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微轻轻点头:“我是来为家人祷告敬香的,小师傅说这里签很灵,所以来试一试。”

虞夫人赶忙让小师傅抱了签筒过来:“你也摇一支,待会儿咱们一起去找大师傅解一解。”

静微乖顺的接过签筒,也在蒲团上跪下来,虔诚闭了眼睛。

虞夫人看着静微娴静的背影,不由有些怅然失神。

她想象中的女儿,就是这般模样的,娴静,温柔,有一颗柔善的心。

只是她的芳华,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竹签从签筒里摇落,静微睁开眼,伸手拾起竹签。

虞夫人上前握住她手:“走吧,孩子,我们一起去大师傅那里。”

静微的手指被温暖的掌心包覆,她抬起眼眸,就看到虞夫人和善温柔的一张脸,心口里酸胀的难受,一阵一阵疼。

多羡慕虞芳华和阮思雨,她们有这样好的一位母亲。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羡慕,唯独羡慕那些被母亲抱在怀中疼腻的小孩儿。

因为那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

从她出生落地,田小芬几乎都不曾抱过她,一个做母亲的,该是怎样的厌弃自己的孩子,才会连抱她都不肯。

温软的手忽然落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跟着虞夫人的声音柔和响起:“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静微一瞬间心底竟是泛起一个让她都觉得诧异的冲动——虞夫人的手落在她发顶上的时候,她差一点没能忍住扑进她怀中抱着她大哭一场的冲动。

静微摇头,声音里的哽咽强行压了下来:“没有,只是瞧着夫人您形容可亲,不免想起来我自己…”

虞夫人柔声询问:“怎么了,你母亲待你不够好吗?”

静微低了头,眼泪倏然滚落,她早已不再脆弱,动辄就落泪,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虞夫人,她像是受了委屈想要扑到妈妈怀里的小孩一样,总是忍不住。

鼻子被塞住了,开口声音里就带了浓浓鼻音:“我母亲她很讨厌我,从小到大,不曾抱过我…”

3.7

第159章上上大吉签

鼻子被塞住了,开口声音里就带了浓浓鼻音:“我母亲她很讨厌我,从小到大,不曾抱过我…”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虞夫人轻叹一声,忽然轻轻将静微抱在了怀中,她身上熏着好闻的淡淡茉莉花香,馥郁却又柔和的香气好似把静微全然都包裹了起来。

她想象过无数次的,母亲的怀抱和味道,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

她甚至贪婪的想,如果这是她的母亲…该有多好。

她从来不曾嫉妒过别人,但是此刻,她那么的嫉妒阮思雨和虞芳华。

“好孩子,你听我说,这世上,父母和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虽然你们做了母女,但也许你们这辈子的母女缘分太浅了,所以,不能去强求这些,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静微用力点头:“多谢您,多谢您对我说这些…”

虞夫人失笑,拿了手帕给她擦眼泪:“我看到你心里就喜欢,想到我女儿也是这个年纪,却没你这样懂事乖巧,不免就多和你说了几句,你不要嫌我絮叨啰嗦就好。”

“怎会,虞夫人您宅心仁厚,温和良善,您肯与我说这些话,是您将我当小辈相待了…我还要多谢您劝解我。”

静微再次道谢,虞夫人看她进退有度,性子平和,生的又是这般秀美模样,不免心里更多了几分的喜欢:“我这几日在江城,你有空了也来找我说说话,我看你这年纪,大约和我女儿差不多,念几年级了?”

“秋日就要念高二了。”

虞夫人连连颔首,又对虞政委道:“和我们芳华正是一模一样。”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师傅的禅房外。

知客僧迎了二人进去,虞夫人为长,静微自然不敢抢先。

大师傅接了竹签,却是一支中吉的签子。

签子上画了一个鸟巢,两只乳鸟相争,后一鸟被驱逐飞远,签文前半句言说‘鸠占鹊巢’,最后又峰回路转‘完璧归赵’。

算得是个不错的签文。

大师傅解了签文,虞夫人不免诧异:“大师傅,请问这鸠占鹊巢是何故?”

大师傅唱了一声佛号却又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虞夫人不再多问,所幸最后是完璧归赵的好结局,心中也安慰了几分。

静微将自己的签文递过去,大师傅看一眼签文,忽然睁眸看向静微,足足定定看了她半分钟,方才垂下眼眸,又是一副慈悲入定的神态。

静微求的是上上大吉签。

只是签文前两句十分凶险,若逢凶化吉,将来却是万人之上的贵重命格。

这支签,在这栋清凉寺建成之后的百年间,只有两位香客求中过。

一位是A国的开国元首之妻,而另一位,却就是眼前这个衣着普通的小姑娘。

这也是大师傅方才诧异万分的原因。

要知道,那位尊贵无比的开国元首之妻求中这支签的时候,A国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元首夫妇二人已经入住帝都总统府,大事已定。

可这位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会摇出这样一支签来。

第160章大灾!

可这位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会摇出这样一支签来。

“老僧可否斗胆询问一下姑娘的生辰八字?”

大师傅将签文递小沙弥,又慈和的问了静微一句。

静微正待要开口,门外守着的虞政委部下亲兵忽然轻轻扣了门,言说有大事发生,虞夫人忙道抱歉,又给了静微一张名片,这才与虞政委一起匆匆告辞离开。

静微看着她走,心中不免失落无比。

不知出了什么事,虞政委面色这样凝肃,静微莫名的为虞夫人担心,这样好的人,只希望上天庇佑她一辈子顺遂才好。

“这位小施主…”

静微的思绪骤然被拉回来,忙恭谨开口,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五月初九的下午三点。”

大师傅闭眸掐指默算,片刻后,忽然睁眸看向静微,“你和方才那位夫人,有什么渊源?”

静微讶异摇头:“今日第一次见面,之前并不相识…”

大师傅复又沉默下来,只是看着静微的目光,逐渐的复杂疑惑起来。

这小姑娘的命格是尊贵无比,八字上也没有任何偏差,只是奇怪了,他总是有些卜算不透,明明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格,为什么却又观出几分晦气缠身。

“小姑娘,今年十一月,你将有一场大灾,如果平安度过,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大师傅,您有化解的办法吗?”

静微听他说的慎重,不免有些害怕,她此番本来是为了厉慎珩前来,摇这支签的时候也在想着厉慎珩,若这大灾应验在厉慎珩身上可怎么办?

大师傅轻轻摇头:“这是天意如此,无人可以更改。”

静微不由怔然失神,若厉慎珩真有什么不测…

她忽然用力一咬牙关,直接在大师傅面前跪了下来:“大师傅,不瞒您说,我这一次来清凉寺,为的都是我的一个最重要的家人,他不日要上战场,我来为他祈求平安…”

静微死忍了眼泪:“我想知道这支签到底该应在我身上,还是他的身上,若万一应在他身上,让他遇到什么危险,可不可以求大师将那祸端移在我的身上,我愿意代他承受这些灾祸…”

“阿弥陀佛,小施主,万事自有天定,这支签既从你手中摇落,因此这灾祸多半还是要应在你的身上,小姑娘,你难道就不怕吗?这可不是寻常小事,也许你会丢了性命…”

“我不怕,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怕,只要让他平安归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静微闻言却喜极而泣,只要不是厉慎珩,只要他能从战场安然无恙的归来,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这场灾祸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她也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大师傅见她这般纯善决然,也不由轻叹了一声,“也罢,既然天意如此,我就破例一次。”

“大师傅…”

“去把我供奉在佛祖前的那一块玉牌拿来。”

小沙弥愣了一下,有些惊愕的看了静微一眼,却还是乖乖的拿了玉牌回来。

第161章十步杀一人

只是一块普通的羊脂玉,色泽也并不怎么通透,算不得上乘,但却是大师傅供奉在佛前将近五十年的至宝。

早已沾染了佛香,充满了灵性。

小婴儿手掌大的玉牌,握在手心里温润无比,大师傅又闭目诵了一段经文,方才递给静微:“你挂在胸前,日日带着,定能逢凶化吉,保你平安。”

静微跪地用力叩了一个头,方才慎重接过玉牌:“大师傅,谢谢您赐我这块玉牌,只是…我可不可以把这块玉牌送给我那位家人,他在前线保卫国家人民,他比我的处境更凶险万分,我,我想让这玉牌保护他…”

大师傅看了静微许久,忽然长叹一声,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看来,当真是天意不可违。”

这块玉牌本来是他看她聪慧良善,所以才赠给她挡灾的,可她却执意想要送给别人,可见这次灾祸是无论如何都要落在她身上的,他该做的都已做了,如今也只能看这小姑娘自己,到底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次凶险。

若当真熬过去,可就是大道坦荡,再无任何大风大浪了。

“小姑娘,老和尚多嘴一句,十一月下旬,小心刀枪无眼啊。”

静微再次诚挚道谢,与大师傅告辞,小心收好了玉牌,离开禅房。

出了禅房天色已近中午,不知寺庙中出了什么事,忽然间香客少了大半,过往僧众都行色匆匆。

静微想到方才虞政委夫妇忽然急急离开,不由一颗心就吊了起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凶险之事?

莫名心里就焦灼担忧起来,像是牵动了自己心的一般,静微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虞夫人的安危这般上心,也许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长辈,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她帮了她很多很多。

静微不由自主就想去找虞夫人,却被寺庙里知客僧拦下:“小姑娘,寺内出了一些事,前面山门戒严,你要是不急着下山,就在大殿等一会,如果着急下山,就走后面山门吧,这会儿后山门还未戒严,只是有些偏僻难行…”

知客僧还没说完,静微就匆匆道谢转身疾步往后面山门那里奔去。

穿过几座大殿,越发的人迹罕至,及至快到后山门处,几乎很少再能看到香客身影。

晨起上山时,还是暖阳高悬,此时日头却钻入云层之后,山中渐渐变的一片雾气蒙蒙。

寒风吹来,静微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羽绒服,云层渐渐厚重,天光被遮掩大半,渐渐昏暗了视线。

静微没有过多迟疑,疾步向后山门走去。

她心里担忧虞夫人安危,只想亲自看一眼她安然无恙离去,方能放心离开。

山门就在不远处,绕过这一处山岭就到,静微不由加快了脚步。

行过那一片被冰雪冻的僵硬的枯木时,静微原本迅疾的脚步倏然一顿,寒风中她下意识回头看向那枯木丛,骤然心脏绷紧。

一片鲜红血迹在雪地上蔓延开来,而那血泊正中,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唇角一抹血迹周身充斥邪气,细长凤眼冷若雪霜定定望着静微,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匕首,却眨眼间割断了身前那人的喉管。

第162章反正要死了,那就死的舒服一点

热血四溅,血腥气扑鼻。

静微倏然睁大双瞳,抬手死死捂住嘴,尖叫声快要破腔,却又生生压制回去。

万籁俱静。

玄凌将身前男人尸体一脚踹开,手中沾血匕首在尸体衣襟上擦拭而过,然后,他缓缓站起身,一脚踏入血泊,向静微走去。

静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步,踉跄而又机械。

玄凌唇角含了一抹笑,可那瞳仁却越发漆黑深邃,寒意森森。

静微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只有一个念头浮出,逃!

玄凌看着那包裹着笨重羽绒服的小姑娘竟是在转瞬间跑的兔子一样飞快,想要从他眼前溜走。

明明吓的魂都快飞了,却又在这短短半分钟里回过神来,妄想逃出生天。

倒还有几分胆识。

只是,再有胆识又如何,不过是早死几分钟和晚死几分钟的区别。

静微平生第一次跑的这样飞快,山风凌厉,刀子一样切割着她的脸,围巾早已散乱开,干脆丢弃。

身后一直没有脚步声跟来,她实在力气耗尽,停下脚步几乎踉跄匍匐在地,呼哧呼哧剧烈喘着粗气,心脏跳动飞快似立时就要破腔而出。

静微死死摁住心口,顾不得形象歪坐在雪地之中,刚抬手理了一下凌乱头发,舒出一口气,眸中忽然映出一道颀长身影,静微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了一般,脊背汗毛都似根根竖了起来…

冷冽的空气里杀气森森,静微双手撑着地面,十指抠进冻僵泥泞之中,却用尽了力气都没能站起身。

玄凌垂眸看着小姑娘因为极度的害怕而惨白失血的一张脸,忽然勾起薄唇笑了笑。

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比不笑还要摄人几分。

脸上溅上的血迹被抹去了,可眼角,脸侧,却清晰浮现道道锐利伤痕,数九寒冬天气里,他只穿黑色衬衫和长裤,军靴踩在泥泞中,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他奔波千里,杀人无形,从没想过将来寿终正寝,今日折在这里,却有美色相伴,倒也能瞑目了。

静微不知这人怎就神出鬼没到了她前面来堵住去路,但她清楚知道的却是,今日她大约真的逃不过去了。

上天让她重生回来,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和人生格局,她以为这一辈子总算不一样了,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狗血的事。

静微忽然很想笑,她也就真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干脆身子后仰躺在雪地泥泞中,脱力的身子躺下来倒舒服了很多,反正都要死了,那就舒服点死好了。

玄凌那一双入鬓的长眉忽然紧倏了一下,旋即却又默默展开。

难不成是个疯子?

可就算是个疯子又如何,她很快就要死了。

玄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雪地上的少女,她唇角仍含着笑,可眼瞳中却有泪落下。

这样的表情很容易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心有牵挂,舍不得死,可却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一定会死这个事实。

玄凌弯下腰,那一双凤眼暗沉浮出细碎光芒,他开口,声音却如天籁一般温柔动听:“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我就让你活。”

3.7

第163章你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何必拖泥带水!

他开口,声音却如天籁一般温柔动听:“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我就让你活。”

静微睁开眼,四目相对,彼此却都有一瞬的怔仲。

这男人一身血腥,瞳仁深处却干净纯粹。

这小姑娘尚是稚龄,可眼神却是超出年龄的镇定和冷静。

静微缓缓坐直身子,事到此刻,她反而毫无任何惧怕。

听到他这样说,也不过微微一挑眉:“你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何必拖泥带水?”

玄凌倏然眼神锐利,手中握着匕首蓦地攥紧,女孩儿脖颈纤细,他两根手指就能捏碎她喉管颈骨,可她却坦荡无惧,仿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什么处境。

金三角叱咤近十年的男人,多少军中大佬悄无声息折在他手中,甚至边境最高长官一个亿的赏金要他的人头,他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依旧肆无忌惮。

若不是边境有了变故,他也不会离开金三角,被身边跟从十年的下属将行踪卖给条子,虎落平原遭了犬欺。

就连虞君谦这样的人物,听到有他的行踪都闻言变色草木皆兵,将这清凉寺围的水泄不通要取他项上人头敬献总统府。

这面前弱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却真算是胆大包天。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身手又这般了得,你想要杀了我,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如今冠冕堂皇的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服你,不过是你图个乐子罢了,我又能有什么理由说服你?说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守口如瓶你大可以放一百个心?”

静微缓缓一笑,干脆从泥地上站起身来:“难道我会不知道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这个道理?”

“你想杀我,却又猫捉老鼠一般先玩弄一番,这可不是顶天立地之举。”

静微说完,双瞳沉静望着他:“与我无关的事,我不会多管闲事多嘴多舌,你如果现在要杀我,烦请快些动手一了百了,如果你不杀我,那么恕我不能奉陪,我还有事要做。”

静微说完这句,直接转过身去继续向山门处走。

远远,偶有几声枪声远远传来,想来很快就有人搜捕到这边。

这人形如鬼魅,此时最该做的就是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然后逃的无影无踪。

可静微一直走了数十步,都未曾等到他动手。

她脚步停了停,却终究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不会把在山上看到的这一切说出去,她会如她所说的一样守口如瓶,如果她能活着走下山去。

“你的命,先寄存在我手中。”

玄凌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在她背后响起,静微脚步未停,却抬起手,背对着他随便挥了一挥。

玄凌唇角勾起一侧,利落将匕首插入靴筒,转过身去,不过转瞬间,他高大身形没入浮沉雾气之中,很快就无迹可寻。

静微一路走出山门,看到不远处军车林立,持枪卫兵四处巡逻,她知晓自己此时必定安然无恙了,整个人似是脱力一般,软软跪坐在地上,再不能动。

第164章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死有多么可怕。

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未能完成。

很快有卫兵上前扶起静微,询问她是否无恙。

静微轻轻摇头,想到虞夫人,慌地又问;“虞夫人呢?她现在怎样?”

卫兵有些警戒的看了看静微,正要开口,忽然身后齐刷刷响起立正敬礼的声音。

卫兵连忙放开静微,立刻转身立正敬礼,静微循声望去,这一看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站在那里,大脑全然变做了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不能思考…

她怎会在这里看到他,厉慎珩…他怎会在这里?

他不是,要去部队了吗?总统府亲自下发的调令,举国皆知。

可却又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从军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长身玉立犹如迎风青松一般的高大身形,渐渐在视线里清晰无比。

黑色及膝长风衣将他映衬的丰神俊朗,行动间山风吹动风衣下摆猎猎作响,他长腿阔步向她的方向走来,坚定俊逸的脸容上双目灿若寒星一般,视线里只有她一个。

静微双眼倏然就模糊了。

厉慎珩,厉慎珩!

她方才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山上,再见不到他了…

卫兵训练有素的分开两列,将两人之间空出一段长长距离。

厉慎珩原本还有几分持重,可在看到静微立在那里小小身影之时,终究还是无法控制的加快步伐。

在她还未回过神来那一瞬,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伸开手臂将静微紧紧抱在了怀中。

“静微…”

厉慎珩几乎要将她小小身子揉入他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静微眼泪夺眶,那样内敛羞涩的人,却第一次,在人前不管不顾的紧紧拥抱了他。

他长途跋涉而来,身上尽是冬日肃杀冷冽气息,静微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扑鼻都是他身上清冽冷肃味道。

静微忍不住哭到呜咽,方才被那人生死胁迫,她甚至都不曾落一滴泪。

可此时被他抱在怀中,忽然所有委屈恐惧都倾泻而出。

静微上辈子自卑怯弱,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亲人依靠,恋人又心怀叵测,朋友她不肯牵累,万事都压在自己心中。

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这一种被人全然呵护的滋味究竟什么样。

不…她曾有机会的,曾有一个人,用尽了他的一切护着她,对她好,只是她根本不屑一顾。

“厉慎珩,我要你平安回来。”

静微哭的眼圈微红,厉慎珩最看不得她掉眼泪,大掌捧住她脸颊,持枪的手生了薄薄一层茧子,疼惜拂过她眼角泪痕:“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

他情动难耐,低头想要吻她,又怕众目睽睽之下她会害羞,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

只是更用力将她揽在胸前,下颌抵在她发顶上,声音暗哑沉沉:“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念书,在帝都等我回来。”

静微用力点头,“你别担心我,战场上子弹不长眼,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了,还有这个…”

第165章和你年轻时很像

静微忽地想到玉牌,慌忙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翻出来递给他:“这是我刚从寺庙大师傅那里求来的,大师傅供奉在佛祖前几十年,很有灵性,它一定能护你平安…”

夜肆立在厉慎珩身后不远处,忽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没敢笑出来。

他们家少爷向来不信鬼神,也很忌讳身边人说起这些封建迷信。

但现在是阮姑娘亲自求来的,少爷要是敢板着脸不收,再批评阮姑娘不该相信封建迷信,他就把自己姓抠了!

果不其然,一触到静微满怀期盼的眼神,厉慎珩立刻放弃了所有信仰,直接双手接过:“真的这么灵验?那我一定会随身好好带着的。”

静微立刻展眉笑了:“宁可信其有吧,毕竟沾染了几十年的佛香,你带着,我心里也能有个安慰寄托。”

厉慎珩本就是为了让静微放心,虽然他不信奉这些,但他也不会在静微面前表露分毫,反而,他会听她的话,随身戴好这块玉牌。

虞夫人一直都坐在车上,默默看着这一对年轻人。

厉慎珩不喜欢芳华,身为母亲,自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过。

但此时瞧着他们两人这样亲密无间,虞夫人却又莫名的觉得欣慰,好似这两人原就该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似的。

虞政委却有些面色不虞:“厉公子就是因为这丫头不喜欢我们芳华?”

因为虞芳华出生时颇受了一些委屈,虞政委一向都极其偏宠溺爱这个小女儿。

虽然在他心中,并不曾想过借助女儿婚事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平步青云。

但身为父亲,自己的女儿被人不喜婉拒,却又是另一回事。

“男女感情的事谁都不能勉强,咱们芳华将来自然会嫁一个疼惜她宠着她的——明知厉公子不喜欢她,还非要强扭在一起,将来受委屈的还不是我们女儿?”

虞夫人这般说着,虞政委却还是面上带了不悦:“我也没瞧出来这丫头有多好,看起来小小年纪的,却一点都不知道矜持,没有大家闺秀的行止。”

虞夫人不由嗔道:“年轻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人家小情侣久不见面亲热一点又怎么了?”

说着又小声嘀咕一句:“当年你还不是也这样?连累我被母亲训斥一通…”

虞政委立时不说话了。

虞夫人十五六岁就被他盯上,好不容易拐回家里来,当年在丈母娘跟前,可没少吃排头。

虞政委乖乖闭了嘴,虞夫人这才嘴角翘着含了笑道:“依我说,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管,再说了,难不成你是那种要依靠孩子们联姻往上爬的窝囊废?”

虞政委被哄的心底熨帖无比,却还是有些别扭道:“我就是说说这丫头没比咱们芳华好多少而已,你就这么多话等着我,偏偏我又从来都说不过你…”

“芳华是咱们女儿,你肯定觉得她处处都好,可我倒觉得这小姑娘挺不错的,也是奇怪了,我看到她就觉得面善,心里就喜欢…”

虞政委抚了抚妻子手道:“那是因为她眉眼间瞧着和你年轻时有几分的肖似,所以你看到她才会觉得亲切而已…”

第166章亲密独处时光

虞政委抚了抚妻子手道:“那是因为她眉眼间瞧着和你年轻时有几分的肖似,所以你看到她才会觉得亲切而已…”

“真的?”虞夫人刚才没往这里想,虞政委这样一说,她不由得又细细看了静微几眼。

虽然看的不怎么真切,但或许是虞政委说起的缘故,虞夫人只觉得静微越看越有些像她年轻时,及至回去后,又从娘家老宅里专程翻出了老照片来看,越看越觉得像,可谢家又没有这样一门亲戚,虞夫人感慨一番,这也许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吧。

要不然清凉寺那一日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她求的签就掉在了静微的身前。

若真能结这样一份善缘,也是好事,芳华的性子越来越顽劣,不听教导,若将来和静微多相处相处,说不得也能学到几分静微身上的娴静气度来。

芳华平日在帝都,身边围着的那些小姑娘,张晓晓之类的,总是吹着捧着芳华,年纪小的孩子们,难免就会被吹捧的飘飘然。

虞夫人想到虞芳华就有些头疼,过些日子回帝都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这样放纵芳华了…

厉慎珩只在江城逗留两日。

临行前,他还要去总统府见一见舅舅,裴家那位公子裴祁深也与他一起参军去前线,很多事情就还要重新筹备。

这支部队虽然曾是虞政委麾下,但如今任职首长却保持中立,态度十分晦暗不明。

裴家让裴祁深去部队,未尝没有暗中拉拢之意。

厉慎珩此行必定比之前凶险万分,而那裴祁深,年纪不过比厉慎珩长了两三岁,却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极有城府。

静微知晓他只能逗留两日,心中虽然万分不舍,但临行前能与他见上这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

未来的总统继承人即将进入部队历练,必定千头万绪事情繁杂多如繁星,他能抽出两日时间陪她,已经是万分难得。

静微不是任性骄矜的女孩儿,她自来懂事知道进退,心中哪怕极其舍不得厉慎珩,却也知道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要看着他站在最高处,再不要蹉跎数年。

依旧是厉慎珩在江城的那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