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艾金并不回答她,只是更加仔细地盯着西域怪人的手,生怕上官尧一个不留神被毒粉撒中,这可就完了!

但上官尧是谁?不论他轻功如何了得,就凭他能陪伴艾金整整八年,也绝不是轻易会被毒害之人。

艾金心里明白,他也不是久不还击之人,果然,很快上官尧就出手了,他也用毒,艾金看得很清楚,那西域怪人明明迎面吸进了全部毒粉,可居然半点都没受影响,上官尧的表情也有些惊诧,艾金默默把手伸进腰间,开始做准备了。

又斗了几个回合,看上去还是那西域怪人占上风,上官尧只是一味使轻功躲避那人掌风,小篱笆看得嘴都撅上天了:“这上官公子怎么回事啊?总是躲来躲去做什么?打不过就认输算了呗!”

无知妇孺不可与她计较,艾金心里默念了三遍,才忍住没把她一脚踢飞。

那边又过了几招,上官尧渐渐开始发力,艾金看着他一记横扫断了西域怪人的后路,然后轻轻松松往他胸口踢了一脚,胜负已然揭晓。

小篱笆还在震惊中:“这…这是怎么的…上官公子居然胜了?”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上官尧方才故意左躲右闪,目的就是摸清楚对手的路数,这样方能一招制胜。

这样的道理从他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和艾金名义上的未婚夫卫延风比试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如今昔日强劲的对手换成了这等莽夫,他岂有不胜之理?

艾金笑了。

那西域怪人倒也肯服输,未说什么便下台离去。

辛掌柜自然不愿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怪人,这时有上官尧出来将那人制服,自是喜上眉梢,虽然艾金已经想不起来她自己说过不论是谁最后胜利,都还要过她这一关才算过关,可辛掌柜记得啊!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他兴奋得胡子都开始发颤了。

上官尧收起戾气,朝辛掌柜抱拳自我介绍:“不才上官尧,辛掌柜不必客气。”

他的样子真是可靠极了,辛掌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是这样,小女的意思,要胜过她方能算赢了这擂台,还请上官公子再比一场。”

上官尧闻言大大方方望向艾金,艾金摸了摸腰间缠绕的鞭子,朝他璀璨一笑。

比武开始了。

艾金并没有系统学过功夫,身为公主她没必要。可上官尧认为,要站在他身边,她就什么都得会才行。

所以艾金的功夫其实是上官尧教的,而眼下——似乎是只有徒弟胜了师傅,这亲,才成得了啊。

上官尧在艾金眼底看出了笑意,于是他也笑笑,为人臣子多年,放水这种事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对方是她呢。

艾金用的,正是上官尧送的那条鞭子,她用软兵器,上官尧则干脆弃刀弃剑,手执玉笛就上去了。

说起来玉笛也算不得刚了,可皮鞭倒是实实在在算柔的,小篱笆等一众看官只见艾金挥舞着长鞭来来去去,她柔弱的身子在空中扬起的长鞭中闪闪烁烁煞是好看,上官尧当然只能躲,可同样是躲,他却丝毫没有方才躲西域怪人那般难堪,配合着她挥舞长鞭的节奏,同样向上一跃,与她相反方向地在空中飞跃,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斗舞!

艾金越来越起劲了,可她的体力跟不上她的好兴致,好几次在空中都险些被自己的长鞭绕住,上官尧总能及时伸出玉笛去替她解围,再悄悄在她腰上助力,帮她继续腾飞,一来二去,她倒是高兴了,他却开始气喘了。

想赢不能赢,要输不能输!

事已至此,若是还看不出这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辛掌柜真是对不住自己总是吹嘘的智商啊。

“好了!”他大喝一声,亲自爬上擂台把艾金拽过来,“女娃娃学人家玩什么比武!上官公子见笑了。”

上官尧也松了一口气,“不知在下可否算是赢了?”

“算,当然算!”辛掌柜看也不看艾金直接回答,“上官公子府上何处?也不知小女是否高攀了。”

高攀这个词,是艾金在上官尧面前最反感听到的,从前就因为他家世不够高,又是庶子,配不上她这个所谓的金枝玉叶,没想到千辛万苦逃出宫来,她和他的地位反转,艾金和上官尧同时想到,如今身为福瑞楼大小姐的艾金,又要如何配得上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之子的上官尧呢?

“家父上官鸿博,我乃庶子,只怕配不上小姐才是。”

上官鸿博这个名字在京城并不算耳熟能详,更何况辛掌柜平日里也不怎么关心达官显贵,所以听上官尧如此介绍之后,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心想庶子也有庶子的好处,至少女儿嫁过去不必当家了,乐得逍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贤婿不必见外,我福瑞楼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少不了有些任性,往后还望贤婿多多担待。”

这样一番话,在上官尧听来还没什么,艾金却听得红了眼眶,这是一个父亲看准了女儿心思,特意遂了她心愿之后,还在为眼前的男人往后能好好待自己女儿而小心翼翼的嘱托,这和皇宫里那位,看中了一个人的家事,然后问也不问她是否愿意的父皇比起来,才更像一个父亲。

上官尧当然明白她的眼眶为何而红,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穿,可辛掌柜还要去招惹她:“小蕊这是怎么了?”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父女情深,挥热泪抱头痛哭的场景,没想到突然被切换了模式。

“哦哦哦别生气是爹爹错了,你还想打就接着上台去打好不好?这小子若是不把你哄高兴了,爹爹就不让他回去了好不好?”

艾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心想那辛蕊平日里该是被如何骄纵长大的,然后不免为宫里的她担心起来,若是她在父皇面前也这般放肆,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呢?

上官尧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于是艾金终于对还在认错的辛掌柜道:“爹爹别丢人了,我不打了,快回去吧。”

辛掌柜这才安心,将代表最终胜利的红绸交给上官尧:“我等你来提亲哟!”

上官尧双手接过之后,诚恳点头,终于转身离去,嬉闹的人群也终于散去,艾金站在原地看这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连收拾完东西过来叫她的小篱笆连叫了三声都没有听见,等她终于回过神来准备回福瑞楼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熟人。

卫延风就站在不远处,既没有上前来打扰,也没有假装没看见他,他站在百米外的凉茶铺边,定定的看着她。

艾金下意识撵走小篱笆:“你赶快跟爹爹回去,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小篱笆当然没那么好打发,于是艾金指着卫延风的方向:“有帅哥,我去调戏下,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有热闹看,这下小篱笆满意。

可艾金走过去很快就被卫延风拉住闪进了巷子里,小篱笆追过去已经不见他们踪影,急得大叫:“小姐!”

卫延风拉着艾金闪进了一座空无一人的民宅,艾金把手抽回来:“你想怎么样?”

“我以为你至少会装作不认识我。”卫延风冷冷开口。

“我否认有用吗?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艾金冷笑了一声,“她就一定告诉你她是假公主了,怎么,托你来跟她爹爹报平安?”

卫延风并不否认,只是问:“为何要和她换身份?”

“你明知道又何必再问,”艾金看着他,“阿尧方才来打了擂台,子卿哥哥,我不愿嫁你,你也从来只是把我当小妹妹看,我们本不适合做夫妻,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身份?”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问:“你想好了?宁愿抛下公主的身份,也要和他共度一生?”

“是!”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他微笑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在她头上揉了揉:“艾金,我从小没有妹妹,你叫我一声子卿哥哥,我就越礼替太子受你这一声哥哥,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祝你得偿所愿。”

卫延风最后是翻过小院的围墙出去的,等艾金怡然出来的时候,小篱笆已经在刚才她消失的地方坐下来嗑瓜子了。

见她突然出现也没有什么吃惊的样子,倒是艾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就不问问我方才去哪里了?”

小篱笆嗑完瓜子站起来拍拍手:“调戏人家少爷嘛,小姐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只不过以后玩消失至少告诉我一声嘛,我连瓜子都忘了带,幸好方才二麻子从这经过,我才让他帮我买来的。”

艾金决定不理她。

不管她怎么追问,她都没肯满足她那颗八卦的心。

回去的路上艾金的笑容越来越大,心里想着,我这一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可终究自己做主,选择了共度一生的人。

福瑞楼上上下下都为大小姐的婚事忙碌起来,艾金坐在柜台里,听着周围吵吵嚷嚷,觉得无比幸福。

[2013-09-03 第八章【意外被掳】]

身为准新娘子,艾金倒没有被规定不许出门,于是小篱笆就来撺掇:“小姐啊,掌柜的定的那套婚服难看死了,咱们自己去街上看看嘛!”

皇宫里的公主婚服倒是漂亮,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热得不行不说,关键是重,辛掌柜的眼光,不用小篱笆来告状艾金也觉得不能信任,万一弄成个村姑大妈的样子,那就不好玩了,于是她点头:“出去逛逛。”

去看婚服完全是个引子,艾金在看到小篱笆穿梭于各大商铺买吃的时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叹了口气,试图在人群中将小篱笆的背影找出来,脚刚踏出去,就感觉到肩上被人重重一拍,她回过头去:“谁?”

再然后就两眼一黑,全无知觉。

掳人掉包这种事,艾金长到十六岁,也才第一次做,而被人掳走这种事,十六年来这也是头一遭。

这掳她的人看来也不是特别熟练,居然都没有用帕子堵住她的嘴,她在幽暗颠簸的马车上醒来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喊救命。

最后当然没有喊,没有喊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喊了没用,而是在她准备喊出来之前,马车的帘子被人撩开了。

大眼瞪小眼。

艾金觉得自己眼睛都瞪干了,才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谁?”

眼前这个满头小辫子,皮肤黝黑,眼睛瞪得老大的奇怪姑娘冲她说了一连串奇怪的话,她一句都没听懂,最后只好在这个姑娘安静下来之后又问了一句:“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对不对?为什么抓我?”

那小姑娘显然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撩开帘子出去了。

马车依然在行进,艾金突然觉得再叫已经没有意义了,索性调整了个姿势,更舒适地躺下来,很快车帘就再度被撩开,不出她所料,这次进来的,正是那*武招亲时风头大盛却最终被上官尧打下去的那个西域怪人。

“是你?”

那西域怪人主动自我介绍:“是我,江孜次仁。”

艾金听太傅提起过,次仁是西域常用的名字,于是伸出手去:“我叫艾…叫我小艾吧。”

江孜次仁的中原话说得不是太地道,可至少艾金能听懂,于是她尝试着问:“你去打过我的招亲擂台,对不对?你输了,为何还要把我掳来?”

掳这个字对江孜次仁来说太过文雅复杂了些,他费劲地重复了一边:“掳?”

艾金点头,“就是把我抓来的意思。”

然后江孜次仁告诉她:“你的小姚哥哥不听话,我们要把你抓起来让他听话!”

他这话一出,艾金脸色都变了,自打八年前上官尧在北疆见过辛蕊之后,偷天换日这点子早已在他脑子里成型,因此托了常年奉命四处奔走的师兄姚止山打听辛蕊消息,这次与辛蕊重逢事出突然,姚止山不知此时埋伏在何处替皇上打探消息,因此一时没有联系上,这回这江孜次仁将艾金掳来,居然是为了“让你的小姚哥哥”听话,看来姚止山是有了麻烦了,而他一旦有麻烦,整个云国恐怕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江孜问。

艾金立即挺直了背:“你叫我小蕊吧。”

“小、蕊。”江孜咧嘴一笑,“好听!”

艾金活动活动脖子,问他:“你打算怎么用我来让小姚哥哥听话?”

“他喜欢你!”江孜露出和他皮肤对比明显的一口白牙,笑嘻嘻地告诉她:“我要把你抓起来!让你给我生娃娃!”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被他这般没心没肺地说出来,艾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江孜很显然是西域人,可据她所知姚止山自小所学并无西域方面内容,因此她断定是姚止山所在之地与西域有什么过节,这才让江孜打听到他正在找辛蕊,于是将她捉来意欲以此相要挟。

“让我给你生娃娃,”艾金淡定重复,继而问他“那么你喜欢我吗?”

“喜欢?”江孜笑得无忧无虑,“什么叫喜欢?”

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简单大男孩,又怎么能真的明白恨?

艾金叹气:“你方才说的让我给你生娃娃,是只有彼此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江孜我问你,你和姚止山到底有什么过节?真的到了非要用我来伤害他的地步?”

江孜眨了半天眼,最后道:“他是坏人!他想杀我波拉!”

波拉?艾金想起来,卫延风曾经告诉过她,西域人称呼自己祖父外祖都是叫波拉的,看他的年纪…西域国主是他波拉?

看来这也是一个小王子啊,艾金眨眨眼:“那么,我陪你去西域,跟你做朋友,不让他杀你波拉,好不好?”

“他会听你的话吗?”

艾金朝他点头:“他喜欢我,所以一定会为了我,不杀你的波拉。”

“那可太好了!”江孜欢喜抚掌,“我现在有些喜欢你了!你还是给我生娃娃吧!”

艾金已经完全放松,她笑着告诉他:“不行江孜,我不能给你生娃娃。”

“为什么?”

“因为,”她眼神温柔地望着窗外,“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呀。”

艾金失踪,福瑞楼乱作一团,上官尧考虑到万一辛掌柜报官很可能惊动到不该惊动的人,于是特意仿了辛蕊笔迹留了一封信给辛掌柜,说是她要在成亲前出去再去西域玩玩,让辛掌柜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辛蕊素日虽调皮,可还从没有这样不告而别过,上官尧只好硬着头皮道:“兴许是我上回跟她说到西域趣事,让她心向往之…”

话还没说完,辛掌柜就两眼放光地打断他:“上回跟你比武那个怪小子就是西域的吧?”

“是…啊。”

“我还从来没去过西域啊!阿尧你要去找小蕊对不对?带上我吧!”

上官尧望过去,辛掌柜和小篱笆一脸“求陪同”的表情看着他,他闭了闭眼,最终只能睁开来看着他们:“先说好了,路上不许乱跑不许…”

“保证听话!”这是小篱笆。

“绝不乱跑!”这是辛掌柜。

“好…吧,”上官尧费力地点点头,“明日卯时出发,记得多带银两少带重物。”

“嗯嗯!”小篱笆兴奋点头,随即对辛掌柜道:“掌柜的咱们把福瑞楼关了吧!”

这…

“行啊,免得账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到时候小蕊回来了又要重新整理一遍,说不定把我胡子都会揪光,还是关了吧。”

上官尧真是太好奇辛蕊在这福瑞楼到底是怎样生活的了,不过眼下他满心都是如何将艾金找回来,就如同他告诉辛掌柜的那样,从艾金被掳走的现场留下的香包和种种迹象都能让他断定,掳走她的就是当日那个打擂的西域小子,可他为什么要掳走她?掳走之后又会对她怎么样?上官尧不敢想,只能更积极地收拾行装。

次日卯时未到,上官尧已经驾着马车到了福瑞楼外候着,小篱笆这次动作也很快,一手搀着辛掌柜一手拿着包袱,上官尧很快下来把辛掌柜扶上车,小篱笆张望了一下:“上官公子没带小厮来吗?”

上官尧此番本就是瞒着父亲私自出来,如何还能带人出来?

他笑了笑,“有你不是够了?此番上路是为了找到小…蕊,如今云国南有南蛮虎视眈眈,北有北疆蠢蠢欲动,我们这一路去西域,还说不定会遇见什么事,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了。”

辛掌柜才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问小篱笆:“东西都带了吧?”

小篱笆撇嘴:“没带。”

“都说了让你带上你怎么还是没带?”

上官尧已经驾车出发,这时候听见车里声音大起来才侧着头问:“怎么了?”

小篱笆委委屈屈的样子:“掌柜的非要把小姐爱吃的都给带上,公子您不是说过了重的东西要少带吗?我就没带,掌柜的骂我来着。”

辛蕊喜欢吃什么呢?当然是烤鸭,一只只烤鸭带着,太重了不说,关键是还没等走到西域找到艾金,就会坏在路上,小篱笆选择不带,当然是对的。

上官尧笑笑,不再言语,由着他们主仆吵闹,径自驾着车飞快往前赶路。

带着一个大爷和小姑娘上路,当然速度是一定快不起来的,上官尧心里着急,又不能明说,只好加快驾车速度,可连这都不行,小篱笆吐得昏天暗地连连叫慢点慢点,辛掌柜更是抱怨骨头都要散架了,上官尧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百匹马呼啸而过,难以言喻的心情。

偏偏小篱笆还来惹他:“小姐为什么要跑啊?难道是看上被你打败的那个怪人了?公子你也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上官尧很想劝她别当丫鬟了改行去说书多好啊,还能自己编故事,嘴又快,不说书多浪费啊。

“你家小姐这情形,很有可能是被人掳…被人骗走的,西域规矩和云国不同,以你家小姐的脾气一定适应不了,我们必须早些去找到她,否则性命堪忧。”

小篱笆很明显的鄙视了他:“这天下就没有我们家小姐办不了的事!还会让她适应?绝对是所有人去适应她!”

上官尧望天,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么…至少,在宫里的那位,能够诸事顺利吧。

[2013-09-04 第九章【西域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