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南一北的跑,路上耽搁了不少日子,兵符已经拿到手,子卿说必须快马加鞭赶去北疆才行,于是我们不再乘马车,改骑马过去,可是我不会骑马,于是子卿带我共乘一骑,这时候我们已经换回中原普通服饰,轻巧多了,只是两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一匹马身上,它跑了一天终于吃不消了。

子卿拿了腰牌在驿站换了一匹汗血宝马,又赶了两天路,途中换了三次马,终于在这天日落前赶到了北疆。

太子哥哥接了兵符就去找北安了,新一代的北疆王在云国太子的支持下总算平息了内乱,我从没这么奔波过,到了北疆就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因此错过了最精彩的场面,后来紫嫣告诉我:“太子殿下比起那新北疆王有魄力多了,叛乱的部落首领直接处死,也算是替新王立威。”

这么一说我就完全不遗憾自己错过那场面了,这样看来血腥得很,不看也罢。

如今北疆已收麾旗下,南蛮也在控制之中,太子哥哥这一趟真是各种圆满啊,我拉住他的手撒娇:“我跑这一趟可辛苦了!太子哥哥要怎么赏我?”

他的掌心温暖,语气温柔:“已经赏了子卿与你同去,还不满意?”

我笑呵呵的:“满意啊,可太子哥哥肯定没这么小气嘛,就只赏这个?”

“等你与子卿成亲,再赏你一座独立的院子,搬出去单独住,可好?”

“不用侍奉大将军?”

“你是公主,哪里需要侍奉大将军?”

“不管是不是公主,大将军都是子卿的爹嘛,做媳妇地侍奉公婆本就应该。”

太子哥哥对子卿笑道;“艾金很懂得为媳之道,子卿你有福气。”

子卿笑而不语。

这一路太平多了,北疆王派人一路护送出城,这一代的山野贼寇都知晓这是云国太子銮驾,谁也不敢来犯,我们再无任务,心情也轻松愉悦,一路欣赏美景,十分逍遥自在。

紫嫣总是问我:“公主与卫大人私奔那几日可碰上什么趣事?”

我也总是还以一记白眼:“都说了我与卫大人是奉太子哥哥之命去办重要事情,哪里是私奔了?”

“奴婢那几日总想着,若是公主真与卫大人私奔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就算我能跑,他也不行啊,整个大将军的命可都捏在我们手里,哪里能真的随随便便就私奔?”

紫嫣叹气:“是奴婢糊涂了。”

我问她:“走之前留给你的药都敷了没有?伤好些了不曾?昨儿个没顾上替你看看,晚上到了歇脚的客栈我再瞧瞧。”

“公主留的药奴婢每日都敷,伤早好了,这么点小伤哪里值得公主挂心。”

“这么点伤?这是小伤吗紫嫣?”我直呼受不了,“你可是一个姑娘啊,伤口那么深你还说是小伤,难道要等毙命了才算严重?”

她只是傻笑:“奴婢皮糙肉厚,哪里那么娇贵了,公主不必担心奴婢。”

“总之晚上给我看看,”我打了个哈欠,“我这几日怎么总打瞌睡,晚上也睡得挺早啊。”

“公主若乏了就歇着,到了奴婢再叫醒您。”

紫嫣不是大丈夫,说话没有算话,到了她也没有叫醒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客栈上房的床铺上,她就趴在我床边打盹儿。

我推醒她:“怎么睡在这儿了?也不怕着凉!”

她揉揉眼睛:“奴婢见公主睡得香,晚膳时就没叫醒您,这不是怕您醒了肚子饿吗?公主饿不饿?奴婢去拿吃的。”

“一会儿我自己下楼去吃,”我不由分说把她拉上床趴着,“我说了得看看你的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里还像是受过那么重伤的样子,我瞠目结舌:“这…这这这这…”

紫嫣有些不好意思:“卫大人临走前特意留了一瓶药给奴婢,说是公主当初配给大人治伤用的,奴婢只抹了几回,伤口就好转了。”

还魂丹?!子卿还真大方,那玩意儿若非病危,连口服都属奢侈,他居然一而再地碾成粉末外敷,当真是大气。

不过用在紫嫣身上我也不心疼,只是笑她:“卫大人待你这样好,你该更仰慕他了吧?”

紫嫣表情有些羞赧:“大人不过是看在公主份上,待奴婢好些罢了,都是托公主的福。”

她倒会说话,我高兴起来:“回去了做银耳莲子羹和冰镇鸭梨给他吃好不好?”

紫嫣道:“都入了秋了,哪里还能吃冰镇鸭梨?奴婢做藕粉糕吧,公主也爱吃这个啊!”

说起她拿手的小吃,我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我爬下床:“好啊,不过我现在得去找点儿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她也立即爬起来:“奴婢去找吧!”

“我哪儿还等得到你拿上来啊,”我嘟囔着,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去吧!”

这里已经入了中原,吃食和京城并无差异,我吃了一碗小馄饨还没觉得饱,又吃了一个葱油饼才满意。

紫嫣道:“这下公主晚上必定睡不着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吃饱了人越发容易觉得疲倦,说不定一会儿上楼去我躺下就睡着了。”

紫嫣摇头,“奴婢不是说公主吃饱喝足了睡不着,”她朝楼梯口努努嘴,“是卫大人来了,恐怕公主又要拉他彻夜长谈了!”

我望过去,果然子卿正拾阶而下,紫嫣调皮地朝我吐吐舌头,把碗筷都收拾走了,还替我们上了一壶茶,子卿夸赞了一句,她就红着脸跑走了。

子卿亲自替我斟茶:“又睡了一天,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当什么了?”

“干什么?”我把茶杯接过来,“我这还没说要嫁给你呢,就开始嫌弃我啦?我爹爹可从没嫌弃过我吃了睡睡了吃,我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用不着上战场入朝堂,为国尽忠替君分忧。”

“牙尖嘴利,”他笑笑,“不过你说得对,这些事都用不着你做。”

“这么晚了还不睡?”

“想着你睡醒了一定要找吃的,我今天还没跟你好好说过话,就下来了。”

我咧嘴笑:“还魂丹这么贵重的药都舍得赐给紫嫣,你还挺喜欢她的嘛。”

“她知晓你身份还如此处处替你遮掩,我冷眼旁观倒是觉得她伺候你比从前伺候艾金更上心,”他也微微笑起来,“对你好的人我都喜欢。”

“子卿。”我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他看着我。

“回宫之后,你去向皇帝爹禀明心意吧。”

这次轮到他装傻:“向皇上禀明什么心意?”

我也不跟他兜圈子:“我想嫁给你。”

子卿握住茶杯的手依然很稳:“不怕艾金突然回来了?不怕到时候皇上发现你身份,连累大将军府被满门抄斩了?”

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想娶我吗?”

他明明没有笑了,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因为北落千里迢迢前往南蛮的坚决感染了你,还是紫嫣从劫匪手里死里逃生让你感叹生命无常?”

“都是,也都不是,”我想了想,“我就是突然觉得,要是艾金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嫁给你,我也还是会被赐死,这辈子一直到死都没有嫁给你,得多遗憾啊。”

子卿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这一路最让我后悔的事,就是在劫匪朝你动刀子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这件事一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想起依然还在后怕,小蕊,回宫之后我就立即去向皇上表明心意,我想娶你。”

直到第二天上路,我耳边还萦绕着子卿这句“我想娶你”,就在我一路傻笑中,终于到了京城,文武百官都跪在宫门前迎接太子哥哥,就连父皇也亲自迎出来。

我悄悄对紫嫣说:“皇帝爹可真是最没有架子的皇帝了,打胜仗也出来迎接,还个礼也亲自出来,难道是想我了?”

紫嫣也悄悄对我说:“皇上仁义,体恤将士征战辛苦,自然要出宫慰问,太子殿下是日后国君,皇上自然也要替他扬名立威。”

原来是这样。

紫嫣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皇上宠爱公主,这么多日不见,也定是思念。”

好吧,这句话也没有安慰我多少,说来说去他还是想艾金嘛。

“朕听闻途中还遇上了劫匪?”皇帝爹声音洪亮,“艾金可受惊了?”

一个不留神皇帝爹就问到我身上来了,我赶紧跪下去:“艾金给父皇请安!回父皇话,太子哥哥舍身相救,儿臣并无大碍。”

“无碍就好。”皇帝爹笑眯眯地摸胡子,“听太子说,是你说北落公主在南蛮之地的?你如何得知?”

…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小时候去过北疆啊,还跟你的姚卿有过终身之约呢!后来失散了,他找了我八年,正好在这八年里,北落喜欢他啊!所以她一定会去他在的地方嘛!什么?我什么时候去过北疆?都说了小时候啊!什么?艾金没去过?我不是艾金啊…

“呃,是因为,”我灵光一闪,“北落公主来访之时,已经和儿臣坦诚以待,我知道她是公主,也知道她…”

说到这儿不能往下说了,云国一直对外宣称姚止山乃南蛮奸细,已经被秘*死,我总不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因为我知道北落爱慕他所以一定会去南蛮吧?

不过皇帝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摸*的头以示欣慰。

回来自然又是歌舞升平,热闹晚宴,我推辞说身子不爽向皇帝爹告了假,子卿派人来告诉我,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一定会向皇帝爹提起成亲的事,我心里高兴,赏了那传话的小厮一只鸭腿,后来被紫嫣批评:“哪有公主赏鸭腿的?”

“那该赏什么?”

“不是赏金锭子就是银锭子啊。”

“我哪有那么多钱,”我赶紧捂住钱袋,“这可都是皇帝爹赏我的,自己还舍不得花呢!”

紫嫣无语:“公主还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好像也是啊。

不过以后出宫了还是可以花的嘛,得存住啊!

[2013-08-12 第三十九章【太子的忠告】]

回来之后得皇帝爹体恤,我整整歇了三日,可到了第四日我总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才行啊,于是我在紫嫣的陪同下去了皇后宫中请安。

太子哥哥也在,我顿时轻松了,很乖巧地叫人:“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子哥哥万福金安!”

皇后知道太子哥哥素来疼我这个妹妹,因此当着他的面也不好怪罪我没有在回宫之后第一时间来跟她请安。

太子哥哥坐在她身边,逗得她用帕子掩嘴直笑,我觉得我笑点真的很低,居然和皇后这久居深宫的大婶一样,被他逗得频频忍不住笑起来。

不知不觉在皇后宫中坐了一个多时辰,太子哥哥告辞说要去帮皇帝爹看折子,皇后嘱咐了他几句,又叫了他贴身服侍的宫人到跟前来,一一交代要如何照顾好太子起居饮食,这才放人,我当然也告辞同他一道出来。

我跟在太子哥哥身后感叹:“皇后娘娘在你面前可真是慈母啊。”

“你想金妃娘娘了?”

这个紫嫣告诉过我,金妃生下艾金就落了气,她哪儿能记得住金妃什么模样?连印象都没有,就更说不上想念了。

于是我摇头:“我连母妃长什么样都忘了。”

太子哥哥叹气:“艾金自幼丧母,真是可怜。”

“不可怜啊,”我拉住他的手,“我有太子哥哥和父皇嘛!”

“回来之后没见过子卿?”

我有些遗憾,“是啊,他这么久没回来,和大将军共聚天伦也是应该的。”

“大将军旧疾发作,子卿在大将军府侍疾,这几天分身乏术,你不要怪他。”

“大将军旧疾发作?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有些小激动,“子卿才回来,自己还一身疲惫呢就去侍疾了?卫廷云干嘛去了?!”

“子言掌管大将军府内外事务,在我们出远门时也是亲力亲为侍奉大将军喝药洗漱,自己也累倒了,大将军府这时候真是屋漏更逢连夜雨,子卿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子卿不容易,这不是心疼着呢么,我心乱如麻,“太子哥哥,我能不能去大将军府替子卿侍疾?”

“这于礼不符,”太子哥哥蹙眉,“子卿说过,若不是大将军病了,回来就会向父皇请旨赐婚,可眼下大将军府乱成一团,实在没有精力操办婚事。”

“我明白的,”我更着急了,“太子哥哥,能不能帮我求求父皇,哪怕让我去看看他也好啊。”

“这不是问题,”他往前走,“我现在就代替父皇去大将军府探视,你与我同去便是。”

太好了。

从入大将军府大门一刻开始,我就很仔细地观察了整个布局,比上一次来看得仔细得多,我想象着子卿小时候和这里一草一木一窗一椅发生的故事,把这座宅子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倾注着感情。

太子哥哥身负皇命而来,直奔大将军寝房而去,我跟着他进去,子卿正在喂药,见到我们进来,大将军挣扎着要起身,太子哥哥忙道不必,子卿倒是并不讲究虚礼,朝太子哥哥点点头就把大将军扶着躺下来:“太子仁厚,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父亲好好躺着。”

大将军对子卿的话十分服帖,这才没有坚持行礼。

表达过了探望之情,太子哥哥千金之躯也不好总是待在病人寝房,子卿把我们送出来,换了卫廷云进去喂药,太子哥哥问:“大将军是何旧疾?何以病了这么多日还没好转?”

等我们转过了长廊进了子卿住的单独别院他才低声回答:“三年前父亲与北疆部落大战,谁知军中有细作,在饮食里下了毒,到两军交战之时毒发,父亲差点就死在营帐前,这次怕是府中也混进了歹人,臣看父亲脉象依旧像是中毒。”

“居然还有人能混进大将军府?”太子哥哥这回切切实实动怒了,“查出来是谁所为?”

“奇就奇在这里,”子卿也皱眉,“大将军府已经整整五年不曾招新,若是有人真心存歹念,哪里需要潜伏五年之久?”

“大将军毒发前可曾赴宴?”太子哥哥一针见血地问。

子卿眉头更加紧蹙:“只奉圣上之命去过宫里一趟,皇上还赏了御膳与父亲同食,臣想,这次父亲怕是替皇上当了一劫。”

这问题就严重了,竟然有人动心思动到了皇帝爹身上去?

太子哥哥闻言当机立断:“子卿切记,大将军毒性清尽与否都只能对外称病,兹事体大,本宫自会查清。”

两个男人说完正事,就打算各自干活去了,我着急了,这回是跟着太子哥哥出来才能见到子卿一面,现在局势复杂,下回再见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我赶紧拉住子卿的手:“你自己也要当心,别累坏了。”

子卿不顾太子哥哥在场,居然俯身亲吻了我的额头:“答应你的事又要往后挪了,你记住,不管我身在何处,心里都有你。”

我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别顾忌我,我理解的,我心里也有你,你必须保证自己不能病倒,能不能答应我?!”

“我答应你,”他很快回答,“宫中恐生大变,你与紫嫣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若发现有何不对,就赶紧去找太子殿下,明白了吗?”

太子哥哥已经上了马车,从车窗里撩起帘子叫我:“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艾金快上车!”

回宫的路上太子哥哥神情相当严肃,我不敢出声,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回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我们掌心都冒汗了,到最后下车的时候他终于松开我的手,冷静地对我说:“父皇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有事。”

我们一起去给皇帝爹请安,可皇帝爹十分反常地没有接见我们,太子哥哥十分执着,一直跪在骄阳殿外等着,我就没那么好的毅力了,我坐在地上陪他,可我们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只等来了小夏子。

“太子殿下,公主,别等了,皇上今儿个不会见你们的。”

太子哥哥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拉着我出了大殿,我很紧张地问他:“太子哥哥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不是有人要害皇帝爹,而根本是父皇下狠手去收拾大将军?

我很认真地想,会不会皇帝爹真的忌惮大将军功高震主?

太子哥哥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很坚定地摇头:“这不可能,父皇一直器重大将军,何况大将军一直忠心耿耿,人前人后恭谦谨慎,且卫家三代忠良,大将军绝不可能谋反,父皇也绝不可能对他下杀机。”

“那…”

我和他对视,背脊一阵发凉,谁会想杀皇帝爹?谁又能有机会杀他?这个人若是有机会在皇帝爹膳食里下毒,而且是和大将军几年前阵前中的同样的毒,那么就是说,敌方的细作已经到了御前的位置,如果是这样,他一次没得手,就会有下一次,这次有大将军误食,那下一次呢?

我冷汗都出来了。

“太子哥哥,为什么父皇不肯见我们?”

他正出神想什么,没有理会我,于是我拉拉他的手:“太子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回过神来,“什么人最想父皇死。”

嗯?我迷惑地看着他。

他脸色很难看:“这个人一定有父皇非死不可的理由,例如父皇死后她的地位可以提高。”

“这也不一定,”我试着分析,“也许他就是想借父皇的手谋害大将军?否则也不会特意挑在大将军入宫这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