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之前站在白尊身边的少女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跟着回去。
可是腿还没迈出去，就又改了主意，重新坐下去，接着吃她的点心。
只是，眼眶就这么红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客栈大堂人多口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们回客栈之后，叫人送酒菜上来，之后就一起进了白公子的房间。
真正的谈话，现在才刚要开始。
收工，群么么，明天见吧
他们竟然是夫妻！（５）
一张圆桌，桌边分坐着四人。
彼此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就连平时总是跟夏暖言挨坐在一起的诸葛暮归，现在竟然也跟她分开了一些。
白公子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更是忐忑。
诸葛暮归这是什么意思？
心寒了？
或者是觉得他争不过大哥，索性不再白费力气？
总之这样的表现，看着就像是放弃了的意味。
白尊没理会别人，只是看着夏暖言。
“言言，有什么话要问我？”他轻声问她。
也许在旁人听来只是正常的语调，可对总是寒着声音的白尊来说，这声音真的是温柔的。
甚至可以说，是温柔至极的。
夏暖言垂着眼，不去看任何人。
她有很多话想问。
想问既然他们是夫妻，白尊以前怎么从未提起。
想问她消失之后，白尊为什么没去找她。
想问他们成亲的事，白家怎么没有人知道。
还想问…
他为什么没有阻拦她和诸葛暮归在一起。
问题一个一个地冒出来，就堵在喉咙口，催促着她问个答案出来。
可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只是因为，诸葛暮归在。
怕的是，任何的一个问题，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对他的极大伤害。
难道要叫他出去？
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的出口。
心持续地揪疼着，夏暖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
没人会想到，先出声的竟然是诸葛暮归自己。
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白尊，“师兄，不如我们出去聊。”
白尊的视线终于从夏暖言身上移开，也迅速恢复到一贯的冷然。
室内的温度，好像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言言，我马上回来。”
说完这句话，白尊站起身，径自出了门。
诸葛暮归也起身向门口走，不过很出人意料地，他根本没有跟夏暖言说话。
他们竟然是夫妻！（６）
他们俩一走，房间里只剩白公子和夏暖言两个人。
空气仿佛都僵滞住了，凝成大大的一团，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样的气氛，简直压抑得让人想要尖叫。
白公子终于忍不下去了，试图开口。
可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出半个安全些的话题。
难道他要直接问，你究竟会选哪个男人？
这样的问题，他就算憋死自己也不敢问，不愿意问。
最后他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劝夏暖言，“先吃饭吧。”
“…嗯。”
客栈里的一处僻静角落，诸葛暮归和白尊相对而立。
先开口的自然还是诸葛暮归。
他笑了笑，“真的很像，就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恍惚。”
“不然言言也不会选你。”
白尊本来就是眼神冷，神情冷。
以前好歹还戴着张面具，现在少了这层阻碍，一张脸更是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不过诸葛暮归没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依然在笑。
“那我该庆幸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不然想追到暖言，恐怕要费不少力气。”
白尊脸色更冷，“我既然已经说出这段关系，就会带言言走。”
“暖言她不会跟你走。”
诸葛暮归淡然笑笑，接着说下去，“因为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白尊眯起了眼，“你以为替身真的可以打败她心里真正爱着的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说完这句话，诸葛暮归转身，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回白公子的房间找夏暖言。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吗？
曾经他也是这样想的。
可真的做了之后，才明白，有些事，是他试不起的。
他不是怕输，只是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他这样争强好胜的人，竟然也有不怕输的时候啊…
却承受不了当年那样，那样深深伤害到心爱之人的后果。
他们竟然是夫妻！（７）
曾经刻意要遗忘的事又在脑海中浮现，心猛烈地抽疼了一下。
拳头倏地握紧，白尊闭上眼。
过了半天，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苦笑一声，朝白公子的房间走去。
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没让人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坐回桌边，他冷瞥了一眼白公子。
明知道他是在赶人，明明从小就很怕他这样的眼神，可白公子还是硬着头皮赖在凳子上不走。
“小九。”
白尊开口了，简短的两个字，冰珠子似的打在人身上。
从小养成的畏惧加崇拜心理不是那么容易就克服的，白公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白公子，你先回去吧。”
知道他心里紧张，也知道他是不放心才不肯离开，夏暖言抬起头来，对他挤出一个笑来。
“暖言…”
那笑明明就看着太勉强，白公子不放心地皱起了眉。
“没事。”夏暖言又笑了笑。
“…好吧，我就在隔壁。”
心里也知道他们现在更需要单独谈谈，也明白大哥不会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事。
白公子也只好站起身，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他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没人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半晌，白尊拿起筷子，挟菜给她，“吃饭吧。”
夏暖言怔怔地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蟹黄豆腐，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不稳起来。
“…我们以前也这样一起吃过晚饭，对不对？”
跟之前白尊叫她“言言”时一样，又是有隐隐约约的印象跳出来。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也是这样，坐在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挟菜给她，叫她吃饭吧。
而这次的记忆微微清晰了些，她还能记得跟她吃饭的那个人。
…是白尊。
尽管相像，可那张脸的确是白尊，她不会认错。
他们竟然是夫妻！（８）
“我们既然是夫妻，当然会一起吃晚饭。”白尊轻声回答她。
视线骤然就模糊起来，夏暖言急急低下头，拿起筷子吃饭。
原来，是真的啊…
他们真的曾是夫妻，那诸葛暮归…
以白尊的眼力，就算夏暖言低头再快，他也看得到她红了的眼眶。
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白尊的手无意识地就伸了过去。
想要去擦干她的眼泪的，想要去哄她的。
可真正快要碰到她时，白尊却回神了。
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改了方向，落在她的发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夏暖言的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竟然连这个动作都是熟悉的。
都是在她心里，有着模糊的印象的。
“我…”
她想问“我以前怎么没想起你呢”。
可开了口，后面的话就被她强行吞回肚子里去，根本问不出来。
那些模糊而遥远的回忆，怎么现在才回到她的脑海呢…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吃饭的胃口，甚至连假装一下自己还有胃口都不能。
“出去走走？”白尊打破沉默。
“…好。”
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他们就是去了客栈的屋顶。
静静地坐在瓦片上，看楼下的街市。
瑶湖风景秀丽，年年都有游客到此，可也独独只有今年，因为这灵族人的相聚，热闹得有些过分。
商贩们自然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早早计划着，在这几天里，办了个灯市。
现在坐在屋顶上向下看去，光影叠叠，热热闹闹，却也叫人看不分明，心思都乱了。
“言言，你怪我吗？”
“嗯？”
“怪我一直没说出真相。”
“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直不说。
“我心里有点怨，因为你忘了我。”
白尊的声音顿了一下，“心里又想着，也许经常在你身边出现，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他们竟然是夫妻！（９）
夏暖言听得微微垂下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来，他一直在等。
可她终究是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