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照例是大院里的人聚在一起，毕竟是大院里唯一的女娃生日，不免隆重了些。
吃饭大人一桌，小孩子们一桌。
裴星和温远星坐在一起，他一直夹菜，裴星看见远一点的菜也会站起来夹给远星，小声说：“这个好吃，你试一下。”
温远星温柔的笑笑，“好。”
裴星发觉她夹什么温远星吃什么，一点儿都不在嫌弃的，她不免又想起每次她夹菜给初旭他都淡淡的来一句：“不用。”
对比之下，远星哥简直是善良的小天使。
初旭就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两个人互相给对方夹菜，以前其实温远星也会给裴星夹菜，偶尔她也会给他夹，顺便也会给自己夹，但是今天她明显是忽略他，不给他夹菜。
初旭抬眸，看见对面的两个人讨论菜好吃，他忽然有些不舒服，无声的咀嚼了几口，把碗拿进了厨房，声音温淡：“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大人们：“诶吃完啦？不多吃点？”
“不了，您们慢慢吃。”初旭微微笑走了出去。
一直到晚上切蛋糕初旭也没出现。
小宴会散去，裴星围着远星送的围巾，脚踩着棉拖套着厚厚的棉袜子，端起吃剩的蛋糕和垃圾往大院门口那大垃圾桶走去。
大院门口是个铁门，两边的顶端有两盏橘黄色的灯，映照在铁门上，加上现在是冬天有些寒冷，倒有点阴森森的气氛。
裴星加快脚步，打开铁门前脚刚要踏出去的那一刻，忽然发现灯盏下站了一个少年，他倚靠在围墙上，一条长腿微屈，另一条腿脚踩在墙面上，单手插兜。
板寸头，脑袋微垂，呼吸起伏轻柔，眼眸闭着。
像是睡着了。
影子被路灯照映的有些长。
裴星眨巴了几下眼，定睛看了下，确认是这拽拽的男生是初旭后，本不想理的，但是他就这么睡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大冷天的，明天起来不得冻成雪人？
裴星撇撇嘴，虽然很不情愿却也还是上前。
“喂。”她脚踢了踢墙面。
没回应。
裴星端着蛋糕，脚边放着垃圾袋，蹙眉似乎很不耐烦。
等了会见他还是反应，裴星有点吓到了，该不会真的冻的无意识了吧？
她咽咽口水走上前，伸出手推了推他，“喂。”
还是没反应。
这会她是真的急了，站在他身前。
暖黄的路灯下，少女捧着蛋糕蹲在少年面前，仰起头，一双桃花眼带着焦急抬眸看着那个“被冻僵”了的少年。
寒风瑟瑟，干枯的叶子被吹起掉落。
裴星略带着怒气的声音顿时响起。
“初旭！”
裴星以为那个睡着了被冻的无意识的少年此刻正睁开那双勾人的眼眸，眼尾带笑的垂眸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上钩了的鱼儿，脸上写着“意料之中”。
裴星端着气冲冲的站起来，见自己被耍了，刚想转身走就被初旭牵住了手，他手很冰很冷，触上她手的时候她僵了下，只是一会儿他就松开了，如果不是刚刚冰冷的触感，裴星会以为他根本没牵到。
“还气呢？”初旭闷声笑，嗓音怠惰。
他就这么将头直起看着她，一只脚还是踩在墙面上，神情闲散。
裴星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到垃圾桶，初旭问：“蛋糕不给我吃？”
“没送我礼物你还好意思要蛋糕吃？”裴星想也没想就回了句。
说完她又闭嘴了，怎么好像赶着要人家礼物一样。
初旭挑眉，单手擒住她的后脖颈，一手接过她手上的蛋糕捧在自己的手里，嗓音怠惰：“走吧，知道你这个小祖宗难伺候，我带你去玩，弥补我忘记送礼物的错。”
“你带我去哪里啊？”裴星问。
“去到你就知道了。”
☆、番外·6
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是一处溜冰场。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裴星看着里面疯狂的少年少女，喃喃问。
“不是说我没送礼物不和我好了？”初旭说，“这不就给你补礼物来了。”
说完，初旭牵着裴星往里面走。
裴星：“诶诶诶，蛋糕蛋糕。”
他手里还捧着蛋糕。
初旭看了眼，刚好一块，估计就是他没吃到的那一块。
他哼笑一声，“看来你打算丢掉也不给我啊？”
裴星挠挠头，“那谁叫你不来。”
初旭没回答，他没告诉她找这个溜冰场，未成年买不到票，他找了一晚上关系，才买到的两张票。
他匆匆的吃完了一整块蛋糕，丢进了垃圾桶，之后牵着裴星的手往里面走。
裴星不会溜冰，扶着铁栏杆不敢动，初旭跟在她身边伸出手，“来，我教你。”
裴星脸色微红，将手给了他。
他两只手牵着她往前，而他倒溜。
“对，腿往外八撇开。”
“对，加油。”
“左右左。”
渐渐的，画风变了，初旭的鼓励变成了嘲讽。
“裴星你怎么这么蠢。”
“啊，你真的太蠢了”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终于，溜冰场打烊，他带着她走出去，然而，裴星还是不会，但是她喜欢玩，她缠着初旭说，“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你以为这里的票很简单能弄到？我们都未成年谁敢卖给我们？”初旭看了她一眼，见她被冻的鼻尖通红，他将她围巾勒的紧了点，说：“回去吧。”
裴星不依不饶，“那你的票怎么弄到的？”
“忘了。”初旭敷衍回答。
裴星也没强求，知道强求不到他的答案，她哼了声，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看着初旭。
“初旭。”裴星说，“你肯定也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那么晚还带着她来溜冰场？
少女鼻尖通红，围着白色的围巾，遮住了粉嫩的唇，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初旭喉结滚动，心头微软，说出的话却不是如此。
“做白日梦吧你。”初旭说完，拦了出租车将她扔了进去。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裴妈妈以为裴星去初旭家睡了，以前也都这样，她也没理，心大的关上了门。
初旭只好拎着她往自己的家里走。
回到房间，初旭提着一个黑袋子走出来，对着裴星说：“你先去洗澡，我衣柜里有你的睡衣。”
她偶尔会睡在这里，他房间的衣柜里有她的睡衣。
裴星点点头，“你手上是什么？”
“没什么，垃圾而已。”初旭说，“我去丢掉。”
初旭出了大院，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他丢掉之前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个大号的水晶球，带开关的，一按里面的雪花就到处飞舞。
他其实早就买好了礼物，只是看见叶书衡送了一个，他就没送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反正不想送一样的东西给她。
想起学校里的人说送水晶球的寓意是告白。
他觉得他当时脑子就是抽了，听到这个寓意之后，第一时间想到送水晶球给她，想就算了，他还买了。
“还有两年呢。”初旭低声喃喃，轻声叹息，“18岁可真遥远。”
—
自从生日的那天初旭带裴星去溜冰之后，她就认定他也是喜欢她的，虽然知道是白日梦，但她向来认可自己，尽管不现实。
所以从那天开始就每天送早餐给初旭吃，今天面包加牛奶，明天汤粉，总之每天早上准时准点的送到人家的班门口。
晚上，裴星写完了作业，她站在楼梯口看了眼，自家老妈已经出去了，她马不停蹄的往下跑，看见裴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咳了咳，端了一杯茶给裴父喝。
“我亲爱的爸爸，请您喝茶！”
“你干嘛？”裴父没接，单手握着遥控器睨着她。
“女儿倒茶给您喝啊！”裴星眨了眨眼，“快喝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
裴父：“说吧，有什么事要求你爸爸帮你办的？”
裴星见裴父开门见山，她也不扭捏了。
“这不是您女儿手头最近有点紧吗想找您拿点钱。”裴星一脸讨好的笑，双手伸出做可怜样。
裴父哼了声，“就知道你目的没那么单纯。”话虽如此，却也还是淘了一张十块钱出来，“我就这么点了，全都在你妈那里。”
裴星蹙眉，“你怎么比我还穷啊。”她好歹还有15块钱。
裴父：“……”
“爱要不要。”裴父说，“你那钱都拿去给初旭买早餐了，我呢？你什么时候给你老爸我买过早餐？”
裴星：“……”
“还爱心早餐。”裴父讽刺的笑了笑，“你知不知羞啊你。”
裴星捂着耳朵，“你懂什么，这叫做追求爱情。”
“还追求爱情，你这次月考要是没考到班级前三你看我打不打你，我不但打你，我还把你零花钱给禁掉。”
第二天，裴星顶着熊猫眼买了有史以来最低配的早餐。
豆浆加油条。
要知道她以前可都是买高级的面包加牛奶的。
所以当她提着白色塑料袋站在初旭班门口时，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她将白色的塑料袋绑在了围栏上，假装看风景等待着初旭。
初旭正在打篮球，到了时间下意识的看了眼班级门口，果然刚好看见买完早餐站在门口等他的裴星。
他投了个三分球，嗓音怠惰：“走了。”
他绕过了那群给他送水的女生，摆摆手，嗓音淡漠：“不用。”
好友看着他，转头去问林临九：“你说旭哥到底喜欢不喜欢裴星啊？”
“对啊，你说喜欢？他又不答应人家，你要说不喜欢吧，这每天裴星刚出现在班门口他就不打球了，巴巴的去吃人家的早餐。”
“而且上一次，裴星好像是忘记买早餐了，旭哥他干脆连早餐都不吃了，你说这两人什么意思？”
林临九边打篮球边说：“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他拿她当妹妹的，妹妹送的早餐自然是要吃啊，换我我也吃。”
大家觉得有理，温衡来了句：“那同样一起长大，她为什么不给你送早餐？”
林临九睨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她喜欢初旭，谁不知道啊？”
温衡耸耸肩，“那明知道是喜欢才送的早餐，老大还吃，谁又知道老大的心思呢？”
讨论无果，大家开始打球。
裴星看见初旭，焉焉的打了个招呼：“早。”
初旭看了眼被她绑在栏杆上的早餐，自然的解结，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初旭。”裴星望着操场的人们，很惆怅的问：“如果有一天我没钱了，你会嫌弃我吗？”
“你现在不也没钱？”初旭咬了口油条，自然的说。
“……”裴星撇撇嘴，“不一样。”
“我以后可能没钱给你买豪华早餐了。”裴星说，“以后你可能都要吃这个豆浆配油条了。”
“……”初旭慢悠悠的喝了口豆浆，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元给她，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明天买别的。”
裴星拿着钱，愣了半晌后，笑的眉眼弯弯。
“远星，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院子里，裴星蹲在地上，抬眸看着温远星，小声问。
温远星嘴角的笑僵了下，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给你一百块钱就是喜欢了吗？”
他笑着问，眼里却没笑。
“可是，要是不喜欢我，他可以拒绝我再次送早餐啊。”裴星双手托腮，一脸认真的问。
“或许是一起长大的，不好拒绝你吧。”温远星笑着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告诉我你最近在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事倒是有，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人长得贼漂亮了，而且还是童星，就住在我们家对面，她爷爷就是时老。”
“哦，这我倒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个女孩子给我们送礼，我还纳闷是谁呢。”温远星笑着，“不过我倒是觉得没有你漂亮。”
“你就哄我。”裴星哼了声，站在轮椅后面抱着他，小声说：“远星哥，你说我和他告白一次怎么样？”
温远星握着她的手，笑容僵了僵。
“不好。”温远星喉结滚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里带着些许的晦暗。
“别告白。”温远星胸膛起伏有些大，似乎有些激动，“你别告白。”
裴星不懂远星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有些吓到了，问：“远星哥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温远星深呼吸，“你听我的，现在学业为重，千万别告白。”
裴星呆呆的点头，“好”
晚上照例到了初旭帮温远星补习的日子。
听见的却是温远星不舒服的消息，初旭有些焦急，问温母：“怎么回事啊？”
温母叹口气，“不知道，今天下午开始就心情不好，也不说话，就闷着。”
初旭看了眼房间的方向，垂眸，舔唇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诶。”温母送他出去，叹口气说：“旭啊。”
初旭：“温妈妈怎么了？”
温母忽然红了眼，偏头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温妈妈就是觉得，你也挺累的，小学开始就帮远星补习，现在都高二了，还这样帮着他”
“温妈妈说什么话呢。”初旭停下脚步看着温母，“他是我弟弟，就算差了一天也还是我的弟弟，哥哥帮弟弟是理所当然的，温妈妈以后可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你啊你，总是什么都迁就着他。”温母感动的又是掉了泪，“高二压力大，他又不肯见生人，不然也可以请个家教，温妈妈心里头愧疚啊”
“别说了温妈妈。”初旭将纸巾递到温母面前，柔声说：“他是我弟，这一生都是我弟，你这样一说倒是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