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对于宓儿,他是有过一些隐隐的喜欢,但更多的,却是回报当初宓儿的伸出援手,还有就是,因为当初宓儿急于摆脱江沉寒,所以他才会做出送花告白的举动来。

而如今,随着时光荏苒,随着他与戚长烆之间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发生,随着南疆翻天覆地的变动,他的心境,早已不是往日。

江沉寒想要他来滇南,想要在他死后,让他照顾宓儿,赵承巽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以何种身份,宓儿又会不会,肯不肯接受?

他对于宓儿,想来男女之情只是微末些许,他当然愿意,也会尽全力照顾宓儿和球球,但是…

赵承巽还是希望宓儿可以幸福。

但这一份幸福,却不是他能给的,而是江沉寒。

但如今,骄傲如江沉寒这样的人都主动找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定然是死局已定了。

赵承巽在廊檐下站到了暮色沉沉。

戚长烆负重跑五十圈回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短短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一双细长飞扬的眼瞳却明**人,透出孩子一般的光亮和纯澈来。

“报告赵副官,负重跑五十圈已完毕!”

戚长烆立正,敬了个军礼,粗喘着开口。

赵承巽掐灭了烟,回过身来看向他,戚长烆咧开嘴冲他笑,哪里还有丁点昔日南疆掌权者的威势,竟如个新兵蛋子一般满身稚气。

赵承巽不由得皱了皱眉,无耻之徒,真是厚颜无耻!

他要是戚长烆,把攥在手里的南疆军权就这样丢了,早就一头碰死了,哪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偏生他,还能这样厚颜无耻苟且偷生,做个新兵蛋子还做的不亦乐乎,真是恬不知耻!

“戚长烆,没人教过你不许对长官嬉皮笑脸?”

赵承巽冷冷盯着他,目光中一片厌弃。

戚长烆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报告赵副官,没有。”

“那现在我教你。”赵承巽走到他面前,站定,戚长烆依旧是眼睛亮闪闪的望着他。

赵承巽很烦他这样的笑,也很烦他眼睛里的光亮,这世上怎么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就不能学着做个缩头乌龟,稳重一点?

“俯卧撑,五百个,现在就去做。”

戚长烆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腿上的枪伤落下了后遗症,这五十圈负重跑都是咬着牙撑下来的,现在伤口处疼的钻心,赵承巽这是铁了心报复他的,才会又罚他做俯卧撑…

“怎么?没听到我的命令?”

赵承巽扬了扬眉。

“是,赵副官!”

戚长烆又敬了个礼,暗暗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腿上的伤痛,走到一边,双手双脚撑地,开始做俯卧撑。

赵承巽喊了个小兵过来数数,转身走了。

戚长烆刚做了三个,头上身上就冷汗直冒,左腿伤处抽搐着剧痛无比,他死死咬着牙根,脸色已经煞白了。

那小兵知道他的身份,出身南疆的子弟,谁不仰慕戚家人,如今戚长烆沦落至此,众人瞧了,心里也不免有些可怜。

见他面带痛楚,那小兵不由得有些不忍,小声道:“赵副官不在,我帮您掩护着,您少做一些…”

戚长烆对那小兵笑了笑,哑声道:“无碍,我做完就是了。”

依着赵承巽的性子,他还愿意这样报复他,实则是好事。

戚长烆最怕的是,赵承巽压根把他当作空气,不闻不问了。

就算是身体上受尽痛苦,也无所谓,他心里是欢喜的,很欢喜。

戚长烆到底还是硬撑着做完了五百个俯卧撑,小兵数到最后一个数时,他直接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赵承巽听了小兵回来复命,说戚长烆是被人抬回去的,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矫情,娇弱。”

昔年他在南疆从军那五年,戚长烆操练他可从不手软,他自己本身功夫也很过硬,如今不过是跑了几圈做了几百个俯卧撑,就要被人抬回去,真不知道是他现在年老体弱了,还是他在故意玩苦肉计让他可怜他,但是不管戚长烆耍什么花招,他赵承巽都不会上他的当。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戚长烆,明天早晨五点出来换岗,他要是迟到,就不用再待在我这里了…”

“赵副官…”

“出去!”

小兵不敢再求情,喏喏的退了出去。

戚长烆听了小兵的话,倒是一笑:“行,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去站岗的。”

小兵离开了,戚长烆这才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一点一点的卷起裤腿。

腿上的两处枪伤,肌肉萎缩凹陷,看起来十分狰狞,而此时,那肌肉旁边的筋脉都在不停的抽搐跳动着,戚长烆这样打小在部队摸爬滚打的硬汉,此时都疼的冷汗涔涔。

这条腿,看来真是要废了,不过是这么操练了一会儿,就疼成这样…

戚长烆靠在墙上,怔怔望着窗子外的沉沉夜色。

他们戚家这一脉,自来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南疆军权在手,听起来真是风光无比,霸气无比,但戚长烆实则心知肚明,依着如今总统先生的手段和心胸,拿下南疆是早晚的事。

第887章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本也就对权势不怎么热衷,这一辈子所向往的也不过是如父母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只是如今,这心愿怕也是难以成全了。

戚长烆自嘲的笑了笑,但如今能与他朝夕相伴,日日见到他,他心中亦是满足。

更何况当日身陷囹圄,他即将被那些羞辱人,他终究还是出手相救,就只这一事,他戚长烆哪怕此时双眼一闭就此死去,他也可以瞑目了。

翌日清晨五点,赵承巽睁开眼看向窗外。

窗外十米左右就是岗哨,灯光明亮耀眼,此时持枪站立的哨兵,身量中等,一眼看去,就知晓并不是戚长烆其人。

赵承巽心底冷嗤一声,起身披了军服出去,廊檐下又等了五分钟,依旧不见戚长烆其人。

他这才直接吩咐身侧下属:“去告诉戚长烆,让他卷铺盖滚蛋,就说,我赵承巽这里,不养爷!”

下属应声去了。

片刻后,却又面带急色回来:“赵副官,戚长烆好像是病了…”

“病了?”赵承巽眼底讥诮笑意更深:“想当年在南疆,谁不知道他的威风,我咬着牙在军中摸爬滚打了五年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这般轻易就病了?那更好,军中不养这样的懦夫,让他现在就滚蛋!”

“赵副官,我刚才看过了,并不是作假,戚长烆身上烧的火炭一样,已经人事不省了,一个劲儿说胡话…”

赵承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片刻后,方才道:“军医过去了没?”

“这会儿应该过去了。”

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忽然烦躁的骂了一声:“操,真他吗是麻烦精,片刻都不让人消停!”

到底还是去了戚长烆的宿舍。

他身份特殊,虽然如今只是一介小兵,却也住的独立宿舍,当初赵承巽为了这事,可没少冷嘲热讽他。

只是戚长烆脸皮极厚,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丁点都不会生气。

赵承巽到时,军医已经给他检查完毕,打了针,也喂了药。

“他怎么样了?”

“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军医话刚落,躺在床上的戚长烆又开始迷迷糊糊的说起胡话来:“赵承巽…赵承巽你别不理我…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我以后在下…”

他这话还没说完,赵承巽忽然脸色大变,扑过去死死捂住了戚长烆的嘴,军医尴尬不已,提着药箱赶紧离开了。

赵承巽听得那门关上了,方才气的咬牙切齿,抬手就要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可巴掌都举了起来,最后却还是没有落下去。

戚长烆是真的烧的厉害,一张脸通红,身上却在抽搐,死死的卷着被子,一个劲儿的发抖。

赵承巽站起身来,咬着牙关望着戚长烆,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就此清静,也一了百了了。

“赵承巽…”

戚长烆却忽然又低低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赵承巽牙关蓦地咬的更紧了几分。

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只要戚长烆敢再说出一字半句不堪的话来,他一定一耳巴子抽死他。

可戚长烆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低的又说了一句:“赵承巽…你不要恨我,不要再讨厌我了,好不好?”

赵承巽紧紧攥着的双手忽然一点点的舒展开来,只是眉心,却渐渐蹙的更紧,皱的更深。

大约是药效起了作用,戚长烆昏昏沉沉的又睡熟了。

赵承巽转身出了房间,却吩咐了个小兵守着。

上午九点钟左右,军区大院里缓缓驶进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车上下来的,却是冷家的那位千金,冷雪色。

戚仲威倒台蛰伏之后,冷家也受了牵连,如今闭门谢客,十分低调。

只是冷家千金冷雪色,却被总统府大加褒奖,因此,冷家虽然受了牵连,但冷雪色在南疆,却依旧颇有几分脸面。

她亲自赶来军区,徐慕舟忙着军务无暇接见,就命赵承巽亲自去迎。

冷雪色匆匆下车,面色却有些许的憔悴,见了赵承巽,也顾不得客套,直接就询问:“赵副官,我听说长烆病了,我想去看看他,不知道方不方便…”

赵承巽倒也没有阻拦,直接让人带了冷雪色过去。

冷雪色忙道谢,转身离开时,赵承巽看到她似乎在偷偷抹眼泪。

他点了支烟,走到廊檐下,南疆今日天气晴好,让人心情好似也跟着好了起来。

赵承巽想,戚长烆到底还是有福气,运气好的,冷雪色从始至终都对他不离不弃,将来二人若是得成正果,倒也是一桩美谈了。

戚长烆醒来时,正看到冷雪色坐在他床边抹眼泪。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的很厉害,实在是不放心你…”

“不过是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

“是不是…他又在故意刁难你了?”

冷雪色对戚长烆感情甚笃,自然知晓一些他们二人之间的事。

戚长烆淡淡笑了笑:“他挺好的。”

于戚长烆来说,这些惩罚根本就算不得刁难。

冷雪色摇头轻叹:“我看你真的是为他疯魔了,可是长烆,他不喜欢你,你这般吃尽苦头,又有什么用?当日在帝都,他一封血书将你害的这样惨…”

“可他当日在监牢里,也救了我,让我没有被那些人凌辱,当年是我迫他在先,他报复我也属正常,帝都一事,我和他本已扯平,可他后来,却又救我于水火,雪色,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放弃他忘记他的,你…”

冷雪色含泪点头:“我懂,长烆,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懂你,正如你懂我一样,你忘不掉他放不下我,我也忘不掉你放不下你,你只管爱他,我也只管爱你…”

“你何苦这样。“

“那你又何苦如此?”

“雪色,如果下辈子我喜欢女人,我一定娶了你。”

冷雪色含泪笑了:“那好啊,那我就等你下辈子来娶我。”

戚长烆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冷雪色冰凉的手指:“可是雪色,这辈子我还是希望能有人爱你,护着你。”

冷雪色摇了摇头,倾身过去靠在了戚长烆肩头:“长烆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就知道我将来要嫁给你,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了呀…”

第888章江先生真是风趣

“长烆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就知道我将来要嫁给你,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了呀…”

戚长烆眼底一片涩意弥漫:“雪色,你太傻了…”

“长烆哥哥,是你太傻了。”

冷雪色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戚长烆烧退了一些,勉强能下地,他就支撑着去见了赵承巽。

“报告。”

赵承巽听到门外那一把仍然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眉毛就忍不住蹙了蹙。

他搁下笔,沉声开口:“进来。”

戚长烆推门进来,敬了个礼。

好像人病了一场,就瘦了一圈似的,军装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

戚长烆本来个子就高,现在更像是竹竿一样,颇有几分弱不禁风的羸弱之态。

赵承巽盯着他看了几眼,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那儿吧。”

戚长烆虚弱一笑,“报告赵副官,我站着就行。”

“那你就站着吧。”

赵承巽淡淡说了一句,复又收回了目光。

“赵副官,我觉得我病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继续回来站岗…”

“不用了。”

赵承巽抬起头来,淡漠看了他一眼:“我已经给徐军长打了申请报告,你明天就不用再待在我这里了。”

戚长烆脸上的笑忽然就消弭无踪了,他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急急道:“赵副官,我知道我这次没有按您军令行事,是我的过错,您惩罚我就好了…”

“人吃五谷,生老病死是正常现象,你并非有意违抗军令,军令之外也有人情,所以,不用受罚。”

“那为什么您不要我了…”

赵承巽不由蹙眉:“戚长烆,你说话注意点。”

“赵副官,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再也不会违拗您的任何军令,您别让我走…”

“戚长烆,你理解错了,是我与徐军长说,你和冷家千金情投意合,冷小姐又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们也合该早日成婚的好,所以我才像徐军长打了申请,徐军长那边也批示了,准许你和冷小姐成婚…”

“赵承巽!”

戚长烆忽然上前一步,他那一双漂亮的,总是含着夺目光亮,望着他时盛满笑意的眼眸,此时却蕴出了深浓的寂寥和怒色来:“赵承巽,你是我吗?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知道我和冷雪色是情投意合?你凭什么这样决定我的婚事?”

“不是么,你和冷小姐青梅竹马,她又等了你这么多年,对你情深意重,知道你病了,立刻不管不顾的来看你,你还要拖着人家多久?要把人家拖成个老姑娘?”

戚长烆紧紧盯着赵承巽双目,忽然轻轻笑了:“赵承巽,你该不是因为昨日雪色来看我,你…吃醋了吧?”

“放屁!”

赵承巽只觉得怒火蓦地蹿升而出,他蹭地站起身来,伸手攥住戚长烆衣领,冷笑连连:“我吃你的醋?戚长烆你怕不是忘记了你从前对我做过什么,我对你又是怎样恨之入骨了!”

“我没忘啊。”

戚长烆又轻轻笑了笑:“我也知道你恨我,所以,我留在你身边,就是赎罪,你想怎样报复我都可以,赵承巽,我不喜欢冷雪色,我也不可能喜欢上她,娶了她,只会害了她,这辈子,我的心给了一个人,就不打算要回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看见你,看见你这张脸?”

戚长烆脸上笑意更深,眼底却没有任何欢喜:“那你就把我放在一个你见不到的位子上去,我不碍你的眼,好不好?”

“戚长烆,你就非要这样执迷不悟吗?”

“也许我们戚家人,一脉相承的,身上都流着这样的血吧。”

“戚长烆,你该知道,和冷雪色结婚,对你来说是好事。”

“可我不想,不愿。”

“你确定要一辈子做个小兵被我踩着?”

“甘之如饴。”

赵承巽抿紧了菲薄的唇,定定的望着他,望了许久,才道:“你自己想要自甘下贱,那也怪不得旁人了,既然你病好了,那么明天开始,你继续站岗。”

戚长烆挺直身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长官!”

赵承巽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滚出去吧。”

戚长烆却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赵承巽无心公务,握在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眼前一直都是戚长烆这张让人讨厌的脸,怎么都挥之不去。

到最后,他干脆把钢笔扔在桌上,拿了烟盒起身出了房间。

赵承巽去见了徐慕舟,请了半个月的假,去了滇南一趟。

江沉寒第三日就从医院出院回了家中。

宓儿每日都跟着厨房佣人学煲汤,最开始她总是出错,还笨手笨脚的把自己手指都烫伤了,可在失败了数次之后,宓儿终于可以做出一锅很鲜美的鸡汤。

江沉寒这段时间搬到了另外一栋小楼去住,宓儿其实很不想和他分开,但是江沉寒借口医生说他需要静养,宓儿也只能委屈应了。

宓儿提着保温桶到了江沉寒所住的那栋小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楼上传出了江沉寒和一个女孩儿的欢快笑声。

宓儿脚步不由得一怔,看到客厅里白色的医药箱,她知道,又是当日在医院照顾江沉寒的那个小护士来家中为江沉寒测量血压了。

其实这些小事完全不用医院的护士专门跑一趟,但这却是江沉寒自己要求的。

宓儿也认识那个小护士,很年轻,生的甜美可爱,但却十分能干,与,什么都不会的她,正好相反。

宓儿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提着保温桶上楼。

“江先生…您真是风趣…”

宓儿还未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那小护士被逗的咯咯笑个不停,她怔怔然的站在那里,自尊心让她想要调头离开,不要再走过去,可双腿却不听使唤,机械的,一步一步走到了卧室门边。

卧室门并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也因此,里面的说话声音就听的更清楚了。

“面对方小姐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然要风趣一些了…”

第889章不要再叫我老公

“面对方小姐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然要风趣一些了…”

“江先生…”女孩儿娇软微嗔的声音甜腻腻的传出来,宓儿手中拎着的保温桶,倏然就重重跌在了地板上。

室内有短暂的片刻静寂,很快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和打开门的声音,小护士有些尴尬的拉开门,脸上红彤彤一片,头都不敢抬:“江,江太太…”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江沉寒的声音跟着响起,听起来很像是给小护士解围的意思。

“是,江先生,我先告辞了。”

小护士绕过宓儿,匆匆下楼离开了,连药箱都忘记提,可见她的慌乱。

鸡汤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江沉寒站在门内,目光缓缓的垂落在宓儿烫伤结疤的细白手指上,却又很快移开了。

他怕他再多看一眼,所有的防线都绷了,这戏,也就再也没有办法演下去。

江沉寒转过身去,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紧了:“你来干什么?”

宓儿的心忽然剧烈的颤了一下,她怔怔失神的抬起头,看着江沉寒的背影。

曾经觉得是这世上最可靠让人安心的脊背和怀抱,曾经是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撒娇依靠的那个人,现在依旧还站在她的面前,却让她觉得那样遥远又陌生。

她私底下曾劝自己,也许是因为这次忽然生病的缘故,他才会性情变化,但是没有关系,她会努力去改变,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让他费心照顾,让他觉得累了。

可她的所有努力,在这一刻看来,好似都是白费功夫而已。

“老公…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宓儿在自己骗自己,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心情不好,性子也变了。

如果等到他痊愈了,他一定就不会再这样了吧。

“我说了我这段时间很累,你没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

“可你刚才明明和她说的很开心…”

“和她说说话我心情很好,这样也不行吗?”

江沉寒转过身望着她,声色漠漠:“你要是觉得你看了不舒服,那我搬出去好了…”

“江沉寒,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你在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你和她说说笑笑,我这个妻子不能有任何的不满?”

“我难道和别人说说笑笑都不可以?”

“你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厌倦了吧,如果你觉得厌倦了,你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

宓儿觉得整颗心都在空落落的疼着,如果一个人从来未曾被捧上云端,那么她也就尝不到重重摔落在地上的滋味儿。

她宁愿他从开始就不曾爱过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她的爱意,已经消磨殆尽。

“你真的不会纠缠?”

江沉寒的目光落在了宓儿的脸上,而就在他看过来这一刻,宓儿的眼泪忽然失控跌落了,她趔趄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渐渐哭出了声来:“老公你不要这样对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改,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我…我们还有糖糖,还有球球…”

“你不是一直说球球不是你的孩子吗?”

“是,我是一直这样认为,可如今在我心里,他就和我的孩子一样…”

“是么,真的一样吗?你更在意的还是糖糖吧。”

江沉寒缓缓将宓儿从怀中拉出来,她仰脸望着他,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江沉寒的心已经疼的快要撕碎了,他多想不管不顾的紧紧抱着她,就抱着她,再也不放开手。

可他的寿命,只有一年了。

“我没有,老公…糖糖,球球,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算了吧。”

江沉寒轻轻笑了笑:“宓儿,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分开冷静冷静吧,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

“什么叫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

“如果我想好了,我确定要分开,我不会瞒着你,我会和你亲口说的。”

“老公…”

“宓儿,你先不要这样叫我了。”

“江沉寒…你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了?”

“我不知道,抱歉,宓儿,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

江沉寒的回答,冷静而又克制。

宓儿终究受不住他这样的态度,再次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攥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老公,我不要变成这样,我想和你像从前一样…”

“宓儿,你冷静一点。”江沉寒再次推开宓儿。

“老公…”

“宓儿,我暂时不想听到你这样叫我。”

“老公…”

“宓儿,如果你继续这样任性,那么,我们就暂时不要见面了。”

江沉寒转身走到了窗边。

宓儿不知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的走回去的,她回了房间,把卧室门锁上,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她闭上眼,细细的回想这所有的过往。

从她睁开眼,看到球球和他第一眼,一直到现在,有多久了?八年多的时光啊,转瞬而逝,而这八年多的浓情蜜意,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场梦吧。

曾经是他追着她跑,他缠着她不放,可如今放不下忘不掉斩不断的,却只有她一个了。

他将她宠上天,又将她狠狠抛下,可她却连恨他的心都生不出来。

他们都说她是因为意外忘记了从前,忘记了所有的过往,而她也试着想过从前,却因为头痛欲裂而放弃,天长日久,她习惯了有他的一切,习惯了这全新美好的生活,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过去。

如果她能想起从前,如果球球真的是她的孩子,如果她知道了更多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么,她和江沉寒之间,是不是还会有转机?

是啊,她想起,就在他和球球刚出现时,球球执着的说她是他的妈咪,他也说球球是她的孩子,可她却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曾生过孩子…

宓儿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每一次她开始回想从前的事,都会头痛欲裂,她自己也娇气,受不了疼,江沉寒又总是劝她不要再想了。

第890章江沉寒我不要你了

人总是容易沉溺于欢愉享乐,与江沉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开心无忧的,她也渐渐的,不再想起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