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试试看。”

“还是不要了,爹爹一般建议人试试看的,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跟胡姐姐一样。”他急忙摇着小手,拒绝自己亲爹的提议,”不过……娘,我还要找的,就算爹爹叫我试试看,我也还是要找。”

“……”他搁下手里的并不适合泡茶的马克杯,看了一眼正在身边用力码字的小家伙,又重新将视线拉回报纸,”无妨,反正,我也闲着。”

“闲着也不帮我找。”

“你敢让我帮忙么?”他眉头一挑,却绝对没有乐于助人的意思……

“……爹爹还是闲着好,爹爹一向是越帮越忙的能人。”小家伙白了坐在一边,喝茶喝到事不关己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旧巴巴的照片,咧着嘴笑道,”我娘还蛮漂亮的,应该不难找。就是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了。”

“……时期一到,就不许再寻。”

“我知道,要是时间到了,我还没找着,就得同爹爹回山上去,不过……您现在还舍得回去么?”

“……”他眉头一皱,略含警告意味地瞅向某个什么都没学会,却把他这个做爹的阴险学了个几成去的小娃娃,”你觉得呢?”

“我们可以试试看嘛!”

“……”

站在便利店的角落里,胡不动的手几次伸向窝在隐蔽性很好柜台的验孕棒,发现这个角落实在是个站定思考着要不要踏出人生关键步伐的优良位置,几次伸出去的手又收回,估计已经有N个少女在这个人生的岔口犹豫徘徊过,店员姐姐见怪不怪地挪开视线,继续落在那本言情小说上,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摆着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造型,考虑着要不要相信那个衣冠禽兽,可是回想起他根本廉价的信誉度,立刻嗤之以鼻地将那根验孕棒抓下来,砸进满是卫生用品的购物栏里,顺便挂在事先卖好的口罩,獐头鼠目地摸向收银台……

“听说,萤家大女儿离婚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八卦声从一位手握青菜的太太嘴里飘出来,让她正要离开的脚步踌躇了一阵,抬手拉了拉自己的嘴巴上的口罩,不留痕迹地靠过去,随手捡起一颗青菜端详起来……

“是吗?我早说熬不出几年吧,我都跟你说,我当年真的看见了,他家女儿和自己小舅舅手牵手逛马路呢,你还说我八卦。”另一位太太索性放下手里的菜,尽心尽力地八卦起来,”就不知道他们的爸爸妈妈能支持多久了。真想不透,你说,要不是为了钱,干吗嫁了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还带个那么大的女儿,过门就当后妈。”

“人家当的也挺靠谱,小孩也有了,还是个男孩子,这下财产还不都给他吞了,要说这萤家女儿也真是不争气,好歹也给生给外孙,将来多少也能分到点,这婚一离,还不知道将来这钱要怎么分呢。”

“不过,那个萤一二也是够不争气的,整天就知道开着摩托车到处乱混,大学也考不上,我都让我家儿子离他远些,你是不知道他那嚣张跋扈样,小时候把我儿子按在地上打了一通,我上他家去要说法,他妈妈就知道道歉,真是自以为自家老子有钱就了不起了。”

“那孩子也真是不长进,小时候看着挺聪明的孩子,街坊邻居谁看了谁喜欢,就不知怎么越大越回去了,穿得不三不四的,刁着个烟耍个性,我看他爸爸就算把财产给他了,也是集体败光,烂泥扶不上墙。”

“这种家里有钱的孩子有什么出息,出了家门就什么也不是,那个破学校出来将来能做什么?我家儿子大学一毕业那可是前途无良的,怎么瞧也不能被那家人给瞧扁了。”

“他需要文凭干吗,随便混个毕业,直接就去他爸爸公司上班,他爸爸反正有钱,养他一辈子也不是问题的。”

“也是,说到萤家女儿,被休了,现在呆在娘家了?”

“千金小姐嘛,哪里会过日子,能熬这么久也不错了,这青菜看起来不新鲜,不要了。”

两位太太丢下叶子有些发黄的青菜,转身走出便利店,她呆呆地站了一会,抓起那颗被嫌弃的青菜,丢进篮子里,转身在收银台付过帐,提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

口罩贴在她的口鼻上,顺着她的呼吸贴近她的鼻子,她觉得有些窒息,伸手拉了拉挂在耳朵上的带子,耳边却刺来一阵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她把口罩往上拉了拉,站在路边突兀得无处可躲……

才一天,她还没做好打算要和他道歉,才一天,她的抱歉不该来的那么快,才一天,那些说出口的过分的话连她自己都还没消化干净,才一天,她的别扭不要这么快就消失怠尽,才一天,她才不要那么没出息……

她不该去听那些八卦,不该体会他的感受,不该觉得他很可怜,不该觉得自己过分,他的刻意不良和她没关系,他家的乱七八糟的事和她没关系,没错,就是这样!

她咽下一口唾沫,挺高了胸膛,将手里的塑料袋随意地一甩,挂在肩上,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迎面而上……

一阵呼啸的风从她耳边迅猛地挂过,像一个迎面的耳光甩得她半天没了动静,那引擎声不带一刻停留地从她身边擦过去,她一愣,绷住僵硬的脖子,不去看那抹从她身边擦过去的背影,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给她抱歉的机会,她的挣扎一瞬间变得有点可笑,他始终是个比她决绝的人,她知道那句”随便你”不再是放纵,还是彻底地放逐……

蛮好的,桥归桥,路归路,她也不用再为他的倒霉负责任,无事一身轻,呵,她调整了一下有点湿漉的口罩,继续往前迈着步子,听觉却被那阵渐行渐远的引擎声拉扯着……

她提着塑料袋晃到自家门口,一个似乎在忧郁着什么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一看到那个身影,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逃跑,却被灌了铅的脚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从盖着嘴巴的口罩发出有些颤的音:”……一一姐?”

那身影一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过身来:”……啊咩,原来你不在家咩……呃……怎么带着个大口罩咩?”

“感冒了,去便利店买点药。”

“哦……哦咩……呃……你有看到那个小子咩?”

“谁?”

“还有谁,一二咩,饭也不吃就冲出去了咩。”

“……没看到。”

“可能错过了咩……他好象不太想见到我回家了咩……”一一无奈地笑了笑,”我也真是蛮丢脸的咩,竟然……离婚了咩……”

“他不是!”她急急地打断一一的话,”他只是觉得……抱歉罢了。”对,替她觉得抱歉……为她感到抱歉,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她,一一姐不会离婚,他不用觉得歉疚地根本不敢面对一一姐……他有理由生气的……

“……傻瓜,有什么好抱歉的咩,又不管他的事咩,是我自己太高估自己了咩……还不相信你的话,以为是封建迷信,这下可造报应了,呵呵……”

“……为什么离婚了?”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下了难以启齿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好象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却总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所以……也许……真是那条红线的关系也说不定,”一一皱了皱眉头,连平时惯用的尾音也自动消失了,”……不动……可不可以……把那条红线……还给我?”

“……”她盖在口罩下的唇明显地颤了颤,几乎快要呼吸不能地下意识地张大……

萤一一将视线砸在了地上,根本不敢看她:“如果……我要反悔……可以吗?”

她有些不稳地挪了挪脚步,耳边响起夏天流的那事不关己的声音……

“你记着,人,始终都是自私的……”

原来他一直都是对的,原来他一直都比她有先见之明,原来……她一直都是错的……

先见之明?

先见之明

胡不动不记得自己在听完萤一一的话后是怎么上的楼,只是当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抱着盛着热茶的马克杯坐在沙发上,盯着坐在一边悠闲看着书的夏天流发了好一阵呆……

他交叠着双腿,举着书卷,自上而下的研读着他那本从山上带下来貌似很久远的古迹书籍,因为她明显别有居心的靠近,微微一移视线,决定和拉远一些距离地挪动了一下坐姿……

“呃……我说……你们牛郎店的生意最近是不是不太好?”她将自己手里冒出热气的马克杯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搁,丢出一句完全没有让人接话冲动的开场白……

“……”而他也果然不负众望,没去接她没前途的开场白……

“……呃,我说……你和饭团下山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别的动静,你不是下山来找你逃跑的老婆的么?”她继续咧着嘴,将事不关己的话题搬到台面上……

“……”他略微抬了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唉??你……你……戴眼镜的?”她被他突然转过来的一张斯文兮兮的脸吓得一颤,用怪异的眼光盯着那架在他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立刻抓住这得来不以的话题,”原来……你……近视的哦?”

“……”他没好气地斜视了她一眼,他在这屋子里呆了也算不短的时日,也似乎没有隐藏自己视力不属于高瞻远瞩那一型的兴趣,她倒好象今天才认识他一样,用一双好象发现啥新大陆的眼神打量他……

“原来,你的眼睛……长得这么’不安于室’啊……”她透过他的镜片第一次审视他那黑沉的瞳孔和浓密的眼睫,这双眼睛长得也太过分秀气,柔美,妖娆,缺乏男子气概了,一副”勾魂彻骨”的模样,怪不得会被牛郎店的老板娘第一眼就相中,拖去沾染风尘呢,原来不是老板娘眼睛脱窗,而是她没把他的本钱看透……唔……带着眼镜阻隔一下他乱放电也是好的……

“……”他对自己长得”不安于室”似乎早已习惯,也不置可否,闭上眼,缓缓抬起右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深呼吸了一口,再睁开眼,瞪住她,”你又想反悔?”

“……”他的一句话打断掉她所有的讪笑,把她想慢慢切入主题的用心良苦彻底打翻,她撇了撇唇,把正要继续逗弄他的话咽了下去,”……我知道我不能反悔,但是如果让给我红线的人反悔了,是不是事情还有转机?”

“哦?”他将捏在手里眼镜搁在轻扬的唇边,眼波一转,瞬也不瞬地盯住她,”她……来找你索要红线了?比我想的还要快上许多……那么,你要还给她吗?”

“……”她握在一起的双手,指节交缠,深深地呼吸着,咬住唇使劲地思考着,仿佛要从脑中挖出一个答案,一个早就埋在她脑海里的答案……

“如何?要或不要?”他却完全不体谅她的挣扎,径自要她一个答案,没有任何的暧昧,最最纯粹的正反选择……

“……你还问我做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了吗?”她对他的威逼的声音感到厌烦,他明明早就知道她的选择,知道那所谓”心甘情愿”四个字就是她命里的死结,她不可能让肯为自己牺牲的人牺牲,她也不可能让让度人做到真正的心甘情愿,她的命数根本无药可救,如果他是要她彻底认命的话,他是彻底做到了……

他淡淡地一笑,起身,站到她面前,看着低垂着的头,有些负气地低垂着,根本不去看他,他并不在意,只是将手伸进裤袋里,伸手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她的面前……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被塞到自己眼前的纸,却在第一眼被彻底地怔得全身僵硬……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纸,几度忧忧郁郁地捏在手里,拿出又收回,被她弄地残不忍睹,那是一张她视若珍宝的纸,她以为她可以凭借一纸媒介改变她所谓的命运,那是一张签着萤一一大名的纸,那个曾经玩笑着说不相信红线这回事的她如今却唯唯诺诺地问她要回当初的承诺,那是一张她亲手交到他手里,被他毫不忧郁地扔进香炉里,本该化为灰烬的纸,为什么如今会这样讽刺地出现在她面前?

它不是应该被烧焦了?连同一一的红线,连同一二的信任,连同所有她的期待,一并烧焦了,要不然,为什么一一会离婚,为什么她会对着一二说出那些她埋在心底过分的话,为什么那辆摩托车再也不会停下来,而车上的主人也不会笑着同她打招呼了……

她已经把所有的过错怪到这张该死的纸上了,而如今,它却这样讽刺地飞进她的眼里,向她证明,它是无辜的,无错的,无罪的,那么……她该去怪谁?她所有的悲惨该去找谁承担?

“……这……这是什么东西?你……少唬我了。”她不知所措地打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想视而不见地站起身来,走开,却被站在身后的他一把拉住胳膊,扯向他的方向,逼她转过身来,然后,他将那张本该满是罪恶的纸使劲塞进她手里,逼她承认,她的天真,她的软弱,她的白痴……

“你说这是什么东西?”他清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是不近人情的冰凉,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却感到背脊一阵发凉,那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更是刺痛她的骨头,”……这不就是你用来改命的符咒吗?看清楚了吗?”

他抓起她的手接过那张仿佛很重的纸,然后再轻轻放下她的手,感到她无力地垂下:”你们的感情,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

她听着他几乎轻蔑地下着定论,捏紧了手里的纸,愤恨地举起手来,想要狠狠地甩向面前这个把她彻底耍弄了一番的家伙,却见他根本不闪躲,只是凉凉地站在那里,那曾经嘲讽的笑容已经转化为明显的轻视,曾经她搞不明白他到底在嘲弄些什么,也不明白他在清高些什么,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

他在嘲笑他们,摆脱不了一张纸的纠缠,兜兜转转都为了这张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所有的心理作用,所有的心里暗示,所有的自私自利,都只是自己骗自己,都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掩饰自己对别人的不信任,原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可笑,真的那么可笑……

人心,原来这么脆弱……这么软弱……又这么充满猜疑……

不曾停止的刺探,埋在心底说不出口的话,想要而怕得不到的要求,都像一根隐隐的刺,不到万不得以,都被保存在心里,像个保护好就能让自己觉得安全的秘密,但若被人揭穿,禁不起刺探后,就从胸口叫嚣着钻出来,伤人又伤己……

她不相信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命数,她不相信一二,所以,才会觉得他只是为了赎罪而已,她不相信自己,所以,才会非要用倒霉来证明什么,就像一一姐一样,她以为她不相信封建迷信,不在乎她现在所拥有的家庭,她以为她会把弟弟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原来,都是她们在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的手僵在他的脸庞边,再也甩不出去,因为真正该被打的人在这里,在她心口上,就是她这个站在这里伸手要打人的人,他耍了她一番,只是让她认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而已……

他看着那几乎要碰到自己脸颊的手顿在空中,就这么亲密地贴在他身边,那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温度让他斜了斜视线,她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发泄的巴掌收了回去,顺便收回自己散发的温暖,放回她的势力范围,保住他如花似玉的赚钱工具……

她吸了吸鼻子,伴随着浓重的鼻音,丢出一句话:”……谢谢你欺负我。”

“……”他放下了一直勾起嘲弄弧度的唇角,淡淡地看着她转过身去……

“……但是,我还是觉得很不爽!”她猛得回过头来,拉起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上去,以示报复……

他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却不知为何收不回手去,放任她把她的牙齿慢慢磨进他的肉里,她也真是完全不留情地发泄自己的愤怒,直到闻到一丝血腥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嘴巴,然后愤怒地一擦嘴,酒足饭饱地转身回房,嘣得甩上房间的门……

他立在原地,看着被她甩开的手,手背被咬出一个血花牙齿印,从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转身捡起地上的书本要回自己的房间,却见饭团靠在房间门口使劲地摇头……

“爹爹,你感觉到了不?”

“何事?”

“你完了……”

“……”

“沦陷了……”

“……”

“没救了……”

“……”

“唉!看样子,还是我来帮你好了。”小家伙说着,将手往头上一枕,哼着歌悠闲地走回房间……

牛郎的工作?

牛郎的工作

一阵雨季过去后,属于秋天的温度骤然而降,夏饭团在床上蜷缩了一下小身子,朝自己爹爹香气逸人的身子靠过去,正要偎过去撒一把娇,让爹爹给老师打个电话,放纵他个一两天,却被一阵铺天盖地灌进被子的冷风冻得僵直的脖子……

“哗”随着最后一声,被子彻底脱离了他,让他幼小的肉体彻底暴露在冷空气中……

夏饭团揉了揉还处在迷糊状态的眼睛,不得已地从床上爬起来抗议道:“唔……胡姐姐……得罪你的是我爹爹,能不能麻烦你下次掀被子,就掀我爹爹那块,不要老是祸及无辜……还有……”

小家伙看了一眼依旧纹丝不动地趴在枕头上睡地畅美无边的夏天流,伸手在人家光滑的裸背上推了一把:”爹爹……儿子知道你修为已经到一定程度了,可是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反应么?”这么恶劣的环境也能睡得着,他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起床,吃饭。”胡不动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翘起大拇指,指了指外面已经准备好的早餐,让饭团娃娃咽下好大一口唾沫,她确定她只是来叫他们起床吃饭,而不是叫他们出去爆打一通,然后卖给人口贩子,让他们彻底消失?唔,后面一个高难度动作,她还是不敢做的,因为爹爹已经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自己给卖了,呼……原来爹爹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有准备了,找了个黑社会当靠山,以防报复……

“呃……起床吃饭了,爹爹……”饭团摇了摇还趴在床上,不醒人世的夏天流,却换来面前的人的阻止……

“我来。”

“咻”夏饭团倒抽了一口气,”胡姐姐,你要干吗?”

“叫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起床吃饭。”她说着,抓住他胳膊将他往床下一扯,直接让他用”摔”得下了床……

“……爹爹!”小娃娃发出几乎丧父之疼的呼喊,却见那个昏睡中的某人,在地上缓缓地睁开眼睛,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她正居高临下地朝他露出一张阴险冷笑嘴脸,似乎对她毫不温柔地叫床方式非常满意……

“看什么看,叫你起床吃饭,你还真当你大爷了!”她正要抬起脚来朝他踢去,被他那纠缠了纯洁,懊恼,不满的眼神一瞥,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抬起的脚悬在空中,架势足了,气势却被掏空了……

“胡姐姐,我爹爹每次起床都要呆滞好久的,你……你……你温柔点。”饭团立刻滚下床,将那个气急攻心,展开变态报复的女人拉住。

“呆滞?呆滞个屁,他不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嘛,根本就不需要睡觉。”她指桑骂槐地指着那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继续倒头就睡的家伙,”叫你别睡,你还睡!”

“……胡姐姐,你别再吼了……爹爹起床气很重的,你惹火了他,他就……”

“反正我已经没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了,我怕他!啊呸!”她不听”老人”言地继续大言不惭不到……

他听着越见增大的鸹噪声络绎不绝地冲进他的耳朵,终于一个不爽,将那个噪音的源泉一把拉上床,就地按倒……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衣冠禽兽拉上了床,更再来不及发出一声属于纯女性的惊呼就被一个枕头毫不留情地劈面砸下来,紧接着压下来的是一具被冷风吹得有些冰冷的身子,她被瞬间夺走了所有的氧气,不安分地在他身下蠕动,只能发出几丝不足为惧的”唔唔”声,一只手被反压在身后,只剩一只手苟延残喘地向刚刚苦劝无用的饭团呼救……

“我早告诉过你的……别在爹爹起床的时候大呼小叫嘛……你选什么报复方法不好,竟然用这么没品的……”

“……”那只手不死心地摆弄着,时而指指自己身上的人,时而快要窒息地猛拍床铺,大概的意思是:我哪知道你爹爹这么禽兽,快把他给我搬开,我快不能呼吸了!!

“……胡姐姐,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在乱动了……再动下去,我就不知道我爹爹还会对你做什么了……”

“……”那只还在挣扎的手受到最后的恐吓,突然僵硬地悬在空中,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呵呵,你就先在这里陪我爹爹睡觉吧,我吃完饭再来叫你们哦。”

“……”

老实说,胡不动想过千百种方法来报复夏天流对她残无人道的人性测试,比如在给饭团煮大餐的情况下让他吃泡面,再比如把他的脏衣服从洗衣机里抓出来,告诉他已经洗好了,再再比如把他租来的A片集体丢进垃圾箱,顺便给他集体换成恐怖片……

可是结果总是有点差强人意……首先他的味觉肯定是受到残酷迫害的,泡面和山珍海味在他吃起来,都只有一个表情,就像他看A片,文艺片,恐怖片,和灾难片的表情一样,最变态的就是她窝在被窝里听着电视机里在鬼哭狼嚎,吓得根本睡不着觉,想出来奉劝他夜深人静考虑一下邻居的心理感受,一出门却被一个猛得跳出来长发红眼鬼镜头吓得哭爹喊娘,而那个本该被吓得药被子的他竟然给她看到睡死在沙发上……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变态就是,她在拒绝给他洗衣服的第二天,那个黑社会老板娘就直接一个电话插进来……

“我警告你,牛郎的造型就是生命,接一个女人时,绝对不能留下另外一个女人的香水味,这是职业道德你懂不懂?既然你家洗衣机不好使,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用手帮天流洗衣服!听到没有!好好洗,要是留一点味道,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这绝对是哪里出错了,她确定她是在报复人,而不是在被报复,而为什么却总是事与愿违……每当她洗着那沾满别的女人身上香水味的衣服时,她就多扪心自问一次

而这一刻,她被他沉重的身子压得欲哭无泪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她的命数是改了,因为那些霉运全数从她喜欢的人身上转到她自己身上来,简直是混蛋……

吃过早饭,夏饭团一如以往地跳上胡不动的小绵羊,调整好坐姿,看着被压得腰酸背痛的胡不动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咒骂自己的亲生爹爹,第一次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亲爹的荣誉……

“胡姐姐,你还要责怪爹爹吗?”

“恩?”她狐疑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小家伙抬起眼来直直地盯着自己,”大人的恩怨,和你没关系。”

“如果爹爹不用这个方法,你现在还在相信那个什么红线契约吧?那些都是骗人而已,”小家伙扬起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高深莫测,”就像我们班上的女生爱看的什么星座,什么心理测试一样,都只是给自己心理找借口而已……”

“你别用和你爹一样的口气讲话!很讨打!”

“恩,爹爹说,实话总是不讨人喜欢的,所以,我们才要学会怎么骗人嘛,就和那个把红线让给你的姐姐一样,以为自己不在意这根谁也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红线,然后,结果不安了,害怕了,出错了,就把所有的错误推给一根她自己不相信的红线了,不是吗?”

“……”

“所以,爹爹说,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那他干吗还来试我!!”一提到这个问题,她的眉头又皱起来,连声量也不自觉地放到最大。

“不是你叫爹爹帮你改命的吗?你不觉得……只有这样,爹爹才算帮你把你已经认定了的命数给彻底改了吗?”

“……”

“因为若是告诉胡姐姐,不要相信那些命数,肯定没有用吧?如果不用这个方法,胡姐姐会相信自己的命数根本没问题吗?爹爹说,命数什么的自有天定,但是,人要怎么做,天可管不着。”

“……”

“所以,别再欺负爹爹了吧?他很可怜呢。”

“他哪里可怜了,可怜的明明是我好不好。被鬼吓得要死,还要被威胁帮他洗衣服。”她放低了音量,跨上摩托车,按下发动机,驾驶着摩托车向前开,直到沉默了一阵的小鬼再次打开了话夹……

“胡姐姐,虽然我爹爹是为了你好,不过也的确蛮过分的,你要报复他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嘛。”

“……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嗤笑了一声,仿佛不期待身后的小娃娃能给出什么好提议……

“你不是不相信我爹爹是不是真的帮你彻底改了命数么?你何不试着喜欢他一下,看看他会不会倒霉?就算没改成功,也可以让他尝尝倒霉的滋味呀?”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飚出来,几乎刺穿了小娃娃的耳朵……

胡不动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被自己严肃的表情吓住的小鬼,突然咧出一嘴阴笑:”……哼,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饭团咽下一口唾沫,对自己有口无心的提议开始懊悔不已,爹爹,他……他不是故意的……女人的报复心真的好恐怖啊……

于是乎,夏饭团摇身一变,顿时升级为胡不动的情感顾问外加狗头军师,代价是隔壁商店街咖啡店里的大杯圣代的草莓冰激凌,顺便在外面解决掉晚饭,让那个把泡面当山珍海味吃的家伙把艰苦朴素发挥到及至,为了报复,她不留余力地做着刻苦研究,可是对面那个明显只是觉得在做游戏的小家伙完全没什么自觉……

“喂,我说你,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再问你问题,你认真一点行不行!”胡不动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拉回那个正在朝柜台姐姐抛媚眼的饭团娃娃的注意……

要说经过这几天的深入研究,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知道在遇见她之前,这父子俩是怎么没有饿死的,要说小娃娃的搭讪,装可爱的功力实在是比他那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爹爹高干不只一点点,看看面前这杯已经被堆满料的冰激凌,和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的柜台姐姐……他倒是彻底和人家混熟了,让他这杯草莓冰激凌越变越大,草莓越变越多,就连带她都得了福利,因为柜台姐姐一直走过来帮她续杯子里的冰水,顺便和小娃娃娇羞的哈拉了两句……

“我这不是再认真地帮你想吗?”小娃娃咬着小勺子,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过那个柜台姐姐老是看着人家我,害我一直不能集中注意力嘛……”

“……明明是你自己前两天抓着人家的手,非要向人家做自我介绍,竟然还问人家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真不想说认识你……”

“那我在找我娘嘛,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是女人就有可能,而且,那是个好可爱的柜台姐姐呢……”小娃娃说着,眼神又飘向那位笑容可掬的大姐姐……

“那拜托你,回答我一个你娘肯定告诉过你的答案,你爹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欢的?这个千古之谜,我实在找不到答案!不知道答案,就喜欢不上去,喜欢不上去就不能报复,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