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去拿耳机。

助理的一通电话拯救了如坐针毡的冬青。冬青悄悄地舒了口气。

电话那边的助理说了好一会时间,温言才嗯了一声。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教师公寓的门口。

冬青推开车门下车,车门被缓缓关上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谢谢。”出于礼貌的谢谢,也带着她也察觉不到的一丝试探。

车门被关上,温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话上。

从车门被打开再被关上的时间内,冬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哪怕是温言在工作时被打断的那声不耐烦的嗯也没有。

“温总监?”助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喊了一声,“您在忙吗?忙的话我就等会打给你。”总觉得他们的总监很忙啊,说了半天,一句回应也没有。

“不忙,现在说吧。”车倒出了教师公寓,温言把车停在了路边的香樟树下,降下车窗,从好久没碰的烟盒中抽了一支烟出来。

“咔嚓”一声,细高跟踩断枯树枝的声音。冬青双手环着,慢吞吞地走在积了香樟落叶的路道上。

月初悬,银光倾泻。

冬青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明明什么都已经说开了,应该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对,但是她又觉得心口闷闷地,一下一下钝钝地疼。

临近她住的那幢公寓的拐弯初,冬青眼角的余光不可控制地瞥过了教师公寓的大门口。

空荡荡的,只有保安室的灯光还亮着。

*

温言回到家的时候,晏辞还没有睡,洗完了澡正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听见关门声,晏辞毫不留恋地放下键盘,手腕撑在沙发扶手上,一个用力,就从沙发上翻了下来,凑到温言身边。

“哥,你不是去约会了吗,这么早回来?”

凑近,一股淡淡的烟味。

晏辞跟在温言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路絮絮叨叨,“约会你怎么还抽烟了?抽烟减分啊,而且平时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温言的确不抽烟,他只有会在工作忙的时候会点一根烟提神。

温言端着玻璃水杯,喊他:“晏辞。”

“嗯?”

“你游戏要输了。”温言单薄的唇轻启,两片片形状好看的唇含住透明的玻璃杯,微微仰头,玻璃杯中的水缓缓地流入喉咙,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晏辞扭头一看,自己操作的人物原本应该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此时已经被发现了,被人怼在墙角锤。

“你等会早点睡,我还有工作。”温言临走之前,叮嘱了晏辞一句。

埋头打游戏的晏辞比了个手势,点头。

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冬青越泡越心乱,脑子完全是放空的。最后索性关了水,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裹了个大浴巾就出去了。

换好睡衣,冬青拿着干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等等!”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把冬青拉回了神,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朝门口喊道。顶着干毛巾,冬青透过猫眼,看到了站在门外抱着酥宝宝的苏安。

急忙给苏安开了门,冬青问:“你怎么过来了?”

“酥宝想你了,我带他来看看你,感动吗?”苏安抱着酥宝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冬青看了一眼客厅悬挂的挂钟,“说实话,我可能一点儿也不感动。”

“小妈妈。”被苏安抱在怀里的酥宝对冬青伸出了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喊着冬青,尾音带着浓浓的困倦。

冬青心一下子软了,从苏安怀里接过酥宝,抱着酥宝进了自己的卧室。

等苏安把困得睁不开眼的酥宝哄睡着,冬青问:“怎么回事?”

“嘘——”苏安细白的食指贴在红唇上,示意冬青小声点,“出去说。”

客厅中的布艺小沙发上一头一尾各坐了一个人,墙角的简欧式落地灯发出柔和的光晕,打在冬青身上,勾出朦胧的剪影。

苏安抱着抱枕,整个人缩在沙发一角,“我得罪了一个大客户。”

冬青:“…”

暴躁室内设计师苏大美人,从入行的第一天起,秉着头可断血可流她认定的设计绝不改的原则,一直很随心。喜欢她设计风格的客户能把她捧上天,不喜欢她设计风格的客户也能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我到你这来避避风头。”苏安又说。

冬青:“…”

也只有苏安一个人能把室内设计干出地道战的既视感。

凉月升,外面阳台的木地板上铺上了一层银霜。

冬青突然开口,“安安?”

“嗯?”

“你当初为什么离婚?”这个问题,以前冬青也问过一次,但是苏安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离婚啊…”苏安抱着抱枕,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一角,“有一天,突然发现那样的生活很可怕,就离婚了呗。”

苏安原本以为冬青会继续往下问什么样的生活,但出乎意料的,冬青什么也没问。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冬青不再说话,苏安也因为冬青的提问而陷入回忆。

月儿不知疲倦地爬着,银霜漫过阳台,倾入室内,夜色静谧。

“安安?”

“嗯?”

“你会不会。”冬青说到一半,停住了,试图推敲着合适的措辞,“就是,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什么也不了解,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工作,也不了解他的兴趣爱好,更也不了解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他的三观。”

苏安冷不丁一句:“你网恋了?”

冬青:“…”

“喜欢陌生人算什么,我连婚都结了。”苏安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气美艳,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

冬青没说话,只是看她。

“开玩笑的。”苏安偏过头,头枕在曲起的膝盖上,说:“不了解的话,就去了解接触啊。小冬青,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那么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年龄不知道,就问啊!工作不知道,还是问啊!兴趣爱好慢慢接触后就会了解,三观合就继续不合就散。”苏安说完,对冬青勾了勾手指,眉间风情万种,“来嘛,你主动我们才会有故事。”

冬青摇了摇头。苏安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刚出校园的小姑娘了,也正因为如此,她经不起任何折腾和波澜。

“你恋爱了?”苏安在冬青身边坐下,手臂勾过冬青的腰肢,食指抬高冬青的下巴,“和我说说看。”

作者有话要说:温言:骚操作过了头,在线等,挺急的!媳妇生气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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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碎碎念:不是虐!别担心,给你们个喂一颗定心丸,前面第9章我不是写了个段子嘛,是冬青追的温言,对没错!就从这开始,某小老师想通了就去追了,而一直以来sao里sao气的温总监,突然禁欲当个人了。撩完就跑,还要媳妇去哄刺不刺激?

第13章 宫爆鸡丁

Chapter.13活着好

冬青垂下头,柔顺的长发顺势从肩头滑下,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没有。”

“嗯?”苏安显然是不相信的,按条件一一删除筛选着。

作为高中主课老师兼班主任的冬青非常忙,排除他人介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时间接触校外的人。看情况应该也是学校里的老师,但是也不太对,学校里的老师大多知根知底。要说陌生人的话,可能是个新来的男老师。

“你们学校那个新来的物理老师?N师大毕业的那个?”苏安听冬青提过一次那个新来的物理老师。某次周练,那个新来的物理老师出了一张物理卷子,导致全校平均分在五十分左右徘徊,不及格的一数一大片。

“不熟。”冬青起身,脚在地板上胡乱蹭了一圈,脚尖勾到自己的棉拖鞋穿上,“我去陪酥宝睡觉了。”

苏安跳下沙发,跟在冬青后面,脑子还在飞速的筛选符合条件的男人。

于此同时,温言卧室。

笔记本和台式曲屏电脑同时运作着,桌子上的键盘旁边堆满了纸质糖纸。五包大白兔奶糖已经被拆开了两包。

屏幕光映在温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阴冷,他敲键盘的手十分快,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半晌,温言停下敲代码的手,长指拿过桌边的一块大白兔奶糖,看也没看地剥开,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

咬着奶香浓郁的大白兔奶糖,温言活动了下手指,继续写着代码,偶尔停顿的时候眼中略过丝烦躁。

*

家长开放周后的第一个星期,星期一。

开完会后,温母点了几个班主任留下来,准备抽查家长开放周的听课记录。因为晏辞温言的原因,冬青毫不意外地从一众班主任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温母口中的第一人。但是她本人对此原因毫不知情。

“主任。”冬青把一沓听课记录递了过去。

“全吗?”温母拿了听课记录后就直奔主题,把一沓听课记录竖立起来靠在桌面上整了整后,大拇指贴在边缘一路翻过去。

“全的。”冬青下意识地曲起食指,用食指指关节抵了下眼镜。

听课记录那么多,主任应该不会就那么恰巧的翻到某个人的听课记录吧。

突然,温母的大拇指卡在某张纸的上面,随后直接把那张纸从一沓听课记录中抽了出来。

“这张?”温母一眼就瞥到了自己儿子写的评价。

冬青:“…”

好巧哦。

“这是新转来的那个学生晏辞的家长。”冬青解释到。

“哦。”温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透过眼镜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老师。

天蓝色白色相配的高领针织衫,灯笼袖的袖口收束着细白的腕子,毛衣侧面开了点叉,下身简洁的黑色铅笔裤,显得人非常细挑,看得出身材很好。

有点儿意思。

温母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单子,转而问冬青:“冬青老师觉得晏辞这个孩子怎么样?”

“很好,看得出家教很好。根据几次的小测验来看,他的几门科目的成绩都非常好,除了语文和政治。虽然校规规定学生不允许染发,但是我还是想花点时间慢慢来,慢慢引导他。”

“嗯嗯。”温母再次点了点头,看冬青的眼神变了不少,“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吧。”

冬青走后没多久就到了大课间时间,温母直接把晏辞拎到了自己办公室,询问了有关01111111的事。

听完后温母有点儿欣慰又有点儿发愁。欣慰的是,老温家后继有人了温言这颗老铁树可能要开花了,发愁的是温言的情商。可能全部遗传了老温同志,没有遗传到半点她的浪漫细胞。

然而在温母的密切注视下,大半个月过去了两人没有半点动静。温言开启了没日没夜的coding模式,而冬青照常上班照常下班。

温母觉得晏辞的情报有误。

DI技术部的程序员在这半个月内遭受了非常严重的摧残,他们一向温润如玉的温总监和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日没夜的coding,总监不下班,他们这些小兵哪敢按时下班,一个个的抱着笔记本,喝着最苦的咖啡熬着最深的黑眼圈。

而高二一班的学生们这半个月时间来也是乖顺的不行,因为他们的小萝莉老师开启了紧迫盯人模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N市一年一度的优秀代表表彰大会。

市政府后面的大礼堂此时已经坐满了社会各界的精英人士,大人物济济一堂。温母代表N中参加这次的表彰大会,本来这种大会是轮不到冬青这种小老师参加的,但温母偏偏就点名带了她。

冬青穿着N中的教师制服跟着温母入场,两人在礼堂门口分别。

“主任,散会后我在哪里等你?”

“后面那个门,然后一起吃饭。”温母带冬青过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冬青很快就被大会的工作人员安排到了后面的位置,堪堪落座,礼堂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冬青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某个人。

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又是断断续续钝钝地疼,一下一下地抽着。

半个月不见,温言似乎是清减了不少,抿唇没什么表情,一副生人陌进的样子。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如印象中的那样。

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人,除了陆瑜,其余的冬青一个也不认识。而围上去的那些人,冬青也一个都不认识。

会场中前面的座位早就安排好了,位置的安排都是有讲究的。就比如说,温言进去后,直接坐到了第一排的正中间,正对着主席台,而陆瑜他们也是坐到了温言后面的一排,她们的主任也在第一排。

温言坐下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仅仅对着她们主任点了下头。

很快,冬青旁边被安排坐了两个人,同样穿着西装,是刚才跟着温言进来的人。

会议来没开始,头顶一圈又一圈小灯排列着打出刺目的白光。冬青半仰着头,盯了会头顶的灯,一直盯到眼睛酸涩。

一场游园,满目姹紫嫣红,你是我的惊梦。

一纸情书,半幅黄粱梦词,你是我的虚妄。

你是不慎落入我世界的虚妄,带来一场惊梦。

DI技术部的两个人程序员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舒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另一个也跟着感慨,“我差点以为我就要去贡献做人体标本了,温总监最近太可怕了,还是个人吗没日没夜的写代码赶项目。”

“温总监的技术早就不能用人类的水平来判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觉得我们DI的几个首席技术帝有几个是正常的?”

“陆总监吧?网络安全部那个黑客出身,以前就不正常。”

冬青侧头,看着正在和身边的人低语的温言。唇角淡淡的弧度,不似刚才那么冷然,侧颜无可挑剔。一双手随意地搭在枣红色的桌子上,指间夹着一支黑色钢笔,偶尔转动一下,偶尔又点一下头。

一直到会议开始,冬青胸口闷着的那口气怎么也舒不出去。

N市是省会城市,作为国内经济教育发展数一数二的省会城市,这次会议中来的人物自然不言而喻,甚至连省内的领导也参加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主席台上,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越往后面人越多,甚至连过道中都挤满了新闻记者。

主席台上寥寥数人,其中有两个人让冬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一个人中年男人,长得和温言有几分相像,十分儒雅英俊。而主席台中央靠左侧坐着的那个人是整个主席团中最年轻的,相貌和温言不相上下,气势收敛但不乏淡淡的压迫感,他从入场到现在几乎没有说过任何话。

主席台上放置着透明的塑料席卡,里面塞着粉底黑色字样的纸张。

冬青眯着眼努力辨识着纸上的黑字,中年男人前面的那个牌子上的黑字是温景和,而年轻男人面前的牌子上的字则是苏衍。

温景和?

温言?

父子?

冬青再次打量着主席台上的人,越看越像。

大会很快开始,走的几乎刻板的流程。领导讲话发言,优秀代表发言,表彰行业优秀代表。

作为国内IT行业首屈一指的公司,DI的发言人自然是温言。因为需要大量的脑力和精力,IT这个行业差不多也是吃青春饭的,随着年纪的增大一般人都是转管理。越是年轻的高管越是变态,他们往往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互联网,自学编程开发程序,而温言就是变态中的变态,年纪轻轻就坐稳了DI的高级总监。

礼堂台子的左边设置了讲话席,席上摆了一圈话筒。透过话筒,温言的声音清楚地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温润的声音,音调少有起伏。

冬青停下记录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正在发言的人。

都说事业有成,含蓄内敛的男人对年轻的单身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话冬青以前是不信的。

因为世界上成功男人那么多,看电视换个台是一副面孔,换另一个台又是另一幅面孔。照那个说话,那单身女人岂不是天天都要对着精英杂志财经类电视频道犯花痴吗。

但是此刻,她信了。

钝痛的心,一下一下的跳着,频率比以往快了不少。

想到那晚的事,冬青又垂下眼,捏着笔的指关节发白。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师,朝九晚五。

“啪啪啪”周围响起阵阵掌声。

冬青慌忙抬头,放下笔,跟着人群鼓掌。温言整理好并没有看的稿子,视线扫过台下的众人,从冬青身上略过,没做停留。

————萌萌哒乱入的小剧场————

#总监求求你做着正常人吧#

温言冬青结婚的第一年,前三个月,DI技术组温言带的项目组的那几个程序员,每天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爽歪歪。他们的温总监,工作效率极其的高,准时下班。即使他们程序写的和一坨shi一样,他们总监也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只要重写合格也不太苛求。

但是三个月后,他们的总监开始了没日没夜的coding,几乎天天加班,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天,陆瑜晃荡晃荡地进了温言的办公室,那时几个程序员一字排开站在温言办公室中准备接受批评。因为他们的工作失误,导致网站什么内容也上传不了。

陆瑜:“哟,这是?”

温言没说话。

陆瑜摸着下巴看了一圈,“我听测试部那几个说,你最近上火了?”