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终于知道了王佳芬对我好的原因,这的确是一个怪癖,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会养成这么奇怪的毛病。

她见我不说话,有些难为情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不会不会!”我摇头,勾着她的肩膀说,“你夸我呢不是,终于让我确定了你不是拉拉。”

“你才拉拉呢!”她笑着捶了我一下,又问,“那明天晚上七点,在羽毛球馆碰头吧。”

“好!”

在小菜场买了菜,我在走到公寓楼下时,突然想到了几天前叶思远和我说的话。

他约我周六晚上下班后去凡人轩吃饭呢!

我给忘了。

我想打电话给王佳芬,取消她的羽毛球约会,又想,她刚刚才夸了我直爽,难道我就要放她鸽子?我信誓旦旦地和她说第二天晚上有空,这时候又说已经和叶思远有约,她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找借口骗她呀。

仔细想了想,我决定还是和叶思远另约时间算了,我想,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回到家,叶思远还没回来,我洗了衣服,开始淘米切菜,5点多时,敲门声响了。

叶思远知道我在家,我们知道彼此的作息时间,他喜欢用脚敲门,然后享受我打开门欢迎他回家时的拥抱。

我让他进了屋,叶思远坐在椅子上,自己换了拖鞋,我帮他把双肩包卸下来,放进书房,想了想,决定早点和他说下午的事。

“叶思远…”我从书房出来,他正在客厅的洗手间里,坐在高脚椅上洗脚。

“恩?”他夹过毛巾擦干双脚,站起身看着我。

“那个…明天晚上咱们本来不是要去吃饭嘛,能不能换个时间?”我有点心虚地看着他。

“为什么?”听了我的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缓了缓,又温柔地说,“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我决定实话实说:“王佳芬今天下午约我明晚去打羽毛球,我一下子给忘了我们明天的约会,就答应她了。”

他沉默地望着我,好一会儿后,说:“你能不能推了她?”

“我刚才才想起来,本来也想推了她的,但是,王佳芬也帮了我不少忙,我一直也没为她做过什么,我想推了她真是不怎么好意思。还有,咱俩什么时候不能一起出去吃饭呀,不如我们就换成后天晚上吧,行吗?”

叶思远不说话了,他冷着一张脸,转身进了书房。

我跟过去,说:“叶思远,对不起,这都是我不对,我…她约我的时候,我是真给忘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她呀。”

他还是不说话。

和叶思远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哪怕刚和他认识那会儿,在他寝室,在超市,在Olive,我那样子气他,他都不会太生气,过一会儿又会对我笑。

可是这一回,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是不说话,好像一辈子都不打算理我了。

我傻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但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我对他说:“叶思远,你忘了?上次在铃铛旅馆,王佳芬都把房间让给我们呢,她自己去和其他女孩挤那么小的床,我一直想着要怎么谢谢她。这一回,她就是叫我去陪她打个羽毛球而已,我就答应了。我承认,真是我不对,把你约我的事儿给忘了,但是,我觉得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他竟然还是不理我,自己在电脑前坐下,用右脚开了机,背对着我一声不吭。

我看不见叶思远的脸,慢慢地挪去他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说:“思远,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呐!你想啊,要是我约了你一起吃饭,然后刘一峰来约你踢球,你答应他了,只要你想去,我一定不会怪你的。”

这时候,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竟然感觉到他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我听到他缓慢又低沉的声音:“第一,如果我答应了你,我绝对不会忘;第二,你想去打羽毛球就直说,不要找借口。”

我彻底地愣住了,手也从他肩上放了下来,我听到自己也变得冰冷的语气:“叶思远,你不相信我?”

“陈桔,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从我们认识、交往,到现在,你骗了我多少次?就说暑假你从家回学校这次吧,你和我说你买的卧铺票,结果呢?你的火车票一直都在皮夹里没有丢,我回校那天,你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张硬座票!我只是不想和你说,怕你又嫌我啰嗦,你说说看,你骗了我几次!做家教,其实是去跳舞;去婉心大姑家,其实是去网吧;SEX的时候你叫得那么大声,其实是没感觉!你说你确定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确定!这一次,你答应我说你不会忘,现在就和我说你忘了!你就是一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人!”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突然觉得叶思远竟然那么陌生。

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我就是忘了和他的约会,答应了王佳芬去打羽毛球,这么屁点大的事,犯得着让他生那么大的气么?

我和他实话实说,他却对我上纲上线,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这都哪儿和哪儿呀!那些事,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倔劲儿也上来了,说:“叶思远,随便你!随便你怎么想!随便你信不信我!这一次,这羽毛球馆我是去定了!”

他终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真的那么想去打羽毛球?”

“对!”我终于生气了,我发现他已经完全把问题偏离了轨道,他思维里的这些逻辑,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那你去吧。”他冷冷地说完,就绕过我走出了书房。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眶都湿了,我又冷静了下来,虽然叶思远生那么厉害的气的确是很诡异,但错还是在我。

我追了出去,他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正开了电视在看。

我走去他身边,小声说:“叶思远,对不起,我错了。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下班了先赶回来,去羽毛球馆和王佳芬碰个头,和她说清楚情况,然后我们再一块儿去吃饭,行么?你可以和我在羽毛球馆门口碰头。”

“不用了。”他头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

我又说:“真的,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羽毛球馆,我就和王佳芬说,不好意思啊,我和叶思远有急事要办。”

他抬头看我了,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一点悲伤:“陈桔,你骗我不够,还要骗她?”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说我“骗”他,我的心里抽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就是我的男人,原来他一直都不信我?

“我没骗你。”我压抑下自己的怒气,冷静地回答他,“叶思远,这件事,我一点儿也没骗你。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王佳芬,推了她的约会。”

说着,我就往餐厅走去,我的手机在餐桌上,就在我要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叶思远快速地追了过来,用身体撞了我一下。

“哎呦!”我踉跄了一下,被他撞得差点没站稳,我揉着撞痛的胳膊就朝着他叫起来,“你干吗呀!!和你说实话你不信!叫你陪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又不肯!打电话推约会你又不让!叶思远!!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点愤怒,也有一点怜惜,但是听了我的话,那丝怜惜就隐了下去,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瞪着我大声说:“我没有要你怎么样!你想去打羽毛球!就去打啊!你去啊!去啊!反正我是个没有手的残废!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啊?我去羽毛球馆?我他妈去羽毛球馆能做什么??用脚给你们捡球吗?被别人当怪物看吗?啊?”

说话的时候,他那藏在短袖中的手臂残肢也激动地抬了起来,随着他说话的语气在身侧微微晃动着,但是不管他的动作有多大,那短小的肢体也只是小幅度地运动着,我看在眼里,觉得特别残酷!

我看着叶思远瞪得滚圆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眸已经刻满了伤心。

我悲催地发现,这件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在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了,我们争吵的内容,已经完全脱离了事件本身的意义。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足够让我后悔一辈子的话,我说:

“叶思远,你手没了,残疾了,难道脑子也变态了?谁会把你当怪物看?是你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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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争吵,是以叶思远狠狠地踢了一脚餐椅而结束的。

那张漂亮的白色田园风格餐椅被他踢得飞出了2米远,“乒里匡啷”地倒在地板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唇,瞪着眼睛,然后就转头回了卧室。

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身体两边微微颤抖着的空衣袖,心里很紧很紧。我担心他的右脚,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右脚一定很痛吧!

可是!我的心里也很痛啊!!我的委屈,我的苦闷,还没发泄出来呢!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吃晚饭。

我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和叶思远分床睡,他的大床足够宽,我们各自盖了一床被子,睡在床的两边,身体离得远远的,背对着背。

我当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还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我不知道叶思远能不能睡着,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我们的对话,分析着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这是我和叶思远正式交往半年多以来,第一次的争吵,居然会吵得如此激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承认我是有错,我也道了歉,但是,他不相信,也不肯原谅我,令我觉得——很伤心。

周六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叶思远还在睡。我在厨房想了很久,还是帮叶思远做了早餐,给他留了便签。

婉心教过我: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

我和叶思远虽然不是夫妻,婉心虽然也只谈过几次乱七八糟的恋爱,但是在这些道理上,她总是懂得比我多。

而且,我觉得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离开家,我没有回寝室,而是拿了书去了图书馆,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个上午。我承认,我没看进去多少内容,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叶思远。

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我出发去超市,下午的工作做得很糟糕,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超市里,对顾客的询问爱理不理,还给他们吃了好几个白眼。

我真是笑不出来。

下班以后,我在超市熟食柜台买了两个包子当晚饭,又给叶思远打包了一些食物带回去,我坐车回家,先去家里换衣服换球鞋。

我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又给叶思远留了一张便签,然后就走去卧室换运动服。我整理了背包,带上矿泉水,坐在门边穿球鞋时,叶思远从书房里走出来倒水喝。

他用腰胯推着他的四轮小车,上面摆着一只空水杯,杯里插着一根吸管。

我就坐在那儿,他却没有看我一眼。

我又开始生气,提起包甩上门就下了楼。

一直到走出小区,我才想起,叶思远的午饭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转念又一想,哼!管他干嘛!他多牛X啊!少爷脾气那么大!那么大个个子,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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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臭脸出现在羽毛球馆的。

看着我像是要找人寻仇般的表情,王佳芬惊愕极了,她拉着边上一个个子中等的斯文男孩对我说:“小桔,这就是李维。李维,这是我和你说过好多次的,我的好朋友,陈桔。”

“你好。”李维朝我点头微笑,他长得挺好看,一张娃娃脸,和王佳芬很般配。

“你好。”我麻木地对他说,一点儿也没笑。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到了我们身边,他身高176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耐克运动衣裤,肩上背着运动包,手里提着一只羽毛球拍袋。他身材健美,短短的头发,皮肤微黑,脸上戴着一副深蓝色边框的板材眼镜,五官长得挺精神。

“你们学校的停车场真远呀!…呦!美女!”男人看到我,对着王佳芬和李维笑起来,说,“你们可真照顾我,给我分配了这么漂亮一个搭档。”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油滑,但脸上的表情倒挺真诚。

王佳芬说:“小桔,给你介绍下,这是李维的表哥应鹤鸣。鹤鸣哥,这是我的好朋友陈桔。”

一下子见着两个陌生人,我也不能太不给王佳芬面子,只得硬挤出一个笑,说:“你好。”

“哎,佳芬,别叫我鹤鸣哥,听着怪老的,我也就比你们大了四、五岁,就叫我阿鹤吧。”应鹤鸣说着就爽朗地笑了起来。

王佳芬笑着说:“好吧,阿鹤,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小桔名花有主,早有男朋友啦。”

“哦?可惜可惜。小桔,你的男朋友怎么不一起来打球呢?”他很自然地叫我小桔,我也不好反驳。

“他没空。”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王佳芬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丢下包,看着他们说:“打球吧,别浪费时间了,我已经很久没打了,正想要松松筋骨呢!”

正文 33、谁怕谁

Q大的羽毛球馆设施很先进,是一个华侨校友投资建设的,说起来只对校内学生开放,需要本校学生证才能租场,实际上打球的可不光是我们学校的人。

场馆建设高度、地板、灯光、通风设备等都是依省队训练馆标准而建,一共有12块场地,地板采用与上届奥运会比赛场馆同一品牌的塑胶铺设,所以,在这里打球,感觉很爽。

馆里所有场地全满,灯火通明,吆喝声、跑动声、击球声、鼓掌声不断,都是打球打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

我受了感染,打得特别猛。

我和应鹤鸣搭档,跳跃腾挪,强扣低挑,竟是打得网对面的李维和王佳芬叫苦连连。

王佳芬被我刁钻的扣球逼得气喘吁吁,一张脸都热得通红,她叫道:“小桔,你和我们有仇呀!咱们就是打着玩儿,你怎么和比赛似的。”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说:“来这么好的场地打球,不认真点打都对不起这些钱!你要打着玩,去寝室楼下那空地就行!”

听了我的话,应鹤鸣笑起来,说:“有道理有道理,你们俩打不过我们,不要找借口!”

李维也累了,摇着头说:“的确是打不过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喘口气喝点水,今天这打法,明天腰腿胳膊肯定酸到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我们走到场边,喝着水休息。

李维陪着王佳芬去场馆里的小卖部买饮料了,应鹤鸣坐在我身边,问我:“你打得很好啊,以前练过?”

我摇头回答:“没有,就是一直陪着我弟弟打着玩,打了好多年了。”陈诺是学校羽毛球队的,水平很不赖,陪他打了三、四年球,我的技艺也高了许多。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现在的孩子,都是缺乏锻炼,很多运动都不在行,跑几步路就喊累。”

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我家叶思远可不是,他隔一天就去跑8000米呢!虽然开学以后,因为同居的关系,他一共才去跑了五、六回,但我知道,他还是很喜欢运动的。

然后,我就想,我怎么又想起他了呀!没出息!没出息!!

我笑笑没有说话,拿起水瓶喝着水。

这时,有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唐锐,带着一个挺漂亮的瘦女孩,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羽毛球拍。

“陈桔?巧呀,打球呢?”他看着我,笑着说,眼睛往我身边的应鹤鸣身上瞟去。那女孩在边上,带着点敌意地看着我。

我看到唐锐就气不打一处来,“恩”了一声,就不打算再理他。

没想到,他还不走开,又说:“你怎么一个人?叶思远呢?他怎么没陪你来打羽毛球呀?”

我抬头瞪他,说:“你管得着么!”

他嘴角一牵,说:“那么凶干吗,怎么不给我介绍下,这位是?”

我没说话,应鹤鸣开口了:“我姓应,陈桔的朋友。”

“哦,你好,我姓唐,也是陈桔的朋友。”

“你好。”应鹤鸣平静地回答他,他肯定能察觉出我和唐锐之间的火药味,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唐锐又说:“陈桔,有没有兴趣一块儿打场球,我来得晚,场地都租完了,只能在我同学那儿蹭着打了会,还没打过瘾。你们这儿都空着,不打多浪费。”

“我累了,不想打。”我说。

“是怕打输吧,哈哈哈哈…可惜了,叶思远不能和你搭档。”

“你有完没完!!”我火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怒视他。

“小桔,别生气别生气!”应鹤鸣也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不如我们就和他们打一会儿吧,反正阿维他们还没回来,场地空着也是空着。”

我低头看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一下子就挣脱开,我说:“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

应鹤鸣有些尴尬,唐锐看看他,又看看我,说:“陈桔,你就是这么记仇,我没怎么你吧,你用不用这么怕我?”

“草!老子哪儿怕你啦!!”我愤怒地开始飙脏话,唐锐真是一个很恶心的人,比孙耀都要恶心千万倍,我恨不得拿一盆狗/屎扣到他的脸上去。

“不怕就打一场嘛。”他把球拍架到肩上,挑眉看着我说。

我瞪着他,还是想拒绝,应鹤鸣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应战,他水平也许不俗,但是他的搭档和你一定差距甚远,我们赢面大。”

想着他的话,我突然明白了应鹤鸣的意思,我的外表,会让唐锐觉得弱不禁风,他一定不知道我真实的羽毛球水平,所以才会下战书。而应鹤鸣,他和我打了半小时球,已对我有所了解,他是想要我在球场上,发泄对唐锐的怒气。

我立刻挑高眉,大声说:“行!打就打!谁怕谁!要打就打正规点,按混双比赛赛制来,比分减少,每局11分,每球得分制,三局两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