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这姑娘是你不该惹的人,他如果吸取教训,平和一下心态把人安安全全送走了也就算了,结果可倒好,陆家在调动儿媳妇工作的时候,他反而误导别人,利用了亲戚不知道底细,人为的设置了阻力,最后人家调令明明都下了,他却扣下调令把人派去了疫区。说起来好听,是为了工作着想,但凭谁都明白这就□裸的报复!

但据陆绪平后来掌握的真相是,促使高天鹏的离开,除了庄厅长对他极为不满之外,主要是他背后家族势力运作的结果。

高天鹏原来在内卫部队的时候,作风跋扈排除异己是常态,但毕竟大部队上下级职级严明,就是有些不满也只是说说就算了,捅出点事儿来也闹不到哪儿去,但在警卫部队就完全不同,他如今这位子,说好听点是近君侧,往难听的说就是伴君如伴虎,如不出差错,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不小心捅出个漏子来,到时候殃及池鱼是一定的,说不定整个家族都要跟着倒霉!

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吧,别说这小姑娘的家庭背景摆在那儿,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你也不能这样打压人家啊,他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这年头儿,哪有这样做事儿的。这一闹,他在所有亲朋好友眼里就成了个粗俗的傻子,一介不长脑子的武夫!

当年他为了一个谭琳和柯景州闹的时候,圈子里就有人看不惯他的做法,现在竟然又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没脑子。如若让他继续留在这位置上,说不定以后会闯什么祸。

所以当高氏家族得知柯凝欢被派往疫区,而陆绪平也随后赶到的消息后,立即坐不住了,一面祈祷着这小姑娘千万别有事儿,一面急急忙忙开始运作高天鹏转业。

上面对这些事情全部了然,一切绿灯,所以高天鹏转业的事儿没几天就批了下来。

这种人,就是转业了也不能给他按排什么重要的位子,说不定手里有了点权就会变成中山狼,弄到某一个政府部门挂个闲职成全他的体面也就算了,但愿他不要再整出点什么事来才好,否则就是老天也会灭他了。

上午局里开干部大会,厅政治部主任来宣布了命令,新来的局长是外省交流的一位干部,已经来报到了,高天鹏从即日起回家休息等候转业按排。

警卫部门的人个个消息灵通,高天鹏要离开的消息昨天已经悄悄传开,虽然大家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但心里的畅快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柯凝欢拿着办好的手续从后勤部往楼上自己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好和从楼上拎着东西下楼的高天鹏走了对面。

公务班的一名小战士抱着两个纸箱子跟在高天鹏的后面亦步亦趋,看到柯凝欢马上立正叫了声:“柯参谋。”

柯凝欢也停住了脚步和小战士点点头,然后对高天鹏微笑着脆声打招呼:“高局长。”

高天鹏心里极想装着没看到她低头走过的,但因为俩人一个上楼一个下楼走的碰了对面,而且柯凝欢的嗓音清脆悦耳,在空旷的走廊上非常清晰,估计在这层楼办公的业务处都会听到,他想装没看到不到都不行,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冷冷地朝她点了下头,用极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匆匆抬头间,高天鹏清楚地看到了柯凝欢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也不知道什么心理,他立即做贼似的迅速低下头去,加快脚步顺着楼梯下去了,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柯凝欢定定地看着他下楼,直看到他下到楼下大厅,走出了局里大门。

没有一个人下来送他,也没有看到他回头。

真凄凉。

柯凝欢想,高天鹏身上那股落寞,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失去的权利和地位的原因吧,怕是还有着脱下这身橄榄绿的失落。

想到自己马上也要离开,一种透心的悲凉慢慢涌上了心头,五味掺杂,不觉眼眶也红了起来。

这里,毕竟是她奉献了几年青春和热血的地方,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伤感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心绪。

慢慢撑着精神回到自己办公室,处里的几个同志已经得知消息都在等着她呢,见她回来都虚寒问暖,也对她的离开表示了惋惜。

柯凝欢的年龄算是处里最小的,大家平时都当她是小妹妹一样爱护着,虽然早知道她要调走,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舍不得。

刘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她开始收拾东西,便插手帮了起来:“小柯姐,你真的就要走了?”

“是的,刘岩。”柯凝欢抬头,对这个憨厚的男孩子亲切地笑了笑。

“真可惜,那人灰溜溜地走了呢,新来的局长人很不错,很关心你的情况。”刘岩机灵地低声和她说了这两句。

柯凝欢当然明白刘岩的意思,但她不能表示什么,便问他:“莫处长的情况怎么样?”

“哦,已经回到省人民医院治疗了,情况还不错,大约这几天就要出院了。”

柯凝欢想了下说:“明天你有时间吗?陪我去看看师兄吧。”

“好。”刘岩爽快地答应着。

据大家说莫志飞的情况还不错,只是脸上伤口明显,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硬生生给破了相,如要修复大约也需要一段时间。

柯凝欢想起自己刚来局里出勤时,师兄对自己的照顾,决定无论如何自己走前都要和他见上一面。

钱程打来电话时,柯凝欢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便在处里同志和刘岩的帮助下拿着东西下了楼。

刚把东西放到车上,便看到一辆越野吉普从远处快速驶来,一下子停在了柯凝欢车子的侧面。

车门打开,是莫志飞走了下来。

“师兄?”柯凝欢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伤口怎么样了?”

“凝欢。”莫志飞端着还还吊着绷带的右臂来到柯凝欢面前,剑眉微蹙,脸上的伤疤显得他整个人变得抑郁阴沉。

“这就要走了?”他看了看放在车里的东西,哑着声问。

“嗯,订了后天的机票。本来说好明天去看你的。”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她不想再耽搁。

“自己多保重。”这个小师妹纯真的像一张纸,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渐渐的成熟起来了,现在她离开了,他忽然觉得心底的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块,生生的疼着。

“师兄,去京城时候记得打我的电话。”

“会的。”莫志飞低声应着,忽然上前抱了抱柯凝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松开手,替她打开车门,扶着她坐上了车子。

80赴京

柯凝欢拿到调令后并没有跟钱程去京城,而是先回到N市家中看望了父亲和小姨。

谭琳在知道了外甥女被派去疫区的事后,大骂高天鹏,差点闹到部里去,又不顾一切想去A市找这个人渣算帐,但都被柯景州拦住了。

谭琳觉得这是自己年轻时惹的桃花债却让外甥女给背上了,一时又急又气,生怕这孩子出点什么事儿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姐姐,哭了几场后,终因忧思过重一下子病倒了。

柯凝欢刚从M市回来就曾接到父亲电话,虽然心里着急却因着需要隔离不能回家,现在手续都办好了,便趁机回N市看望父亲和小姨,直到两周后小姨病完全好起来这才动身去京城。

从N市到京城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也许是头天晚上和小姨聊天睡的晚了些,柯凝欢似有些晕机,还未出闸便吐得一塌糊涂。

出闸后看到陆家派来接她的人,陆绪平的司机也来了,她便把收行李的事交给钱程,自己只拎着简单的随身背包直接回了陆家。

周云华去欧洲访问两天后回京,陆润之去香港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昨天才起程,只有陆仲略夫妇和陆煜邶同学驻守在四合院。

暮春的京城小四合院里正是繁花似锦,散发着隐隐的香气,工作人员精心,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拾掇的整齐有序,盎然生机,真是闹中取静的好去所。

谷惠灵知道柯凝欢今天到京,一大早在陪着陆仲略出门前特别嘱咐李伯让厨房晚上加餐。又因着陆绪平这个多月一直在S市,又提醒李伯请人把东厢再打扫一遍,换上新的床品。

待柯凝欢回到家里时,陆仲略在谷惠灵的陪伴下,已经特意从公司提早赶了回来,迎接弟媳妇的到来。

谷惠灵对原就像姐妹一样的柯凝欢自是不必说,陆仲略自寻妻开始直到结婚,一直都得到这个小姑娘的诸多帮助,特别是在经历了她为母亲安危而奋不顾身的生死瞬间之后,他更是敬重这个不多言多语却能把事情处理井然有序的姑娘,又因着俩人年龄上的差距,对这个小弟媳妇还有一种近似于长辈般的情分,因此他对柯凝欢说起话来总是特别的亲切。

“身体都调整好了吧?”陆仲略打量着弟媳,看她脸色有些惨白,不放心地问。

“大哥,我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柯凝欢对这位大伯哥也极为尊敬,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语气谦逊。

“你还年轻,不能落下病根儿”陆仲略叹口气,又缓缓说道,“母亲一直念叨绪平,催他早些把你调京手绪办了,来家好给你慢慢调养,谁想到中间出了两次岔子。”

“那个姓高的,真不要脸!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一个小姑娘,他也能拉得下脸!”谷惠灵恨恨地说。

“回来了就好。”陆仲略稍一沉思,又接着说道:“母亲一贯要求我们要谨言慎行,姓高的这样张扬肯定会有人拾掇他的,我们理他反而破坏了自家的规矩。”

“亏得小欢没什么事,不然我就饶不了他。”谷惠灵得知陆绪平也追着柯凝欢去了疫区,气得就要赶回A市,被陆仲略制止才做罢。

“什么时间去报到?”陆仲略问柯凝欢。

“想过两天等妈妈回来再说。”带着报到的手续,柯凝欢反倒不着急了,她极想在去报到前听听这婆婆对她的叮嘱。

陆仲略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位弟媳妇小小年纪做起事来却极懂规矩,可圈可点,难怪弟弟对他宠爱有加。

但是,就在晚餐的时候,柯凝欢刚坐在餐桌前坐下,忽然就闻着那盘清蒸桂鱼的味道一阵反胃,捂着嘴吧急忙跑到卫生间吐了个天翻地覆。

当她终于趴在马桶上倒空了胃,不觉有些怔忡。

胃病不是已经基本好了嘛,怎么又犯了?她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天啊,小欢你......!”不放心赶过来的谷惠灵看到这一情景,也呆了半晌,接着便惊喜交集地叫了出来,“该不是有了吧?”

“我不知道。”柯凝欢迟疑地说,但算算时间,生理期确实晚了几天,原还以为是最近压力大,引起了内分泌紊乱。

“快叫医生!”谷惠灵扶起她,转身就对赶过来的李伯吩咐道。

家里的保健医生是现成的,但陆仲略不放心,仍是打了相熟的专科医生的电话。

检查的结果毫无疑问,柯凝欢怀孕了。

她略一寻思,便知道就是她从M回来那几天在海边别墅隔离时中的奖。忽然记起那个时候他说过“给我生个女儿”的话,不由得咬牙暗骂:“这只老狐狸,什么都让他算计到了。”

不出一个小时,远在国外的周云华夫妇和在S的陆二少都收到了消息。

当天半夜,陆绪平便从S市飞了回来。

“咦?不是说至少还要半个月才回的吗?”谷惠灵打趣小叔子。

陆绪平对大嫂傻笑两声,简单询问了情况,便急急忙忙回到东厢的卧室看小妻子。

“小欢。”

陆绪平见柯凝欢几天不见便瘦了下来,心疼的抱起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下。

“陆绪平,你要做爸爸了。”柯凝欢依在他的怀里,小脸儿埋在他的颈间,似有一丝丝恐慌。

陆绪平温热的大掌轻轻地抚在她的小腹上,心疼地吻了吻她的脸蛋儿:“谢谢你,小欢,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

“可是,他来的太早了。”小姑娘有些委屈。

她才二十五岁,新的工作单位还没有报到,一切都没有开始,马上就怀孕了,这让人家怎么想?况且,他们还没有举办婚礼。

她实在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做妈妈。

陆绪平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安慰道:“早晚都要生,别怕,我会和你一起迎接他的到来。”

第二天陆绪平就亲自带她去医院,安排了详细的检查。

“绪平,孩子发育的非常好,已经五周了。”年过半百的产科主任很开心地说。

“谢谢您。”

“怀孕三个月之前胎儿非常不稳定,你要特别注意妻子的行动,孕妇的情绪稳定也很重要。”她叮嘱着这个初为人父的年轻人。”

“好,我会注意的。”

带小妻子回家,好消息已经传开,整个小院儿一派喜气洋洋。

陆绪平有些紧张过度,几乎寸步不离跟在柯凝欢的身后,连她去卫生间都要守在门口,惹得大嫂谷惠灵骇笑。

看他一个冷硬的大男人紧张成这样子,谷惠灵便时不时调侃小叔子两句,以报当年他刚去B市为兄长寻子时吓得她张皇失措之仇。

柯凝欢反映的厉害,不但嗜睡,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只两天功夫人就迅速消瘦下来。

“陆绪平,我这个样子怎么去报到?”她急的大眼睛里全是雾气,瘪着小嘴似有千般委屈。

“别急,我们问过母亲的意见再说。”

他早就明白对于柯凝欢工作的按排母亲是有用意的,所以在调动的时候才费了点劲儿。

跨兵种调动确实麻烦,各种手续就要跑一阵子,即使是一路绿灯,也要办手续的人在岗才能盖上那么多的印章。有一个环节的人出差或是开会,一耽搁就是几天。涉及到的部门之多得难以想像的,少盖一个章子都不成。

周云华是在第三天中午时回来的。

她已经得知小儿媳妇怀孕的消息,虽然旅途劳累,但兴致极好。

吃了中午饭,柯凝欢便和陆绪平一起跟着周云华来到她的大书房。

“小欢,我的意思是,依你目前身体的状况,报到后先暂时跟着我,顺便可以熟悉这里的情况,等生产以后,再确定具体去向。”

“妈妈,我的情况,跟您合适吗?”前三个月反映厉害,待反映期过去了,身子却会越来越重,不但不能做什么,反而会给婆母添麻烦。

周云华笑笑说,“我年岁也大了,精力时有不济,多双眼睛在身边总是好的。你这种情况我不舍得你跟着别人。”周云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平静的,却不是商量的口气。

“小欢能跟着母亲当然是好的。”陆绪平忙咧嘴一笑。他知道母亲是想以这种方式把小欢保护起来,一切等生完孩子再说。

柯凝欢惊异地张大眼睛,她没想到婆婆会做这种安排。

应该说,工作回避这件事一直是纪律,但是,如果周云华出口要人也不是不可以,警卫秘书和生活秘书不同于其他角色,所以还是允许的。但是一般来说都是由女儿或是夫人来做的。除了有能力之外,这还需要绝对的信任。

柯凝欢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看了看陆绪平,陆绪平微笑着点点头。

柯凝欢半垂下眼帘低声说:“谢谢妈。”

这一声妈叫的周云华笑开了,陆绪平更是美滋滋的。

周云华出访刚回京,时差还没倒过来,叮嘱了俩人几句,便要休息了。

陆绪平搂着小妻子回到自己的东厢,心情极好的把她抱在怀里。

把她放在母亲身边是他最稳妥的了。母亲还有两年就退下来了,待遇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事情会少的很多,危险性也大大降低了,小欢有了母亲的照顾,自己也能更放心些。他从没有希望妻子在事业上多成功,他只要她和孩子平安快乐就好。

柯凝欢是在三天后去报道的,虽然手续繁杂,但是上面已经按排了一个专管干部的处长带着她,一样样办下来,一天之内也都办好了。

等到这时,她才知道,Z省那边给她记了个二等功,相关材料都已经装入档案里,通过机要发过来了,而局里这边也做了顺水人情给她提了一职才下达了任命。

等柯凝欢搞清楚她的职级又发生变化后,已经下来命令了,也只能对领导说了声感谢。

领导显然已经接到通知,谈话的意思非常明确,让她暂时先跟着周云华,顺便熟悉一下局里的工作流程,如身体允许,有外勤任务也可以跟着跑一跑,对各部门增加一些接触。

81三愿

两个月后,陆绪平终于结束了S市的工作,重新回到正常工作的轨道,但依然忙碌。

陆绪平和柯凝欢商量筹备婚礼的事,现在她的体型还没有什么变化,再晚些就不能穿婚纱了。

可忽然间,柯凝欢对婚礼失去了期待。

“陆绪平,我们,不要婚礼了好不好?”

“哦?”每个女孩子不都是很期待一个童话般的婚礼吗?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经过了这么多,她只觉得疲累。

陆绪平却觉得不给她一个浪漫的婚礼,会让自己深爱的女孩生命中有缺憾,但是柯凝欢却非常坚持。

陆绪平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大手轻抚着她的背,气息呵在她的耳边,语气轻柔地哄着她:“小欢,你是怕麻烦吗?你只要等着做新娘就好,一切都有人张罗。”

从陆绪平认识柯凝欢那天起,他从没有见过她变得这么脆弱,要不是他要女心切,他真的不舍得她受这个罪,恨不能天天把她捧在手心儿,不让她受一点累的。

“不是怕累,就是不想。”除了身体上的不适感,婚礼上要来好多人,当她像稀有动物一样被人参观,又让人品头评足,她可不喜欢这种场面。特别是之后遇到什么场合又会对她指指点点的,她还要不要工作了?她又不是明星,实在不想出这风头,安安静静做他的小妻子就好。

这些理由她有点说不出口,毕竟周陆两家家势摆在那儿,父母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只要你不遗憾就好,一切由我和他们商量。”看着她的别扭,陆绪平多少有点理解小妻子的心情。

剖开坚硬的外壳,她不过是一个软弱而害羞的姑娘,她的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他那双精锐的眼睛。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