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秘书长,从今天起我拒绝再为你做牛做马。”卷尔把丁未递过来的文件夹原封不动地推回去,她同丁未各据办公桌的两端,所以推回去的动作还蛮有气势的。

“怎么突然这样?”丁未按住文件夹,他对于小好人陆卷尔的突然爆发没有一点儿准备。

“不突然。麻烦你说说,现在秘书处的事情,从上到下哪一件不是我在做。你现在顶着秘书长的头衔,每天只做两件事,吩咐我,或者吩咐别人找我。”

当然丁未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就是空出来的时间要跟一干来找他的小女生聊天。聊就聊吧,卷尔最受不了的是他们非要在办公室里面聊,丁未会在某个小女生笑得妖娆恐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两句指示卷尔的话,场面常常会变得骤冷而且诡异。陆卷尔总觉得她后来之所以在女生中人缘渐差,与她旁边某人的*分不开,尽管他从不承认。

“你对我将重任委于你而不满?多少人想要这样的重视都得不到呢!”丁未拗口地说完这句话,挑挑眉以示赞赏,古句应用成功。

卷尔双手合十,“求你了,重视别人吧,我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有什么要做?上学期不是考了第一?拿了一等奖学金?”

“考第一能说明我水平高吗?我只是比别人背得好而已。别人都十本十本地借书来看,我呢,教材能看完就不错了。何况我还要抽时间学英语,学生会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做了。”

丁未站起来在卷尔那儿翻翻找找,举起一本单词手册,“翻成这样,可以了。”

“这哪里够,我要报新东方的托福班。”陆卷尔公布她最近的计划。

“你当学生会是哪里?说来就来,说走就想走!”丁未见卷尔来真格的,也严肃起来。

“我没要走啊,我只是说我不想做事了。如今也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了,麻烦您高抬贵手,多给别人一点儿锻炼的机会吧,我老人家得功成身退了。”卷尔称自己老人家,是跟曾毅学来的。他在陆卷尔身上也是花了大心思的,不过到了最后,两个人倒是熟悉起来,无话不说,却没有一点点暧昧朦胧的所谓恋爱气氛。弄得曾毅哀叹,老了,老了!从此后就自称我老人家了。

一个吻,自由身(2)

“不做事,谁养着你,我们这是什么闲散衙门吗?”

“那随便你,反正我不干了。”陆卷尔心说,关键是干不干活儿都没有什么优待。

“真的随便我?”丁未一脸坏笑,“要自由,没问题!拿什么来换?”

卷尔看着丁未猥琐的怪样,被吓得岔了气,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丁未走过来轻拍她的后背,“要说什么,把自己憋成这样?”

卷尔口不能言不代表丧失行为能力,她握紧拳头向丁未偷袭,正中本该柔软的腹部,可竟然有被弹回来的感觉。她不甘心地又要出拳,却被丁未圈在怀里制住,“就算是不疼吧,你也不能拿我肚子当鼓敲是不?”

卷尔低头,努力地调匀呼吸,却觉得空气似乎越来越少,只好抬起头。却不料嘴上一凉,旋即又是一热,眼前只看得到放大到细节的丁未的侧脸。

凉的,似乎是他双唇的温度;热的,是他的呼吸。

“看来这个能止咳。”丁未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有点儿着魔,陆卷尔的唇那么软、那么柔,似乎有什么藏在里面等他开启。他把持不住地让双唇又贴了上去,但是仅仅贴着还不够,松开了卷尔的手,他将手放在卷尔脑后,让她的头完全仰起,然后他的唇舌就迫不及待地探了进去。

那是什么滋味?许久之后,丁未才可以形容一二。他不知道是在渴望什么,仿佛是要把她唇齿间的所有都狂扫过来,可单单是扫过,却又浇熄不了心火,想要她也动起来,想要她像她的名字一样把他卷起来,卷起来,然后吞下去。

卷尔则是已经呆掉了,她任丁未把她任意揉搓,任他予取予求,僵僵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失控的丁未,让她有点儿害怕。直到他的牙齿弄疼了她的嘴唇,她才不自觉地挣扎起来,慢慢地动作越来越大,直至要挣脱他。

“唔?”丁未发出不满的疑问。

“疼……”卷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地把手盖在脸上,这样他就看不到,也亲不到她了吧。

没想到,丁未没有试图拿开她的手,他只是把她的手向两边轻拉开,露出他想要的,带着诱哄的语气说:“这次不会疼了,我保证……”说完再一次压过来。

卷尔看不到他,只感觉到他的动作。这一次似乎真的没有割到她嘴唇的利齿出没,碰触到的都是厚厚软软的感觉,还有或轻或重的搅动。可渐渐地他又开始用力了,吸得卷尔木木麻麻的,不知怎么就想起《大话西游》中的黑山老妖吸人精气的镜头来了。惶然加上害怕,让卷尔的两只手顾不上捂住红烫的脸,反手摁住丁未的脸,用力地要推开。

“又疼了?哪里……”丁未无比发达的运动神经显然很有助于他开展这项新运动,虽然他发觉观摩远没有实战来得有效。他放松了她,却没离开她,反而一下一下地轻触着她,仿佛要以此来缓解他带来的疼痛。

卷尔挣脱不开,只好向下蹲去,从他的臂弯中钻出来,抱住头龟缩在那里,任丁未怎么拉都不起来。

以丁未的力气,想把她拖起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但卷尔的逃脱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这是在干什么?对一个自己一向当成妹妹看的陆卷尔在干什么?!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像样的理由。当初曾毅跟他表示要追卷尔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如今他下手了,还恨不得吞下去似的,只是因为看起来、尝起来都那么可口。

一个吻,自由身(3)

正当两个当事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走廊传来,“卷尔,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是杨秋,她是在那次春游认识陆卷尔的,喜欢曾毅的她在当天就确定了陆卷尔是她的头号敌人。确定也是在心里确定,她断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从那天开始她就有意无意地接近卷尔,她倒要看看,这个陆卷尔瘦瘦小小的哪里好。卷尔是不知道杨秋有这些心思的,在学生会能有个伴儿,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杨秋同卷尔熟识了之后,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随和得可以说完全没有脾气,可谓聪明而不要强,漂亮而不疯张。她把卷尔当成好朋友,甚至是在知道曾毅完全没戏之前,娇小的、被丁未一直欺压的陆卷尔需要她的保护。杨秋是学生会里面为数不多的对丁未没有多少好脸色的女生。她常替卷尔打抱不平,看不过去也不是只会用说的,而是经常陪卷尔做事,晚上也会等卷尔一起回宿舍。

听到杨秋喊她,卷尔马上站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包就要跑。

“哪儿去?”丁未手快地抓住她,尽管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准备和经验,但是他也不能让陆卷尔这么稀里糊涂地跑了。发生了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

“杨秋等我回去呢。”卷尔觉得紧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掌像是会发热一样,烙在那里,烫得惊人。

“刚刚……”丁未知道杨秋随时会进来,但还是想把话说完。

他没料到卷尔把包挡在身前,打断他,“没有什么刚刚!”她说完,掰开他的手就跑开了。

卷尔一直跑出楼门才被后面追上来的杨秋拉住,“我在后面喊你,你怎么还越跑越快了?”她用手指轻点卷尔的脸,她的脸上不是运动后的红润,反而有点儿气血不畅的紫涨,“看你跑的,停下来喘口气。”

卷尔点点头不说话,只是慢慢向宿舍走去。杨秋见她脸色不对,估计是在丁未那儿受了气,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陪她往回走,随便找点儿有趣的事说给她听。

正走着呢,卷尔被杨秋拉到一旁,听她在耳边嘀嘀咕咕的,“以为这么晚就没人管了?一会儿我就找人来记他们的名字。”她抬眼望去,见是两个人在小路中间旁若无人地亲吻,估计持续了有一会儿了,依旧难舍难分。

“别管了,走吧。”卷尔原本就没有管这类事情的兴趣,今天更是看到了都觉得伤眼睛,绕过去就想走。

“不管怎么行,”杨秋见卷尔说话了,就逗她似的说:“学校最近校风整顿,各院系学生会成员每天带着红袖箍到处赶呢,这个落在咱们眼皮底下,怎能就此放过?”

“他们也是被赶出来的?”卷尔指着路中间的这两位,看起来不像是被棒打后的效果啊!

“是啊,据说所有角落、暗处,不论是小树林还是凉亭,或者是女生宿舍楼下,都有人蹲点据守,抓到了就要记名通报学院的。所以他们就只能在当街了。”杨秋说得虽然很不客气,但是声音绝对是小小的,不会让别人听到尴尬。

“哦,”卷尔受教般地点点头。这次校风整顿,开会她参与过,只不过具体实施的部分她并不清楚,她更想不到,有人会顶风上,明令禁止了还要公然亲热。亲吻就那么好?

“当然好了。”杨秋回答的声音响起,卷尔才惊觉自己竟然把话问出口了。

“我的初吻一定要在毕业前完成,如果毕业前都交不到男朋友,就找个最顺眼的帅哥,尝尝滋味!”杨秋对曾毅的心由不得她不淡,现实就是在曾毅眼中,清秀佳人是不能算女人的。杨秋这种好听的称之为明朗,过一点儿就是硬朗的女生,至多能成为他的哥们儿,他对于红颜知己是半点儿兴趣也没有的。

卷尔对于杨秋种种过人的言论本已习以为常,可听到她这么大声地喊出来,还是忍不住晃了一晃。

杨秋笑了,“震动了吧,震撼了吧!我跟你说,你当好东西都该囤积居奇啊,青春是会很快贬值的。二十岁的时候,你一张白纸,别人觉得是纯洁;三十岁的时候,你还是一张白纸,别人只会觉得纸都黄了,一定是品质太差才会被挑剩下。”接着她的声调低了下去,“尤其是我这种自然状况的,我要是在读书期间不出手,等以后靠条件相亲,那还不相一个跑一个啊!”

卷尔看了看头发半长不短的杨秋,虽然不是那种纤弱的气质美少女,但是也是看着很舒服的长相,胖瘦适中,健康活泼。她没看出来有什么不足,不至于相一个会跑一个。“你少夸张,别给自己找借口。”

“我这叫未雨绸缪,恋爱就是我大学期间的唯一目标!”杨秋信誓旦旦。不过她的这个唯一目标在大学期间没能完成,这都是后话了。

卷尔还没发表什么意见呢,眼前的这对如胶似漆的小鸳鸯已经被杨秋给惊得迅速逃窜了。

“走吧。”卷尔挽起杨秋的胳膊。若是杨秋知道,她的初吻,就在大约二十分钟之前,就在身后的那栋楼,就在那个总是以欺压她为乐的丁未身上失去了,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言论,会是什么表情。

卷尔的泪水像是突然找到出口一样,奔涌而出。留在脸上的,不久就被风干;滴落在身上的,并没有湿透厚厚的衣衫,可湿意却似乎被冷风带了进来,直渗到心里。是啊,她的初吻不论她觉得重要还是不重要,没有带着任何期待、没完成任何梦想,就这样失去了。莫名其妙地送到人家嘴边,她真是伤心都不知道该怎么同别人讲,只能当没事发生,只能装做不在意。

得失之间的感受,有时候真的是很微妙。卷尔自此后再不去学生会,而丁未也不好太强迫她,竟然这样就从学生会脱身出来是卷尔实在想不到的。这反而应了丁未的那句话,拿什么来换?一个吻,自由身!

距离是很要紧的事(1)

大三的时候,卷尔已经荣升为“圣女”一枚。那个时候还没有剩女的说法,但是她们宿舍的女生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男生身上,所以追求者大多都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她就被传成神圣不可侵犯,说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话。

她同丁未,用杨秋的话说,那是八百年都没联系了。那件事之后,丁未来找过她几次,宿舍安了电话之后,他也打过电话找她。卷尔没有选择避而不见,但是见了几次,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电话里也只是泛泛地问候,久而久之,自然就淡了,自然就断了。

对于丁未的消息,卷尔是能够第一时间获得的。罗思绎、曾毅,甚至杨秋,他们都是渠道,而且还是便捷快速的渠道。

“卷尔,丁未要出国了。”罗思绎的声音带着点儿淡淡的惆怅。

“这是出国潮?”卷尔以为出国起码要等到本科毕业吧,结果熟识的这两个,都是大三就出去。

“据说是他姑姑突然去世了,表弟才出去不久,刚上高中,需要人照顾。”罗思绎知道得并不多,“什么时间走还不确定,只是已经在准备了。”

“去美国带孩子?”这不像是丁未那个懒人爱做的事情,不过倒是符合他一贯大包大揽的个性,这个地球离了他就该不转。

“他那个弟弟跟他感情很好的,以前也总带着出来玩的。去美国也不过就是前年的事情,一家人才团聚……”罗思绎没说下去,拿出本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卷尔隔了许久,问她:“他去是要定居吗?再不回来了?”她问的时候,心已经有点儿慌了。对高莫,卷尔多少是了解的,高叔叔和迟阿姨绝对不会到国外定居,所以高莫即使是出国,也是暂时的,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但是丁未不同,他在那边有家人,去读书,就会有学业、有事业,那儿还有他超喜欢的NBA,实在看不出他还有任何回来的可能。

罗思绎放下没翻一页的书,她又何尝没想过,“是啊,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张罗着要聚聚,顺便给他送行。”

“时间都没定呢,就要安排送行?”

“他从小到大的同学、朋友、亲戚,真的轮着来,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他们都说要尽早,临走有时间可以再聚。”

“……”车轮宴应该很合丁未的心意吧,他那么爱热闹的人,出了国总是会寂寞一阵的。

“卷尔,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过了这个村可就寻不到这个店了。”罗思绎轻叹道。如果说卷尔跟丁未什么都没发生,估计没谁会相信。他们由重叠为一条直线,突然一分为二,变成平行线,总是有外力在作用吧。

卷尔没说话,只是把被子拉开,紧紧抱住。丁未在她的眼里,恐怕连个可以抱怨的人都算不上吧,谈什么报冤与报仇。

“我同他早没什么往来,但是听说他这就要走,心里真谈不上好受。”

“当年?”卷尔犹豫了一下,才问。

“当年是自以为已经放下,后来才发觉,心思可能还绕在上头。然后自以为是地跟索朗分手,为的是让自己高尚地活着,不做卑鄙的事情,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解脱自己。再之后我才发现,我想的都是我自己,想了太多我自己了。不过现在再想谁都来不及了。所以这次我要送送丁未,所以我要劝你,有打算的话还是赶早。”

卷尔听小罗话里的意思,竟然是用送丁未来弥补同索朗的遗憾。索朗毕业后回西藏工作了,走之前曾经来找过她。

距离是很要紧的事(2)

卷尔曾问他,为什么不叫着罗思绎一起,他当时的神情卷尔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哪个男生的脸上见过那么黯然的表情。“叫上她,我也带不走她。”他后来同卷尔说了很多,句句都是关于罗思绎的。他说罗思绎虽然嘴上不饶人,刻薄了一点儿,心却是最热最软的。对谁好,都不会有半点儿迟疑、半分算计。他希望卷尔有时间能多陪陪她,别总让她一个人只是看书,只是学习。这点卷尔当下就做了保证,不做学生会的事情之后,她的时间多半是同罗思绎在一起消磨的。她倒是没觉得生活有多单调,除了学习她跟罗思绎会闲逛,会去看电影,也偶尔找点儿发传单之类的小活,赚点儿零花钱。估计在索朗眼中,罗思绎的生活没有了他,怎样也算不上好。

索朗要求卷尔,不要把他找她的事情告诉罗思绎。所以她忍了又忍,只好跟孙木南商量,到底该不该说。毕竟说了,可能就是他们俩复合的契机,不说就真的再无机会。孙木南的意见是,谈话的内容可以先不说,只告诉小罗有这件事情就行了。她要想知道的话自然会问。结果呢,罗思绎什么都没问,当天夜里却发了烧,去医院挂了急诊,住了院。等卷尔想到通知索朗,才知道他已经离校了。

“都是我不好,去年,我要是机灵点儿……”罗思绎的遗憾,何尝不是卷尔的遗憾。

“说什么呢,这又有你什么事儿!我送不送索朗,结局都没有差别。我错在没抓住一个那么好的人给我的那么重要的一个机会。在那时失去了那个机会,一切就皆无可能了。”

卷尔似懂非懂,“他毕业了,你们没有时间相处,所以你才觉得没可能了?”

罗思绎笑了,“本来是说你的事情,怎么说起我的陈年旧事了!”她那个笑容本就没有什么支撑,转瞬即逝,“是啊,时间是很要紧的事,距离也是很要紧的事。”

在一起不到半年的时间,索朗曾经很努力地让她了解他的家乡,了解他那儿的民俗,了解他的民族,试图让她由了解到喜爱,用这种方式来消除以后可能遇到的障碍。罗思绎虽然明知道自己很难离开家人、离开家乡,却还是一一配合。节假日的时候,她陪他去看展览,也曾见过他家乡的朋友。但是他们还没有进展到让她的家人熟悉他、了解他的程度。以她家的状况,老人们都健在,小辈儿的只有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将来都得她来照顾。西藏不比别处,不可能把老人们接过去养老。所以即使是他们都同意,她自己都没把握下得了那么自私的决心。

卷尔很同意这种说法,两年的时间,很多事都改变了。Call机逐渐被淘汰,手机多了起来。网吧不只是男生去玩游戏,女生去上网聊天的也多了起来。卷尔有了她自己的QQ号码,也申请了属于她的第一个邮箱。听妈妈说,两年过去,高莫好像有了女朋友,寄回来的照片总能看到同一个女生的身影。大人们都觉得这是他在暗示什么。不然以高莫的性格,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卷尔没看到那些照片,不过听妈妈的形容,十有*应该是姚笙。所以她没露出特惊讶的表情。见她这样,妈妈开始抱怨说,别人家的女儿都知道跟妈妈讲心事,自己养的女儿从小就懂事得过头,只知道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哪有不知道害怕、不寻求庇护的人哪!卷尔在小学三年级时,曾经做过一阵大队干部。那时的大队辅导员是个男老师,大概二十多岁吧,总是趁没人的时候抱住卷尔。卷尔觉得他不是在做好事情,因为有几次甚至看到他特意把门锁上。所以她越来越抗拒到大队部的办公室去,什么干部也不想当了。她没有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她下意识地觉得,大人们可能会更相信那个看起来很有能力、待人又好的老师,不会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只有消极地抵抗,没人的时候绝对不去找那个老师。后来,学校要搞一个民乐团,辅导员要卷尔选一样,每天下课要单独教她。卷尔知道这件事要是家长和班主任都同意的话,她自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那天回家的路上,她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跟高莫生气,然后哭得很伤心。后来怎么就告诉了高莫,卷尔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说:“这事儿交给我,你从现在开始,谁叫你也别去。”后来卷尔每天放学就跟高莫去学书法,然后一起做作业。大队的会议,她不去也没人来找她,偶尔在走廊遇到辅导员,他竟然像是比卷尔还害怕,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过去。

距离是很要紧的事(3)

这件事之后,高莫从没有跟卷尔提起过,他可能是认为卷尔还小,总会忘记。卷尔的确忘记了很多细节,因为从来也不试图回忆,但是自此就对当各种学生干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没料到,她到了大学,已经大到足够自保,却还是同丁未发生那样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丁未和当初的辅导员划上等号,她相信那只是个意外,是没有任何预谋的意外而已。

一番胡思乱想,倒让卷尔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小罗,丁未不是还想着姚笙呢吧,姚笙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呵呵,他要是还惦记,又是一出人间惨剧啊!”罗思绎不明白,丁未在卷尔那儿怎么就留下一个专一长情的印象。这些年虽然没见他正经跟谁处过,但他身边女生不断,应该也清白不到哪儿去。

“你有机会还是跟那些人提一句吧,别他真的找去,见到了还怪难受的。”

“这事儿我管不着,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还有啥非分之想似的。”

“那,那……”

“你是觉得我既然不关心,干嘛还劝你是吧?我这不是为了你嘛!”一年多以前,罗思绎还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现在她真的是坦坦荡荡了。她劝卷尔,也不是要让她做什么决定,只是出席一个送别宴罢了。

卷尔点点头,在丁未走之前,总是要把这件事暗示给他。他如果真的找去了,高莫他们俩也会不舒服吧。

卷尔不喜欢人多,所以最后参加的是包括罗思绎在内的一些旧朋友的送别宴。这里面有罗思绎,有曾毅,其他几个卷尔也都见过,只不过不是他们学校的。还未酒过三巡呢,就有个女生扑到丁未的怀里开哭了。男生也都站起来,举起杯示意一下,叫声兄弟,然后就干了,气氛弄得特悲壮、特伤感。

旁边的罗思绎是谁敬酒她都喝点儿,到后来也是明显有些高了,突然站起来端着杯子就冲丁未去了,“我说你去了怎么都好,就一条,找洋妞可不行。”她说着,用手比画着在座的那几个女生,“凭什么碎了一地中国妞的心,去捧外国妞的臭脚啊!”

她这话刚出口,马上就有人响应,“罗,你这句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要不说你比我们都聪明,学习都好呢!就冲这句话,这杯我跟你喝了!”

女生叫好,男生起哄,“你们这不是要害他吗?在人家地盘,跟老外抢中国小美女,那是多高的难度啊!”

丁未只是笑着任他们闹,任谁说什么,他都不气不恼,让喝酒也从不拒绝,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卷尔坐的座位同丁未呈九十度角,并不是一个很方便说话的位置。但是等到一个个都喝高了,上厕所的上厕所,去沙发上躺着的躺着,还剩三两个对着拼酒的,这样她同丁未中间,就没有任何人了。

“你也不愿意我走?”卷尔正有点儿担心出去半天的罗思绎呢,突然耳边有个声音问道。那个刹那,卷尔忽然觉得她一直在等他这么问,她好像真的是舍不得他走。

卷尔摇摇头,“你愿意去吗?”大家都把他要走这件事当成一个事实来接受,但是他自己没提过一句。

“还是你好,知道要问问我想不想。”丁未其实是不愿意现在去的,应该说这件事并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面。但是表弟陈浩的状况很不好,姑父已经迅速地再婚了,让他在学校寄宿,对他不闻不问。表弟这学期的课程,没几门及格的,女朋友倒是换得很勤,也不知道还没过语言关的他,怎么克服这方面的障碍的。所以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得去。

“那你会不会想在美国见见旧同学?”卷尔只喝了两杯,还很清醒,抓紧机会婉转地开始向丁未渗透那个消息。

丁未的反应已经开始慢了,“旧同学?我在国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啊!”

卷尔听他这样一说,就放心了,看来他是没有去找姚笙的打算。“哦,是啊,你一个人,要保重。”话虽然说得像是情真意切,可实际上卷尔的语气很轻,是放松后的随意。

丁未端起一杯酒,“喝一个?”

“好。”卷尔实打实地把这杯酒喝光,喝得有点儿急了,后来有些还淌了出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嘴。

突然,她那只湿漉漉的手被抓住,手背冲上被拉到丁未的胸口蹭了又蹭。擦干之后,还有点儿微微的刺痛感留在上面。她想把手抽回来,反而被他抓得死紧。

“卷尔,怪我吗?”似乎应该一年前就问的话,他在此刻才问出口。

卷尔不愿意他心里揣着这件事走,忙说:“我没怪过你,纯属意外,你别总记着了。”正因为知道,这个人可能就此消失,所以才能如此大方。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

卷尔忙点头,他这个人就是太把什么都放在心上了。自己今天要是不来,他是不是要一直不安下去啊!

丁未仿佛就等她这个动作呢,当下就把卷尔抱在怀里,见卷尔有要挣扎的迹象,忙说:“我就抱抱,抱一下就好。”卷尔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没再动。

等卷尔知道所谓的一下就好,是典型的无赖伎俩,她已经被抱一下就好、亲一下就好、看一下就好之类的话哄骗去了所有。是防不胜防吗?其实不是,只是对着这样一个人的恳求的口吻,总是不忍心真的拒绝。

陆姐姐通行证(1)

丁未去美国的事情最后并没能够成行,原因是他突然生病了,诊断出来的病名很特殊,叫做渗出性结核性肋膜炎。查出来的时候,他的腹部已经有积水,所以很快就住到传染病医院了。

卷尔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了。他住院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出院了他们找到家里去看他,他也没有表现出太欢迎的样子。他让他们在客厅随便玩,他一个人躺在房间里。

卷尔知道他是想避开大家,怕病情反复,万一真的传染给谁就不好了。但她不怕,她知道他生病之后,已经打电话向爸爸咨询过他的病情。爸爸说他的情况未必真就是结核,也可能是外伤导致的渗出性积液。何况即便是结核,如果不在开放期,能够出院回家了,就不会传染。但是他的病很怕累,休息是一定要保证的。

卷尔对于这个突然虚弱下去的丁未很不适应。她看不得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看不得他对谁都敬而远之的样子。所以当曾毅说有东西需要送到丁未家的时候,她很积极主动地承担了这个任务。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大耐烦似的,没多一会儿就赶卷尔快走。卷尔当时就火了,“多大点儿病,也没少胳膊少腿的,你就决定从此‘养在深闺人不识’了?怕见人,你干嘛不一直住院,出院干嘛!怎么生个病就把脑子烧成愚昧无知了呢!”

丁未被突然爆发的陆卷尔弄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悻悻然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然后也不再管她了。任她干什么,他都不再出声,却也没再回屋里关门躺着。

这以后,卷尔有空的时候就会给他打电话,觉得他有些无聊了,就坐车去看他。丁未开始的时候,每次开门都很勉强,会说“怎么又来了”之类的话,后来见怎样冷脸都挡不了陆卷尔的热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从学校到丁未的家,坐车顺利的话,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卷尔上午有课,去的话都要中午以后了。可如果吃完午饭过去,到丁未家就差不多三点多快四点了,往往坐不了一会儿,她就要跟下班的大军一起挤公车、挤地铁,次次都把她弄得很累、很狼狈。后来丁未说:“要来你就早点儿来,别好像次次都专门来洗碗似的。”此后,卷尔就过来跟他一起吃午饭,一样菜分开盛,两个人各吃各的,一样津津有味。

卷尔最开始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怎么就那么有动力,大老远地坐车过去陪他。他不去美国了,她高兴;他也不再冷言冷语了,能看出来不讨厌她的陪伴,她也高兴。给他买他需要用的、他想吃的,她都美滋滋的。是喜欢他吗?为了他逃课逃得理直气壮,着了魔似的每天只想往他家跑,是很喜欢了吧。

他们俩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一般就是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之类的。卷尔记得当时在丁未家好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情深深雨濛濛》,这对于已经习惯没有电视生活的她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往往落下哪集没看着,丁未会很详尽地帮卷尔把那集的剧情补上。这点也让卷尔很诧异,明明每次她要看的时候,他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非常勉强地把体育台转到电视剧频道。

当然去丁未家里,并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她有两次都遇到了丁未的妈妈。那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精明干练的人,她见到卷尔,竟然没有打听任何事,只是很热情地说:“小未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总吵着要快点儿回学校。可他的身体,怎么也得再养一个月才行。你要多来玩儿啊,学校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们这些同学多帮他想着。”

陆姐姐通行证(2)

卷尔这一次就吓得不行,不肯再去了。按理说她同丁未没什么,可是对着丁妈妈,就是心虚得厉害,很怕被她再撞见。后来再去,还是丁未打电话说想吃西门鸡翅,她才冒着风险去了,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暗示要她去啊!结果好像老天爷并不帮忙,那天又遇到丁妈妈回家取东西,让卷尔只叹运气太差。不过丁妈妈似乎真的很忙,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一点儿也没让卷尔有任何不自在。从那以后她又跟以前一样,去得比较自动自发,再没用丁未帮她找什么借口。

这天,他们俩正看电视呢,镜头里男女主角在那儿缠绵得不行,卿卿我我个没完没了。丁未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象征性地陪卷尔看电视而已,此刻也被这数分钟不间断的嗯啊声引去了注意力。卷尔看他盯着屏幕看,很觉得不自在,站起来想去喝点儿水,把时间耗过去。由于丁未坐在外面,卷尔想出去的话一定是要从茶几和丁未的身前挤过去的。以前她要出入的时候,丁未腿一侧,她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卷尔挡在他身前半天,他还是一动不动。没办法,卷尔只好抬起腿,想要跨过去。

一条腿刚迈了过去,卷尔就被丁未拉了下来,坐在他身上。

“干吗!”卷尔吓了一跳,她虽然单纯,但他明显的异常,她怎么会觉察不到。

“抱一下,别动,真的就抱一下。”丁未把她固定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侧轻蹭,不再有大动作。

“不行,哪有当哥哥的这么抱人的!”卷尔断然拒绝。上次吃饭时他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她一时心软让他抱了好一会儿。等曾毅他们回来,他竟然一把把她推开,弄得好像是她去抱他一样,此后还欲盖弥彰似的非要卷尔做他妹妹,人前人后算是把这个名分定了。

“这会儿不是妹妹,”卷尔身上的味道直往丁未的鼻子里钻,“就抱一会儿,什么都不做还不行?”

卷尔那时候还不懂他还能做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想怎样就怎样。再说了,亲都亲过,她觉得好像没什么是没跟丁未做过的,所以并不十分害怕。她一口咬定就是不行,死命地挣扎。

说起来丁未的情动也是事出有因的。他现在身上的炎症应该说早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只需要调养即可。但是家里人不同意他停药,让他再服一个阶段。药里面有一定的刺激成分,他身体弱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着身体越来越好,自然需求就更强烈了。加上陆卷尔毫无防备地几乎每天在他身边晃悠,电视剧里又猛制造气氛,他就是神仙此刻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不行,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卷尔见丁未一味讨好的样子,挣得、嚷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