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中国人太狡猾!我再也不和你们斗地主了!”杰克见到我和月饼,摇头就要跑!

我们三个追了上去,柳泽慧不明所以,抱着讲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小慧儿,杰克他欠我们钱不还,人品很坏哦。”我顺势补了一刀。

杰克挠着灿金色的头发,蓝得近乎发白的眼睛更白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还了?我一个勤工俭学的留学生,日子过得很痛楚!”

“是痛苦,不是痛楚。”月饼一本正经纠正着。

“和我有什么关系?”柳泽慧满嘴流利的东北话,“南晓楼,月野清衣今天肚子不舒服,这可是你献殷勤的好机会哦。”

我摸出张毛爷爷往柳泽慧手里一塞:“小爷赏你的!对了,小慧儿,你们女孩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我这就去买。”

“南晓楼,你太过分了!”黑羽和杰克异口同声,立刻又互相敌视。

“你应该买红糖而不是卫生巾。”月无华点了根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

“南晓楼,活该你脱不了单。”柳泽慧红着脸,也没耽误了把钱塞进包里。

“你们这群…”我话音未落,月无华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摆出对着镜子练习N遍的表情,转身、挺胸,微笑。

月野清衣安静的站在阳光里,容颜娇艳,衣裙漫飞。

“月野,马上八月十五了,南晓楼说请咱们今晚吃饭!”月无华吆喝了一嗓子,拍着我肩膀低声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南君,谢谢你。我一定会去。”月野扶着无框眼镜,深深鞠躬。

我刚想客气几句,威严的怒喝炸起:“还不快去考试!”

我们几个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走向考场。不消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都旺教授。好端端一个中国人,居然姓“都”!虽说这所国际大学留学生、外教貌似比中国人都多,可是谁看见都旺,都像耗子见了猫。就连号称柔道九段的大川雄二老师,也是隔着大老远就向都教授鞠躬。

“考试!关手机!不许作弊!”满哥瑞老师开始发考卷。

我攒局晚饭,六个人吃得不亦悦乎。我和月无华要了两瓶二锅头,热辣辣地直冲喉咙!

“这酒够劲儿,以后咱们就喝二锅头了!”我闷头灌了半瓶,辣得直流眼泪。

“好!这才是男人喝的酒!”月无华也灌了半瓶。

“这是你们点的南瓜糕。”服务员抱着菜名。

“南瓜?南晓楼…”月无华拍掌一乐,“以后就叫你南瓜!”

“靠!月饼,南瓜这个外号多难听,哪有南晓楼这么文艺。”我表示不满。

“你刚才喊我什么?月饼?”月无华摸了摸鼻子,“这个外号好熟悉,好像曾经有人一直这么喊我。”

我也纳闷了,怎么会脱口而出“月饼”这两个字?

“南瓜,月饼!好基友,一被子!”杰克唯恐天下不乱,“过两天就中秋节了,请问有南瓜馅的月饼么?”

“噗嗤…”月野和柳泽慧忍不住笑了。杰克得意的瞥着黑羽,可怜黑羽绞尽脑汁也没憋出什么笑话博得柳泽慧一笑,坐在那里干着急。

“说正经的,”我摸了摸满足的肚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很恐怖离奇的历险故事,和九尾狐有关。咱们都是故事里的人物。我决定了,要把这些故事写下来。”

“南君,做人要本分踏实。”月野很认真的说道,“不过,我支持你。”

“好,那就决定了!”我顿时豪情万丈。

有这群朋友,真好!

番外篇 荒岛蚁人

整整一天,我们坐在岩石上面遥望大海。只要海平面出现类似于轮船的黑点,就双手挥舞拼命呐喊,然后看到几只海鸥由远及近…

“没指望了,”月饼沙哑着嗓子,嘴唇缺水裂出几条血口,“想办法活下去。”

我摸着那块刻有韩国文字的铜牌:“月饼,这块牌子是谁塞给我的?”

月饼把脑袋泡进海水许久才探出水面:“已经不重要了。”

“轰…轰…”海岛中央坟墓形状的小山又传来奇怪巨响,一抹血红色的烟雾从山顶飘落,渗进树林。野鸟群扑棱棱飞上半空,如同摁下暂停键的影像画面,顿在空中,直直坠落。

这种异相连续两天出现在六点、十二点、十八点,时间分毫不差。

“看来咱们的邻居很不友好,”月饼跃下岩石,踩着松软沙滩往树林里走,“南瓜,别纠结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天色渐晚,我坐在树林边守着篝火,在阳光烫伤的皮肤上面糊着树叶。月饼从海边回来,手里的木棍插着两条海鱼,丢进火堆里烤着。

我含着结晶盐粒的岩石块,带着海水腥气的苦涩味儿钻进胃里,恶心想吐。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林子里找水源。”月饼拨弄着烤鱼,“不能指望这几棵椰子树,找不到水,只能活活渴死。”

整整一下午,我们砍了许多树枝,在沙滩摆个巨大的“SOS”国际求救讯号,指望有飞机可以发现。虽然明知道这样做很徒劳,可是不做又觉得放弃希望,矛盾的绝望心情比疲惫更可怕。我已经没有胃口吃东西,就想好好睡一觉。

“有树就有水。”月饼挑出烤鱼丢给我一条,“有水就能活。”

“还有那团红雾。月饼,你有感觉么?我总觉得岛上不止咱们两个人。”这种奇怪的感觉自从漂流到海岛苏醒,就一直困扰着我。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林子里…

“侏罗纪公园?金刚?”月饼往树林里扔了一截树枝,“荒岛求生片拍成科幻片也不错。”

“啪!”一条黑影从密林中飞出,深深钉进沙滩,正是月饼扔进去的树枝。林中传出枝叶碰撞声,杂草中站起个毛茸茸的人形动物,嘶嘶吼着,血红的眼睛放着幽光,注视我们几秒,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月饼拿起插鱼木棍,横咬着瑞士军刀冲进林子。我也顾不上冒冒失失追击有没有危险,紧跟上去。隔着茂密林子,勉强能看到人形怪物行动异常敏捷,在两人多粗的树之间几个起落,眼看就要追丢了。

我跃过一片草从,忽然踩进软塌塌的东西,双脚被紧紧包住。我用力抬脚,没想到一股吸力从脚底传来,两条腿直接陷到小腿肚子。我身体收不住前冲的势子,直挺挺跪倒双手撑地,“咕唧”两声,一团黏腻的液体迅速淹过手腕。

类似于煤气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把我熏晕过去,我心里一凉:“月饼,我掉进沼泽了!”

月饼从前面林子折回,一脚踏进沼泽,急忙停住身体向后仰倒,把脚生生从泥浆里撬出来。

“别用力,平稳呼吸!”月饼解开腰带,缠着木棍打个死结,趴在地上向我甩过来。腰带落在我面前半米左右的距离,溅起大片泥浆,糊了满脸。

“伸手抓住皮带!”月饼已经探到沼泽边缘,又一次甩过腰带。

这一次距离我只有一尺。

我压着剧烈的心跳,尽量放松力度向外抽着手臂,可是沼泽里就像是有四个铁铐,把手脚牢牢固定着,根本抬不起分毫。

我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慢慢坠进沼泽,视线距离泥浆越来越近,手臂处涌出浑浊气泡,爆裂着沼气。

“你他妈的倒是伸手啊!”月饼不停地甩着皮带。

“月饼,除非你把皮带甩进我嘴里,我正好用牙咬着。”我抬着头深呼吸了口气,身体又陷进几厘米。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再不开几句玩笑,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了。”

沼泽吸力越来越强,大量沼气涌进肺里,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用力挣扎着,反而更加快陷落速度。突然,我的右手摁住一个球状物体,手指扎进几个窟窿,摸到一窝软塌塌的浆液,许多毛刺扎进手指,钻心剧痛过后,是很舒适的酥麻感。这时泥浆吞噬到胸口,沼泽压力挤压着肺里空气,鼻腔硬生生灌进黏腻泥浆,无数个气泡从耳朵里向外冒。

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活着,你就死不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腰部一阵剧痛,像是被拦腰砍了一刀,身体猛地上窜,挣脱着沼泽吸力。突然,紧裹的压力消失了,全身说不出的轻松,泥浆“噼里啪啦”掉落,紧缩的肺部膨胀,新鲜空气涌入,胸口疼得险些裂开。

我摸了把脸上的泥浆睁开眼,沼泽在身下两米多的距离,一根腰带系着我的腰带,腰扣穿过手腕粗的蔓藤,藤条搭过横长在沼泽上方的树干,悬着我在半空来回悠荡。月饼双足蹬地,腰间缠了几圈蔓藤,摆个拔河姿势握着藤条,双手虎口滴着血,表情焦急地说着什么。

我的耳朵和嘴里都堵着泥浆,根本听不见也说不出话,全身肌肉更是酸软无力,无法动弹。月饼愣了片刻,用力把我拽起。

一上一下地震荡把耳朵里的泥浆晃了出来,我才听到月饼始终重复着:“南晓楼,你死了没?”

腰带圈着肚子承受起落的冲力,胃部一松一紧,我一阵翻肠倒胃,终于把堵在嗓子眼的泥浆呕了出来。

我吐完腥臭的酸水,沙哑着嗓子:“活着。”

“我就知道你这条烂命没那么容易死!”月饼把藤条围着树身绕了几圈打个死结,瘫坐在地上习惯性摸兜掏烟,结果什么都没摸着,“我先歇口气。南瓜你再不减肥,下次掉沼泽里我还真不一定能有力气把你揪出来。”

我像只熏鸡吊在半空哭笑不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敢不敢先把我完整弄下来?”

月饼摸了摸鼻子,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南瓜,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趁火打劫很好玩么?”

月饼板着脸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表情:“不要松开右手的东西。”

我这才想起刚才陷进沼泽右手抓住了什么东西,抬手一看,惊得差点挣断蔓藤!

我的手里抓着半颗满是泥水的骷髅头,手指正好插进鼻孔的窟窿,几条紫黑色的大蚂蝗紧扒着手指,鼓动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在吸着血。

我哪还顾得上松不松手,把骷髅头甩向月饼,撕扯着蚂蝗。没想到蚂蝗越抓越紧,根本扯不掉。

“区区几只蚂蝗就不淡定了?蚂蝗怕盐,海水一泡自然就掉了。”月饼捡了一根树枝挑起人头,“咦?这是什么东西?”

虽说死里逃生值得庆祝,举着满手的蚂蝗着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我站都站不稳。月饼搓根草绳穿过骷髅头系在腰间,倒像是挂个酒葫芦,我抗议无效,只好让他背着回到海滩。

“南瓜,举起右手,别把蚂蝗弄到我身上。”

“谢谢。”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矫情!”月饼越走越慢,显然也快耗尽体力,“其实怪我,刚才太冒失。”

到了海滩,我们全身都是泥浆,连衣服都懒得脱,直接躺进海水。蚂蝗遇到海水,扁成薄薄一张肉皮,我心里有莫名的快感。月饼倒是不嫌埋汰,用海水把骷髅头洗得干净,手指穿过窟窿比划着:“如果这是个人,也是个畸形。”

正常人头从有眼眶和梨状孔三处明显的窟窿,这个人头鼻骨两侧没有眼眶,反倒是额骨竖着长了两个窟窿。也就是说这个人脑门上长了两只眼。

山顶喷出的红色烟雾,密林里出现的人形怪物,脑门长眼的骷髅头,这些奇怪的事物让我突然冒出个念头:“月饼,这个岛该不会是外星人停留在地球的基地吧?”

“你以为外星人和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掉进沼泽?”月饼敲着骷髅头,居然还打出鼓点节奏。

“说不定那片沼泽是埋外星人的坟墓呢?”我话一出口,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掉进了一堆外星人肉浆里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树枝摆的“SOS”被海水冲走一大半,我们索性把剩下的枝子捡回,就着还没燃尽的木炭重新点起篝火。暖洋洋的火焰此时显得分外可爱,衣服很快就烘干,结了一层白色的盐粒子。

月饼把骷髅头挂在树枝上,靠着火堆倒头就睡:“人形怪物见到咱们就跑,说明它害怕。放心睡吧,今晚肯定安全。”

我哪有月饼神经大条?丫都打上呼噜了,我还强睁着眼东张西望,林子里有点动静心里就一哆嗦。别扭了将近半个小时,不知不觉头一歪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山顶又传来“轰轰”的巨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体有种微微酸痛的舒适感。

月饼背对着我望那座山,红色烟雾从山顶喷出,像是《西游记》里裹着妖怪的妖气落进林子。

鸟群、飞起、停顿、死亡、坠落。

“你丫看出什么结果没?”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话音刚落,我愣住了!

这不是我的声音!

“南瓜,我回过头的时候,你千万别害怕。”

背对着我的那个人,分明是月饼,可是他的声音尖细刺耳,像是鹦鹉模仿女人发出的叫声。

我也是这种声音!

我身体发冷,汗毛从鸡皮疙瘩里慢慢竖起。

月饼转过头,我看到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恐惧,蹬着地后退:“你是谁?”

“你也变成了这个模样。”月饼扬了扬眉毛苦笑着。

在那张脸的眉毛下面,没有眼皮,没有眼球,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额头上,竖着长了两只眼睛!

我下意识摸着额头,顿时感到眼球剧痛。我摸向眼眶位置,只有柔软的皮肤!

可是我的视线,分明还在鼻梁两侧!

“有人来过。”月饼眨着额头的双眼,眼皮左右闭合又分开。

两行脚印从树林延伸至挂骷髅头的树旁,折回林子。

有“人”拿走了骷髅头。

我用了足足半上午时间,才克服眼睛长到额头的恐惧。如果不是有月饼在,我很可能会疯掉。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看东西视线明明很正常,照镜子时却发现眼眶位置什么都没有,眼睛竖着长在额头,那种感觉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神经!

天晓得月饼是怎么扛住这种刺激,丫绝对不是正常人!

再丑陋恐怖的东西,看多了心理总能适应。到中午的时候,我总算能正眼看着月饼唠嗑。就是说起话像两只鹦鹉叽叽喳喳,要多别扭又多别扭。

月饼把树枝削成木钉,围着腰带插了一排。我用细蔓藤缠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岩石,绕在左右胳膊权当流星锤。准备就绪,我们顺着脚印进了密林。这一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把这座海岛的谜团解开,否则就算是遇到路过船只也不敢求救。两个脑门长眼的人不是卖给马戏团参观展览就是送到科研所解剖研究。

树林里潮湿炎热,地面泥泞不堪,脚印里蓄着泥水非常好找。就算是有几步消失在杂草里,很快在前方出现。为了避免再掉进沼泽,我们沿着泥土和落叶掺在一起的树木根系往前追踪,也正好能躲过泥水坑里的蚂蟥。

前行大约一公里,月饼停住脚望着脚印冷笑:“脚印是故意留下做路标指引我们。”

我已经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越过月饼自顾自往前走。绕过几棵高大的热带树,脚印消失在一片杂草地。三顶帐篷很突兀地架在草地中央,帐绳之间结满蜘蛛网,核桃大小的巨型蜘蛛趴在网里,显然已经荒废很久。

脚下“咔嚓”一声,半截骨头受力迸断弹起来。我打了个寒战,紧握流星锤,围着杂草扫了半圈。繁茂的杂草扑了一地,一堆姿势扭曲的人骨散落草间。那些人骨半遮掩着,手脚蜷在一起缩成团,似乎临死前是被捆绑住了。

我刚想走进草丛去帐篷看个究竟,被月饼一把拽住:“别送死!”月饼用探路的树棍探进杂草,翻起一架人骨,露出五六个不起眼的圆土包。翻转的人骨上面爬满半根烟长短的红色蚂蚁,一对鳌牙死死夹着骨头。

月饼往蚁群里扔了条晒干的鱼干,蚂蚁如潮水般涌去,几秒钟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鱼干连骨头都被啃了个干净。月饼收回树棍,顶端爬着一只红蚁,正玩命儿啃着木头。

“你刚才要是踩进去,都来不及觉得疼,腿拔出来和这根树枝没什么区别。这种热带食人蚁嘴里吐出酸液划分领地,绝不迁窝,误入这里的动物只有死路一条。”

我脑补着那个场面,吸了口凉气:“月公公,您老人家眼睛都长到脑门了还这么毒辣。这些人就没你这眼力见儿,扎营扎进蚂蚁窝。”

“这些骨架的姿势,生前没有剧烈挣扎。他们是被绑住扔到这里喂了蚂蚁。他们如果进了红蚁窝,根本没有时间扎帐篷就被啃干净了。”

这句话里面有个逻辑问题,如果真像月饼所说,帐篷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月饼拿着树枝从杂草里挑起一个骷髅头,眼眶位置两个黑洞。看起来死的这群人比我们要正常。

从脚印的方向看,偷走骷髅头的那个‘人’走进了食人蚁窝,它怎么进去的?

月饼在杂草地边缘来回走动:“有一种蚁蛊,炼蛊人生下来就被人豁开头皮埋进三十六颗蚂蚁卵,生长在养满蚂蚁的缸里,以蚂蚁为食。十二岁离开蚁缸,生吃草药和动物内脏捣成的糊糊,到了十八岁,头皮里的蚂蚁长成,练出蚁蛊。”

突然,月饼蹲身望着树林投映到草面的影子,指缝夹起几根桃木钉,向头顶甩去!

空中传来重物坠落砸到树枝的响声,我抬头看去,两具干尸从树顶落下。一具斜挂在粗大的枝干中间,另一具撞断了半条腿,先后落进草丛。

隔着树影向上望去,我倒吸一口凉气:十多具干尸被手指粗细的蔓藤穿过喉咙,从颈椎钻出垂吊在树枝上,颤巍巍晃动,像是挂了一树的人尸风铃。

他们的眼睛,并排竖长在额头中央。

“嘶…嘶…”

草地里传来沙哑喉音,左边帐篷的门帘掀开条缝,一个人隐在帐篷中,探出爬满红蚁的手,向我们招呼着…

三根木钉呈品字状并排飞向帐篷,把帆布门帘戳出三个小洞,“噗噗”声响起,显然钉进了蚁人身体。

自从漂到海岛,月饼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这座海岛处处透着诡异,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蚁人的恶意。

门帘子缓慢掀开,火红的眼睛闪烁在黑暗中,发自喉间的嘶吼声低沉沙哑,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帐篷中走出!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人,他的身上爬满红蚁,密密麻麻拥挤碰撞,像一层会蠕动的红色皱皮覆盖全身。草丛里传出细微的摩擦声,蚁群顶开黑色土包,潮水般涌向蚁人,由腿部爬上身体,整个人顿时又膨胀了许多。

蚁人一动不动站着,聚集在胸前的蚂蚁冒出三个尖锐凸起,挤出月饼甩出的木钉。

月饼竖着的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双手探到腰间,又夹起几根木钉正要甩出,我摁住他的胳膊:“月饼,你冷静点!”

“来到这座岛,大多数人都会受到影响,心智迷乱。”蚁人突然说了句我们久违的中国话,“尤其是练过蛊术的人,形貌甚至都会异化,就像你们俩。”

“肯定是你下的蛊!”月饼挣开我的手,木钉接连不断甩出,挟着凌厉风声刺向蚁人!

“嘭”!

“嘭”!

“嘭”!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红蚁群从蚁人身上弹出,挡下木钉!

“年轻人,静心凝气,不要受妄念蛊惑。”蚁人高声喝道。

月饼如同被当头一棒击中,眼中的红色血丝消褪,举起双手看着,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南瓜,我刚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