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砍断的啊?”墨幽应的有些漫不经心,人看着紧闭的门,那女人还在门外吧?他轻笑了下,“就这样吧。”人走到门口。

“你也没办法帮我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治他腿的人,杨涛急问,人扶着桌子上前几步。

墨幽却在此时猛然回身,长臂一伸,直向他的断腿。

屋外的连秋忽然觉到屋中情况不对,人猛的往前几步推门进去。

屋里杨涛倒在地上,已不省人世,墨幽站在他身旁,冷眼看着。

“相公?”连秋冲过去。

杨涛双目紧闭,她伸手探他鼻息,所幸还活着。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回头盯着墨幽。

墨幽一笑,伸出一只手摊开:“我只是从他身上取了这个东西。”

他掌中有一物,连秋一看顿时愣住,扑上去就要抢,墨幽却在同时缩回了手:“不想我捏碎它,就乖乖听我话。”

连秋果然收手,问道:“你要如何?”

“我要你。”

“我?”

“对,蓝莲花,”墨幽一笑,“不如用你的命来换你相公的命如何?”

听他叫“蓝莲花”,连秋大惊,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

墨幽轻哼一声,并不答她的话:“怎么样,换不换?”他说话时将手掌握紧,似要将掌中的东西捏碎。

连秋心里一紧,一咬牙道:“换。”

墨幽手没有松开,却是笑了:“那可是要你的命。”

连秋转头看向杨涛,又说了一遍:“换。”

“好,”墨幽终于松开手,转过身也看向杨涛,道“他过一个时辰便会醒,而你……”

他停了停,抬起头,本想说:而你的命就交于我,却忽然想起那句恼人的话:我要吃饭啦。

心中因这句话烦燥起来,他微微定了定情绪,因怒气而转为金色的眸又回复成墨色:“在你用命跟我换之前你先替我做件事。”

连秋一怔,抬头看着他。

本来风畔说要走的,但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不知是哪来的瓜子,拿在手里站在槐树下慢慢的嗑。

陈小妖跟在他身后,向他讨了半天也没有讨到半颗瓜子,气呼呼的坐在槐树旁的石头上拿着树枝戳泥。

“不是说今天会离开?”明了倚在槐树旁,看着陈小妖,看到她嘟起的唇时脸红了红。

“既然那魔能找到这里,其他的妖也一定知道,这里不安全了。”风畔懒懒的答。

“但连姑娘似乎不会离开。”

“所以才难办。”风畔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瓜子向旁边几只啄食的麻雀撒过去。

陈小妖正在戳泥,看自己要了半天也没要到的瓜子,风畔竟然轻易的撒掉,气的直跺脚,冲上去便去捡。

一旁的明了拉起她:“小妖,已经脏了,待会我替你买。”

“真的?”陈小妖眼睛一亮,盯着明了。

明了当即脸又红,忙点头。

“我要两包。”

“好。”

“现在就去。”说着便拉起明了想往外去。

却看见连秋往这边来,冲三人道:“我煮了豆腐脑,来尝尝。”

连家兄妹在城中卖豆腐,所以不止是先前喝的豆浆,连这豆腐脑也是一绝。

陈小妖三两口就吃了一碗,拿着碗还问连秋要,连秋站起来替她去盛,同时回身对着风畔道:“你们不是说要走?”

风畔喝了口豆腐脑道:“你的行踪已被其他妖所知,这里已不安全。”

连秋一怔,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会走的。”她有些坚决的说道。

“所以我暂时也不想走。”风畔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陈小妖嘴角的葱花。

连秋舀豆腐脑的动作停了停,又舀了一勺,回身把盛得满满的一碗递给陈小妖,同时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葱花。

陈小妖冲她笑笑,又欢天喜地的喝起来。

“晚上将她带来我面前。”她脑中想起墨幽的话。

为什么是她,她不过是只无知而单纯的妖,她伸抚抚陈小妖的头,对风畔道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不用特意为我留在这里。”最好今天就走,不要连累到这只小妖。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风畔怎知她的难处,笑笑,也把自己的空碗递给她。

她接过,看看风畔,心想,他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如果自己坚决要他们走,他定会怀疑,又看看陈小妖,心里微微叹气,看来是逃不掉的吗?

“小妖,晚上替我磨豆子可好?我教你怎么做豆腐脑。”她微微有些绝望,替风畔又盛了一碗,笑着对陈小妖道。

“嗯,好。”陈小妖连连点头。

蓝莲花(四)

陈小妖卖力的推着石磨,额头上起了层细细的汗,原来吃豆腐脑这么废力啊?她边磨边想。

连秋用一把小小的刷子,陈小妖磨过一圈她就在上面刷一下,把豆末赶到一处去,抬头看看陈小妖,轻笑了下,真是个让人疼的孩子,拿出帕子替陈小妖擦了擦汗道:“小妖,让我来吧。”说着接过手去。

她的动作远比陈小妖娴熟好多,陈小妖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沾了点豆末在嘴里,吮着手指道:“连姐姐,你是将军夫人了,这种事为什么要你来做?”

连秋一笑:“将军夫人又怎样了?像这种活我已经做习惯了,而且豆腐一定要自己做的才好吃。”

“这样啊。”陈小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她看来,只要是吃的,谁做的都一样好吃。

连秋见陈小妖点头时一撮头发贴在额头上,空出一只手来替陈小妖理理落到额前的发,见她配合的凑上头来,一笑,又抚了下她的头道:“怪不得风畔会带着你。”真是很讨人喜欢。

听她说风畔,陈小妖“呸”了一口:“他是坏蛋。”

“坏蛋?”

“总是跟我抢吃的,还老让我烤猪肉给他,不是坏蛋是什么?”她又用手指沾了点豆末,放在嘴里,表情一脸气愤。

连秋一笑:“他只是有点……”停了停,想找个词形容他,想了想才道,“只是有点漫不经心,但其实他有慈悲的心。”

“什么慈悲的心,”陈小妖愤愤不平,“他只知道欺负我。”

“也许,”连秋停下来,看着陈小妖,“太过漫不经心其实就是什么事都不上心,太过慈悲实则就是无情,也许,他对你是特别的。”

“特别?”陈小妖眉头皱起来,抓了下头,不是很懂,分明是在欺负自己啊,难道特别就是要被欺负吗?那还不如不要特别的好,她甩甩头,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复杂,抬头见连秋停下来,以为她累了,便上去接手,“让我来替你。”说着欢天喜地的上去推磨,方才的疑惑早抛在脑后。

连秋看着她,心里叹气,这样的小妖,不知那个人要自己将她带来又是为何?如果是要伤害他,自己又怎么忍心?

“小妖,”她伸手挡住她推磨的手,“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口气微微的发急。

“可是才磨了一半。”陈小妖撸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快回去。”连秋拉着她往外面走。

“连姐姐?”陈小妖被她强拉着,不明白磨得好好的,为什么急着赶她走?

两人走到门口,连秋伸手去拉门,分明是没上锁的,此时却怎么也拉不开,心里叫着不好,而同时身后有人阴测测的说了一句:“既然将她带来了,又何必送她回去。”

连秋顿时怔住,陈小妖也是一愣,她识得那声音,回过头去,果真是那魔,不由吃了一惊,抖着声音道:“又是你?”说话的同时人就要往门边闪,但想到还有连秋,又停住,伸出手来护住连秋道,“连姐姐,那人是坏蛋,你快逃。”

连秋没想到这么小一只妖竟会护着她,心里感动,反身将陈小妖拉到身后,冲墨幽道:“你放过她。”

墨幽一笑,手一挥,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陈小妖已被她强拉过去,他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陈小妖正待尖叫,他手指一弹,陈小妖顿时发不出声音。

且让你发不出声音,免得你又说那句该死的话,想着,手臂一使劲,将她像包袱一样甩在肩上,准备先将连秋吃下腹中再说。

陈小妖用脚踢他,他伸手在她的臀上拍了两下,回头凑近她道:“乖乖的,不然将你吃了。”

陈小妖人一僵,当真不敢动。

墨幽满意的笑笑,再看连秋,连秋站在门口却也无可奈何,他一笑道:“可惜了,蓝莲花空有长生不老之效却并没有半点能力保护自己,与其被其他妖觊觎,不如让我吞入腹,”说着空出的手一张就要取连秋性命,“放心,你会兑现承诺,放你相公不死。”一股杀气朝连秋直逼而来。

然而忽觉背上一痛,让他的力道猛的一顿,却是陈小妖在背上咬他一口。

该死!已经是第三次,这妖竟敢连咬他三次,墨幽大怒,马上改了主意,准备先将这妖吃了。

想着,他放下陈小妖,看她小小的人不住抖着,伸手擒住她的下巴:“是你自找的,我现在就吃了你。”

吃了她啊?陈小妖当即就打了个机灵,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来,可惜发不出声音,只是不住的摇头。

那副表情当真是我见尤怜,只是墨幽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手指成爪就要向陈小妖头顶拍去,陈小妖闭上眼。

一旁的连秋看得心惊,眼看墨幽就要杀了陈小妖,也顾不了这么多,人朝墨幽撞过去。

谁知墨幽早有防备,原本拍向成小妖的手反手向连秋拍去,连秋当即便晕了过去。

“自找的,”墨幽看也不看她一眼,人轻哼一声,伸手准备再要了结陈小妖的性命。

掌风袭来,陈小妖却反而没了半点惧意,眼睛直直的盯着墨幽,眼中尽是恨意,墨幽挥出的手莫名的一滞,停在半空:“你看什么看?”他盯着陈小妖的眼,本是可以不理会,然而那眼神却让他的心无端的颤了一下。

陈小妖发不出声音,只是盯着他,心里想着,死就死吧,等做了鬼一定将“我要吃饭”说上一百遍,撑死你。

墨幽的手还在半空,曾被陈小妖咬过的耳忽然滚烫起来,怎么回事?难道这丫头此时的情绪这只耳竟能感应?不可能,他偏不信邪,想着手又拍下去,刚碰到陈小妖,就被一股等同的力弹回,墨幽吃了一惊,只觉初时陈小妖身上的檀香味及隐隐的诵经之声忽然浓烈起来,直冲他的鼻腔和耳朵。

他是魔,本不惧怕这种,却被念的心烦不已,他微微定了定神,准备再拍一掌,同一时间门被推开,一股气流向他直飞过来,他拎起陈小妖向后急退,屋外的风畔与明了已冲进来,他反身想夺昏倒在地的连秋,为时已晚,连秋被风畔扶起交给明了。

是他疏忽了,方才腕间的七彩石忽然一热,风畔才惊觉陈小妖出事,赶来却已在墨幽手中。

“放了她。”他的声音带着冷意。

“你让我放就放吗?”墨幽冷冷的笑,“不如拿你手中的蓝莲交换。”

“你想杀就杀,反正不过是个小妖怪。”没等风畔开口,明了先上前道,一个小妖而已怎值得用蓝莲花换。

却招来陈小妖一记白眼,明了瞪她一眼,还想说什么,被风畔拦下:“没错,一个小妖而已,你想杀便杀,不过,你还未必杀得了她。”

陈小妖又白了眼风畔,虽是不能说话,但她可没像连秋那样晕过去,这两个坏蛋,见死不救。

她不知,风畔不过是在激那魔,只要墨幽分心真来打她,便是留了空档,风畔就可趁机出手。

然而那魔也不是傻子,之所以眼前两人不敢出手,全是因为这妖,只等他一疏忽就可动手,他当然不会留着空档给风畔,当即在心中权衡了下,再夺蓝莲花已不可能,不过那东西还在自己手中,逼她就犯也不是难事,且先掳了这小妖离开再说。

想着,一股黑烟自他身上升腾而起,顿时弥漫整个厨房,风畔暗叫一声“不好”,忙结印逼退那股浓烟,而浓烟散尽时,陈小妖与那魔已不知所踪。

蓝莲花(五)

“你姓连?这么怪的姓,不过名字满好听,连秋,连秋。”

“我将来是要娶你的,所以亲一下又没什么,来,再亲一下。”

“连秋,我就要你,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要别人的。”

“连秋,我很快会回来,回来就娶你,你等着我。”

连秋醒了,慢慢地睁开眼看着屋顶,眼神仍是混纯不清,脑中还在回旋着这段被藏得很深的记忆,但不过瞬间,即回复了神志,人猛的坐起来,叫了声:“小妖。”

风畔负手站在床前:“你醒了?”

“小妖呢?”连秋跨下床,人还有些晕。

“被那魔掳走了。”

“魔?”她惊了惊,“那是魔?”

她还记得那人的恐怖眼神,小妖在她手里还有命在吗?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不该受他威胁,害了小妖。”她低声自责不已。

“威胁?为何?”旁边的明了听到这句话,□来问道。

连秋怔了怔,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低声道:“我相公的命在他手中,我不得不听命于他。”

“你相公也被他掳去了?”明了疑惑为何自己人在府中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连秋,你老实告诉我,你相公是不是妖?”没等连秋开口,一旁的风畔忽然道,“我虽只见过他一次,但他身上隐隐带着妖气却是为何?”

连秋一惊,早看出来了吗?慌忙摇头:“不,他不是妖,只是……”她停了停,眼神闪烁着,“只是我在他断腿里种了帝王蝉蛹。”

“帝王蝉蛹?”明了脱口叫了一声,“难道你相公他……?”

“是,”连秋点头,泪已涌出,“那魔夺了蝉蛹的元神,我没办法。”说着已哭出声。

明了转头看向风畔,风畔蹙着眉,不发一语。

屋里静下来,只有连秋的哭声。

“夫人。”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是杨涛,听管家说自家妻子忽然晕过去,他也顾不了什么面子,尊严,让管家扶抱着来看连秋。

昨日他似乎也晕了过去,醒来后身上便觉有了古怪,那只断了的腿忽然溃烂起来,此时一走动,竟是疼痛不已。

“相公,”连秋吃了一惊,上去便扶住杨涛,“你腿不方便,怎么出来?”手下意识手抚上他的额,替他擦去沁出的汗珠。

许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杨涛的脸一红,抓住妻子的手,道:“我没事,到是你,怎么晕过去?”

丈夫从不会表现的过于亲热,通常都是冷淡而疏离的,此时却因她忽然晕倒而关切起来,连秋未干的脸,又有泪涌出来,轻叫了声:“涛哥。”

杨涛怔了一下,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吧?为何听来却似极熟悉的称乎,而这两个字在他胸间荡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一闪,又瞬间消失了,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风畔看着夫妻两人,本来蹙着的眉皱的更深,却并不言语,任夫妻两人鹣鲽情深,人转身往外出去。

明了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在院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明了叹了口气,看着不断飘下的槐花。

风畔伸手接住一朵槐花,掂在手中,又松手任它落在地上:“世间的情,不过就是这掉落的花,短暂而无可耐何?”

“但至少花开之时是无限美好。”明了接他的话道,眼神闪动,嘴角微微的扬起。

风畔抬头看看他,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道:“你这道士,凡心太重。”

“我本就凡人之躯,你也是,风畔。”明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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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两种妖尤其特别。

帝王蝉和蓝莲花。

帝王蝉蛹可起死回生,蓝莲花可长生不老。

不知道为何?又在磨豆浆,也许是心烦意乱,也许是担心着陈小妖的安危,本来是早上的活儿,大半夜的却跑来厨房,就如一年前的那天。

“你真与那帝王蝉妖立了协定?”大哥连宇盯着自家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