好些没?”又想到男人根本不能说话,自己都是给急的,却听那男人极虚弱地道:“什么…味道,好恶心!”

管丰一听男人能讲话,赶紧把七七备的第二大碗药给男人强行喂了下去,七七看着那男人被管丰强迫着全喝完了,心里乐开了花,那第二碗可是马尿多过药。

男人喝了想吐,管丰怎么也不让他吐出来,七七因脸肿被挤得挺小的一对眼睛因为兴奋就更小了。

到了后半夜,那个男人终于叫:“管丰弄几大碗羊肉来,爷饿死了!”

七七心里更高兴:多吃点,这多天没吃东西,正好撑死你!

那管丰这些常理还是懂的,不管那男人如何发火,只让他喝点粥,七七见没把那男人撑死,算是自己一大憾事,不过还要留着这个可恶的畜牲来给自己报仇,七七又按捺住“把他撑死最好”的想法。

七七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把那个男人救活后,管丰仅告诉她,那个救活的男人叫尹长宁,是大周三军的主帅,然后让人将七七依旧送回了马厩,七七报仇雪恨的目标一下破灭了,她从来不知道有人是用这种方法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管丰这个人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七七气闷之余,只能算自己倒霉,真正做了一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情!

而那刘管事却因为找解药有功被擢升了两级,虽照样管理马厩,权力却比以前大多了,派头也大了,七七真没想到报仇之事搁浅,自己又替人别人做了一件嫁衣!

第十章 马厩风波1

所有人都以为苏七七救了主帅,飞黄腾达只是迟早的事,刘管事对她极是客气了起来,可看了半个月,上面没有一点让她飞黄腾达的意思,于是马厩上至刘管事,下至两个做饭的老妇人又将七七当成一个女奴使唤了,没有飞黄腾达的七七在心里把尹长宁以及管丰的祖宗十八代毫不客气地用乌衣巷最下作的话骂了数十遍,没有起到任何实质的作用,她也只得安心下来剁草,心里盘算着怎么想别的办法。

七七一边剁着马草,一边不停地念念有词,那是一套她自编的骂人歌,忽听有人问:“你叫孙小菱!”

七七一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起自己顶替了那个叫小菱的女子,忙应了一声“是”,刚一回完,立刻听到一声冷喝:“来人,拿下这个奸细!”

七七不知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奸细,只因为自己变丑了,天上那瓢冷水还没全淋下来,几个士兵又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将七七按倒在地上。没被尹长宁作贱时,七七是有几分豪气的,但尹长宁的折磨不能不算狠,身上痛了一个多月,直到现在才好一些,心上的伤就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愈合,豪气大大不如以前了,一个牛高马大的士兵就足以把她按到地上,何况是几个,七七觉得手骨都要被他们压断了,没挣扎,最主要是不敢挣扎。

那几个士兵又一次把七七拖进了帛瑗的帐篷,七七被松开才看清不是尹长宁,而是皇后娘娘“赐婚”的未婚夫三皇子帛瑗,依那几个士兵对待自己的方式,七七判断这帛瑗绝对不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弄回来安抚的。

七七还没想清楚现在这模样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那帛瑗又怎么认出来的,却听帛瑗依旧不紧不慢地问:“你叫孙小菱对吧!”

七七听帛瑗那声调无端觉得有丝丝冰冷浸进骨头里,慌不迭地点头承认,那帛瑗又道:“讲吧,大岐派你混进来,要完成什么差事?”帛瑗不轻不重地说着,七七一听就跟跌进冰池里一般,一下惊醒了,这帛瑗果然不是对自己有了什么悔意,反是要给自己落个圈套,让自己往里跳,于是忙道:“没有,小的…,奴婢不是,奴婢不是!”七七的声音并不好听,急于争辩就更不好听了,帛瑗皱了一下眉道:“你还敢绞辩,来人掌嘴五十!”

七七没想到那个曾经想过千遍的未婚夫看着儒雅,实际上却是如此一个狠角:未出嫁时脑里刻画过不知多少次,见着容貌惊喜于他比自己想的模样要好不知道多少,但做梦也没想到总共就说了两句话就丢给尹长宁那厮作贱了;这一次又一样还没问第二句,就让给自己五十个嘴巴。枉自己对他还有那么多的企盼,现在那五十个嘴巴抽下来,自己这张脸看样子也不一定在脖子上了,真正惊慌地叫了起来:“大人饶命!奴婢不是奸细,奴婢不是奸细!”

但七七第二个“奸细”还没落音,帛瑗的两个亲兵已经按住了她的两条胳脯及头,一个亲兵挥手就给了她几个耳刮子,然后见帛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感情地问了一声:“想起来大岐国派你来做什么吗?”

七七忍着痛道:“奴婢真不是奸细,奴婢记不得自己是奸细了!”

帛瑗却一下坐直道:“是不是还是记不起来了,那你仔细想想,大岐国没有派你来与尹长宁搭线的!”

七七一听愣了一下,知道自己一点头,那这帛瑗立刻就会给尹长宁扣顶“莫须有”的帽子,弄不好尹长宁很快就会被大周国砍头,这可真是千古难逢的好机会呀,但七七很快就想到如果尹长宁真是大岐国奸细被问斩,那自己还可能保住颈上头颅吗?

分析完利弊得失,七七依旧继续叫道:“奴婢不是奸细,奴婢不是奸细!”

帛瑗一听一拍案子道:“继续掌!”

七七只能闭着眼准备破接着,却听有人道:“哟,原来三殿下这会还忙着哩!”

第十章 马厩风波2

七七一睁眼却见尹长宁那厮风轻云淡地走了进来,不过半个月没见,早没了床上躺着时的那种萎麋不振,生龙活虎得和从前一个样,这么走进来除了有股子霸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笃定。

尹长宁的个头与帛瑗相差不多,但在气势上却活生生把帛瑗压了下去,那件玄色镶金边的大氅从七七身边扫过,七七就感觉到自己今天的苦刑应该是结束了。

那帛瑗见了,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素净的帕子轻轻拭了一下嘴角道:“是呀,大将军中毒一案是一个没了结的案子,连大将军都能被下人下毒,那这个下毒的人手段不可谓不高,虽然大司马将军的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了,但是这是什么人下的毒,绝对是件不容小视的事情,如果不查个清清楚楚,他可以给军队的任何人下毒!”

七七一听不知这帛瑗在搞什么鬼,刚才不是一副让自己供出尹长宁是奸细,他好将尹长宁绳之以法的架式,怎么转瞬又变成要为尹长宁弄清查是谁下毒这桩事了,一副为大周大军操尽心的模样。

这一幕戏,七七看不懂,独独怕那苦刑没结束,自己还得被掌嘴,惶惑中,尹长宁却一屁股在帛瑗旁边坐了下来看到了七七有些吃惊道:“三殿下,这不是末将马厩的一个女奴吗?”

帛瑗听了便道:“大将军记性还真好,连个女奴也记得!”

尹长宁笑了一下道:“末将的记性,三殿下难道不知道吗,三殿下做为三军督军,都这会儿了,还在为三军操劳,真令尹某汗颜呀!”说完尹长宁又一顿道:“只是三殿下身体不好,大事小事皆要这样亲力亲为,太容易伤身了!”

帛瑗又不慌不忙地将那张素净的帕子收到袖中才道:“哎,大司马将军此次南征,才是事必亲躬,操劳就不用讲了,这正要凯旋之际却中了毒,大司马难道就不觉得此事可疑吗?”

尹长宁看着帛瑗笑道:“别说还真挺蹊跷的,三殿下送了大岐国的天雪公主在先,末将中毒在后,然后天雪莫名其妙地暴死,也难怪三殿下觉得可疑。”

帛瑗一听看了尹长宁一眼道:“按大司马所讲,是怪憎本殿将那天雪公主送给大司马享用了!”

尹长宁听了笑了道:“怎么敢怪憎三殿下,那可真是人间极品呀,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七七听了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与尹长宁同归于尽,那帛瑗听了将手捏紧没回话,却见尹长宁看了七七一眼才带三分不悦地问:“只是这个黑奴是末将马厩的一个奴仆,难道三殿下怀疑她,再则就算三殿下急于抓奸细,抓末将的下属也该通知末将一声吧!”

帛瑗一听一脸惊诧地道:“王明寒怎么连这样大的事体也不识了!”

七七便见那个王将军怒视了尹长宁一眼才走了出来跪下道:“末将大意,请殿下责罚!”

那帛瑗一听便冷冷道:“这种事都可以大意的,拖下去,三十军棍!”

七七吓大跳,那王明寒立刻被人拖了下去,尹长宁才笑道:“三殿下果然公正,不过三殿下所急正是末将所急,那人是末将的,末将就将人带回去好好责问,问出了什么,末将一定不敢个人居功!”

帛瑗一听笑道:“那是,那是,大司马是何等的人,攻城夺地这样的大功都未一个人独占,何况是这么一件小事!”

尹长宁听了有几分玩味地看了帛瑗一眼,点点头道:“那末将就不打挠三殿下了,争取早日破解此案!”

帛瑗温文尔雅地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了:“大司马请吧!”

尹长宁一拱手道:“多谢三殿下!”说完便起身走了,管丰带着几个亲兵将七七重新架了起来,又把七七从帛瑗的帐篷架回了尹长宁的帐篷,在帛瑗的帐前那王明寒正被人打得劈哩啪啦的,七七想着自己的嘴,虽没被掌几下,也火辣辣地痛着,多少有些同情王明寒。

七七被人放在地上,就听尹长宁道:“以后你就专门照顾本帅的坐骑就好了!”

七七听了知道那只照顾一匹马和照顾成千上万头马,那是有本质区别的,自己救了尹长宁,这厮总算知道感恩戴德,自己这是不是也算是擢升了,只是与配了小跟随的刘管事一比,七七又觉得人是自己救的,大功劳好象全让刘管事得了,看来尹长宁这厮也是个赏惩不公的东西,不过让七七兴奋的是,自己至少离尹长宁近了一步。

第十章 马厩风波3

一大早,七七就被刘管事叫了起来,带着她来到那头大青头面前,明显这是一匹比别的马高大的马,比自己的个头还高出许多,一个高大的男人有些不满地拍拍那马道:“你要好好照顾它,如果你要让我知道对它有那么一点不好的话,小心我拧下你的脑袋!”

七七从小长这么大,看到看过人骑马,自己连马毛都没摸过,心里发怵,刚要走过去,那大青头却一扬蹄子,朝七七踢过来,七七对付毒虫倒有些法子,对付这彪悍的东西可就无计可施了,只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准备受死。

扔缰绳的那个男人大叫了一声“四宝”,那大青头才收起了蹄子,咴咴地跑开了,七七从阎王殿走了圈回来,那男人再让她牵马,七七后退了一大步问:“为…为什么不给它用笼头、嚼子和缰绳!”

那男人一听大怒道:“你敢用!”

七七见那怒发冲冠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却听那个男人道:“四宝是这世上最好的马,它救过大将军的命,你要再敢提这种事,我得禀了大将军,这差事断不可能交给你!”

七七一听巴心不得那个男人禀了,自己可不稀罕这差事,显然这畜牲的脾气不比它主子的脾气小。

那匹叫四宝的马,是在第十天接受苏七七的,七七终于可以靠近四宝的时候,知道那个高大的、对她一脸不满的男人叫雷仁,大青

头是他专们侍候的,但他有要职在身,不能一天到晚地侍候这畜牲。

七七被尹长宁从帛瑗的帐篷带回来,又被扔回了马厩,虽让她只管一匹马,一管又是半个月,七七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失望,没想到尹长宁是这么不容易接近的,看样子自己在乌衣巷那点小聪明对付二牛子、孙大宝还绰绰有余,对付尹长宁这厮好象火候差了许多,除了能在那匹四宝上动一下手脚,似乎再也没有机会用别的方法报复尹长宁,早知道尹长宁是如此不易接近的一个人,七七非常后悔给他解了毒,如果不能利用他来报仇,自己还救那个魔鬼做什么,那真算得上是自讨其辱了。

七七把四宝放在河边,这厮跟那厮一样的难得将就,吃草只吃草尖最嫩的那点,夜里虽不吃那嫩草了,但粗的不吃细的不吃,只吃上面最肥最多汁的那段,还得加五六个鸡蛋,这样的草料一晚上得喂两次,没两天七七就感到伺候这么头畜牲比伺候那一堆畜牲都累,而且它比自己吃得都好,真是天理何在!

但不可否认四宝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一身乌黑的皮毛象缎子一样闪闪发亮,安静的时候只觉它骏美,撒开蹄子跑的时候,七七只能望马兴叹了,好在这东西与她熟了,练练蹄子没多久又闪电般地出现在七七面前,只是它这么一撒欢,经常把七七吓得心惊肉跳的,生怕它一去不回返,那自己的小命也不用报仇直接交待了。

看着四宝在河边吃草,七七无精打采地坐在岸边,除了一些固疾,身上的伤痛似乎过去了,但七七没有一天不怪憎姥姥的,没有一天不恨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皇”、慈祥的“嫡母”和冰雪聪颖的“妹妹”的,没有一天不想那大周国的三皇子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没有一天不想那个大司马骑马马惊,过桥桥垮,爬山山崩…!

但七七守着四宝这匹磨人的畜牲,多少“雄心壮志”都只能在心里发泄一番,发泄一通知道于事无补,自己想诅咒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诅咒就真的出了事,无聊中从河岸爬到河床下,眼前这条河是枯水期,所以河床因干涸都裸露出来了,七七寻了个干燥的地方,坐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正伤心的时候,七七忽然听到有人道:“三皇子,尹大将军太不将殿下看在眼里了!”

七七听到这声音分明是那王明寒的,连忙往河床里躲藏了一下,没听到帛瑗的回声,那王明寒继续道道:“尹大将军战功卓著,有点气势盛也难勉的,只是那天雪公主不是大岐国送来孝敬殿下的,他居然也敢要,殿下,尹大将军到底还有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七七听到帛瑗冷冷地道:“明寒多嘴!”

王明寒忙应了一声:“是,只是明寒心里想着就生气!”

第十章 马厩风波4

七七又听到帛瑗道:“明寒,那尹长宁不过是个粗俗贫薄之人,打仗用这样的人是首选,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一般见识!”

王明寒便道:“末将知道三殿下心里装的都是大周的黎民百姓,社稷江山,只是大司马一味地争强好胜,就连这次,殿下答应了岐睿帝,人和银两送到就撤军,但大司马呢,为了争功,偏偏按兵不动,太过分了!”

七七听得迷迷糊糊,她不太能理解,尹长宁与帛瑗都是大周国的人,而且是大周南下军队的两个最高首领,在七七的肤浅的意识中,这两人应该是最好的朋友才可能通力合作,为什么从尹长宁与帛瑗的对话,以及刚才帛瑗与王明寒的对话,这尹长宁与帛瑗分明是两个对头,那他们怎么可以打赢大岐的呢,还有那岐睿帝是谁,会不会就是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父皇呢,正想时,从头顶飘下一些枯草,七七却听见帛瑗冷声道:“回了!”

等头顶上的声音没了,七七才小心翼翼地从河床下爬出来,爬上去见地上到处都有残破的叶子,看样子这个帛瑗不是一般地恨尹长宁,不过恨尹长宁,七七有同感;如果那厮能招人喜欢,七七倒觉得是奇怪的事了。

七七一抬眼就看见了四宝,忽想到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四宝,那帛瑗与王明寒难道会看不见,这四宝的招摇明显不差于它的主人,那帛瑗与王明寒

难道会认不得。

想到这里,七七猛地一回头,果见帛瑗与王明寒都站在她背后,把七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王明寒一见七七便道:“殿下,末将发现这个大岐国送来的奴才,真是鬼祟祟的!”

帛瑗也寒着脸看着七七,眼光凌厉,显然是非常赞同王明寒的讲法,王明寒又厉声问:“你躲在这里偷听多久了!”

七七领教过帛瑗的招术两次,知道帛瑗是个狠角色,而且他想要自己的性命真如捏死只蚂蚁一般,于是低声下气地道:“奴婢放马时,鞋子不小心掉了下去,奴婢下去捡,一上来就看到殿下与将军!”

王明寒哼了一声道:“殿下,此人形迹可疑,答话又滴水不漏,大周国送来的孙小菱,末将见过其人,除了模样生得远在她之人,心智却远在她之下,眼下这人分明是混进来的,末将甚至怀疑他是雄是雌!”

帛瑗阴着脸正要开口,却听有人道:“三皇子,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呀,刚从三皇子的帐篷里出来,在这河床边又遇上了!”

七七一听那慵懒的声音就知道是尹长宁那厮,不过这厮的声音显然比二牛子和孙大宝的声音迷人得多,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和着九月的秋阳,让人觉得香软滑糯,只是尹长宁对着三皇子帛瑗用这样的腔调显然有点用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