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个时候闻氏、孟氏也到了,她们带着自是成年的婆子和媳妇,一看见这样子也跟着去拉许桔,许桔被几个人扯住了,嘴里还是不服呢,闻氏瞧见她这个样子就生气,偏偏她不是自己养的,再看看许樱脸上的伤,觉得许桔脸是肿的都是自找的。

“你们都向着她!你们都收了她什么好处这么想着她!”许桔觉得自己太委屈了,明明是她吃了亏挨了打,结果一个个都来扯着她,“大伯母!她打我!”

“你先瞧瞧你把你四姐姐这屋祸害成什么样了?一大早的来打架,哪里像个大家小姐!”许樱和许桔都是二房的,跟她隔着房呢,她一个堂伯母真的是说深说浅都不是。

许桔一听她这么说更生气了,“谁跟她是姐妹!她爹是丫头养的贱…”

闻氏一听她这么说,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还不快捂住五姑娘的嘴!听她说得什么浑话!我不管了!来人!去找二奶奶和四奶奶来!”

姑娘们住得院子事情闹得这么大,别说是杨氏和董氏,连老太太都给惊动了,把孙女们带到跟前一看,许梅咬着牙不吱声,觉得自己身为长姐在自己跟前出了这样的事简直丢死人了,许樱低头不说话,脸上被挠出来的血道子干了,一道一道的更加明显了,许桔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一脸不愤地瞧着许樱,要不是在老太太面前,怕是早就上去打许樱了。

老太太这个生气啊,她把孙女们聚到一起养着,原就是为了让她们从小一处长大,彼此感情深厚些,日后嫁了人互相也有个照应,没想到竟然打起来了。

杨氏和董氏也陪着自己的女儿跪着,杨氏眼睛里只有许樱脸上和脖子上的两个血道子,一想到女儿挨了打就觉得自己孤儿寡母无人依靠,竟一大早的被人堵在卧房里打,若是二郎还活着…她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老太太,我们孤儿寡母千里迢迢的回老家投奔,原想有个依靠,却不想…”

“二嫂先别急着哭,谁是谁非还没个定论呢,你怎么能认定是桔丫头欺负人?”董氏眼睛里也只有女儿微肿的脸,还有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的许榴。

“她都一大早去闯姐姐的卧房,砸东西打丫鬟了,连姐姐的脸都被抓破了,听说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她还想怎么欺负人!”老太太见董氏那强辞夺理的表情,气得手都抖了,董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货!

“老太太!明明是许樱打我!我气急了这才还手的!”

“那我倒想问问,许樱是谁?!”老太太真想亲自打许桔两巴掌。

“是…四…”

“四什么?”

“四姐姐…”许桔把姐姐两个字说得极轻。

“亏你还知道她是你姐姐!”

“可是她挑唆三姐姐…”

许桔一说老太太眼睛就眯起来了,她说嘛,许榴没有那个胆子在她面前哭诉对表哥情根深种,非表哥不嫁之类的,原来背后窜叨她的是许樱,“樱丫头,她说的可是真的?”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杨氏拿帕子捂了嘴,泪涟涟地看着女儿,难道许樱闯了什么祸事?

跪着的许樱直起了腰,“是真的。”

“你是怎么挑唆你三姐姐的?”有种,这样的事竟然不推脱,直接认了。

“昨个儿下午四婶去看过三姐姐,听说四婶刚走三姐…”她看了一眼董氏,董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太和许樱在打什么哑谜呢,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就哭了起来,我听说了以为是四婶责骂她了,就去看她,她哭着把…说了…我见她哭得厉害就跟她说,若是真喜欢就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心慈,没准儿求一求就成了呢?若是求也不求就放弃了,算什么…”许樱四下看了一圈,低下了头,“喜欢。”她最后的两个字细如蚊蚋,可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也想明白了。

“你才多大点的孩子,你当是求你娘给你做新衣裳吗?三丫头也是个傻痴心,竟然听了你的摆布!”老太太话里没有多少责怪之意,许樱在她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有什么东西拿不到可不就是打滚哭求这一招吗?

许樱见老太太眼里没有怒色,装窘迫低下了头。

董氏可不干了,许樱一下子竟害了她两个女儿,“老太太,三丫头都是被樱丫头挑唆的,五丫头不过是一时激愤这才…”

“你教得好女儿!”老太太瞪了一眼董氏,她本来就是因为瞧不上董氏的为人,才不想把董氏生得女儿嫁回到许家,有董氏这样的母亲在背后挑唆着,当女儿的耳根子再软些,岂不会把董家搅得天翻地覆?如今一看许桔的行事,果真如此,偏偏许榴是个好的,想到昨天她跪在自己跟前哀哀哭求,又想起董家如今光景不如从前,自己若闭了眼,依着董氏的人品两家怕是要生份了,她本想做主把许梅嫁过去,谁想到…

“老太太…”

“行了,你也不必在这里求了,梅丫头,你身为长姐管教妹妹不利,罚你抄十遍孝经;樱丫头,你胡乱出主意不懂规矩,罚你抄二十遍孝经;桔丫头你不敬长姐,动手打人有失体统,罚你抄三十遍孝经。”

许梅和许樱都乖乖认了罚,许桔一听竟是自己被罚得最狠,立刻又不服起来,只是见长辈们脸色都不好看,也低下了头。

“那个关先生,花拳绣腿,整日只知拿书画来敷衍人,却不懂教品行,竟把我许家的姑娘教成这样,传我的话,让她辞馆走人吧。”老太太不好明着多斥责董氏,董氏毕竟也姓董,只好把一腔火气都发到了关先生身上,让她辞馆。

关先生走了,许梅最伤心,她又因为妹妹打架生平第一次挨了罚,更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对两个妹妹都有些看法,闻氏也觉得委屈,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教导得也严格,竟受了二房三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连累,想起老太太竟曾透过话说要把许梅许到董家,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她养的女儿怎么就沦落到要抢妹妹心上人的地步了呢?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替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势必要好到让老太太说不出来话的程度。

却说许梅、许樱、许桔三个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带到了老太太平日静修的佛堂,却见许榴已经在佛堂里面跪着抄文章了,细看之下抄得竟是女诫,比抄孝经还要严重些。

纸笔都是已经备好的了,桌椅板凳都是临时搬来的,明显不成套,她们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讲究了,只想快抄完经回去。

许樱占了许榴左边的位置,许桔则是硬占了许榴右边的位置,许梅嫌她们三个烦,直接选了个离她们三个最远的位置。

“三姐姐,我没想到…”

许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你说得对,我要是不去求一求老太太,一辈子都不甘心。”

“害人精!”许桔瞪了许樱一眼。

许樱压根就没想理许桔,许桔这性格有勇无谋,像足了董氏,她多看一眼都烦。

许梅耳力好,听见许桔还在骂人,不由得咳了一声,许桔看了眼许梅,这才不甘愿地闭了嘴。

47三房喜事

关先生走了,老太太终究年老,经过这次的折腾,又觉得自己乏了,养曾孙女们实在是吃力,让几个女孩子先回父母那里住着,她这句话一说,许家众人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

闻氏自认女儿是个好的,跟那几个小丫头住在一起,时常受她们连累,因是最年长的小小年纪受了不少的委屈。

董氏则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单纯的,跟心眼极多的许樱在一起没得要吃亏,非要亲自再日日耳提面命,定要教得机灵些才是。

杨氏则是视女为命,女儿在身边千好万好。

许樱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又装了些日常要用的,一个人带着两个丫鬟两箱子东西就回杨氏院子了,那边许家别的姑娘还没搬完呢,虽说老太太说等再寻到明师还要让姑娘们搬回来,可大家姑娘起居,哪一样东西都不能将就,像是许樱这样的少之又少。

杨氏现在整日带着许元辉,他如今大了,每日都要在院子里撒欢似地上几个时辰,除了睡觉时能消停些,平时一丁点消停的时候都没有,奶妈和常婆子追着他满院子的跑,经常是两个大人累得没劲了,他还精神得很。

许樱自重生以来日日忧心劳碌,如今回到杨氏身边,才觉得自己心里定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依着母亲,再辛苦的日子也不苦了。

杨氏不忍许樱落下太多功课,索性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开了久不曾开过的书箱,找出几本许昭业用过的字帖,开始教许樱读书识字。

许樱每日里除了逗弄许元辉,就是读书绣花,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畅快。

可这样的日子也照样有人出来给她添些小烦恼,头一个就是江氏那个赶不走的长舌妇人,居说许六爷也要娶妻了,三房三太太挑来捡去的,终于挑到了一家嫁妆丰厚的商人之家的闺女,还没等新人进门呢,就当着江氏的面没口子的夸新儿媳妇好。

“我那婆婆不知被媒人灌了多少迷汤,非说那汪家的女儿好,说什么模样也好、性情也好、虽说是商人家的女儿可也是从小请了先生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就不信了,要真的是这么四角俱全的岂能拖到了十八才定亲?还偏订给了我那个除了会斗蛐蛐别无所长的小叔子?”江氏翻来覆去说得就是这些,说罢了还喝口水喘口气打算继续说。

许樱听着她说这些,心里面也暗暗感叹,这个汪氏女许是命里注定了是许家的媳妇?前世她可是做为六叔的继弦嫁进的许家,没想到如今竟许给七叔了。

她的模样倒不差,中人之姿说不上多美可不丑,才学也颇拿得出手,可那性子…要用尖酸刻薄来形容,都是往轻了说的,当初她刚嫁进门来一个月,就赶走了六婶留下来的通房,与董氏别苗头斗心眼,很是出了些风头,加上梅家来讨嫁妆,六叔本来就是说丁点不少的还给梅家,可这个挺有钱的汪氏六婶从中克扣了不少,梅家来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指了出来,闹得好大的没脸,要不是唐氏护着,六叔当场就要休妻了,六叔厌恶她的为人,这才寻了个由头离家,轻易不回来。

这回她嫁得是七叔,应该没事…了…吧…

江氏许是真的被这个富有的未来弟媳气着了,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顺,走路都带着三分的生气。

许樱叹了口气,自己对自己的这位七叔没什么恶感也没好感,只记得他曾经拿了一只不错的蛐蛐想要逗自己玩,见自己是个性子木讷的,也就讪讪地走了,再不理会她。

许是因为汪家的姑娘大了,许家三房也是真缺银子,许樱觉得刚听见订亲的消息似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八月初四,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八月初三那天,嫁妆送到了许家,许家三太太苗氏跟得了个金元宝似的,招呼着一众女眷去看嫁妆。

杨氏本推脱自己是守寡之人不想去,苗氏却知道杨氏是个财主,盼着她在认亲会上多给自己儿媳妇点见面礼呢,岂能让财主躲过这喜事?再说了许昭业都去了两年多了,又是个年轻的,守一年的制也就罢了,是以派了江氏来,硬把杨氏母女拖了去。

等到了地方,苗氏左手拉着孟氏,右手拉着一脸倒霉相的唐氏,乐呵呵的看嫁妆,许樱在边上瞧了,确实嫁妆丰厚,别的不说那金银首饰就没有不是上上佳品的,可反常既为妖,能出得起这样丰厚嫁妆的人家,女儿到了十八才定亲成婚,实在是少见,又没听说家里有长辈去了要守制,再加上汪家嫁女嫁得实在着急,许樱心想自己这位三叔祖母,不要乐极生悲的好。

她偷眼看董氏,见她眼角眉梢带着点喜色,董氏不是那种会替旁人高兴的,定是她自己有什么喜事…她又瞧了瞧掩不住高兴的许榴,有些得意的许桔,心里大约明白了。

“四妹妹…”许榴果然按捺不住来寻许榴了。

“姐姐可是有何喜事?”

“老太太已经准了。”

许樱早就猜到了还要装惊讶状,“准了什么?”

“准了我与表哥的亲事,只是上面的两个姐姐并未定亲,两家只是口头约定了,等大姐姐和二姐姐定亲了,再…”

“恭喜三姐姐了。”许樱笑道。

苗氏正在跟两个嫂子炫耀呢,却两个侄孙女凑在一起不知道笑些什么,心里有些不高兴,“你们也来看看嫁妆,日后你们嫁人了,嫁妆能有这一半多,在婆家尽可以挺直了腰杆了。”

这话说的小姑娘们脸通红通红的,孟氏脸已经冷得能冻死了,唐氏只觉得自己脑袋上火星子直冒,“许家是书香门第,哪是那些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之家?若有这一半的嫁妆腰杆子就能挺直了,拿七侄媳妇有了这全套的嫁妆,是不是要我们每日给她请安啊?”

许樱就算再恨唐氏,也觉得她这一段话说得十足解气,连孟氏的冷脸都漏出裂缝,嘴角抽了抽显然是在忍笑,修行差些的比如闻氏和董氏,已经拿帕子遮住脸了。

“二嫂您是不是病又犯了?因家中有喜事老太太才说让二嫂您出来的,二嫂你可要…”

“我病好了就是病好了,和家中有喜事有什么关系?”唐氏怕老太太,对孟氏还有三分忌惮,苗氏她可是一直瞧不起的。

苗氏撇了撇嘴,难道这些人这么不高兴,显然都是嫉妒了,让她们都瞧不起许家三房,明明都是老太太的骨肉,三房还是老儿子,怎么就被她们一眼看到底了呢?三房偏要扬眉吐气让他们看看!

许樱眼珠子一转,却看见了一个这一世头一回见的眼熟身影,浑身上下一身的浅绿,大眼睛水汪汪的,不是苗氏的远房外甥女苗盈盈又是谁。

上一世她可是嫁了七叔的,如今…

“盈盈,你躲在一边干什么?快来见见家里的亲戚。”苗氏也看见了苗盈盈,苗盈盈的父亲只是苗氏的本家,家里颇有些家财,共有三女一男,夫妻两个双双去了的时候儿子才五岁,自然挣不起家业来,幸好四个孩子的舅家有些势力,硬逼着族里把除了族产之外的家财分成了四份,三个女儿一人一份颇丰的嫁妆,儿子自是有了族产出息和一份浮财,被族长抱回家里养着了。

苗氏知道这是件好事,反正她儿子多,就回娘家“抢”回了苗盈盈回来养,至于那嫁妆——被她吞了七七八八了。

这些年只拿会娶苗盈盈做儿媳妇哄着苗盈盈,如今与苗盈盈年龄相仿的七爷许昭杰已经订亲了,新娘子却不是苗盈盈,苗氏还在夸着新媳妇富贵,苗盈盈站在一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偏还要被苗氏拉着见长辈。

众人除了远道而归又蜗居小院的杨氏之外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都暗道可怜见儿的,苗氏十足的刻薄,再下面的许八可是庶出,性子又软弱,真要让苗盈盈嫁了许八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盈盈,快来叫人啊?”苗氏推了推苗盈盈。

“姑姑,我身子不适,回去歇着了。”苗盈盈怎么样也强撑不起笑脸来替苗氏撑面子,甩开了苗氏握着她手腕的手,一转身跑了。

苗氏脸一热,颇觉尴尬,“我这侄女自小失了父母,养得娇了些,你们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许樱却是知道苗盈盈的性子的,那是个宁折不弯的,也是三房里唯一能让许樱起一点敬意的人物,她必定不会这么认命,许樱抿嘴笑了笑,难得有她隔岸观火的时候,就先稳坐钓鱼台吧。

作者有话要说:钓鱼岛是中国的。

48众口砾金

苗氏既然已经请众人看了嫁妆,第二日成婚的时候自然是阖府上下全都出来了,孟氏身为长嫂自然是带着长媳闻氏前后张罗,老太太把唐氏拘到了跟前,美其名伺候老太太,倒也显得一家人和乐融融。

亲戚们有听说许家二房太太遭了老太太厌弃之类的耳语,一见老太太跟唐氏态度颇亲蜜,也暗自觉得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能尽信。

还有人将目光放到了向来少有喜庆场合出现的许二奶奶身上,杨氏虽是守孝可出来喝喜酒总不能穿得太素淡,挑了件耦合色掐白牙对襟袄,配白色马面裙,头戴素银点翠正凤钗,一大一小凤吐珠素银点翠珍珠步摇,脖子上戴了珍珠项链,手腕子上的白玉镯衬得手腕莹白如玉,这一身虽素淡却富贵的装扮,着实招了不少人的眼,杨氏面上还算落落大方,暗地里怪许樱不该硬让她穿成这样。

许樱把她拉到一旁,却颇有些话要说:“娘可知当时五妹妹当众骂女儿什么?”

“嗯?”杨氏只知道姐妹俩个打了架,自己的女儿皮肉受了伤,却不知道许桔骂人了。

“她骂女儿是吃白饭的丧门星,说爹是小妇养的…”许樱说着眼圈有些微红,“娘你说这话能是她自己想的吗?必是四婶平日念叨着,让她听见了。”

杨氏的脸白了白,“她…她怎么能这样…咱们也没…”

“咱们母女如今还没吃四叔家的饭呢,就被人这么说,四婶平日跟亲朋好友常来常往的,说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咱们呢,娘若不显一显富,咱们岂不是让亲戚朋友通通看轻了?”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你若是告诉了,拼着脸不要娘也要跟他们拼命。”

“告诉了又如何,当时不光是我在跟前,大姐姐也听见了,还不是一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她不过是抄了四十遍的孝经还觉得委屈呢,娘若是闹将起来,怕是咱们有理都变成没理了,女儿没爹,就是少了倚仗。”

“真是太欺负人了!”杨氏气得浑身直抖。

“所以啊,娘今天就要风风光光的,拿出六品诰命的派头来,让人知道知道咱们母女是有家底的,没吃他们的,也没喝他们的,不比谁矮三分。”

杨氏听了女儿的话,行动作派果然更大方了,江氏吃了拿了杨氏那么多,又见杨氏穿得富贵,她又气婆婆有了新的就无视旧的,在前面招呼了江家的亲戚,也到了后面来招待女眷,拉着杨氏的手,把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介绍了个遍。

董氏果然在外面没少说杨氏的坏话,小家子气啊,上不得台面啊,整日冷着脸清高不理人啊,回来带着两个小的吃白饭啊,全都说了,亲戚女眷里果然有一些不知根底的对杨氏有些看法。

如今见了杨氏,只觉得杨氏一身打扮也富贵,再看那点翠凤钗,自然有人记起杨氏是六品的安人,再加上杨氏态度落落大方,对人也热情,不管是对穷亲戚还是富亲戚都没什么架子,私下里议论都觉得董氏说得不实。

有个旁枝的亲戚素来跟董氏不慕更是揭起了许家的老底,“平日我跟你们说,她不是个好人你们还不信,许家的家底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当初许二爷中了举,就有人带了田来投,足有千亩有余,那一年的出息少说也有千把两,这银子可是不入公中的,若没这些出息,许家二房哪有如今的富足日子过。”

“我也听说了,许家二爷在辽东做到了通判老爷,一年不贪不占光是常例的孝敬也不少银子呢,许家二奶奶一个人守寡带了一儿一女,前阵子嫁姨娘都嫁得风光,许家要论富,怕是谁也富不过许二奶奶。”另一个亲戚说道。

这一众女眷之间话传得快,一顿宴席的功夫,对杨氏都有了好印象,对董氏颇有些不满,觉得这人为人不好,明明是一大家子人都沾人家的光,偏说人家是回来吃白食的,真的是好厚的脸皮。

直念得董氏耳朵直发烧,她娘家堂嫂也就是董鹏飞的亲娘,素日与她处得不错,如今听了这些话也暗自有些后悔,不应该应了老姑奶奶,让儿子娶小姑奶奶的女儿,有这样的亲娘,女儿又能贤良到哪里去?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再说前约作废,两家也就离反目成仇不远了,想了想把董氏拉到一旁,说了几句心里话,“姑奶奶今日就没觉得耳根子发烧吗?”

董氏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耳朵,“嫂子您说得这是什么话?”

“你当真没听见这些亲戚女眷都在说你什么吗?”

“都说我什么了?”董氏眼睛瞪了起来。

“说你说瞎话呗。”她一五一十把听来的话都说了,“你们家的事也不是什么极机密的事,只不过她平素闭门不出,这才让人少了由头说嘴,如今她出来了,自然有人把话传了出来,要我说啊,你也不能这样,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敬着点人家又如何。”

董氏当下脸红得红布似的,只气得喘粗气,当下想要给自己堂嫂两句难听的,可是自己的闺女要嫁给人家儿子,堂嫂把自己私下里拉到一边说这些也确实是好心,硬生生把气给忍住了,“一家不知一家难,左不过供着她就是了。”

董氏脸通红的回来到酒席上,心气不顺偏要硬忍,上菜的丫鬟稍不注意,一滴油沾到了她衣服上,她一拍桌子,“这是哪里来的丫鬟?笨手笨脚的!”

老太太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是家里办喜事,人多手杂难免有事,外人讲理些的都帮着周圆一二,董氏身为自家人竟然闹了起来,闹得几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看她,真是丢死人了。

孟氏是个机灵的,起身搂住董氏,“四侄媳妇可是吃多了酒了?快回屋去躺着吧。”她搂董氏的手劲儿有些大,董氏愣了愣,知道自己失态,也以酒遮了羞。

“我必是喝多了…”

坐在小孩子一桌的许樱心中暗笑,就是要让董氏知道众口砾金的厉害,上一世若是有这样的大事,她被拉出来,都是被众人讲究性情不好,克父克母,要不是叔婶仁慈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说得她小小姑娘,真是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又有谁知道她家的财产全数被别人吞了,养肥了旁人。

这边刚刚消停一些,西边门边上忽然嚣闹了起来,却是苗家的人跟苗氏论起了理。

声音最大的是苗家大太太,“姑奶奶发达了,娶了富贵的儿媳妇我们不眼气,怎么如今问问我苗家的女儿在姑奶奶这里如何了,姑奶奶就不乐意了呢?”苗盈盈不管怎么样都是苗家的姑娘,当初许三太太苗氏仗着许家的势力又贿赂了族长这才把苗盈盈给接走了,众人都以为许七奶奶应当是苗盈盈,谁知接到喜帖才知道竟另娶了旁人,苗家人岂能干休。

“我没女儿,自然疼惜侄女,让她让我身边多呆几年又如何?”

“多呆几年?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还有儿子呢…”

“八哥儿是你生的吗?你生的老儿子今年可才十岁,你想娶我们可不敢嫁。”苗大太太说八哥儿的时候刻意嘴歪了歪,不知内情的听起来倒像是说巴哥儿鸟。

两个人声音越说越大,老太太先坐不住了,使了个眼色,江氏先去拉住了婆婆,孟氏松开了董氏,去拉苗大太太,“今日备得酒怕是烈了,连素日有酒量的亲家太太也醉了,莫不是替外甥高兴的?三弟妹你也是,陪酒的人也跟着陪醉了,老五家的,快扶了你婆婆去歇着。”

“我有话要跟我们姑奶奶说。”许家到底是官家,苗大太太对孟氏挺客气的,“还请亲家大太太行个方便。”

“许家别的没有,就是屋子多,你们要说体己话自去厢房说。”说罢跟着丫鬟婆子一起,把苗大太太和许三太太苗氏都扶到了一间无人的屋子,只留了苗氏贴身的丫鬟沏了酽茶来解酒。

“老八他学业有成…配盈盈还是配得的…”

“盈盈是苗家嫡出女,就算父母双亡也配不得庶出子。”况且许家老八向来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学业再有成也只是个童生。

“盈盈她在许家跟许家的姑娘一样,也是前护后拥的…”

“我们苗家还在呢,苗家的姑娘不用许家养活,如今我也不为难你,这边喜事办完了,我给姑奶奶三日,三日一到我立刻套车来接姑娘走。”

苗氏眼睛转了转,“盈盈如今也大了,要不要接走得问她…”

“哼哼…不用问了,我今日来之前已经接到了盈盈的信儿,许家她是一日都不想呆了,说今日就要跟着我走,这三日还是我替姑奶奶的面子着想,豁出老脸劝和的呢。”

“这个…”苗氏没想到素日乖巧听话的苗盈盈这么有心计,竟然暗地里将了她一军,苗盈盈这个儿媳妇她不稀罕,可苗盈盈随身的那些嫁妆早让她花了大半了,她拿什么去凑?若是凑不出来…她瞧着苗大太太这架式,怕是要撕破脸了。

“你也不用吱吱唔唔的,我知道你的难处,那嫁妆不用现时就送回来,再过一个月你凑齐了送回苗家也是行的,左不过嫁妆单子都在,东西总能找回来。”

苗氏原想这一天娶媳妇出头露脸,没想到被自己家的大嫂当众一通的抢白丢了面子,如今私下里说话里子都丢了,送走了苗大太太自己躺在厢房的榻上气得直哼哼。

苗氏的丫鬟叫娇月的,素日里颇有些主意,深得苗氏信重,她又跟许八爷好,心里对苗大太太和苗盈盈瞧不起许八颇有些不忿,眼珠子一转,趁着给苗氏倒茶,小声说起了歪主意。

“太太,你不必伤心…”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盈盈在许家呆了这些年,外面的人都以为她要嫁进许家,就算是换了新郎怕也不敢声张,我哪会…”苗氏怒道。

“盈姑娘年轻,一时气急没想那么多也是有的,可您想想,她在许家这些年,跟哥儿们耳鬓厮磨一处长大,若是婚事成了自然没人说什么可如今婚事不成,她回了苗家,岂不是让人说嘴还能说什么好人家?”

“偏她想不到,还以为我是要害她呢。”苗氏恨声道,“看不上老八,我看她能嫁给谁。

“这也是八爷太老实,平日不爱说些甜言蜜语,不讨盈姑娘的喜欢,说句过头的话,若是八爷精明些,做事狠辣些,占了盈姑娘的便宜…”娇月说到这里捂了嘴,“呀呀,瞧奴婢说了些什么…”

苗氏听了这话,眼睛却是一亮,是啊,如今苗盈盈还要在自家住三天,她就是长了翅膀的野鸭子,她也要把她做成熟鸭子。

49逃

苗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叫慧月的,因不如娇月受信重,早早的便被打发了去熬醒酒汤,她刚要掀厢房里间屋的帘子,就听见了这毒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的主母苗氏为人虽刻薄些,又偏听偏信小人之言,自己因拙嘴笨舌素不得她的喜欢,却不曾想娇月竟心思歹毒至此,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毒计。

苗氏不知内情,慧月可是知道娇月与八爷素来有些牵扯,不言不语的八爷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暗地里阴损毒辣坏不说,他勾引娇月就没安什么好心。

慧月当下就想闯进去,可一听苗氏并没有反驳,反而安静了下来,心里忽然明白了,太太怕是真的信了娇月的话,当下只觉得心下冰凉,亏她一心想着忠于主子,却没想主子竟是这般无良之人,为了那点子金银连自己的侄女都算计。

正这个时候苗氏在屋里说道:“慧月去拿醒酒汤,怎么竟拿了这许久未归…”

慧月赶紧捧着醒酒汤往外面疾走。

“奴婢替太太去看看。”娇月说着就出了门,正遇见刚刚一脚迈进门里的慧月,眉头不由得一皱,“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今天客人多,厨房忙得很。”慧月勉强扯出笑脸。

娇月心里正想着八爷许她的,日后娶了表小姐,要纳她为妾,让她风风光光做姨娘,再不用低头伺候人的好日子,并没有理会慧月,接过她手里的醒酒汤就到苗氏跟前卖好去了。

慧月听见了这信儿,心里思来想去的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可又不知道该对谁说,若是闹将开来,太太反口不认,她倒背了个背主的罪名,别说是她,就是她老子娘都怕没了下场。

苗氏素来不喜她,只因为慧月是老太太赏下的才一直留到她如今,现在心里有了心事并不乐意慧月在她跟前呆,借了外面事多,又把慧月打发了出去。

慧月离了厢房,一个人在花园子里只恨自己命苦,跟了个无耻的主子,偏又听了那些歹毒的计谋,弄得左右为难,只难得在花园子里直转圈。

瑞春本是慧月的亲表妹,两人素来交好,她回杨氏的院子替许樱取衣裳,偏看见了慧月在花园里转悠,当下起了淘气的心思,站在慧月的身后,轻轻一拍她的肩膀。

“呀!”慧月本就满腹的心事,脑子里总想着阴司报应,被瑞春这么一拍,更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一蹦老高,半天没缓过神来。

瑞春被她这么一喊也吓着了,“表姐你今个儿是怎么了?小时候我半夜扮鬼吓你你都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怎么如今竟吓成这样?”

“我的好妹妹!你真的是要吓死姐姐了,姐姐那个时候年龄小,不知道这人比鬼还要恶三分。”

瑞春素来精明,极会察颜观色,自是听出慧月话里有话,“我要去替姑娘取衣服,姐姐不妨与我同去,有话在路上说。”说罢就拉了慧月的手,两人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