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义多半抗拒回想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脑海当中,他顿时恼怒:“敏敏!”

郭敏回头瞥见他,不以为意,又爬上了林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飞快地低声说道:“四叔先回去,不要管我,我娘都给我安排好的,我不能这样离开郭家,把什么都留给那毒妇,你放心,待我清理了门户,再回来找四叔认父。”

她眉宇间,英气勃勃。

像极了她的母亲。

这种决然,也像极了她,他点点头,继而放下了车帘。

从哪一角能看见郭守义已经过来揪她了,郭敏连忙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笑着对车夫摆了摆手,马车缓缓驶离。

她爹也到了她的身后,见她未走,总算忍住了怒火:“快和我回去,别闹性子了。”

郭敏转身,难得地平静待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李刃就靠在宫墙上面,冷眼瞧着这一切。

郭守义知道她还恼自己,到底还是自己女儿,这也靠近了些哄着:“先跟爹回去,芙蓉的事爹已经都知道了,是她咎由自取,可惜你郭爷爷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没错,也是爹的错。”

郭敏不为所动:“你哪错了?是我娘错,她就不该嫁给你。”

显然还是怒火中烧,不吃他那一套,可徐雪初就是他那根刺,他最受不了别人说起这个,郭守义顿时就恼了。

“大人的事,你不懂,昨天晚上爹爹有事才没来接你,现在快和我回去。”

“我不。”

郭敏退后一步,男人伸手来抓,她甚至大力推了他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李刃已经都了旁边,他半路插-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跟我走!”

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猛然甩开,只抱紧了怀中斗篷:“关你什么事?李刃?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呀?”

他怔住,见她目光却已移开,多一分都不曾在他身上。

郭守义只当这两个人是少年少女的小打小闹更不放在心上,退婚的旨意到了郭家,他衡量片刻,也想尊重女儿的选择,担心她受不住这才来接。

此刻少年被她推开,他趁机轻轻拥住郭敏:“好敏敏,跟爹回去,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心疼都来不及,以后再不惹你生气就是。”

多中听的话到她脑中,也自动变成了意有所图,她半真半假地跺脚嗔道:“我跟你回去也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守义连连称好:“爹什么都答应你。”

她暗自冷笑:“那就别叫我看见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他沉吟片刻,才是笑道:“敏敏不想见很容易,我让郭柔看着郭果,以后不去你面前就是了。”

两个人明明说的就是两个意思,不过,郭敏不着急,虽然差强人意,但也好过他再袒护,这就假装考虑了下,哼道:“好吧,但凡有我的地方,你让她们退避三舍,至少三丈开外。”

这就是一副小女儿模样了,郭守义难得见到女儿的好脸色,顿时展颜:“好好好,听你的就是。”

说着拉着她往自家车上走去,郭敏回头举着斗篷对他挥了下拳头,看见少年越发难看的脸色,心情大好。

郭守义接回女儿,心情也是极好的,可惜这种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刚回到郭家,林副将这就派人来给他送信,说郭果儿病了,吵着找爹爹。

郭敏刚进郭家大门,她爹下意识就看了她一眼。

她嗤笑一声,也看着他。

看他怎么解释,也正如她想的那样,男人先对她讨好地笑笑,然后沉声说道:“你弟弟病了,我先去给他接回来,你在家等着爹爹。”

她转头就走,男人叫了她的名字,郭敏也没回头。

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的,她径自走回自己的屋子,郭爷爷不在了,玲花也在徐家没有回来,此刻郭家仅有的几个奴仆也都抻着脖子等着看热闹,家里突然又多了个年轻女子,甚至还大摇大摆进了大小姐的屋子,怎不惊心!

郭敏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桌前的女子,正摆弄着她的九连环。

她反身关上房门,隔绝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女子见是她,这就笑了:“郭大小姐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京城的百姓,今天能看一场父女断绝关系的大戏呢。”

郭敏把江南的斗篷挂了起来,回头也坐了桌边:“我改变主意了。”

女子亲手倒了热茶递过来:“怎么?”

少女淡笑如斯:“我才要回来看好戏,红曳姐姐,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第24章 青梅,走开

第二十四章

果然不出意料的是,郭大小姐直接给人撵了出来。

这位红曳姑娘丝毫不以为意,临出来时候还是一脸笑意,郭守义给她安排在厢房,她

整日笑颜,也好说话,在下人面前很有人缘。

郭守义这一去,直接把人接了回来。

他不接回来也不行,大的抱着他也哭,小的抱着他也哭,大的委屈,小的也委屈,总住在外面也叫人笑话,这就都接了回来。

看大门的换成了石柱,他也是原来的郭勇常接济的,这边刚给开了大门,就想赶紧去给郭敏送信。可惜郭守义一眼瞥见,顿时叫住了他。

“站住!”

“大人。”

“干什么去?”

“呵呵,”石柱傻笑:“我得赶紧告诉大小姐一声,好叫她出来接大人您啊!”

郭守义目光渐冷,见他果然不敢再动,也不再理会他了。

芙蓉这双腿可是真的断了,在林副将家里哭了又哭,他也应了说会给她寻求名医,此时不能下地,只叫个强壮的婆子背了她。这些日子以来,她越发的瘦了,这顿打过后郭守义迟迟不归她不能走动是日益惊恐,一进郭家大门,这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郭守义重新给她安排了下,后院的门已经被他锁上了。

郭果跑前跑后的,兴奋得直喊,其实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屋里自然也能听见,但是郭敏并未出来,她爹可是松了口气,赶紧叫郭柔和郭果回自己的屋子去,省得吵到姐姐,又生是非。回来之前,他仔细交代了郭柔,叫她看着弟弟,平日不要招惹郭敏。

她娘双腿都被打折了,郭柔自然不敢。

原来伺候着这芙蓉夫人的,还有两个没走,郭敏问不出别个来,这就留了人下来。

武红曳听见动静,就走了出来,她站在屋檐下面,好奇地看着这一家子人,郭守义瞧见她了,对她笑笑,大步走了过来。

“大叔!”她笑道:“这小男孩儿长得虎头虎脑的真可爱,是你儿子嘛?”

“嗯,”郭守义负手而立:“是我幼子郭果…”

话未说完,那婆子背后的女人突然摔了下来:“守义!”

两个人都摔倒了,芙蓉夫人双腿不能动,是泪眼婆娑。

郭守义下意识回头,连忙走了过去,轻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婆子起来慌忙要来扶,可二夫人的双臂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缠上了郭的脖颈来:“守义我腿疼…”

她一双泪眼,怎么看怎么惹人怜惜。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曾经的女人,郭守义这就顺势抱了起来,女人靠在他的肩头,回头瞥着红曳,早在林副将家里,她就听郭守义特别交待了,一个是不许招惹郭敏,一个是他收留的武姑娘,无家可归,千万照顾着些。想当初她也是无家可归才惹了他一点怜惜,女人的直觉顿时让她敏感起来。

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姿态,这位老姑娘可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笑呵呵地跟了上来:“大叔,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二夫人吗?”

现在这个府里哪有什么大夫人,还提什么二夫人。

郭守义没事和个老姑娘提这个干什么,女人脸色微沉,只埋首在他怀里不说话。

可惜她低估了这姑娘,红曳脚步也快,一直跟着她们:“大叔你知道吗?我爹就是个大夫,我从小就跟着他治病,二夫人这腿叫我看,说不定还能医治好呢。”

男人脚步不停,似乎没有听见。

芙蓉揪紧了他的衣领,可惜后面那姑娘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已经走开了去。

她动了动,却被他按住了去:“别动。”

郭守义的声音并无波澜:“腿脚不便,就少出门吧,那些事我不追究,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从今往后,你就守着果儿,好歹别叫他没了亲娘。”

说着已经推开了房门,这就放置在了一边的榻上,只说一会叫婆子来伺候她。

她靠在窗前,叫了他一声,可人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里屋外屋,甚至都不肯将她送进里面床上。

她动弹不得,唯有忍耐。

红曳这二十多岁的姑娘,就像十多岁那样的天真。

在屋子里都听得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郭敏枕着双臂,怡然自得。

这才刚刚开始,她非常有信心,这位姐姐,将能给郭家带来一场开年大戏。

如此过了几日,都风平浪静。

武红曳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为了不吃闲饭,甚至要做郭守义的丫鬟,她皮肤嫩白,双手纤细,原来在家也是个娇滴滴的,他怎能答应。

来了几个大夫都说这二夫人的腿没个治了,她又举手自荐,说不吃白饭,要给看腿。

原来郭守义都不当回事,李芙蓉的腿是好是坏其实他并不在意,但这姑娘实在热心,信誓旦旦地说,现在还有救。

一向多疑的芙蓉夫人也不时给她叫过去说话,没想到她手法独特,竟然真的能止痛。

郭守义也拦不住,这热心肠的姑娘真的就揽下了这活计,还别说,她采办的草药还真都有模有样,偶尔郭敏过去瞧瞧,她还能给她个安神的草花什么的。

这样一个老姑娘,完全在郭府吃得开。

元月十六,是李靖的生辰之日,德妃从来都会做人,宫里的几个妃子与她关系都不错。她只在皇帝面前少提了一嘴,宫里也借此热闹了一把。就在这个政治敏-感的时候,二皇子趁机揽过了这个差事,只说京中少有贵事,不如宴请大家公子小姐,到时候踏雪赏月,吟诗作乐大家热闹一番,好给妹妹庆生。

二皇子李时,早两年已经成婚,娶的是他太傅之女,如今正有身孕。

他二十有六了,行事常无规矩,属于人来疯那种的,早年带着四皇子李骧和李刃没少教他们淘气,叫他们吃苦头。

如今三皇子李煜一副病态,几个皇子也就只有他活跃在朝堂之上。

他对皇弟皇妹,向来都很大方。

这一次更是下了不少帖子,请他们入园子,相聚一堂。

就在他的府邸,盖了高高的戏台子,园内也收拾了一通,因为天气还挺冷的,甚至在外面搭建了几个火墙,上面一溜架子,笔墨纸砚什么都有。

这就光发帖子,当然,郭家也收到了。

有趣的是,二皇子提的是郭家姐妹,郭守义拿到帖子的时候神色可谓微妙,不过这消息立即就传到了李芙蓉的耳朵里面去,她赶紧地叫人来请他,原先答应过她的,不过是带着这孩子去见见世面,他也并未多想。

郭敏才不在意那些,短短的几日,武红曳已经得到了那毒妇的信任,也得到了郭守义的认同,她暗中调查的事情进行得也非常顺利,她心情大好,早早给李靖准备了礼物,是非常俗气又非常有趣的金稞子。

早年她母亲收集了很了多奇形怪状的,其中多有童趣,李靖平常喜爱收集这个。

叫玲花用锦盒装了,这十六的日头一落,主仆二人就拾掇一番,准备去二皇子府邸了。郭守义叫她等着与他一起,可惜她见着她爹身后的那朵小白花,实在无意同行。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相互拜访,郭敏跟着徐留白到处串门,表哥那日扔下她走了,可也是一夜未归,她好奇地问了好几遍,可人只无辜地看着她,只说放了沈江沅的鸽子,独自去喝酒了,谁信啊!

年后都是走亲访友,沈江南也许久没有见过,他的斗篷还在她手里。

郭敏实在过意不去,放在家里就忘记了,也没找个婆子给他缝补一下,临出门的时候,她拿着发了会呆,想来还是叹了口气,这就抱在了怀里。

自从她爹郭守义回京以来,她可真的没有太出去玩过了。

难得心情好,与玲花是有说有笑,等车赶到了二皇子府邸的朱门前面,才发现来得还早,她这人做事向来利落,这就叫玲花抱住斗篷,先一步下了马车。

今日可是好生打扮了,玲花说二皇子邀约,定然是百花齐放,京中女子多半娇媚着装,她也不能差了人去。

郭敏向来不喜那样装扮,只挽起了乌发,与表哥一样风姿。

她两鬓长发都梳了起来,露出两个圆润的耳垂,上面一边一点红梅,是母亲收藏的琉璃宝石耳扣,奢华而又不失潇洒。

一身雪袍,偏偏是锦边青竹绣,腰上系着同色系钳白玉扣带,下面一根锦绳挂着块凤形美玉十分扎眼。

李靖的近侍就站在门口待客,玲花与她相识早早对她摆了摆手。

郭敏走在前面,亲自捧了锦盒。

还不等到前,就看见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两边是少年罗文罗武,这一左一右也不知说着什么东西是兴高采烈。而中间,则是多日未见的李刃。

他唇边还带着笑意,抬眸时也未来得及收回。

少年是一身锦衣华服,他气色不错,简直是面如冠玉,眼若秋水,她瞥了一眼,这家伙向来喜欢往自己身上招呼配饰,这一次也不例外。

偏偏她就没见过谁能像他这样,多少东西穿在身上都像是陪衬,哪怕是耳饰…等等,他什么时候竟打了耳洞!

李刃双耳上,竟然也是一对宝石玉扣,映着他这张脸真是美貌。

郭敏刚是一怔,忽听有人在身后叫她。

“敏敏!”

“嗯?”

她回头,沈江南也一身雪白,才下马车,就站在兄长江沅大公子的身边。

玲花就站在旁边,她一手夺了那斗篷,这就将锦盒扔给了她,转身走了过去:“江南!”

脚步可当真轻快,李刃顿时黑脸。

第25章 青梅,走开

第二十五章

男人的目光如此清澈,只看一眼,似乎能穿透心肺,令人心旷神怡。

郭敏先叫了声江南,才悠然走了过去:“大公子!”

沈江沅依旧淡漠:“嗯,你和江南一起去吧。”

他并没有立即走开,想了想又问她:“这两日可见着你表哥了?”

她当然见过,不过表哥可不许她说,闻言立即笑了: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没见到啊,大公子找他可不好找,徐家大门都关上好几天了,听说也不在家。”

沈江沅看了眼二皇子府邸,人来人往。

徐留白向来不喜交际,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在。

他也只是双眉微微皱起了那么一点点,随即转身:“什么时候见了你表哥叫他来见我。”

郭敏预约地应了一声,看着他上车离去了,这才将手里的斗篷递给江南:“对不住了,那天打了李刃一顿,有个地方开线了。”

沈江南当然毫不在意,接过来顺手交给了身后的小厮。

二人并肩而行,郭敏偏着脸,小声与他说:“你知道大公子找我表哥干什么吗?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南笑:“我刚才问了,二哥说留白公子有样东西落在他那了,似乎是很重要的什么,两个人不是在一起喝酒了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本来就是小声说了两句话,不过这样的一幕放在有心人的眼里,可就完全变了模样。

男的白,女的俊,行为举止太过亲密,暧昧得很。

少年三人,把整个府邸的大门都堵上了,李刃抱臂站在其中,扬着脸看着她们。

郭敏已到跟前,沈江南对着他笑:“小刀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盯着他的眼:“沈江南我才想问你这是干什么?嗯?从前我们是朋友,可别欺我年少,真正的好友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神色倨傲,用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

江南温和地笑笑:“我做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小刀是你自己才退的婚事,你忘记了?你和敏敏都是我的朋友,就算退婚了以后也不能陌路不是?嗯?还向以前那样吧?”

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瞎子都能看到他满脸的柔意。

他甚至还提到退婚的事情了,李刃皱眉。不过他天生的喜怒无常,这就一下跳了沈江南的面前去,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嘿,兄弟,逗你呢!退婚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陌什么路!”

说着用力勒着他的脖子,这就往里面走:“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今天请来的名角!”

郭敏伸手要拉,少年目光如刃,斜地里瞥了她一眼,这就连拉带拽给人抓走了。

罗文罗武膛目结舌地看着他:“小王爷,不是说要带我们去…”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耐烦地叫了他们:“罗文罗武还不快点,再晚点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说是带他们去画铺买最新的仕女画,怎么又突然返回了去?

两兄弟莫名其妙,可也不得不转身跟了上去。

这…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