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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逗弄儿子,也没冷落妻子,爱怜地抚摸她的脸:“娘子,你好好保养,本太子一定重重有赏……”

侍女们捧出各种各样的补品和珠宝首饰,耶律观音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仿佛打赢了一场极大的胜仗。

尽管耶律观音巧舌如簧,但四太子府那么多女眷,尤其是一些稍微年长的女性,根本是纸包不住火。耶律观音进门不足七个月,这孩子虽说是早产也说得过去,但早产的孩子,一般先天不足,身子弱小,可耶律观音生的却是足足七八宋斤的一个大胖小子,又肥又壮,足足是十月怀胎的结果,哪里是什么早产儿?

人多嘴杂,再是畏惧耶律观音,也不免有些风言风语。

这一日,耶律观音正在逗弄儿子,只见侍女阿华进来。耶律观音随口问:“外面又有什么事情?”

阿华迟疑一下:“夫人……”

耶律观音见她吞吞吐吐,就说:“有什么事?快说……”

阿华这才小声说:“一些不知死活的奴婢们,议论小主人,说小主人不足月……”

耶律观音勃然大怒,没想到府邸里居然会有这样胆大的奴才,这样下去还了得。她面带寒霜:“是哪些人?”

这一次的事件,牵涉很广。

十几个下人都参与了议论。耶律观音杀鸡儆猴,挑选了十几名自己平素看不惯的,包括侍妾和侍女,责令每人重打五十棍。

这一顿棍打下去,四太子府立刻呼天抢地,尤其是那些往昔还算得锦衣玉食的侍妾们,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哀哭嚎啕,直叫饶命。

耶律观音坐在正位上,大声训斥:“下贱的奴才们,敢如此背后乱嚼舌根,污蔑自家。再有胡言乱语,一定诛你九族。”

有两名侍妾娇弱,挨打不过,棍棒一落地,已经咽了气,耶律观音急令抬下去扔了。如此折腾到傍晚,金兀术才从外回来。

金兀术这些日子,每天都喜气洋洋,接受女真贵族中关系较好者的恭贺和礼物,每天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一定要跟儿子说一会儿话,才肯去歇息。甚至,他知耶律观音不喜天薇,连侍寝也不叫天薇了,一点也不愿违逆这个为自己生下儿子的大功臣。

他进门,但见耶律观音抱着儿子,脸上带泪,吃惊说:“娘子何故如此?”

耶律观音依旧抱着儿子,伏在儿子襁褓上,不停哭泣。

金兀术大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和儿子一起抱住,焦虑说:“娘子这是受了甚么委屈?”

耶律观音不答,金兀术怒喝一声:“来人……”

几名侍女进来,诚惶诚恐地叉着手,金兀术怒问:“你们是怎么服侍娘子的?是谁惹她生气了?”

耶律观音抽抽搭搭的:“四太子,不怪他们,是奴错了……”

“啊?”

金兀术见她哭得悲伤,急忙挥手喝退仆役,柔声安慰她:“娘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四太子……”

“娘子但说无妨,有什么事,自家给你担待着。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儿子更重要?娘子一定要好好休养,这样才能照顾好儿子……”

耶律观音听他如此,这才擦擦眼泪:“四太子,奴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

“什么事情?”

她吞吞吐吐,犹豫一会儿,金兀术见她梨花带雨,甚是可怜,心疼地替她擦擦眼泪,声音更是温柔:“娘子有话但说无妨,便是天大的事情,本太子也绝不会责怪你……”

“先谢过四太子的宽宏大量”耶律观音倚靠在他怀里,轻轻拉着儿子的手,“四太子有所不知。当时,自家心疼儿子,就把那只‘千年灵芝’留下了……”

“啊?”

“奴一时小家子气,觉得那么好的东西,给了敌人,不如留给四太子的亲骨血,就调换了灵芝,用了一支普通灵芝放在盒子里,真的灵芝,奴家自己煎服了……也正因为如此,灵芝滋补,这孩儿就在奴家肚子里长得快,提前来见他阿爹了……”她的手摸在金兀术的胸口,声音委委屈屈,“也正因为如此,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说儿子不是早产儿……”

金兀术心里简直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给花溶的灵芝,不但是破损的,而且还是假的,只是一支普通的灵芝,真的灵芝,早已被耶律观音服用,所以,导致了她的“早产”!

耶律观音见他不说话,眼泪又掉下来:“奴也是一时情急,以前这灵芝,奴家一心留了服侍四太子,可是,见四太子要给外人,所以,一时起了私心贪念,就给了自己的儿子滋补……”

金兀术捏着二人肥肥胖胖的胳膊,这小子一生下来,就异常壮实,游牧民族更重男子轻女子,因为儿子不但是一家之主更是打猎射击上战场的主力,所以,儿子长得强壮往往也更得父母欢心。

耶律观音察言观色,只搂着儿子:“四太子,都是奴家不好,奴家知错,即便四太子责罚,奴家也没有丝毫怨言……”

金兀术长叹一声:“也罢!秦大王那厮是他先背信弃义,抢走文龙孩儿,至于灵芝……唉,你服用了就算了……”

一支灵芝本不算什么,他从不知道,什么伤病非要灵芝不可。一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敌国将领的妻子,一方是自己儿子的生母,她服了灵芝,自己还能如何?难道责罚她?即便责罚,早已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不成?

耶律观音见他的脸色从阴沉到平淡,心里暗自欢喜,几乎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她依旧哀切委屈的:“四太子,奴家不曾在任何事情上违逆您,只这一事上,因为妒忌和小气,所以……四太子,奴家有罪,奴家有错,求您看在孩儿的份上……”

金兀术摇摇头:“你也不必多说了。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这时,悄然侍立在一边的阿珠立即不失时机地替主子补充:“四太子,您有所不知,夫人也因此吃了许多苦头。夫人将小主人养得肥肥壮壮,都是多亏了这支灵芝,但其他不知所以的下人,却乱嚼舌根……”

金兀术这才想起自己刚进屋时看到的凌乱,见耶律观音又泪眼涟涟,他心疼儿子,爱屋及乌,大声吩咐说:“叫那些愚蠢的奴才上来……”

侍妾、仆役、管家等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金兀术大声说:“夫人因为服下千年灵芝,所以早产,生下了本太子的儿子。灵芝的功效,让儿子长得健壮,今后,所有人等,一定要尽心竭力服侍小主人和夫人,稍有差池,自家一定饶不得了你们……”

耶律观音本来是一派胡言,漏洞百出,但女真人向来不就医,文明程度很低,又一个个信奉“千年灵芝”的威力,再加上四太子亲自发话,谁还敢多说?只一个个行礼如仪:“奴婢遵命……愿小主人和夫人都健康,长命百岁……”

耶律观音第一次接受包括所有侍妾在内的集体跪拜,真如女皇一般尊贵,笑容满面,大度说:“以后大家须忠心耿耿伺候小主人。”

“是。”

金兀术想了想,又说:“明日开始,着手庆祝小主人100日。”以前,金人是不过生日之类的,攻辽宋后才学会了计日和过节日,一些女真贵族的儿子出生,也开始学着宋人的习惯过“满月”或者“100日”。

金兀术因是自己的头生儿子,自然极为重视,他本来就向往南朝风俗,是以立刻借此替自己的儿子大操大办,务必昭告天下,自己喜得麟儿。

整个四太子府忙碌起来,一派喜气洋洋,忙着准备小主人的“100日”大庆。所请的客人,由耶律观音亲自筛选对象,几乎将整个女真的上层贵族都考虑进去了。

章节目录 第206章 母子

处理了一切事情,回到屋子里就寝,金兀术不知怎么,这一夜,总是睡不安寝。

到了半夜,忽然来到混乱的战场上,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花溶骑在战马上挽着弓箭,自己一刀就向她砍去。她闻声落马,满身的伤痕,脸上也不知是血还是泪,嘶声喊:“我恨你,恨你这种恶棍……死了也不会放过你……”随即,身子就倒下去,竟然是真的死了!

“花溶,花溶……”

他紧紧搂着她,只觉得她浑身冰凉,早就断了气。

“花溶……”

他在惨叫声里翻身坐起,此时,黑夜里,风雪大作,即便窗户紧闭,也能听到呼呼的风雪之声。

他原本是躺在热炕上,此刻却发现手心冰凉,怀里空空如此。

他伸手擦擦额头的冷汗,心里涌起一股极大的不祥的预感,难道花溶真的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如果死了,难道是服用了假灵芝的缘故?这样,岂不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她?

他虽然对花溶有些怨恨,但骨子里,其实也是不希望她死的。

他越想越是惶恐,呆呆坐在炕上,忽然想起她的许多好处,想起她两次在战场上的手下留情,想起她煎药给自己服用时那种亲切温和的样子,想起她在射柳节上英姿飒爽的那种美丽……

这样的一个女人,真要死了?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愿意再打听她的任何下落,此时,心里一担忧起来,再也忍不住,几乎恨不得马上冲出去问问。

可是,在这上京,能问谁呢?

问扎合?

可是,扎合早已无影无踪。

他自言自语道:“花溶,你这都是自找的!你若跟着我,留在大金,又怎会死?”心里很是惆怅,这样一个女人,若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他再也睡不着,披衣下床,到书房里坐下。一名仆人进来生了火炉,冰冷的屋子慢慢暖和起来,金兀术看看桌上一排一排南朝带回来的书籍。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桌子角落的王安石和苏东坡文集上,一拿起,才发现这两本书,已经起了薄薄的一层灰——竟是许久不曾翻阅过了。

“四太子……”

老管家端着一盅热茶,金兀术这才发现,是老管家亲自在生火。这老管家自他出世起,就服侍他母子,后来,他母亲病逝,他自己南征北战,家里一切,全靠老管家料理。

他接过热茶,叹一声:“还是你知我。”

老管家恭敬说:“四太子喜爱茶,老奴一直知道。”

只是耶律观音不知道,她为讨好金兀术,总是叫人送来参汤之类的。金兀术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喝这种东西,此刻,端着茶,不禁又想起花溶“煮茶断义”时那种风姿,仿佛一种理想的破灭,就连“儿子”带来的喜悦也被弱化了几分。

老管家要退出,却又欲言又止。

金兀术见他有话说,就叫住他:“有事情么?”

老管家小心翼翼说:“此事,耶律娘子本是不许老奴多嘴的,但老奴还是得报告四太子一声。”

“什么事?”

“因为奴婢们在背后嚼舌根,质疑小主人的‘早产’,耶律娘子大发雷霆,下令杖责几名罪魁祸首。有四位小娘子受不住,当日即死。耶律娘子本是吩咐将这几位小娘子随便扔出去烧了。但老奴还是想问问四太子,因为其他三位都是原亡辽的女子,无亲无故,无人追究,倒是不妨事,但另一位小娘子则是军中一位千夫长的妹妹,以后,若那位军爷问起她的下落,需是不好回答……”

金兀术大吃一惊,是次,他替耶律观音撑腰,训诫奴仆,让她彻底成为四太子府的女皇,但丝毫也不知道,耶律观音竟然为此打死了四人!

他心里隐隐地,怒气勃发:“打死了四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耶律娘子,她竟然如此凶狠?”

管家小心翼翼说:“奴才也觉得这次耶律娘子有些过分了,训诫一番也就是了,不过,她也是替她的名声着想……”

名声,名声就可以一下打死四人?金兀术虽然性悍,但对于自家佣仆,也从不曾如此下过狠手。

“不行,她怎能如此?”

“现在,耶律娘子刚生下小主人,劳苦功高,也不宜太过责备于她……”

那时,金国尚是奴隶制度,家里的仆役和侍妾,都是主人的私产,即便打死也无人过问。金兀术待要发怒,却强忍住,只说:“你安排下去,将这四人好生安葬,然后给那小娘子的哥哥一大笔礼金……”

“是。”

管家正要出门,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以后天薇的事物,都你安排,不须耶律娘子插手了……”

“是。”

管家出去后,金兀术这才颓然坐下,隐隐觉得,自己的府邸发生了什么大事,自己却毫不知情。

“早产”——早产的儿子!

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安,但又说不出这种不安来自何处,只觉得昨晚梦见花溶之死,一早又听得四名侍妾之死,隐隐发现,仿佛有极大的不安等着自己。

一路快马急递,到赵德基收到花溶的书函时,也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

因是花溶亲笔,太监们倒不敢怠慢,由康公公亲自送上去。赵德基细看一遍,又看到上面落款的“溶儿”两字,只问信兵:“花溶安好?”

“不曾痊愈,只能勉强走动几步。”

赵德基便不再言语,只说:“康公公,你对这事如何看待?”

康公公虽得秦桧贿赂,但他老奸巨猾,也早就揣测秦桧居心叵测,否则,怎会出手如此阔绰?他躬身说:“秦桧的确有些可疑,不过,他在北地,随机应变和虏人周旋,也是人之常情。他不忘本朝,肯归来,便足见其忠心。”

此话正中赵德基下怀,当时降金的大小官员很多,但回来的却几乎没有,就说:“朕的江山社稷,谅他小小一个秦桧,也坏不了。如果他真是金人奸细,朕也可将计就计,看看虏人到底想干什么。”

康公公听他言语如此,知他必是依旧信任秦桧,只不再多说。

赵德基拿着书信,又看一遍,叹息一声:“花溶伤得如此,还惦记此事,也实属不易。唉,这样的女子……”

康公公自然知他心事,只说:“花溶也是命薄,现在重伤垂危,又失去了生育,真是生不如死,唉……也幸得岳鹏举不嫌弃她……”

赵德基虽然不透露半个字,但心里一直是隐隐嫉恨岳鹏举的,现在明白花溶如此境况,也不禁长叹一声,自己是再也不会妒忌岳鹏举,也真正死了对花溶的那份心思。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再怎么天姿国色,也终究是大缺陷。

也正因为如此,他读着这封花溶的书信,心里倒彻底放松下来,感念她的这番情谊,终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赵德基经历了多次逃亡,早已对一切人事都怀着极大的戒心,唯一要说真正信任之人,不过一花溶而已。

因此,他虽然觉得花溶此信无关紧要,但还是吩咐康公公:“你再去医官处,寻最上等的灵芝和人参,有多少拿多少……对了,还有一批高丽送来的高丽参,你叫人速速送去鄂龙镇……唉,溶儿还能支撑多久,就尽力让她支撑多久……她也真是命薄!”

“是,老奴这就去办。”

冬日,开始大雪封山。茫茫雪国,一片银装素裹。

一晚的风雪后,花溶推开门,扑面而来清新的空气。小陆文龙活蹦乱跳:“妈妈,我们去打雪仗……”

“好啊。不过儿子,你今天得先学习枪法……”

她微笑着,拉着儿子的小手走过去,只见岳鹏举提了长枪,在外面的空地上舞得虎虎生风:“儿子,过来,今天教你厉害的……”

这两三月相处下来,陆文龙对花溶已经产生了非常亲近的依恋的感觉。小孩儿的直观里,最能发现人家对自己的好还是不好,他得花溶无微不至地照顾,这跟天薇和乳娘对他的照顾不一样,他在她们身边时,总是受到那种小心翼翼的胆怯的氛围;但跟花溶在一起时,方觉得小小孩那种无忧无虑、自由、勇敢、又真正的无所顾忌,大力释放孩童的天性;而且,花溶知识渊博,不但能教他写字,更时常给他讲各种有趣的故事,讲南来北往的千奇百怪。

几乎是很快,他就爱上了自己的新妈妈,但对岳鹏举,却是很费了一番心思。岳鹏举亲切,却总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从不敢如骂秦大王一般骂岳鹏举,也不敢一味跟他“斗口”,一见面开始,就是恭恭敬敬的。随后,岳鹏举便教他枪法。

岳鹏举有心栽培这孩子,便不娇纵他,他军人出身,深知好苗子从小就要浇灌,时常给陆文龙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纵然是孩子,也从不让他娇惯了,不能爱练不练,而是非要持之以恒。

如此,方是培养人格和毅力的重要之道。

再也无人比花溶更明白乱世生存的不易,无论男女,都最好有防身的本领,至少,先得保护了自己,才能保护他人。因此,在这一点上,她跟岳鹏举的意见完全一致,这孩子已经孤苦,务必得练就一身本事,否则,世事多变,谁知他能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多久?

章节目录 第207章 养子

因此,小陆文龙典型地是生活在严父+慈母的组合里,也因为如此,他自来到新家的第一天起,便开始敬畏父亲,而亲昵母亲。

虽是小孩,也渐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宋国著名的将军,尤其,见他舞动长枪时,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陆文龙天生禀赋,很有兴趣,越学越是痴迷,小小孩儿,倒练得似模似样。

练了一个时辰,已经满头大汗。岳鹏举见差不多了,就叫他可以去玩耍了。

小孩儿失去禁锢,马上进入一天的欢乐时光,提着枪向花溶跑过来。他穿一件花豹皮的袄子,是花溶亲手缝制的,脚下穿小虎头的靴子,是乳娘做的,整个人看起来,如一个粉团团一般的面孩儿,脸蛋红扑扑的:“妈妈,我练得好不好?”

“好好好!好极了。”

花溶接过他的枪,抱他在怀里,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一下。这枪是岳鹏举亲手给他做的,长短适中,拿起也不沉,正适合他。陆文龙扑在她的怀里,异常亲昵:“妈妈,我饿了……”

“乖,乳娘准备了烤红薯……我们吃了就去堆雪人,打雪仗……”

“好啊。”

他赶紧拉了妈妈的手,就往屋里跑。

因为人的增多,也因为冬天的到来,岳鹏举和几名侍卫赶在下雪之前,扩大了两间屋子,一间给侍卫住,一间给乳娘和陆文龙住。而岳鹏举夫妻则住原来的土炕。

一间空屋里堆了厚厚的柴禾,这一冬,都足够了,每天,炕都烧得热热的;而冬天来时猎下的各种虎豹大熊,被侍卫整治了做成腊味,堆了半间屋子。美中不足的是缺了蔬菜,只有张弦派人送来的一大车老萝卜和晒干的大白菜。

大雪不停的时候,岳鹏举便整天不出去,跟妻儿一起围坐炕上,烤制腊肉,偶尔打来小兔子,又拿准备过冬的红薯一起,埋在火盆里,不久,满屋子的香味,陆文龙就蹦蹦跳跳地去叫了乳娘,侍卫一起吃,乐得呵呵大笑。

这样的生活,很快让三人的关系亲密起来,真正像一家人的样子了。

陆文龙像往常一样去火盆里翻找红薯,他性急,抓住了,又烫,从左手换到右手,一烫,一下掉在地上,嘴巴一扁。

花溶见他如此,一下乐了:“孩儿,得拿东西包着才不会烫……”

她在旁边拿一张干叶子,将红薯包上才递给儿子:“以后都这样,就不会烫了。”

小孩儿兴高采烈地捧着红薯,果真不烫了。急忙说:“我们该去堆雪人了……”

花溶见他念念不忘堆雪人,便也依他。

岳鹏举在一边做一点木工活,也是为儿子做的,儿子和乳母的屋子不够暖和,他便想法加一点东西。

他见母子手拉手出去,花溶回头微笑:“你不去?”

“我等一会儿就来。”

小孩子活蹦乱跳,按照花溶的指点,很快就推起一个大胖胖的娃娃。但在安装眼睛时,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溶微笑着,拿出两个黑色的小石头给他:“孩儿,你安上去。”

孩子依样安上去,但见这大胖娃娃生动得憨憨得如真人一般,乐得拍掌大笑:“真好呀,真好呀……”

岳鹏举从门口出来,见儿子在妻子面前活蹦乱跳,再看花溶,满脸的笑容。他最近发现,妻子的精神一天一天好起来,甚至在外能走动好一会儿,也不会累着。

他心里欢喜,也不知道是许多灵芝的功效还是虎骨熊掌的功效,只想,这样持续下去,也许妻子真的会痊愈。

他大步走过去,花溶微笑着拉住他的手:“你看,孩儿堆的,好不好看?”

“很好。”

陆文龙和父亲一人拉住妈妈的一只手,歪着头,就说:“妈妈,你会生小弟弟么?”

花溶很是奇怪,这孩子,怎会这么问呢?

陆文龙依旧歪着脑袋,很是认真:“以前,有一位妈妈要生小弟弟,就不喜欢我,要打我……”

花溶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耶律观音。孩子后来的生活,她听乳娘详细讲过,正是耶律观音的狠毒,病了不让用药,差点连命都送掉了。

她见儿子小小年纪,竟然问起这样的问题,心里一酸,更是怜惜,轻轻抱住他:“儿子,妈妈就算今后能生许多小孩,你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岳鹏举呵呵笑着,从妻子怀里接过儿子,一把举在头顶:“小子,你还想得远呢,哈哈,阿爹跟妈妈一样,就算以后有许许多多小孩,也一定把你当心肝宝贝……”

陆文龙第一次被阿爹这样肆无忌惮地亲昵,抛在半空又接住,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他不知道阿爹还有这一面,只觉得阿爹又亲切又慈爱,这才放声大喊他:“阿爹,阿爹……”

夫妻正逗弄孩子,只听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岳鹏举放下儿子,和花溶对视一眼:这是谁来了?

他们隐居在这里,人烟荒芜,除了张弦等定期探望,再无其他人。马蹄声近了,却是两名大内侍卫护着康公公前来。一人捧着一个大盒子。

康公公一跃下马,就说:“自家们奉陛下之命,替岳夫人送来灵芝和药材。”

夫妻二人急忙谢恩,天寒地冻,便将众人请进屋子里,生了火盆。

花溶最关心的,并非是皇帝赏赐了多少灵芝,而是自己揭发秦桧的书信究竟有无效果。她焦虑,康公公使个眼色,两名侍卫便退到外面一间屋子里。

花溶急忙问:“康大官,我听说秦桧做了礼部尚书,我也给官家写了一封信,官家却是怎说?”

康公公只说:“岳夫人且不要着急,官家有亲笔给您。”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御笔纸签,上面只有寥寥几句:

溶儿,你需保重身子,静心休养;朝中之事,朕理会得,你不要担心,一切以身体为重。

花溶完全不明这信所写和意,岳鹏举也看一眼,心里暗叹一声,却不说什么,只抱住妻子的肩膀,笑说:“陛下这是爱惜你身子,要你静心养病。官家贤明,对于秦桧的事情,自然会有主张……”

康公公却满不在乎地笑笑,将旁边温着的酒壶端起来咕噜咕噜地喝。这酒壶是他随身带的,现在,就着侍卫端上来的一些野味,吃得很是满意,很快有了几分酒意:“二位也是多虑了。我皇似上皇,中兴无望啊……”

二人都吃了一惊。

我皇似上皇!

不知情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个意思的。所谓上皇,指的正是被金人抓获封为昏德公的“宋徽宗”,他精通琴棋书画,却不理朝政,在他当政的二十几年,批量生产出中国最庞大的奸臣名单:童贯、蔡京、高俅……是靖康大难当之无愧的第一罪魁祸首。

可是,九王爷历经磨难继位,虽算不得神贤,但好歹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为了复国和中兴而操劳,如今,康公公竟然给他一句:“我皇似上皇”的评价!

还有谁能比皇帝身前多年的太监,更了解皇帝脾性的?

花溶心里一沉,说不出话来。

岳鹏举也无语,康公公又醉醺醺地说:“二位在此,得快乐时且快乐。穿衣吃饭,方保一生平安富贵……”

花溶心里一震,忽然想起秦大王那句“你二人只需穿衣吃饭”!

人生在世,真的唯有“穿衣吃饭”才能善终?

正发愣时,只觉得丈夫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她会意过来,却听得儿子的声音,一径喊:“妈妈,妈妈……”

康公公听得小孩儿的声音,他很意外:“鹏举,这孩子是?”

岳鹏举淡淡一笑:“是我们领养的孩子,是陆登陆大人的遗孤……”

康公公一惊:“陆登还留下骨血在世?”

他急忙挥手:“小孩儿,你且进来让自家看看。”

小孩儿见他又白又胖,说话尖声尖气地,觉得很是好玩,跑到他身边:“你是谁啊?”

康公公一下乐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金宝:“孩儿,自家送你的。”

陆文龙拿了看,觉得很是好玩,很快便跟康公公厮混熟了。

康公公终究不耐烦这里的清寒,住一晚就要启程回京。夫妻二人送他到门口,这时,康公公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半醉后说的那句“我皇似上皇”,只一个劲地说:“你二人且好生休养,等岳夫人好了,官家还期待着您二位替国家效命呢。”

二人心里如被哽塞了一块石子,只应几句,目送他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