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茵曾经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对于那些人的做事手法太过了解,所以褚唯愿这件事儿当初一定是被严密封锁的,如今从张斌嘴里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

萧文茵惨白着脸,忽然觉得这样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做点什么。

纪珩东早上起来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看着手边的报纸,看着张斌被监察机构带走审查的照片心情好的不得了,连带着他看着家里的人,都没那么讨厌了。

纪伯龄看见他一大早从楼上下来吃饭吓了一跳,有点不可置信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家里准备早餐的阿姨,来接纪伯龄上班的司机,秘书,包括蒋兰芝都在内,无一不用奇怪吃惊的眼神盯着他,纪珩东被看的有点不自在,随手拉开椅子把纪伯龄还没动的早餐拿了过来,一口塞进去半个鸡蛋。

“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昨儿进院的时候也没见门外头写着不让进屋啊。”

昨天晚上他和一帮人喝酒,太晚了喝的也很多,就把车扔在了了餐厅外头。因为吃饭的地方离大院里不远,他想了想不过就一宿觉的功夫睡哪都一样,何况纪伯龄出院以后他还没回去过,干脆就步行走回了家。回去的时候除了院里巡逻的警卫家家都熄了灯,他怕吵着别人也没知会阿姨,还是自己翻墙进去的。

纪伯龄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有点不是滋味儿,听见他不阴不阳的话也不生气,转头吩咐佣人。“去给他盛碗粥。”

蒋兰芝见状忙到厨房里为父子俩安排早餐,平日里惯吃的不惯吃的,竟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纪珩东也不客气,凡是阿姨端上来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常年黑白颠倒的日子让他甚少有机会能吃早上饭,一个人住的时候更是,通常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在哪都要寻思一会儿。

自从纪伯龄出院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虽然爷俩一见面就掐,但是见不到这个混账…老爷子也是真的惦记他。“你最近,听说在外头又作出了乱子?”

纪珩东喝粥的勺子哐当一声扔在了碗里,有点不耐烦。“也没碍着你,我做我的,就算出了事儿也跟你没关系。”纪伯龄表面上威严,但是心里对纪珩东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说不对了。“行行行,我不问。”

眼看着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纪伯龄匆匆吃了两口就跟着秘书往外走。临走时,敲了敲纪珩东的脑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踏踏实实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事,那褚家小丫头挨了欺负我知道,你跟庞家那小子争项目的事儿我也知道,但是你可轻着点作,做什么事儿…都别太满。”

纪珩东默默的吞着早餐,看着纪伯龄的背影琢磨了一会儿,别扭的转过头。“我前天去医院

给你开的药,扔茶几上了。”

纪伯龄自从出院以后一直在吃医院给开的处方药,需要定期去医院里找大夫拿,一般这事儿都是他秘书记着时间去做的,没想到纪珩东已经先他一步。纪伯龄拎着公文包崩着脸,示意秘书去茶几拿,也学着纪珩东冷声冷气的点点头。“知道了。”

蒋兰芝送纪伯龄出门的时候,笑意盈盈。“珩东知道回家,这就是好事情。你也别绷着了?”

纪伯龄上了车朝她挥挥手,脸上也是少有的笑模样。“我知道,一会儿让人给他熬碗汤,一看那眼珠子就知道昨儿喝了酒。”

这边纪珩东刚吃完饭,萧文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笑的意味深长,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珩东,我听说愿愿出事了,有点事情想和你说…对,是关于张斌的。”

褚唯愿在医院里养了一个星期,天天捂着刀口怕肠粘连跟着一帮大爷大妈在走廊里散步,天天苦兮兮的,亲妈来照顾她两天觉着这孩子活蹦乱跳能吃能喝没什么大事儿,就撂挑子回家补觉了。虽然在亲情方面她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每天有她的狐朋狗友来看她陪着她逗闷子,倒是也没那么难熬。

今天拆线,刀口已经长的差不多了。浅浅的粉红色突兀的盘踞在女孩干净平滑的皮肤上,奈何褚唯愿怎么说服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周嘉鱼嫌弃的盯着她肚子,顺着包里掏出一盒凝胶扔给她。

“王谨骞去韩国出差给你弄回来的,听说祛疤效果特别赞。”

褚唯愿拿起盒子左瞧瞧右瞧瞧,有点匪夷所思。“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王谨骞小时候挨揍因为不敢找四个人寻仇偷偷往褚唯愿书包里扔耗子的事儿就像褚唯愿童年里最惨痛的一个教训。

周嘉鱼忍笑,“被纪珩东逼的没办法呗,听说在思密达找了两天才找着这药。”

一提起纪珩东,褚唯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周嘉鱼嘲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怎么啦,一提纪珩东就哑巴了?不知道是谁啊前一阵子跟我咬牙切齿的说这辈子都不想见着纪珩东,现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但不咬牙切齿,这怎么还傻乐呢?”褚唯愿羞愧的低下头,打掉周嘉鱼的手指。“我说好给他补办生日的,就今天晚上好不好?”

周嘉鱼翻了个白眼儿。“褚唯愿你怎么这么软啊,当初人家过生日的时候都不带着你,左拥右抱的身边全是美女,现在反过来你还上赶着啊。人家今天晚上和萧文茵约好了你凑什么热闹?”

褚唯愿穿衣服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周嘉鱼自知最快说错了话,懊悔的咬了咬舌尖。“今天商量着订馆子…王谨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的。”

“在哪?”

“我也不知道…”周嘉鱼拉住往外冲的褚唯愿,吓得够呛,“你刚拆线你干什么去啊!!!”

褚唯愿气的浑身发抖,紧紧拉住周嘉鱼的手差点哭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的事情就是萧文茵告诉张斌的…”周嘉鱼傻了,“…你确定?”

一想到那天晚上张斌的嘴脸褚唯愿眼中愤怒异常,“他亲口跟我说的!!!”

那天当众爆料的张斌如愿以偿的看到满屋子震惊的人,在褚唯愿砸了他一酒瓶子之后,曾经得意洋洋的在她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他说,要不是文茵曾经告诉我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撕开你这副清高的嘴脸。

纪珩东和萧文茵定在离大院不远的一个广场见面,正是晚饭的时间。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她还是穿了一件刚刚到膝盖的墨染紫色连衣裙,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容。看到纪珩东坐在路边,萧文茵不急不缓的走过去。

“关于张斌的那件事,我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话音刚落,只见街边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轰鸣着朝着俩人驶来,纪珩东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把萧文茵,把人拽到台阶上。车子在地上做漂移的声音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响正好停在俩人身边,接着,就看到还穿着病号服的褚唯愿从车上下来。

纪珩东懵了,刚想骂她不知死活还没张开嘴,褚唯愿忽的扬起一只手狠狠打在了萧文茵的脸上。那一巴掌,清脆的连车里的周嘉鱼都想为她叫好。

第27章

那一巴掌下去,褚唯愿右手都麻了。

白嫩细幼的掌心已经红了半片,褚唯愿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看着萧文茵被打的偏过去的脸,她垂在腿边的手指条件反射似的动了一下。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纪珩东没见过褚唯愿生这么大的气,更别说看见她动手打人了。萧文茵白白的脸蛋上很快肿了起来,纪珩东心惊的抓住褚唯愿的手腕不放,有点不可思议。“你抽什么风?今天不是在医院拆线吗?”大掌下,女孩纤细的胳膊他一只手就能圈起来,细细感受,甚至还能感知出她轻微的颤抖。

褚唯愿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纪珩东。“你今天晚上不来医院,就是为了和她见面?”纪珩东皱眉,“那你不在医院好好拆线就是为了来看我跟她见面?”

这句话一出,气氛好像忽然变了味。原本褚唯愿气势汹汹来讨伐萧文茵的一出报仇戏码,竟硬生生的转变为她和纪珩东的对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彼此眼中都没有丝毫游移的迹象,倒是显得萧文茵像是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局外人。

一个资本不凡的男人,两个同样出众漂亮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穿着病号服。这样的画面组合在一起,任是谁都会浮想联翩。期间路上,已经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向他们行了注目礼。

褚唯愿穿的单薄,棉质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好像让风一吹都能跑了。晚上很凉,冷空气顺着她的领口灌进去她也不动地方,像是动了什么执念似的。纪珩东沉默的脱下身上的开衫给她穿上,有点无奈。“说吧,来干什么?”

萧文茵捂着脸娇娇柔柔的站在路边,表情在那短短的几十秒里瞬息万变。她怎么也没想到纪珩东竟然绝口不提褚唯愿打自己的事儿,竟然第一时间问的是她,来这做什么?

萧文茵忿忿的放下手几步就冲了过去,嘴脸难看的要命。“我这一巴掌挨的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连个最起码的理由都没有?褚唯愿,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萧文茵高高扬起头的样子像极了十七岁那年站在院里的杨树下跟纪珩东提出分手的样子,褚唯愿原本平日里总是笑着向下弯弯的眉眼也被她这话气的向上挑了起来,失控的朝着纪珩东吼道。

“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来看你和她约会!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事情就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如今你竟然还能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和她在一起?纪珩东,如果你要是只听信她一个人的话敢来对我或者我的事情做出任何判断,我保证,我会杀了你。”

“我同情她曾经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但不代表我可以对这个女人无限制的容忍,你敢不敢问问她,她跟张斌说的那些事儿能不能就现在,一字一句的再和你我说一遍?”

萧文茵脑中轰的一声,凉意瞬间直达心底。

这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随和从容,能够对身边的一切事物给予自己所能的善良和关怀,她们能够对落魄悲惨的人施以同情,但是当真正触及底线的事情来临时,她也能毫不畏惧的去面对,因为她们的灵魂深处住着一个无比强大的怪兽,这只怪兽被往日里姑娘的自爱尊严,家人朋友的宠爱,得天独厚的物质世界日日浇灌,百毒不侵。褚唯愿,当如此。

纪珩东默叹,头疼的难受。抬手给她紧了紧衣裳的领口。“以后遇上什么事儿能不能不这么冲动?看看你自己,跟个精神病患者有什么区别?不知道还以为我没看好你让你从哪跑出来了。”

“你先上车回家,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他揽着倔强的怎么都不肯走的人来到车边,抬手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周嘉鱼有点不乐意的把窗户降了下来一副我戏都没看完你就打断我的不爽表情。

纪珩东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朝着周嘉鱼一扬下巴。“你开车,给她送走。”

周嘉鱼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多话,只老老实实的坐到驾驶室里把车乖乖开走。

……

好似初冬乍冷的气候,纪珩东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针织衫,他却一直站在风口看着那辆火红色的跑车驶离路口才转过身。

萧文茵的脸这回是彻底肿了起来,纪珩东大大咧咧的靠在车边偏头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沉默良久。

“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文茵自知这样的局面是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了,和别的女人不同,她就算失败也不会哭闹着辩解自己,有点绝望的笑了笑,带着一种落魄佳人的悲凉。“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是不是都不相信了?”

“不,”纪珩东夹着烟朝她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

“什么?”萧文茵有点惊恐。

纪珩东无所谓的笑了笑,眼中有种洞悉一切的深沉感。“其实如果今天晚上愿愿不来,我也是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不同的是,可能会更委婉一点。”

纪珩东叹了一口气,随意的顺着马路边坐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街边的车来车往陷入沉思。“其实从一开始你回到北京,我就根本没相信过你。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回来的,也知道你在我背后耍的那些手段,不过这些…在我这儿,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你在b市这些年吃了多少苦,遭遇到了多少都不难让人想象,所以,我觉得只要是不触及我的底线,由着你也没关系。毕竟…”

毕竟我曾亲眼见过你的家破人亡,为生活低头折腰。这些,都是一个男人出自于心底最柔软最悲悯的宽容,何况是曾经在自己少年时期就付出过情感的女朋友。

“起初,我只是以为你在背后用的那些看不见的,无非就是想让我多在你这里看到一些东西,不过是一些女孩惯用的伎俩罢了。当我看到…你在我母亲墓地的时候,也是有过真的想和你这样在一起的念头。”

萧文茵听着男人沉静低迷的嗓音就像着了魔似的站在原地,随着纪珩东说出来的话或喜或悲。当听到他说,也是有过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念头的时候…更是险些激动的流下泪来。

“但是,”纪珩东面无波澜的淡淡扫了她一眼,忽然心中无限欷歔,那是自己十几岁时就热爱过的女子啊…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这副让人面目可憎的模样呢?不知不觉的,竟然连着话锋都陡然尖利了起来。

“但是不该算计到愿愿头上,谁都知道我纪珩东在这行里风花雪月这么多年底线在哪,而你却偏偏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触碰。当初我把她被绑架的事告诉你,更不是让你用来当做伤害她的工具!!”

萧文茵脸色灰暗,像是重心不稳的跌在了地上。紫色的裙摆顺着她的膝盖铺在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我没有…”

“你没有?”纪珩东闭了闭眼,“那件事除却当时在城里的人我只告诉了你一个。或者你觉得…这城里还有谁有这个胆子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这件事儿抖落出来?”

“那你们这样对我公平吗?”萧文音面色如同枯槁一样喃喃道,脸上鲜红的印子有点怵目惊心。“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爸爸入狱妈妈自杀,我被迫和你分手,可是凭什么褚唯愿那些人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得到你的照顾,得到你们所有人的爱护和关注!!!我不过是泄露了一件事而已…这样对我宣判死刑,公平吗?”

纪珩东掐灭了烟,起身把跌在地上的萧文茵拉起来。神色疲倦,在寒风中,他高瘦挺拔的身躯特别想让人靠上去。“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最不可饶恕的地方在哪里。”

“你说的话做的事都没错,错就错在你不该伤害一个自始至终都对你毫无恶意的人。”

“褚唯愿也许不够好,但是她却有你们很多人没有的优点,至少…她不会去在背后中伤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的一年里,新闻报道b市下暴雨开始涝洪灾,她曾经站在你家门口忧心忡忡的问我,文茵姐现在住在哪里?安不安全?那时候你呢?你在干什么??你他妈正躺在张斌旁边盘算着怎么回来!!!!”

这一句怒吼,似乎喊出了纪珩东心里纠缠着多年的一个结,那是自萧文茵走后一直深重在心里的结。

最重不过少年心事,最深不过懵懂情意啊。萧文茵是纪珩东初识男女之情踏入红尘轮回里第一个付出了真心的女孩,却终是没能抵住这残酷流年将她变成了现在面目全非的模样。纪珩东通红着眼睛,“以前不动你,是念着和你曾经的感情和我妈对我的嘱托,现在不动你,是我纪珩东作为一个男人不对女人下狠手的准则。

他冷静的走到车边,“张斌已经被带走了,萧文茵,你好自为之。”伴随着车门咣的一声响,那些纪珩东的赤子情意连带着对萧文茵所有的怜悯和容忍,都烟消云散了。

萧文茵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到近乎疯魔的男子离去决绝的样子,终是不可抑制的大哭起来。

第28章

褚唯愿被送回了家,两个姑娘把车停到大门外也不着急走,周嘉鱼漂亮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摸着褚唯愿的头发,跟挠小猫似的。

“还不进屋?”

褚唯愿裹在纪珩东软软的带有他身上熟悉味道的衣服里,摇摇头。“再等一会儿,这时候是饭点儿,看我回家我妈非张罗的鸡飞狗跳的吃不消停。”

周嘉鱼悄悄感叹了一声,眼中失落的神色怎么也掩盖不住。“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回家周景平也能张罗的鸡飞狗跳的,我一定天天回去。可惜,他眼里只有周致涵那个女儿。”

周嘉鱼在家里并不太受宠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虽然该有的该给的她爸爸相较于另一个女儿是分毫不差,但是其中的水深火热却只有自己知道。褚唯愿乖乖的靠过去,枕在周嘉鱼柔软的肩上安慰她。“嘉鱼姐,上天在一个地方缺失给你的,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补给你。”

周嘉鱼噗嗤一下乐了,想着刚才她站在街边和纪珩东俩人对峙的样子,开玩笑逗她,“是呀,所以萧文茵对你干的那些事儿,都会有纪珩东来给你补偿,你们俩呀…真是让人没办法,一个铁了心的发脾气打滚发誓恨不得从此一刀两断永世不见,另一个呢?就板着脸高冷到没人情味可是一遇上事儿他偏偏是往上窜的最快的那一个,刚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医院里打胎出来捉他的奸呢。”

“不过说到底,愿愿,你是不是……”褚唯愿猛的摇头像被发现了什么最忐忑的事情一样反应激烈。“不是!!!”

“都还没说呢,你不是什么?”周嘉鱼瞪大眼睛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

褚唯愿心虚,“没……”

周嘉鱼微微眯起眼睛状似无意的说道,“你说,纪珩东打小就是咱们院儿里长的最好看的,甭管他爹和他关系怎么样,反正家世在这里,这孙子还讨女人喜欢,丢了一个萧文茵也算是掐了一朵烂桃花,也不知道这块玉最后能落到谁手里啊……”

“鬼才知道。”

周嘉鱼太精明了,几乎能准确的抓到褚唯愿的三寸然后精准的掐下去,知道褚唯愿最听不得什么。褚唯愿烦躁的挥挥手,打开车门就往家走,周嘉鱼从天窗钻出去满脸狡黠。“这就回去了?”

砰的一声关上家里大门,褚唯愿靠着门板剧烈呼吸着,连平日里最干净清透的一张小脸都不自然的红了起来,鼻间身上,满满的都是纪珩东带给她的感官味道,一双手缓慢的摸到袖口柔软的质感,褚唯愿轻轻闭上眼忽然感觉心里某一处密不可透的地方,不动声色却又声势浩大的,轰的一下,倒塌了。她也不得不有点挫败的承认,周嘉鱼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很难受。

隋晴闻声忙从厨房出来看,瞧见褚唯愿站在门口还不是什么好脸色,吓了一跳。“不是说拆完线让人送你回来吗?怎么穿成这样?”

褚唯愿一愣,慌里慌张的就往楼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吃饭别管我我洗个澡一会儿就下来啦!!!”

隋晴怎么也喊不住她,气的在楼梯口直拍栏杆。

……

纪珩东来找褚唯愿的时候褚父的秘书刚从屋里出来,纪珩东感觉自己后脊梁都只冒凉气。秘书是认识这院里这个混世小魔王的,看着他在车旁哼哼唧唧的样子了然的推了推眼镜笑道。

“来找小姑奶奶的?”

纪珩东看着一楼大厅里的灯苦兮兮的点头。“来的不是时候,赶上敌人占领了。”

秘书解释道,“领导今天晚上的接待任务临时取消,回来的早了一点,刚才还在跟夫人说愿愿的事儿,你这个时候去……搞不好正撞上枪口啊。”

纪珩东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这地界最怕俩人,一个是江北辰的爷爷,那老头打年轻的时候就扛着枪去了战场,这一辈子阅人无数,对于这些年轻小子百转千回的那些花花肠子。一眼就能看透,但是看透却又偏偏不说透,但凡觉着江北辰跟着他做了什么坏事,只听着戏幽幽转转眼睛,就能让俩人蹲墙角琢磨上几天。而另一个,就是褚唯愿的亲爹了。这人不苟言笑,因为家族就有名门的称号,作为一家之长的褚父更是严肃的不得了,因为褚穆和他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会裹乱,因此纪珩东就没给褚父留下啥好印象,更何况是拐着人家闺女天天不干什么正经事儿顶着一张桃花脸招蜂引蝶,用褚父的话说,就是个玉秧子,搁谁谁都看不上。

纪珩东烦躁的挠挠头,“那怎么办啊?我今天要是见不着她估计明天你就看不见我了。不管,你得帮我。”

秘书呵呵笑了笑,不动声色指了指楼上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屋。“老办法。”纪珩东估算了一下褚唯愿的反应,有点没底。“行吗?”

“反正领导是在餐厅和夫人吃饭呢,等他吃饱了上了楼,可就什么都晚喽。”秘书同情的拍拍纪珩东的肩膀,转身上了车。

褚唯愿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手机就嗡嗡的响了起来。是一条简讯。

“上楼,开窗户。”

褚唯愿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门锁的好好的。她拿着浴巾裹着湿湿的头发,踮着脚开了窗,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一样。

纪珩东站在她家那颗杨树下正冲着她招手,手里还攥着刚发完信息的手机。褚唯愿朝着他小声喊,“我爸刚回来,打电话跟我说啊。”

纪珩东看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眼中笑意更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这样的话不知在褚唯愿的童年里被重复了多少次,她只记得小的时候,她被逼着在家里练字看书的时候,就能听见楼下一帮人闹哄哄的声音,她想玩又不敢,只能趴着窗台看热闹。那个时候,纪珩东也是穿着干净平整的衣衫冲着她招手说,你跳吧,我接着。

院儿里的小楼建的不像那种欧式的别墅,充分发挥劳动人民勤恳低调的特点,结实!牢靠!那时候褚唯愿瘦小,胆子大,从窗口迈出来往下一蹦,战骋和纪珩东就弓着背接着她,起初也失误过两次,后来磨练出胆子就熟能生巧了,百试百灵。

现在……褚唯愿有点不敢。“疯了吧你,我那时候才多重?”

纪珩东坏笑着,“你快点,你爸一会上楼我可就想帮你都帮不了你了,跳不跳?不跳我可走了啊…”

“哎!!!别走啊!”褚唯愿心急的扒住窗台,“我跳!你接住我啊!”

年轻的姑娘就像儿时一样,轻轻的踩在窗台上,她穿着卡通的居家服,脸上未施粉黛干净的让人舒心。纪珩东算了一下她跳下来的位置,朝她张开手。

褚唯愿站在二楼外的缓台上腿都有点打颤,看着纪珩东在楼下黄昏里的身影,闭眼心一横就栽了下去。和小时候相比…纪珩东掂了掂怀里的重量闷哼一声。“怎么那么沉啊你。”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慢慢落下来的夜色里,褚唯愿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纪珩东还穿着之前那件薄薄的针织衫,冷的直哆嗦。抱着褚唯愿一路小跑的车里把人搁到副驾驶上,然后迅速逃逸。

车子停到院后花坛旁边,纪珩东微微调高了车里的暖风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褚唯愿的头发,语气轻松。

“人你也打了脾气也发了,舒服了?”

褚唯愿不高兴,“我打她你心疼啊?”

纪珩东投降,好脾气的顺了顺她刚洗完的头发。“都说了让你交给我,跟个小钢炮似的就冲过去了拦都拦不住,你说你跟她那么认真干什么啊?这凹糟事儿你去跟她对峙还嫌不够闹心是吧?褚唯愿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精力这么旺盛啊,顶着刀口都能战斗力爆表。”

褚唯愿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低着头拎着他的脖领子疯狂的晃。“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我知道我打人不对……那最后你怎么办的?你是不是还是喜欢她没忍心追究?”

纪珩东被她晃的直迷糊,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在他这样的沉默里,褚唯愿心没由来的往下坠了坠,一下低落了下来。“真的啊……”

纪珩东还是不说话。

褚唯愿呼了口气豪放的摆摆手,眼圈一下红了。“没事儿,我理解你。”

终究还是放不下曾经的岁月啊…心中像是最期待的人最漫长的等待忽然在这一秒得到了解脱,褚唯愿手指摸到他车扶手,作势要走。谁知还没等手摸到金属扣,却猛地被纪珩东拉了回来。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贴着她的后脑按在了自己的颈窝。

不知道为什么,纪珩东只是看着她平静失落的神色想抱抱她。

“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这件事情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