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凝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上了车。

车子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A市著名的威顿酒店。

威顿酒店是A市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由英国著名的酒店链锁集团投资管理,以英式管家服务著称。

钱程带着她转到另一侧,乘VIP电梯直达38层。

出了电梯,钱程微笑着伸手引路:“陆先生在这里等您。”

整个38层只有一个总统套,穿笔挺黑色制服的年轻酒店管家已经等在门口。

柯凝欢走到门前,被管家引至会客厅在一组沙发上坐下。

“陆先生在接一个重要的电话,柯小姐您请稍等。”管家说。

然后又问她要喝点什么。

上次在咖啡厅,柯凝欢离开时拍了一张粉红的老毛头票子,大概把这位陆先气得不轻,但今天她又累又饿,明天就要出勤了,实在是不想再和他纠缠,她希望早点听完他说什么,然后回家睡觉。便和那管家微微一笑说:“给我一杯冰水就好。”

片刻,一杯带有柠檬清香的冰水便送到她手边。

这一稍等就是四十分钟。

当陆绪平从书房走出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身穿布裤球鞋和格子衬衫的女孩子窝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一只手撑着头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只大大的浅米色帆布背包搁置在身傍空出来的地方,碎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边的面孔,但仍可以看得出脸色苍白;黄色的灯光下,女孩浓密的眼睫毛弯弯的形成一道阴影,睫毛尾尖儿微微上翘,像洋娃娃似的。

全身上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装饰物,只在撑着头的手腕上,系着一块老款的梅花表。

纯羊毛地毯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他就这样走到她对面坐下,丝毫没有惊动她。

他坐在那儿盯着那张小小的面孔,半天没出声,幽深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柯凝欢是在一阵纠结中醒来的。

梦中的难堪场面让她怵目惊心,挣扎着想要挣脱什么,最终不堪重负,如堕入无边的深渊,最后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目。

陆绪平在触到那双茫然的眸子之后,便飞快地把目光移到手中的文件中。

“对不起。”被这样一个男人观摩睡相让她有些汗毛直竖。

但这是自己大意,怪不得别人。

可心里仍是骂了句这个老男人变态,同时微低下头检视一遍自己的衣饰是否有疏漏。

她的尴尬和慌乱被陆绪平看在眼里,却硬是面部无波地忽略过去,只有嘴角不经觉察地微微一抽。然后,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木矶上,调转了方向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是益民街39号至57号的动迁协议书,另有购置这块地皮的合同。请柯小姐过目。”

尽管心理有所准备,柯凝欢仍是被惊到了。她只觉得脊背僵硬,喘息加快。

这个男人像是没有觉察到她脸上的表情,又递过来几份资料:“这是首期付款证明,还有补尝资金到位情况。”

柯凝欢用眼一扫,便可以看到合同上那些个数不清的零。

“您有什么条件?”她终于出声询问,声间透着疲惫。

早就知道他不按好心,却没想到会无耻到如此地步,根本不给那对母子留后路。

“三天之内,我要见到谷北生。”他没有一丝犹豫,断然说道。

“陆先生,原来陆家人是可以买的。”她终于沉不住气,出言讽刺道。

“柯小姐,是您先出的价。我不过是按照您的要求把事情办到了而已。”他那英俊的面孔闪过一抹阴冷,让柯凝欢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蹦出胸堂,针刺般痛感弥漫至胸腹部。

是的,是她出的价。

原想着把他一下子堵回去,却没想到这爆发户比想象中更有钱,简直是传说中的富可敌国,早知道这样她应该要他买下半座城。

柯凝欢此时不仅仅是郁闷了,而是有一丝丝惊恐。

谷惠灵看来在劫难逃了,这个男人势在必得,她必须认真面对。

脑中这个念头一闪,便想着尽量为她争取时间。

“陆先生,我明天有勤务,怕是来不及和谷惠灵商谈,十天之后我会联系您。”

“柯小姐,现在离您出勤还有十八个小时,您完全来得及通知她。”他似无意识地看了一下她腕上的手表,淡淡地说。

真是步步紧逼,句句惊心!他竟然连她几点出勤都知道的这样清楚!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查到了自己单位,拿到了自己的电话,这些并不算困难,但是能在短短的一周内拿下那条街,就不能不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小汐爬走~~

6

6、她居然饿晕了 ...

因着工作的关系,柯凝欢和同事常常自我调侃的一句话就是,咱们算是见过有权的,也算见过有钱的了。

但把事情办的这般不留余地,这般势在必得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试试看。”

她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答应道:“这些东西您当面交给谷惠灵的比较好。”她把桌子上的资料推了推,毕竟这是谷惠灵和陆家的事,谷北生确是陆家的孩子。

大约是空调的关系吧,她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胃疼丝毫没有减轻,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先生,我告辞了。”拎起背包,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胸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疼,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虚浮。一阵冷汗浸透脊背,她只觉得全身麻木,再也挪不动脚步。

勉强往前又移了两步,算是扶住了一个角柜,忽觉大空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柯凝欢感到一股温润的液体流入她的喉咙,带着股淡淡的清香。

是蜂蜜水,椴树蜜。

“你是在哪儿接到她的?”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问,是那个姓陆的。

“在柯小姐单位。”

“她没有吃晚饭?”

“嗯。……她今天一天都非常忙,我还不确定她中午饭吃了没有……”

听这话的意思,钱程今天似跟了她一天。

她何止是今天没吃饭,这几天她都饮食不振,更重要的是吃什么吐什么,没一点胃口,本想今天晚上早点回家煮点面吃,却被这个该死的暴发户拖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冰水!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陆绪平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柯凝欢这才觉察到自己是半躺在沙发上,而她的上半身是靠在那个姓陆的男人的怀里。

他正一手拿着纸巾在给她擦拭流到嘴边的水渍。

而钱程则手拿一只空杯子立在一边。

柯凝欢瞬间身体变得僵硬。

陆绪平似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略一低头便看见她睁圆了的眼睛。

“幸好我知道你最近是为情所困食不下咽,否则我还会自做多情认为你在对我使用苦肉计呢。”他微勾着嘴角,冷硬的脸上难得地有着一抹嘲讽。

柯凝欢抿了下嘴唇,挣扎着想坐起来。

“抱歉。”她轻声说。

陆绪平皱了下眉头,扶着她肩的手稍用了下力:“医生一会儿就到。”

柯凝欢闭上眼喘息着,等那阵眩晕慢慢过去后,立即坐正了身体。

“不用看医生,这大概是低血糖。”她撑着头说。

这个男人真是祸害,把她招到这里来到现在没吃成晚饭,还来挖苦她。

“谢谢,我要回去了。”她说着便站起身。

“别动!”他又把她摁坐在沙发上,低声喝斥她。“如果你不想我通知你们局长明天换人,就乖乖听话。”

柯凝欢愣了两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的横眉狠狠盯着他。

这个男人除了威胁她根本就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陆绪平只觉得女孩头上的短发都张开了,像头愤怒的小狮子。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松开手,站起身到门口打开门。

此时酒店管家已经领着医生进来。

女医生打开药箱拿出血压计给她测了血压,又刺破她的手指给她检测血糖。

“血糖偏低,血压也不正常,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女医生问。

“最近胃不太好,吃东西总是吐。”柯凝欢轻声说。

“那你应该尽快到医院检查,年纪轻轻的身体就成这样可不是闹着玩的。”女医生严肃地说。

“嗯,我知道了。”柯凝欢答应着。

她倒是想去检查,可是她哪有时间啊。

医生给她静脉注射了葡萄糖,并叮嘱她要随身带着糖类食品。

稍后,医生便告辞离开。

“Z省警卫局千挑万选,没想到竟然挑了个弱不禁风的林妹妹来做随卫。”等钱程送医生出去,陆绪平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陆先生,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吧。”柯凝欢冷冷地说道。

然后,她整理了下衣饰迅速站起身,准备离去。

“柯小姐。”不待她走出门去,他又出声叫住她,慢慢度步到她的跟前。

“请转告谷惠灵,我母亲明天来A市,请让北生见见祖母。”他俯身盯着她微垂的眼睛,鹰一样的眼神中有着一抹不稳定的情绪。

“以后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也许,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说到此,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并不似之前那般凌厉。

柯凝欢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好说话,可他的声音里分明有一丝丝妥协。

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不只是他的身高,而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这样僵着也许不是谷惠灵的本意,而谷北生毕竟也大了,躲不是办法。

“我今天晚上会和她谈这件事。请您明天下午再和她联系。”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似乎想从他那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他有几分诚意。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仍是钱程送的她。

当车子停在她住的七彩园小区自己家的楼下时,她不再怀疑自己的一切还有什么是那个男不知道的。

“谢谢。”

柯凝欢跳下车,挥手和钱程告别。

“柯小姐。”钱程叫住她,把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她。“这里是给您准备的粥和小菜,是我疏忽了,害您晚餐没有吃。”

袋子碰到她的手臂略有点烫,上面威顿酒店标志非常明显。

“谢谢,我回家就煮面吃。”柯凝欢淡淡地说着,便转身往自家那个单元的防盗门走去。

“柯小姐。”钱程追过两步,更是把袋子递到她手上。

“这是我给您订的,很抱歉让您晕倒了,我疏忽了您一天都没有吃饭。”钱程像是知道她为什么冷淡地拒绝,于是便这样补上了一句。

柯凝欢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了袋子。“谢谢你。”

钱程笑了,一口牙在黝黑肤色的衬映下白的耀眼。

他在心里不断地和老板道歉,为了让这女孩子吃到他特别定制的粥,自己只好代他领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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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异常晴朗的天气。A市的大街上草绿花红,太阳照得人直想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连城市的街道都打扫得格外干净。

柯凝欢一身深蓝色女式小领西服套装,极浅的粉色丝质衬衫,黑色的半跟小羊皮鞋。没有半点化妆品的脸上青春洋溢,使整个人漂亮而帅气。

她一早来到办公室,又查看了各参勤单位的任务情况,给当天参勤的单位又打了遍电话落实上岗时间。

中午她简单去餐厅吃了口饭,便去领出了自己那把92式5.8毫米手枪和手持电台,又领了大小不等的手电、充电器等装备,统统装到了一个小旅行袋子里,和自己的小皮箱、手提电脑一起放到了小高的车子上。

会议明天正式召开,今天大批与会的领导和嘉宾将陆续抵达A市。

首长乘坐的飞机将在两个小时后抵达A市机场,一个小时后,交警和路线上的执勤人员将上岗,而巡警的车辆也上路巡逻了,路上清理得异常干净。

首长乘的是下午1点从上海飞来的民航班机来A市,前去接站的省市领导们都已经在接待处的中巴车上坐好,1点半,接站车队由卡迪莱克警车带着前往机场。

小高今天也是一身深色西装,只有交警特勤处的郭立中是穿公安警服的。

这个任务是二级。

按规定,前导车前200米应有交通报信车,由于A市此次会议任务集中,交通报信车就由各区交警大队按区划段,分别接力出报信车,而特勤处的郭立中同志直接在前导车负责交通指挥,柯凝欢照例是主车。

车队开进机场停机坪,民航公安局空管科的王科长已在等候,他见到柯凝欢照例是热烈握手:“小师妹亲自来接机?”

“当然。”柯凝欢笑着说。

王科长是刑警学院毕业的,与柯凝欢并不是校友,但他就是喜欢跟着莫志飞他们叫她小师妹。

前来接站的省、市领导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片言只语中已经显示出这次会议前的紧张气氛。

这位首长前一次来A市时,柯凝欢跟了三天。她觉得首长很平日近人,也很严谨,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严格,平时活动也非常讲程序,有规律,因此,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什么毛病,从无挑剔。

柯凝欢最喜欢上的也是这种首长任务,一切按程序办,没那么多罗嗦。

她最怕那种首长对身边的秘书随员约束不够,架子比首长还大还难伺候的主儿,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