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少年,智力难道有毛病?她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倒像是当了真!也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口没遮拦的女孩子吧?反正她顶着一张六岁女孩的面孔,童言无忌!

“随口开个玩笑而已。”她有点郁闷。

“好。”少年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个字。

苏一一点头,不当真就好。

“在下姓姬名流玥,请问小姐芳名?”他却小大人似地行了个礼,说话的口气老气横秋。

“我啊,苏一一,朋友们都叫我一一。”苏一一随口说完,才想到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芳名不是陌生男子可以随便叫的。

不过,他顶多算个男孩,还算不上男子。

姬流玥肃容道:“等我行过冠礼,再来下聘。”

“啊?”苏一一瞪大了眼睛,急忙摆手,“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千万别当真!”

就算是花样美男,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终身,随随便便就这样许出去啊?她可不以为在这个时代,真有值得她托付终身的对象。谈点小恋爱倒是无妨,把一辈子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前这个男孩,才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就算早熟,也还不到和她谈情说爱的年龄吧?

“日后,流玥会着人来下聘书。”姬流玥却执着地要“以身相许”。

苏一一大感头痛:“你喜欢我?”

姬流夜看着她粉妆玉琢的脸蛋,还有灵动的双眼,鬼神差使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对我是感激,不是喜欢!”苏一一教训,“如果你以后真的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该怎么办?”

姬流夜迷惑地看着她:“自然是娶回家了!”

“哦。”苏一一这才想到,这个时代和自己的那个,根本是不同的。男人三妻四妾,才有了嫡庶之分。原来,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而且,看他气度穿着,家里大概非富即贵。以自己的身份,自然只能屈居为妾。

“苏小姐…”

“叫我一一。”苏一一连忙举手。

如果她是二八妙龄,被称一声“苏小姐”还能坦然受之。如今不过是髻龄女童,“小姐”这种称呼,听得浑身冒汗。

“不知道是否能够收留我几日?”姬流玥沉吟着问。

“几日?”

“总不过三五日,便会有人来接我。”姬流玥虽然是求人,可是那倨傲的态度,仿佛求人的是苏一一。

“哦,那你留下吧,我跟爹爹和娘说一声,做饭的时候,多做你那一份就行了。”

“别告诉他们!”姬流玥的面上忽然涌上了急切之色。

苏一一有点犯难:“我知道你的身份一定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也不问你就是。但你既要留下,总要吃喝吧?我白天要上学堂,你准备饿肚子么?”

“你可以留一点干粮…”

“我们家哪有余粮留给你啊!”苏一一翻了个白眼,“每天都是清粥玉米饼,就算我省下一块来,也不能让你填饱肚子!”

“无妨。”姬流玥却坚持己见。

“随你啦,你爱饿肚子也由得你!”苏一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能偷偷给你留两块玉米饼,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谢。”

“不用客气。”苏一一觉得有点郁闷,虽说礼多人不怪,但礼太多了,也觉得浑身别扭。明明长得一张极好的皮囊,可是行动作派,还不如魏尔瞻潇洒自如。小小年纪,就一身学究气。

“依依,醒了么?”田含玉的声音,把房间里“相敬如冰”的两个少年男女吓了一大跳。

“嗯,刚醒来。”苏一一连忙装出一副慵懒惺忪的口气,一边打手势让姬流玥藏起来。可是房间只这么大,看来看去也没个地方可以躲。眼珠一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姬流玥推到了床底下。

“依依,今天觉得怎么样?”

“嗯,好多啦。”苏一一露出灿烂的笑容,“娘,我说那草药是极有用的吧?你看,现在可精神着哪!”

田含玉以手覆在她的额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有用,幸好娘又把它们全都种回去了,往后再有伤风感冒,也不必再费银子去请医生。”

“对啊!”苏一一急于把田含玉打发走,“昨天和爹爹说了个赚钱的法子,正着落在这药草上呢,爹爹不曾跟娘说么?”

“你这一病,哪有什么心思赚钱?烧倒是退了,只是脸还青白,歇两天再上学去吧。”

苏一一扮了个鬼脸:“那可是十两银子的学费呢,少学一天,就是冤枉了一天的银钱!”

“女孩子家,原本不靠学问出头!”田含玉嗔了女儿一眼,“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娘又不指望你做第二个君如玉!”

苏一一悄悄地扁了扁嘴,她还不稀罕做君如玉呢!

吃早饭的时候,苏一一果然偷偷藏起了两个玉米饼子,田含玉只当她病后初愈,胃口大开,自然十分高兴。

姬流玥咬了一口饼子,就皱紧了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大口大口地咽下去。看来,他也饿得狠了,粗粮淡茶也一般狼吞虎咽了下去。

“你在房中莫出去,有人来就钻到床下,没人会注意的。”苏一一刚交代完,就听得门外传来梁炳乾的声音。

正文 第019章 吃什么不能吃亏

苏一一走出门外,果然看到梁炳乾拘谨地站在门口。

“依依,你…好了么?”他打量着她的脸,雪玉一般的白嫩。眉间那颗临出门前,才被田含玉点上的红痣,更把她衬得沉静中带上了两分俏皮。

“早就好啦!”苏一一看他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心里一温,想也不想就握住了他的手,“炳乾哥哥,谢谢你给我的人参,现下觉得比生病前还神清气爽呢!”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水绿色衫子,虽然是旧衣,却浆洗得十分干净。许是旧年的衣服,穿在身上,裙摆微短,露出了那双半旧的绣鞋。鞋头上绣着一只黄莺儿,并一丛新柳,倒是很衬小女孩的娇憨活泼。

“这个你再拿回去吃。”梁炳乾忽然从袖中又拿出一个绢包,鬼鬼祟祟地塞到她的掌心里。

“是什么?”

“反正是好东西,你每日吃上一点儿,身子就不会这么老是生病啦!”梁炳乾的神色有些紧张,让苏一一大感好奇。

只是眼看将到学校,苏一一既然认定了他给的是好东西,秉承着财不露白的原则,自然不肯打开来看。

遥遥地看到苏家兄弟结伴而行,苏一一皱着眉头,拉住梁炳乾的手拔腿就忙。谁知苏明鹏眼尖得很,一溜小跑,就拦到了他们的面前。

“上不了两天课,就躲家里赖学了?赶明儿还是让你娘来讨回了束修,乖乖地在家里等着嫁人吧!舍不得那十两银子,还跑来丢人现眼,哈哈!”

他嚣张地仰头大笑,还伸出手来,朝苏一一的脸上摸去。

苏一一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朝他的爪子拍了过去。虽然人小力轻,但是“啪”的一声,倒还响亮痛快,苏明鹏一脸的得意,立刻就涨成了酱肝。

“别用你的狗爪子随意撩拨人,真碰上了,还得用香胰子打上十来遍,我可嫌味儿重着呢!”苏一一拍了拍手,一脸的嫌恶。

苏明琨惊奇地看着她,淡金色的太阳光芒,透过院前的一丛竹叶斜斜地洒在她的肩头,再苍翠的颜色,在他的面前,也变得黯淡无光。

仍是年下来大宅吃饭时,那张细眉细眼的脸。可是,分明有什么又不同了。那种见人就畏畏缩缩的神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家闺秀般的沉静从容,偶尔又爽快明丽,竟让人忍不住受到她的吸引,不忍心移开双目。

“你…”苏明鹏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你骂人!”

仗着自己年龄小,苏一一故做无辜地反问:“我骂谁了吗?炳乾哥哥,今天天气真好。先生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苏明鹏胀红了脸:“你…你刚刚骂我了,你骂我…是狗!”

“那么,你是么?”苏一一平静地反问。

“当然不是!”

苏一一窃笑:“既然不是,你一跳三尺高做什么?三哥,我们先去了。”

她不等苏明鹏再度发飙,拉着梁炳乾就一溜烟地走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苏明琨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个幼妹,和以前一样可爱。

学堂的位置选得极好,并不在苏家的大宅内,而是另辟了一块地方。一边是垂柳拂面,一边是屋舍俨然。在清晨的阳光下,更显得安谧,真有点仿佛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了。

“别走,你这个臭丫头!”苏明鹏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一一回转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拉着梁炳乾继续往前跑。

裙子鼓起了一阵风,在春阳里暖暖地飞扬,竟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偶然从天庭落下的小仙子。连路旁的扶柳,也仿佛感受到了她欢乐的气息,摇曳得更是婀娜多姿。

“哎哟!”苏一一摸着鼻子,抬头看到魏尔瞻一脸的严肃,急忙垂手站立。

自己的行为,大概与这个时代的淑女格格不入吧?不知道魏尔瞻又会罚她做什么…如果是习字临帖倒无所谓,反正他不罚,她也是要临的。

“先生…”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含着讨好的意味。

“嗯,一早上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魏尔瞻虽然责备,可是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严肃的味道。

苏一一绽开笑颜:“先生,依依知道错了,这就去临两篇帖子,请先生指正。”

魏尔瞻愣了愣,笑骂:“人小鬼大!去罢,临好了便作罢,临得不好,再加临两帖。”

苏一一听到他语气里对自己的宠溺,顿时又笑靥如花,脆声声地答应:“是!”

魏尔瞻看她走得急,又忙加了一句:“莫急,你生病才好,今天完不成的,以后再补也是一样。”

这哪里还是罚啊…

结果,苏明鹏也被罚临两张帖子。这位可不像苏一一那么痛快地领罚,犟着脑袋恨恨地瞪视着苏一一。

“小心四弟一会儿再找你麻烦。”苏明琨的位置在她的身后,低低地提醒了一声。

苏一一甜甜地回了他一个笑容:“那三哥帮不帮我呢?”

苏明琨无奈地苦笑:“你明明知道的,只要有可能,三哥总是帮你。只是…三哥在家里的地位,可也不比你高出多少,四弟是正出,你万事小心。”

庶出又怎么啦?她就不信,自己闯不出一个名堂来!到时候,要让天底下所有正出的子弟们都刮目相看,再也没有嫡庶之分!

苏一一扁了扁嘴,脸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天底下第一乖宝宝的模样:“是,多谢三哥教诲。只是四哥他真的好过份,虽然小妹脾气好,可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嘛!”

“其实,四弟心地并不坏,只是被娇宠太过,是以受不得一点气,吃不得一点亏。你但凡避让一些儿,过些时日,他更丢开了。”

难道别人打了我的左脸,我还把右脸凑上去?苏一一愤愤地想,我又不是耶酥,还没伟大到那种程度呢!

她的信条是:吃什么都行,唯独不能吃亏!

在现代,她已经不得已吃了那么大的亏,穿越到这见鬼的时代还吃?

正文 第020章 有仇有仇

苏明鹏确实如苏明琨说的,被家里宠坏了,吃不得一点亏。在苏一一的身上,每次都讨不了好,早就恨得牙齿痒痒。

魏尔瞻上课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怎么给苏一一没脸子,总要让她当众丢脸求饶,心里的这根刺才算拔了下来。因此,课上讲了些什么,便没有听到耳朵里。及至魏尔瞻一个个挨次考问,自然签不上来,又丢了好大一个脸。

“苏明鹏,若是你不想学,不如回去告诉苏三爷,免得坐在这里混日子!”魏尔瞻毫不留情地话,简直就是早上苏明鹏对苏一一为难的翻版。

苏一一低着头忍笑,对魏尔瞻的印象分,又大大地加了十分。

苏明鹏胀红了脸,悻悻然坐下,自然把这笔账算到了苏一一的头上。苏一一浑然不知道自己头上的债又多了一笔,对魏尔瞻无意中替她扳回一城,自然心情大畅。

她知道苏明鹏有的是两斤蛮力,而自己的这个身体,年小体弱,远非他的对手,自然步步跟紧了梁炳乾。

“依依妹妹,你三哥刚才悄悄地过来嘱咐我,要小心你那四哥。”梁炳乾悄悄地告诉苏一一,“你…早上那些话,恐怕又得罪了你四哥。”

苏一一顿时直冒冷汗,这位“青梅竹马”的神经,也太大条了点儿吧…要苏明琨提醒过后,才能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反正见了他就绕道走,你当我喜欢跟他硬碰呢!”苏一一有点小郁闷。她其实是真想养精蓄锐,用鸡蛋去碰石头,那是智者所不为。

只不过…事到临头,她真的不想忍,也不能忍!

有一句广告词说得好啊,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她已经在现代的那个世界,受够了!

“你莫要担心…”梁炳乾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脸上绯色上涌,“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这句话,说得再响亮一点,流利一点的话,那才显得更有英雄气势啊!苏一一有点遗憾。

“苏一一!”一个气沉丹田的声音,从校舍的另一头传来。

梁炳乾第一反应,就是把苏一一往自己的身后扯。

“哼,你还要帮着那小丫头?”苏明鹏根本不屑一顾,他原本带着两个小厮同来,年岁比他还要大上一两岁,手里的力气,自然比梁炳乾更大一些。

所以,梁炳乾虽然奋力地想要挣脱,却被两个小厮扯住了手臂,一步也跨不过来。

“苏依依,看不出你倒生了一张利嘴,大概是在店里混出来的吧?”苏明鹏朝着无遮无挡的苏一一走过来,脸上的笑容轻蔑而得意。

梁炳乾大叫:“苏四少,依依是你妹妹!”

苏明鹏哼了一声:“她也配做我妹妹么?你不瞧他们一家子,可不住在我们宅子里,早被打发了出去自立门户。又没个出息,只守着一片舅爷的小店子过活,可寒碜不寒碜?我自家也一般有妹子,可不也在学堂念着书呢!”

苏一一想到那学堂里“唯二”的两个女生,果然都是她的姐妹。只是上了好几天的学,可也没见她们招呼一声,想必也瞧不起自己的出身。

“依依姓苏,她可是你九妹!”梁炳乾左冲右突,憋红了脸,终究还是挣不脱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只急得跺脚嘶吼。

“哈,苏家可就大了,一个门子里的穷富可就天差地远着呢!”苏明鹏笑着很张扬,让苏一一有种一拳捧向他脸庞的冲动。

可惜自己太矮,气力又小,只能隐忍。

“少爷,一会儿学里的先生要瞧见,只怕动不得了!”一个小厮机灵地提醒。

苏明鹏立刻醒悟,再被这两人拖延下去,可就又动不得手了。于是抡起了胳膊就朝苏一一甩过去,只想把这张宜喜宜嗔的脸,打得梨花带雨才算解气。

苏一一早已经暗暗提防,这时候仗着灵活,头微微一偏,险而又险地避了开去。他的掌风,只过到她鬓边的发丝。

“啐,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以男压女,算得什么出息!”苏一一啐了他一口,急退了两步。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欺负你,谁让你老是招惹了我!”苏明鹏小脸一红,却仍是犟着脖子狡辩。

“谁爱招惹了你?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养了好几天才活转过来,你还敢说是我招惹了你?把这道理说给先生和大伙儿听听,到底是个什么理!”苏一一口齿灵便,声音如珠玉击盘,清脆爽耳,竟让苏明鹏一时反驳不得。

“少爷,你莫听这丫头乱嚷,她是想让旁人听到赶来呢!”那小厮又一次提醒自己的主子。

苏一一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好啊,这仇,她可记下了!有些事可以不记,这仇是非要记在心上的,而且要时时拿出来温习…

她步子迈开,也还及不上苏明鹏,只得绕了颗大树打转转,终于脚上乏力,被苏明鹏从背后推倒,直直地撞向树桩子。

“依依!”梁炳乾目眦尽裂,大叫了一声,不顾性命似地朝着苏一一冲过去。

苏一一只觉得额头锐痛,温热的液体从额上流下来。到底还是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啊…

两个小厮一回头,看到苏一一额头见血,也不敢再狠拦,让梁炳乾冲了出去。

“这个…”苏明乾不知道这一堆,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小丫头看起来脸色又玉雪似的白,不会又七死八活了吧?

他其实只想抡她两记出出恶气而已,可不想害她性命…

“苏明鹏!”魏尔瞻一声大喝,如飞似地奔了过来,全不顾及他往日的从容风度。

梁炳乾正摇着苏一一:“依依,你没事吧?你…你别吓我啊,我答应了你爹爹要护你周全的!”

啊,她本来脑袋不昏,被他这么一摇,可就昏得像有无数蜜蜂在眼前乱飞了…

魏尔瞻及时从梁炳乾的手里,把苏一一抢救了下来:“你这样摇,她的骨头怕也要被你摇散了!”他嘴里说着,另一只手直接从袍子的下摆撕了一幅布来,压在苏一一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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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1章 善后

苏明琨这时也追了过来,站在苏一一的面前:“先生,九妹她…没事吧?”

“伤在额头,伤口有点深,怕是日后要留下一道疤。”魏尔瞻皱着眉,严厉地朝苏明鹏瞪了一眼,“回头临五大张小楷,明日一早要交!若是临得不好,再加倍地罚。”

苏明鹏自知闯下大祸,不敢强辩,只得默然地低头。眼尾还不忘扫向苏一一,看她小小的脑袋无力地躺在魏尔瞻的怀里,心里倒有点后怕了起来。

苏一一在前世执行任务的时候,受的伤不知道比这个严重多少倍,本也不放在心上。但看到苏明鹏脸上的懊恼和紧张,顿时计上心来,故意做出无比虚弱的模样。反正她的体弱多病,在周围的人中间,是众所周知的。

“先去我房里躺着,下午你们各自临帖。若是临得不好,狠狠地罚。”魏尔瞻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苏一一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心就有点乱了。

后来围上来的学生看到这里出了大事,虽说是有些不是苏家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好歹也在仰苏家的鼻息读书,也不敢吭声,自去教室研墨临帖。

苏明鹏站在原地,看着魏尔瞻抱着苏一一,身后跟着梁炳乾扬长而去,心里惶然:“三哥,她…不会死了罢?”

苏明琨脸色阴沉:“死了不是趁你的心么?今儿早上的事,也是你自去堵住了她,并不是她故意要驳你的面子。反正四叔也是庶出的,本不放在你的心上!”

说着,便明了点怨气。他一样也是庶出,虽说苏家讲究长幼有序,偏他这个大了两个月的哥哥,在苏家的地位比弟弟天差地远。他狠狠地在袖子里捏住了拳头,总有一天,他非出人头地,让苏家大小都刮目相看!

“三哥,我…又不是真想让她死的,只是看她那副样子,觉得分外可恶,才想教训她一顿。谁知道一推之下,就会撞上那个树桩子呢!”

“九妹本来年纪就小,又加上先天不足,怎经得起你全力的一推?”苏明琨没好气地抢白了一句,“虽说四叔搬出大宅已有多年,好歹也是祖父的亲生儿子,总归是我们苏家的人,要真告到族长那里,也未见得就任由爹爹纵容了你。”

苏氏的族长,是他们父亲的堂叔。家里虽只薄有田产,但因是尚书任上退仕的,官声又一向不错,在族中威信颇高。

苏明鹏也不知道是怕惩罚,还是真怕苏一一小小年纪就在他手里“香消玉殒”,连脸上的神气,也心虚了起来。

“三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想甩她一个耳括子罢了。她若是让我乖乖地甩过去,也就罢了…”

苏明琨看着两个人影相继隐在竹篱后面,默默不语地也跟了上去。苏明鹏心里不安,紧紧地跟了两步,又觉不妥,重又站住。

看着周围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小小年纪,竟也觉得寂寞了起来。

魏尔瞻把苏一一轻轻地放在床-上,仿佛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似的。

“先生,不大痛了。”苏一一离了苏明鹏的视线,才绽出了笑容,“幸好先生及时赶了过来,要不然,学生今日可就惨了。”

“还是明琨见他四弟跟了你们去,才来告诉了我。好好儿的,你去惹那霸王做什么!”魏尔瞻看着她笑靥如花,忍不住摇头叹息,“你额上的那个伤口,这几日千万不能下水。”

“嗯。”苏一一当然知道这个常识,乖乖地点了头,忽而又愁眉苦脸,“只是天气渐热,不能洗头却让人难忍受。”

“熬过几天也就是了!”魏尔瞻安慰,把梁炳乾赶去了学堂,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笼,用细藤编得极为精致,四角已经磨得起了毛,看来也有些年头了。

里面一个个的盒子,放得极是整齐。他打开其中的一个,却是一把晒干的药草。他也不说话,只管碾碎了,替她洒在伤口上,这才重新拿了干净的白布条,替她包了起来。

苏一一摸了摸绷带,很平整。

“先生,你替我洒了些什么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