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你看,写得好不好?”

“花溶”两个晶莹的大黑墨字,在阳光下,透露出新鲜墨汁的芬芳。耶律观音尽管不识字,也猜出那是什么意思,眼里,露出极其恶毒的光芒,愤怒,请不自己捏紧了拳头。

花溶看着那两个字,皱皱眉头,都什么时候了?四太子竟然还有心思玩弄这些风雅?

他神情十分固执,一如小学生:“花溶,你是权威,你说,写得好不好?”

那两个字,单从书法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也龙飞凤舞,有几分气势。不过,一个女真的武将能将汉字写到这等地步,也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花溶,你觉得如何?”

花溶实话实说:“还可以。”

他顿时欣喜若狂,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连沾了一团墨汁也不知道,仿佛获得了大师的首肯。

章节目录 第496章 刺杀

花溶似笑非笑:“怎么?四太子这是要在金国开始推行汉化汉字了?若是如此,我倒十分欢迎。”

他兴致勃勃:“若果真如此,你是不是愿意留在大金,永远推行两国的友好文化交往?”

友好文化交往?这唱的哪门子的戏?

“狼主十分宠爱张妃,狼主也十分喜爱汉文化,起居饮食,一律汉化。花溶,难道你觉得大金推行汉化不好么?”

这倒是,女真的上等贵族,昔日辽国的上等贵族,都有汉化的倾向。可是,这种倾向是怎么来的?是靖康大难来的。而且,他们的汉化主要是倾慕宋国的歌舞乐妓,奢华的生活,丰富的物质财富,士大夫的附庸风雅……

金兀术眼睛发亮,盯着花溶,仿佛最上等的说客:“花溶,你们昔日不是有文成公主进藏联姻么?文成公主天下闻名,大唐风物蜚声海内外,创下不朽的佳话……”

花溶不可思议:“四太子,我是公主么?”

“你不是公主!但你是宋人,就有义务促进两国的交流,不是么?花溶,你若留在金国,必定能起到很好的作用,稳定两国的邦交……”

花溶呵呵笑起来:“国家实力不济,男人不顶用了,就需要女人用身体去和亲了。难道四太子你以为和亲是一种荣耀?”

“难道不是?”

她伸出一跟手指,摇摇,压低声音,“四太子,这是一个秘密!男人们总是很高调地宣扬和亲,让女人们确信它很伟大。事实上呢?那是男人打不赢了,没势力了,一种转移失败的障眼法!”

金兀术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

花溶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四太子,和亲有用的话,天薇公主,她又怎会死?”

“不,那不同!绝对不同!因为本太子又不喜欢天薇公主!她自然没用!本太子喜欢你,你留下,就是有用的……”

清晨的阳光洒在花溶脸上,还有耶律观音脸上,二人并排站立,仿佛两个阳光下的金人。花溶在光线里,转头看耶律观音,遇到她死死的,愤恨的目光。

四太子这是干什么?当众示爱?

耶律观音不止肩膀在颤抖,嘴唇都在哆嗦。花溶!该死的花溶,四太子竟然真的是在做戏!自己算什么?王君华算什么?小薇又算什么?

往事如珠串一般,当年射柳节上的讨好,如今草原上各种昂贵礼物的讨好,现在,他一身汉服的讨好……他如此处心积虑地讨好一个女人,又怎肯轻易将她牺牲?耶律观音恍然大悟,又惊又怒。女人的悲剧,总在于过高的估计自己,尤其是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总认为自己的魅力要远远大于其他女人,一个男人若得到自己,便会第一宠爱自己。就因为如此,一些原本很简单的判断,自己也失手了。

耶律观音牙齿格格作响,忽然想起自己的药,那份媚药——自己的自信来源于此,难道不是?耶律大用不是说这种药,有很好的效果么?为什么失灵了?她心里讲耶律大用诅咒一万遍,可是,当务之急,却是要如何摆脱这种不利的局面。

她一转眼,只见四太子已经从自己的案几边走过来,态度是彻底的旁若无人,他走向那个女人——走向她,那么迫切,那么喜悦,峨冠博带,如多情的书生,伸出的手,都是宋国的痕迹——仿佛古木花道,幽深小径,两个乍然相逢的男女,带着无限惊喜和期待……

“花溶,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我今天忽然想到的,哈哈哈,我真笨,以前怎会从未想到?你可以留在金国,留在上京,推广汉化,教儿子念书……文龙孩儿,他一醒来,就需要念书,需要有人教他,你便是最好的老师。花溶,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什么都听你的……”

花溶打断他的话,嘴角含笑:“包括不再找其他任何女人?”

“对对对,有了你,我完全可以不找其他女人了,我马上就可以将那些侍妾送人,遣散,只有你、儿子,我们一家三口……”

她的目光瞟向耶律观音:“呵,那这个女人呢?四太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耶律观音嘴唇一抖,拳头握紧,嘶吼一声:“花溶,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柄匕首竖在她眼前,摇晃一下,她被这光华逼得睁不开眼睛,那正是她刺杀花溶未遂时掉下的匕首。

她往后一退,声泪俱下,几乎栽倒在地:“四太子,你,你究竟是什么了……为什么被这个贱人如此蛊惑……”

“当”的一声,匕首被扔到卷帘后的窗口。金兀术拍拍手,似怕那兵刃脏污了自己的手,“花溶,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耶律观音的目光转向花溶,死死盯着她,那是一种疯狂的绝望!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落在花溶的手里!

多可笑又多可悲的事情?!

花溶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并不介意耶律观音几欲疯狂的目光,只看金兀术,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好一个翩翩的才子词人,可惜,他要自己做的,却是如此不堪的事情。

他却满眼兴奋,看着花溶:“王君华,你已经杀了,难道,现在不想亲手惩治耶律观音?”

花溶笑着摇摇头:“不!这是四太子的家事,还是你自己动手比较妥当!”

耶律观音听着二人的对话,更是绝望,原来,王君华竟然死了?!她深知王君华秦桧夫妻对四太子的重要性,现在,连王君华都不惜被杀了,自己,还能有什么生路?

她向天祈祷,一片悲愤,为什么被耍得团团转的是自己?为什么耶律大用的药,竟然不灵?为什么?该死的老天,何其不公!

她瘫倒在地,金兀术就坐在她的对面,高高在上的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的冠服,如一个口蜜腹剑的恶魔。

他开口,声音甚至有几分温柔,一如最初宠幸她的时候:“耶律娘子,你说吧,你到底给我儿子下了什么毒?”

她嘶声呐喊:“不是奴家干的,是王君华干的。你们都查明了,为何还要诬陷奴家?”

“唉,本太子是想相信你和王君华不是同伙,可是,你自己都不相信,是不是?”

“不是我!我根本毫不知情!”

“说吧,药是你自己的,还是耶律大用给的?”

耶律观音停止嘶喊,也停止哭泣,抬起头,乱发散在脸上,被涕水口水粘住,眼里露出恐惧的死灰——直到这时,才真切感到一败涂地的恐惧。四太子竟然知道耶律大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了!

他还是温柔的声音,像在催魂:“耶律娘子,你若说了实话,也许,本太子会考虑放你一马……”他看向花溶,笑起来,“不对,我无权处置,花溶,你说放不放?”

花溶并不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也罢,花溶不肯亲手杀你,她生平极少杀人,除了秦桧和王君华,赵德基,她并不想杀其他人。耶律娘子,你看,你活命的机会还很大,是不是?”

耶律观音此时已经衡量一番,最初的恐惧一过去,就放声大哭:“不,奴家是冤枉的,奴家跟耶律大用虽同是亡国的辽人,可是,却并无往来,也没有任何关系……”

“耶律娘子,你还要抵赖?”

她忽然抬起头,神情有些狡黠:“四太子,你若坚持是我,那你有什么证据?对,我的确是不喜欢小王子,可是,我从未接近过小王子,如何能害得了他?”

金兀术拍拍手:“好,本太子的确没有证据。”

耶律观音松一口气。

一柄刀刃冷冷地抵在她的心口,带着死亡的气息,是四太子冷酷的双眼,冷酷的声音:“贱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若再不乖乖交出解药,本太子马上要你的命……”

她哭得更是歇斯底里:“四太子,奴家委实冤枉,你可以搜奴家全身,搜奴家的帐篷……”

金兀术大喝一声:“来人。”

一群侍卫鱼贯而入,手里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是一个被捆绑的女子,梨花带雨,哭得几乎快晕过去了,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只抽抽泣泣地叫一声:“四太子,奴家冤枉……”

原来,趁此时机,侍从已经将耶律观音有关的地方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花溶看看众人交上来的那些奇怪的东西,都是一些生子啊、壮阳之类的秘方春药,毫无价值。她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摇摇头。

耶律观音看着那些东西,又看看小薇,瘫倒在地,一言不发。

小薇早已吓傻了,此时又醒过来,挣扎着,想去抱住四太子的腿,却够不着,只知道嚎啕:“四太子……奴家是冤枉的,奴家只是一个侍婢,承蒙四太子宠幸,才有荣华富贵,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薇,耶律观音的解药到底藏在哪里?”

“什么解药?奴家不知,不知!四太子饶命啊……”

她滚动身子,一双芊芊玉手,终于抱住了四太子的腿,可是,四太子一抬腿,她跌倒在地,只好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昨日还是轻怜蜜爱,今日就是反目成仇。

一边的花溶,还在仔细辨认各种瓶瓶罐罐,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可是,却没有一样是有用的,耶律观音,绝不会把解药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金兀术见没有收获,已经怒不可遏,刀锋几乎已经架在了耶律观音的脖子上:“贱人,你快说,解药到底在哪里?”

“没有,我没有毒小王子,与我无关。”

章节目录 第497章 快走

496

刀锋深入,她脖子上渗出血来,金兀术咬牙切齿:“快说。”

“没有!奴家自从回来后,就对四太子忠心耿耿,绝不敢做任何不利于四太子的事情,更不敢有天大的胆子去毒杀小王子……是王君华,她和花溶有仇……四太子,是花溶害了小王子,你不追究她,却追究奴家……”她忽然坐起来,愤怒地盯着金兀术,“四太子,你色迷心窍,事实如此明显,你却颠倒黑白,故意要屈打成招!”

“耶律娘子,你口才竟然还是如此之好!”

“不是我巧舌如簧,明明就是四太子色迷心窍,忽略了儿子,王君华和花溶争宠,间接害死了小王子,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四太子无非是念及当初奴家的背叛,奴家又是孤身亡国的女子,无依无靠,欺负弱小罢了……”她边骂竟然边站起来,挺起胸膛,“四太子,你有证据就拿出来!否则,我耶律观音纵然是做了你刀下冤魂,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她边说,身子边靠在刀锋上,竟然不管不怕。

金兀术却往后退一步。

花溶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金兀术面上的神情,一丝也没有错过!四太子,叫他处理女人的事情,就好比在一堆芝麻里挑选米粒,分不清,捡不完,拉不断,扯不掉……

耶律观音气势汹汹,本来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的小薇见状,也来了精神,痛哭流涕,滚过去,抱住四太子的大腿,哀哀恳求:“四太子,奴家寒微之躯,来这里,只得耶律娘子体恤,互相结为姐妹,约定有福同享,一同服侍四太子,齐心协力……四太子,奴家的忠心,日月可鉴……”

金兀术被摇得没法,只能再后退一步。

耶律观音虽然一直在嚎啕,却察言观色,她肯定的是,四太子和花溶,决不能拿到自己下毒的证据,反正王君华已经死了,只要自己抵死不认,依照四太子的脾气,绝不可能轻易杀了自己。她心里有了底,见四太子态度松动,更是决计放手一搏,竟然哭喊着冲向花溶,就要去抓她的脸:“贱人,该死的瘟神,你出现在哪里,那里就要死人,小王子就是你害死的……甚至还可能是你毒死的……你受四太子宠信,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生下自己的儿子,怕小王子挡了你以后儿子的路?……”

她边骂边伸出手去,形如厉鬼,仿佛要生生捏断花溶的咽喉。

一只手伸出,横在她的眼前。

她的手一时打不出去,又缩不回来,伸在半空,十分古怪。只看着那件东西。

金兀术正在焦头烂额,忽然发现四周寂静,耶律观音的哭声停止。小薇也松开抱住他大腿的手,呆呆地看着花溶。

花溶手里拿的是一块白色的雪花膏石一样的冰晶,那是夏日凉爽的,因为装在雪花石的瓶子里,能很久不融化。

金兀术十分好奇:“花溶,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东西?”

花溶淡淡道:“从王君华的‘棺材’里找到的。”

耶律观音及时吼叫:“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情?”

“因为这正是你留下的!”她微微一笑,“你帮着王君华假死,就是要她逃离这里,永远不能泄露秘密;只是,你还想杀死她,这雪花膏石里,夹杂了一种剧毒,若不是我及时拿走,她早就死了!耶律观音,你说,若不是杀人灭口,你怎知道王君华是假死?又怎会去杀一个‘死人’?”

她十指尖尖,扑上去:“贱人,你血口喷人!谁说是我放的?”

“当然不是你放的!”

金兀术急忙问:“那是谁放的?”

她看一眼小薇,小薇吓得浑身发抖:“不是奴家……四太子,不是奴家……”

花溶笑起来,一扬手,一块玉佩就扔了过去:“小薇,这是谁的东西?”

这正是小薇随身的玉佩,还是金兀术赏赐的。当夜,她去放东西,心慌意乱,被草地拌倒,落下,被花溶捡到。

小薇见了玉佩,面如土色,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柄大刀同时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泪如雨下,“四太子饶命……是耶律娘子,是她,她给了我两对镯子,三副耳环,一条金项圈,要奴家去把这个东西放在王娘子的棺材里……奴家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意,奴家只是奉命行事,东西还放在奴家的包袱里,在四太子赏赐的那个红木箱子里……四太子饶命……饶命……”

耶律观音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只捧着腹部,仰面躺着,仿佛掉了魂一般。

金兀术怒极:“好贱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耶律观音依旧如死人一般,不言不动。

两名侍卫一把架住她,她披头散发,如一只疯鸟。

金兀术想起自己多次被这个女人愚弄,就连之前,也还被她糊弄得一乍一乍的,气急败坏,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一刀砍死,一抬手,一耳光就掴在她面上:“贱人,你若不交出解药,招供一切,不光你会被五马分尸,就连你耶律氏族的男人,本太子也会杀个精光,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亡国灭种!”

这一耳光下去,耶律观音的半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牙齿也掉下一颗,合着血吐出来,怨毒的目光牢牢盯着前面的花溶。

这个女人,竟然处心积虑,将自己筹谋多时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咬牙切齿:“花溶……”

花溶摊摊手,摇摇头,眼里流露出怜悯之意,耶律观音,何妨不是想曲线救国?可惜,女人的身子,其实并不是真正就那么无往而不利。因为,女人的身子,如疯长的花朵,开得快,凋谢得也快,一花更比一花艳,几曾见一朵花能开到老,一个男人能迷恋一个女人到老?

女人的身子,其实,是最不值钱的武器。

她轻叹一声:“耶律娘子,你还是交出解药吧。交出解药,也许,你能保住一条命。”

这怜悯的目光,更是刺激了耶律观音,她叉开五指,要去抓烂那张脸,可是,身子却被两名侍卫紧紧拦住,如一道铁箍,挣扎不得。

“贱人,你还敢逞凶?难道你以为本太子真不敢杀你?”金兀术怒极,匕首向前,抵在她的心口,再一分下去,耶律观音马上就会气绝身亡,“贱人,快交出解药……”

“你休想!”

“来人,马上去抓捕上京和燕京,所有耶律家族的男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遵命!”

一队人马跑出帐篷,耶律观音身子摇摇欲坠,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捧在腹部上,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金兀术的匕首随着她的身子起伏,却不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

她笑得死去活来,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十分冷静:“四太子,你有种就马上杀了你的儿子!”

金兀术一愣。

她对金兀术说话,却是看着花溶,神情十分得意:“四太子,奴家已经怀了你的骨肉。这一次,是奴家来后才怀上的,是不是你的骨肉,你自己清楚!现在,你的儿子死绝了,就连陆文龙那个小孽种也死定了!你若真想断子绝孙,就杀了我,杀了你的儿子……”

“你胡说!”

“我胡说?我可没有胡说!四太子,你还记得我来草原的第一个晚上?那个晚上,我给你斟酒,就给你服用了一种媚药,我自己也服下了生子的秘方。就算你只宠幸我那一次,也足够我怀上你的子嗣了!”她得意洋洋,就连面上的涕泪也不顾了,笑得如一个尊贵的女王,高高昂起头颅,“四太子,我纵然千错万错,可是,花溶算得了什么?陆文龙这个孽种算得了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亲骨肉!你自己衡量吧,你的亲骨肉和一个宋国余孽,孰重孰轻?!”

金兀术瞪大眼睛,简直反应不过来。她步步紧逼,金兀术只能步步后退,匕首依旧不离开她的胸口分寸。

她忽然一挺身,“杀啊,四太子,你有种就亲手杀你的儿子!”

金兀术再后退一步。她十分满意,怒吼一声,对两名已经下意识松了手的侍卫大吼,“狗奴才,难道你们也要欺负未出世的小王子?”

两名侍卫赶紧放手。

谁也没有留意到,花溶已经悄然走到门口,闪身出去。人生,真如一场戏剧,每每转折的关头,总是出其不意。

她已经完全无心再去看金兀术的表情,金兀术的选择。只想到最最严重的问题,解药拿不到手,儿子就必须马上另想办法。

她一出门,拔足就跑。

她的背影一消失,耶律观音如打了一场最大的胜仗,昂起头,盯着金兀术,如骄傲的女王。她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抚摸着腹部,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利器,也是她绝处逢生的唯一筹码。她心里冷笑一声:花溶,你凭什么跟我斗?你以为我是不下蛋的母鸡王君华?

她脸上的表情益发得意。

金兀术这时才回过神来,大声喊:“花溶……”

耶律观音拦在门口,脸上冷冷的笑:“四太子,你是要自己的儿子,还是要哪个野种?你别忘了,花溶的丈夫,正是死在你手里!”

金兀术看着她,神情十分古怪。

小帐篷里。

扎合正在床头看护着陆文龙,煎煮着花溶四处寻来的药,一心死马当成活马医治。他脸上手上都还有血痕,当日金兀术下手不轻,因为金兀术真正讨厌他,所以假戏真做,将他狠狠鞭笞了一顿,至今,身上依旧伤痕累累。

他正端了药要喂陆文龙,却见门帘被掀开,一个人旋风般冲进来,声音也如旋风,几乎要将人刮跑:“扎合,快,马上抱了小王子跟我走……”

“啊?”扎合顾不得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抱了陆文龙就往外冲。

“快,扎合,快……”

章节目录 第498章 逃离

497

黑月光和扎合的坐骑都停在外面,花溶奔出去,抢过儿子,跃上黑月光,一扬鞭,打马就跑。扎合心里惊讶,也冲上去。

“小哥儿……”扎合一惊,只见花溶快马扬鞭,黑月光几乎发疯一般,他根本就追不上。

花溶完全顾不得他,只遥遥地大声呐喊:“扎合,快点,快……”

远远地,传来金兵的声音:“快,快拦住他们……”

“四太子有令,不许任何人出去……”

“快截住小王子……”

第一个声音响起时,黑月光已经冲出哨栏,如一阵最强劲的旋风,士兵根本无法阻拦,扎合借着这一强大的冲力,也跟着冲了出去。

身后,金兀术的声音气急败坏:“花溶,你快停下,快……”

“快拦住他们……”

“花溶……你等等……你难道不想要儿子的命了?你疯了?花溶,你停下……你听我说……”

花溶拼命打马,黑月光黑影一闪,真正来去如风,等金兀术赶到时,不仅黑月光,就连扎合也不见了。

武乞迈跑上来,嘴里重重喘着粗气:“四太子,追不上了。他们这两匹马都是比千里马还胜一筹的良驹……”

金兀术气急败坏,跌足痛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本太子当初真不该眼睁睁地看她带这样两匹好马进来……追,赶紧去追,追不上也得追,一定要把小王子找回来……”他见侍卫们还在原地,勃然大怒,“你们都赶紧去追,追不回来,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他一边说,已经一马当先追了出去。

已是午后,密林里,阵阵阴风,汗水顺着黑月光黝黑的鬓毛一滴一滴往下滴。花溶勒住马缰,连握着马缰的手都全是汗水。怀里的孩子,却依旧闭着眼睛,脸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青色。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得得得的声音,是扎合赶上来。扎合气喘吁吁,看见她,很是高兴,又很焦虑:“小哥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溶摇摇头,耶律观音怀孕了,她绝不会交出解药,如此,依照四太子的性子,绝不可能强逼她。文龙再留下,也得不到治疗,必须带他另外寻找良方!此时,她不得不承认,耶律观音的手段远远胜过王君华。而且能忍辱负重,能牢牢把握男人最致命的缺点。金兀术自以为自己拿稳了耶律观音,殊不知,耶律观音更握住了他的疼脚——那是天下男人的通病,以为女人算不得什么,所以肆无忌惮地发泄他们OOXX的**,四处播种。

心里逐渐明晰起来,莫非四太子早前子嗣的夭折,也是耶律观音干的?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她用心险恶,又能拿她怎么办?对于四太子来说,她掌握了最有效最厉害的武器,这就够了。

扎合又气又急,耶律观音竟然又怀了四太子的孩子?那她生下的儿子岂不是王子?难怪小哥儿也要忌惮她三分。

他愤愤道:“我自来就说四太子不是好人。向来虚情假意。竟然厚颜无耻到又跟耶律观音搅合在一起,连小王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小哥儿,以后有机会,我们决不能再放过他了……”

花溶此时已经顾不得再去申讨金兀术了,依照自己对他的了解,申讨也无用,此时,耶律观音肯定捧着肚子在阻止他的一切行为呢。

“扎合,文龙孩儿本就是我大宋忠臣陆登大人的儿子,没他金兀术什么事情。唉,也罢,他养育了这孩子这些年,现在,孩子又被他的娘子下了毒手,就算是两清了。孩子再好起来,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扎合急忙说:“那好,我们马上赶回去,也许大蛇他们会有解毒的良药。”

花溶又叹息一声,扎合见她满头大汗,抱着孩子策马飞奔这些时候,神情十分衰弱,急忙上前:“小哥儿,我来抱孩子,你歇歇。”

花溶将孩子交给他,扎合抱起陆文龙,小心地上马。他还从未这样抱过孩子,所以分外小心翼翼。

“小哥儿,你放心,大蛇部落一定能救活他。”

花溶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回头看看这一片七弯八拐的丛林,知道金兀术再也追不上来了,略略松一口气。又觉得无比荒谬,四太子,刚刚才表演了他的一往情深,没想到,马上迎来的便是耶律观音的怀孕——论手段,论品味,也只有他们俩,才真正是一对绝配!旁人,谁也插不进去了。

四太子,也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政客而已!

自己带走生死未卜的孩子,如此,也不算对不起他了,否则,文龙迟早死在耶律观音手里。

疾奔一日一夜,二人才回到大蛇部落。

族人们见到黑月光,一拥而上,纷纷好奇地看着花溶怀里的孩子。花溶喝一口一个少女递上来的水,只见大蛇已经带着族里的巫医脱脱羊赶来。大蛇忙问:“首领,这个孩子是?”

“是我的儿子,他中了毒。大蛇,你和脱脱羊快看看,能不能解?”

脱脱羊接过孩子,平稳地放在草地上,仔细检查他的全身,看罢,忽然拿出一个古怪的圈子罩在陆文龙的头顶,紧紧的箍住。

扎合见他越来越用力,吓一跳,这样箍下去,孩子怕不脑髓也给箍出来了?花溶也十分紧张,看向大蛇,大蛇却点点头,低声说:“脱脱羊在为孩子驱赶魔鬼,你放心……”

花溶哪里放得下心?正要问,只见脱脱羊也就地坐下,脑子里竟然腾起一股白气,他双手更加用力地按在孩子的头上,神情越来越诡异。

花溶看得心惊胆战,过了好一会儿,脱脱羊忽然睁开眼睛,松开手,整个人几乎虚脱,满脸都是汗水。

花溶急忙看儿子,只见儿子仍旧昏迷不醒,但脸上的青色却逐渐便成了一种微微的黑色。脱脱羊心有余悸,口里不停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花溶这些日子已经能大体听明白野人们的话,可是,对于脱脱羊的话却一句也听不懂。大蛇和扎合急忙替她翻译,原来,脱脱羊是说,下毒的人很厉害,幸好花溶回来得快,否则,最多再延迟两天,孩子就会全身溃烂死去,化为一滩青色的水。

花溶真正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追问要如何才能救活儿子。脱脱羊站起来,神情十分萎靡,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就走了。大蛇却露出喜色,他说,脱脱羊去找药了,有一种药,能解除这种毒性。

花溶又惊又喜,这一松懈,整个人瘫坐在地,比脱脱羊还虚脱,躺在草地上,挨着儿子,看着他微微转黑的脸,显然是脱脱羊刚刚为他将毒气逼了一些出来。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一听耶律观音怀孕就马上抱着儿子逃亡。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虽非亲生,可是,她将对小虎头的爱,几乎全部倾注到了陆文龙身上,可谓母子连心。真不敢想象,要是继续呆在四太子的帐篷,和他以及耶律观音周旋下去,换来的,只怕是儿子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